二百九十

　　曹开利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却得不到一个满意的回答。“帮帮他吧。”曹开利的大脑中突然冒出了另一个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说着，“张凯创业刚刚开始，面对着诸多的难题，在他最为难的阶段，难道就真的忍心看着他如此为难，远远站着，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不伸出援手吗？熟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不仅关系到他们两个人，是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站在父母的角度，也不能站在旱地上瞧哈哈笑。不管怎么说，两个人是五十来年的交情，不能说断就这么断了。既然能帮上，就帮他度过难关，别的事儿以后再说。”
　　曹开利刚下完决心，电话又响了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还是张凯的号码，心里暗想：“真够执着的，看来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啊，就这架势搁谁身上都够喝一壶的，看起来想躲是躲不过去了。既然躲不起，就只剩下面对了。”
　　曹开利接通电话，就听里面传来张凯不满的声音：“你干嘛去了，我打了好几次，怎么才接，是不是不想接啊。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得罪你了，至于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吗？”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曹开利赶紧解释，“不是我不接，是因为刚才去了卫生间……”
　　“你就编吧。告诉你，对我有意见就直接说，别玩蔫的……”
　　曹开利一看光解释没用，干脆来点厉害的，“你小子是吃了枪药了，还是吃饱了撑的难受，拿我解闷儿啊？别他妈这么多的屁加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那么大的功夫跟你逗客子。”
　　“你不接我的电话反倒有理了，是吧？”
　　“别扯淡，没事我挂了。”
　　“别。好不容易打通的，这话还没说，怎么能说撂就撂呢。”
　　“有屁赶紧放。”
　　“是这么回事儿……”张凯知道滕茂华和他的关系不错，只要他能开口，滕茂华一定会答应，干脆直接和曹开利把话聊明，那样来的更痛快，“我在沈阳开了一家公司……”
　　“是吗？”曹开利故作惊讶地问道，“什么时候开的，都经营什么？”
　　“刚开的，还是老本行，主要经营办公产品，电子设备这块。”张凯解释道，“这么多年，我就一直跟办公电子设备打交道，别的咱也不懂，干起来不顺手，思来想去，没别的路可走，只得接着干这行。”
　　“怎么样，业务还行吗？”
　　“还没正式开业呢。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为这事儿。现在滕茂华不是沈阳大区的总经理吗，他是你提名上任的，你跟他关系这么铁，他肯定听你的。没别意思，就是想请你帮帮忙，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帮我一把。”
　　“这个没问题。”曹开利略一沉思，“你需要哪方面的帮助，我跟他沟通。”
　　“没别的。你知道，刚开业用钱的地方太多，我没那么多钱，启动资金有限，我想在他那进一批货，就是想让你跟他说一声，能不能先不付款……”
　　“你这，不是成心给滕总出难题吗？”曹开利有点为难地说，“你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不是一年两年了，又在沈阳当过大区总经理，这其中的规矩，难道不知道吗？”
　　“别扯淡，这些我比你知道的多。”张凯知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不能在曹开利面前表示软弱，不能让他觉得实在求他。不管讲理不讲理，把话说的横一些让他自己掂量，别以为求他就可以那一把儿，这样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张凯毫不隐讳地说，“我现在是刘罗锅子上山——钱（前）紧。要是有那么多钱，一切都按规矩办，我还找你干嘛？”张凯对曹开利毫不客气，直接往曹开利的肺管子上捅，“我丢了工作，总得找个饭口吧，你不帮我，谁帮我？”
　　“帮，肯定要帮……”曹开利想了一下，“你手上有多少钱，能付几成？”
　　“我把钱都用在租金和装修门脸儿上了，前期投入太大，口袋都已经掏空了，购买办公的必需品上资金不足……”
　　“你进的量大吗？”
　　“量大量小，没关系，只要能把门面撑起来，维持我一段时间的正常营业就行。”
　　“好家伙，你的胃口可真够大的。按你这个说法，最少也得上千万啊。”
　　“用不了这么多，我是能将就，就将就，几百万就足够了。一步一步来，等把第一批货出手后，再进，慢慢积累呗。”
　　“这个忙我帮。不过我打电话管不管用可就难说了，剩下的只有你和他去沟通了。”
　　“没问题，只要你给他一句话，剩下的交给我。”
　　
　　曹开利撂了张凯的电话一个劲儿犯难。说实在的，以他对张凯的了解，既不具备办公司的能力，更不具备办公司的条件。公司的前期投入是很大的，开业前一切都要准备，处处都需要钱，他能有多少，能拿出百八十万就是顶着上牙膛了，在经济上肯定是捉襟见肘。第一批货出手后就付款，说的好听，这不是明着骗人吗。什么时候付款且别说，能不能售出还是个未知数，如果售不出去，是不是就一直压着？别把结果想得太坏，从好处想，就算经营得不错，真的售出，凭他的为人，在资金周转困难的情况下，绝对不会马上给滕茂华付货款，有这钱他自己花着还方便呢。不付款就发货，跟肉包子打狗没嘛区别，这等于把小藤推到风口浪尖上，让他如何应对种局面，担起本不应该是他担的责任，不是他曹开利愿意看到的。
　　不让小腾给他发货，张凯公司公司进不了货很难运转，公司办不成，也就失去了经济来源，一家人怎么生活？
　　摆在面前的难题不仅是因为张凯已经开口，关键还在于，张伯伯在电话里也让自己帮他。眼下的曹开利跟风箱里的耗子差不多，张凯父子联手，爷俩一边一个，从两边一起使劲儿挤，那种难受劲儿，比把自己推到火炉子上烤还厉害。怎么办？曹开利琢磨了半天，不管以前张凯怎么对待自己，更不管是站在张伯伯的角度，还是为张凯考虑，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个忙不帮，良心上过不去。没别的路可选，也只能先让小藤为点儿难，救救张凯的急吧。
　　万般无奈的曹开利，拨通了滕茂华的电话：“你跟我说的，张凯在你们那购货的事儿必须谨慎对待。你对这个人应该是有所了解的，你也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不好多说什么。我要是直接回绝他，就等于断了几十年的交情，显得不够意思，直接要求你同意和他签合同，不仅替你担心，还有点干扰你的嫌疑，而且有些武断。我的意思，你根据具体情况，在不为难，又没超出你的权力范围的情况下，能帮就帮他一把。”
　　“这……”曹开利的话让滕茂华有些为难，他不知道曹部长这次说话怎么模棱两可，不把话直接说明。是为了应付张凯，打个电话表示一下意思，还是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办，让自己拿主意？亦或是想让自己给张凯开绿灯，怕自己不同意下不来台？滕茂华觉得，直接也好，不直接也罢，不管是出于那种，都说明曹部长有些为难。“我明白您的意思，这件事儿该怎么处理，我还得好好想想。”
　　曹开利听滕茂华这么回答，怕他领会错了意思，又不好直接说明，只可对滕茂华特意嘱咐道：“你对张凯不太了解，在他身上有很多不良习气，你要对他格外注意，不单单是生意上，包括他个人生活上，更应该多加关注。我站在你俩之间，从我和你俩的关系出发，他找你签订购销合同，不排除他在打我主意的因素。我站在你的角度，不好直接干预，大主意由你自己拿，好好的琢磨琢磨。如果给他发货，也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为自己设计好退身步。千万不能一切都按照他的意图来，要把握主动，以免自己陷入被动中难以自拔。我知道，即便你从心里不愿帮他，有我面子看着不好驳。这一点你放心，不要顾虑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管你如何决定我都支持你。有一点你要记住了，不帮是坚守本分，帮是为了情谊。帮和不帮都要适当把握，一定要在你的权力范围之内，绝不能违背原则，把自己陷入不利的地步，一定给自己留出退身步儿。以后真要出了事儿，以不担责任，或担最小的责任为准，不要留下任何后遗症。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不能因帮他而把自己陷入困境中，一旦发现出现了问题，一定要及时止损，千万不要让自己承担担不起的责任。”
　　“我明白。曹部长，您就放心吧，我会把握住的。”
　　
　　滕茂华撂下电话，反复琢磨着曹部长话中的真实含义，想来想去，觉得曹部长既不想让自己担责任，又要顾及到他和张凯两个人的面子，心里既想帮张凯，又怕让自己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