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集（下）

　　22、日。坟前。
　　范蠡走近一看，那是一座新坟。见老叟正痛惜着蹲在坟前焚香，范蠡惊得差一点儿没啊出声。直到老叟的泣声挤进范蠡的耳朵，范蠡才怔过神来，便飞跑来到坟前。范蠡颤抖地望着焚香的老叟：爷爷，这……
　　老叟只顾抽泣着焚香，连头也没抬，一边焚香一边叹息着：唉呀，范公子，你来晚了，杏花、杏花她前天就得急症走了呀……
　　范蠡愕然出声：啊？不——范蠡说着，“扑通”跪到老叟身边：不，爷爷，杏花怎么能撇下你我走呢……
　　老叟木木地插着香，喃喃地说：她走了，我的花走了……
　　杏花——范蠡哭喊着，双膝盖当脚走到杏花坟前，双手在坟上疯狂地扒着，撕心裂肺地喊着：杏花，你是怪我这多天没来看你走的吧？不是不来看你，我是怕辜负你和计伯伯一片苦心，怕儿女长情牵挂失志，这些天我一直沉下心来，研读你和计伯伯送的书简呀……杏花你起来！你起来呀杏花——
　　老叟见此，忙起身扶着劝着：范公子，别这样，别这样……
　　范蠡仍执拗地哭喊着：杏花——谁叫你走的？谁叫你走的啊——
　　
　　23、日。丹江岸边。
　　早晨。
　　旭日东升，初升的朝阳光芒四射，金光灿灿，把山河映得金光闪烁。
　　范蠡、文种、范赖子，在哥嫂的护送下，来到丹江岸边。
　　范蠡回头对哥、嫂说：哥，嫂子，前边就是码头了，你们回吧！
　　文种恭手：你们回吧！
　　哥、嫂子，路上有我呐，你们回吧！范赖子说着，接过范蠡哥挑着的行李：你们回吧，这一路有我照顾他们！
　　哥，嫂子，放心地回吧！范蠡说着，刚欲回头，陡然对哥、嫂子：哎，哥、嫂子……范蠡喊着，走到哥嫂跟前：我这一走，王家可能会故意为难你们。范蠡说着，掏出字绢递给范刘氏：嫂子把这个拿着，等我走后，你把它亲手交给王老抠或王财，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们了！
　　范刘氏点头：嗯！
　　范振：这是……
　　范刘氏：别问恁多，只要按兄弟说的办就是！
　　范蠡一笑：好了，我们走了！
　　你们回吧！文种和赖子摆手说着，转身朝码头走去……
　　
　　24、日。码头上。
　　此时，朝阳映在丹江河里，河水泛起了一片鳞光。朝霞把晨雾从河里驱到了一江两岸，又从两岸驱到了两岸的山上，继而徐徐向两岸的山巅收缩……
　　范蠡一行来到码头，刚好见一条船在岸边靠着，一人背着河岸坐在船头。只见那人头戴一顶麦草帽子，帽子上遮着一个藕叶。不知那人是聋子，还是哑吧，从范蠡一行说着话来到岸边，又“扑扑腾腾”上到船上，那人好像没一点反应的木头墩子。
　　范赖子冲那人招呼着说：哎，船家！范蠡见那人不理不应，只扭过头看了看文种：怎么？他、他是个聋子？范蠡低语着，上前搭讪着说：哎，船家！
　　那人“呼哧”站起来，转身目视着范蠡。
　　范蠡疑惑地说：哎，大伯，你……
　　什么大伯大伯，我有那么老吗？！那人怪怪地说着，一巴抓去头上的草帽。
　　范蠡惊愕地：啊，是狗娃哥？！
　　范赖子闻听一看：哎呀，真是狗娃？狗娃铁着脸，看着范蠡：你要走也不告我一声，我当你们插翅飞了呢，还是上了我的船！
　　范蠡苦涩地一笑：狗娃哥，你冤枉兄弟了，我昨晚去你家了，可你没在家……范蠡说到这儿：哦，难怪，原来你在这船上……
　　狗娃仍铁着脸：谁昨晚在船上？我赶早把船靠在这儿，是等着送你们的！
　　范蠡闻听，不好意思地：不用你送，一会船就来了！
　　范赖子、文种：是啊！
　　狗娃铁着的脸，虎生一凝：咋了？不让我做担夫，还不让驾船送送你们？
　　范蠡劝慰着说：狗娃哥，不是不让你做担夫，你现在是有家有口的人嘛！
　　范赖子：是啊，我这是灶王爷贴在大腿上，人走家搬！
　　范蠡：就是！
　　狗娃：那还不让我送送你们？！
　　范蠡点头：好好好，送，让你送！
　　狗娃“噗”一笑：这就对了吗！狗娃说着，欣慰地喊道：开船了——
　　
　　25、日。船顺水而行。
　　范蠡喊着顺水号子……站在船头上，冲岸上摆着手：哥——嫂子——
　　切换镜头：
　　岸上。
　　范蠡哥、嫂在岸上向船含泪摆手……镜头切回：
　　船头。
　　范蠡等冲岸上挥手……
　　伴唱：
　　撑起船儿往前行，
　　恭喜梢公众弟兄。
　　驾着船、扯起蓬，
　　船到江心一顺风。
　　哎吆吆，扯起满蓬……
　　狗娃撑着船，伴着悦耳动听的歌声，小船迎着初升的朝阳，飘行在金光灿灿的江面上，两岸的青山徐徐退去……
　　
　　26、日。丹江岸边。
　　范蠡哥、嫂目视着丹江河的小舟，远远地望着，直到小舟成为一个点，继而消失在茫茫江河里……
　　范刘氏看着凝视远望的范振：他哥呀，船早都没影了，咱回吧！范刘氏这话好像不是对范振说的，见范振仍直直地远望：还看呀他哥，走吧！范刘氏说着，拉了范振一把。
　　范振仍木木地眺望着：哦，走，回！范刘氏劝慰地：兄弟已成大人了，又念恁多书，别担心他了，咱回吧！
　　范振不耐烦地：别提他念恁多书，不念恁多书，还不会干恁蠢那事哩！咋想得起来，给王老抠送寿礼送口棺材！
　　范刘氏劝慰着：唉呀，这事都过去大半年了，你咋又提……
　　范振懊恼地：我咋不提？兄弟他脑子一热，捅个大窟窿，他这一拍屁股跑了，可咱……
　　范刘氏头一扬：咱咋？他姓王的敢把咱脚指头掰了？再说了，兄弟刚才不是给咱有东西，让咱拿去交给王老抠吗？
　　范振：他给那东西管用吗？再说了，你往人家头上泼瓢屎，再给人家浇点水冲冲洗洗就算过去了？
　　范刘氏深沉地：是啊！
　　范振：哎，你把刚给那东西拿出来，我看看是啥？
　　范刘氏拿出字绢一展：这都是写的字，谁知是啥？
　　范振看着：唉，难怪说，字是黑塔塔，柯杈都朝下。谁知是啥？
　　范刘氏：走，去学堂找先生一看，不就知道了！
　　范振：嗯，走！
　　
　　27、日。学堂门前。
　　范蠡哥、嫂来到学堂门前，刚好碰见先生。
　　哎，先生——范蠡哥、嫂向先生招呼着，迎了上去躬身施礼道：先生好！
　　哦，好，好！先生应着，看着二人：你们这是……
　　范振：哦，俺家兄弟今天早晨搭船走了……
　　先生：嗯，知道，范蠡昨天黑上来告诉我了！
　　范振：哦，我们找先生看这绢上写的啥？
　　对，找先生看看写的啥！范刘氏说着，把手上字绢递上：先生你看！
　　先生展开一看：哦，这是写给老里正的。
　　范刘氏、范振点头：嗯，对。
　　范刘氏：找你念念写的啥。
　　先生：哦，就写一句话！
　　范刘氏、范振意外：只写一句话？
　　先生：嗯，就写一句话。
　　范刘氏看了看范振，然后问先生：那、那写一句啥话？
　　范振担忧地：总该不是啥咒骂人的话吧？
　　范刘氏：是啊！
　　不是。先生摆头说着，念道：送那口棺材里还搁有小礼物……
　　范刘氏：哦，是告诉王老抠，那棺材里还有东西？
　　先生点头：嗯，就是这个意思！
　　范振更加担忧地：唉呀，那、那还搁有啥呀？
　　范刘氏：是啊，总不会……
　　先生：没说搁的啥，只说搁有小礼物。
　　哦，那谢谢先生！范刘氏说着，示意范振欲走……
　　范振仍担心地：哎呀，要问问清……范刘氏睖了范振一眼：咱兄弟又不是傻瓜，既然让咱把绢送给王老抠，肯定那里边搁的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范振：嗯，也是。
　　先生点头：嗯，对。就按范蠡交代的，把绢送去吧！
　　范刘氏：嗯，谢谢先生！
　　范振：谢谢先生！
　　
　　28、日。王老抠后院里。
　　王老抠站在后院里，正冲着范蠡送那口棺材木木地看着……
　　里妾走进后院一见不觉来气：唉呀，你早晚非看出病来！里妾气咻咻地说着，随手掂起劈柴斧子，就要砍那棺材……
　　哎，你要干啥？！王老抠说着，一把抓着里妾的胳膊……
　　里妾没好气地说：把它劈劈，填锅灶里一烧，眼不见为净，你再也不看它了！王老抠瞥了他一眼：难怪说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里妾嘴一撇：哼，我见识短，你见识长。搁那儿看着，你别气呀？！
　　王老抠又瞥她一眼笑笑：我不是看着气，我是在想，等到明年大年初一早晨，让他范蠡起来接爷，接口棺材会是个啥滋味！
　　里妾顿然欣喜：哎，对，这就叫以其人之哪个啥……
　　王老抠：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里妾：哦，对，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王财慌张地进院：爹，听说范蠡今早乘船走了！
　　里妾：啥？你说范蠡走了？
　　王老抠愤愤地：哼！范蠡走了，他窝还在，他哥哥、嫂子还在！到时……
　　老爷——伙计喊着，跑进来：老爷，范蠡他嫂子朝咱门上来了！
　　里妾、王老抠：她这会儿来干啥？！王财疑惑：是啊？
　　王老抠略一沉思：走，去看她来干啥！
　　
　　29、日。王老抠前院。
　　王老抠、里妾、王财、伙计从后院来到前院，见范刘氏走进院门。
　　范刘氏和颜悦色地：老里正，哦，都在呀！
　　王老抠假惺惺地：哎呀，你来的正好。听说范蠡今早走了，知道也去送送他！
　　里妾、王财：是啊！
　　哦，我来一是告诉你们范蠡走了，二是范蠡让我把这字绢交给你！范刘氏说着，把拿着的字绢递上：我和范蠡他哥一对睁眼瞎子，也不知道上边写些啥！
　　哦，好！王老抠说着，接住字绢看……
　　哦，老里正，你看，我回去了！范刘氏说罢，出门走去。
　　王老抠冲范刘氏走去的背影，仍假惺惺地喊着：哎，你慢走！
　　王财见范刘氏走去，忙上前问王老抠：那字绢上写的啥？
　　里妾嘴一扭：写的啥，狗嘴里能吐出象牙？！
　　王老抠看着字绢，喜兴地：哎呀，范蠡这回还真狗嘴里吐出个象牙！
　　里妾：都说的啥？
　　王财：是啊，写的啥？
　　王老抠：范蠡说，那棺材里还搁有小礼物！
　　里妾轻松冒气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哼，我当搁啥金子银子哩，半天搁有小礼物！王财：啥小礼物？那范蠡鬼点子多，还不知生出啥幺蛾子呢！
　　里妾：是啊！
　　管他啥哩，走，咱看了不就知道了！王老抠冲伙计说：走，看看去！
　　哎！小二应着，随即朝后院走去……
　　30、日。王老抠后院。
　　王老抠等来到后院对伙计：把那棺材打开！
　　哎！小二应着，上前揭棺材，王财、里妾撵着去看。
　　哎，都跑恁快干啥？王老抠厉声说着，低声：一旦有啥机关咋办？！
　　里妾、王财闻听，吓的迅疾往后退缩……
　　小二小心胆怯地揭开棺盖一看，发现棺材里搁了一吊猪肉，随手提起肉吊：哎呀，老爷你们看，里边搁吊肉！
　　王财疑惑：搁吊肉干啥？
　　里妾嘴一扭：干啥，耍笑人呗！
　　小二：是啊，肯定是耍笑咱的！
　　王财：仅是耍笑咱？没那么简单！
　　王老抠走上前，接住肉吊，看看闻闻顿然惊讶、欣喜地：呀呀，哎呀呀，这原来是个宝贝呀！
　　哼！里妾哼着对王财说：看，你爹他眼皮子多浅，二指宽一吊吊肉，就当宝看了……王财：哎，不对。我爹是不是气的呀？
　　小二忙轻轻拍着王老抠的背：老爷，别为这气着……
　　里妾：是啊，为这气坏了身子，值吗？！
　　王财：哼，这都是他范蠡的阴谋，你气坏了正中他下怀！
　　王老抠喜形于色地：气啥？我高兴！里妾意外地对王财低声：唉呀，你爹是不是真气着了？
　　是啊，难道真……王财说着，劝慰王老抠：爹，范蠡这点小伎俩，值得给他斗气吗？
　　小二：是啊老爷！
　　谁斗气！王老抠说着，指着棺材：你们看呀，这棺材都送来大半年了，看这肉还红鲜鲜地没异味，如刚割的肉一样鲜！王财、小二闻听一看：哎，是啊！
　　里妾：再鲜，不就这一丁点肉吗？
　　王老抠嗔怪地：妇人之见，除了知道大小丁点，还知道啥？你就没想想这肉为啥不坏！
　　王财、小二顿悟：嗯，对！
　　里妾似有所悟：你是说这棺材装肉不坏？
　　王老抠：对，这下可啃到墨儿上了！里妾欣喜地：哎呀老爷，等你死了装里边，那可百年都不坏……
　　王老抠两眼一瞪：你他妈会不会说句人话？！
　　里妾顿感失口：哦，呸、呸，看我……
　　小二忽然发现棺内有一字绢，随即拿起一看：老爷，这儿还有个字绢！
　　王老抠接住一看，念道：老里正，晚辈之所以给木匠出主意讨工钱、让你收墨斗等做法，其实都没有恶意，只是以此提示你，做生意要讲诚信，不要欺行霸市、坑蒙拐骗、以次充好……
　　王财听着，眼前闪现出范蠡劝他爹除牛瘟、范蠡送萝卜、卖萝卜、以及劝他拒吃毒鳖等（镜头回放）……
　　王老抠见王财不语：哎财娃，你咋不说话了？
　　王财：哦，我、我想着……咱、咱都错怪范蠡了？
　　王老抠木然地点头：是啊，咱都错怪范蠡了！
　　
　　31、日。宋国葵丘濮上。
　　黄河边。
　　晌午。
　　范蠡、文种和范赖子一行来到宋国葵丘濮上（今河南商丘民权县和兰考一带）的黄河岸边，遇见一位头戴破斗笠，身穿粗布衣，脚穿草鞋的渔夫，一边坐在河边垂钓，一边悠然自得地唱着山歌：
　　山歌（乃）本是（哎）古啊人留啊，留着农夫（哎）解忧（哎）愁（乃吆），
　　几年（乃）不把哪山歌唱（乃），
　　幼年的英雄（哎）白了（哎）头（乃吆），
　　人到那个老年（吆）万事（哎）休（哎吆）。
　　范蠡循声看着，对文种：哎，听那人唱的歌，并非俗人。
　　文种看着老人：嗯，我也觉他不凡！范蠡对赖子：去，给老叟送点吃的。哎。范赖子应着，掏出干粮给老渔夫送了过去。
　　渔夫见赖子递上的干粮没有接，没道谢，也没抬头，仍自顾垂钓着说：拿回去，让你的主人给我拿来！
　　荷，口气还不小呢！范赖子心里牢骚着，嘴上却说：主人已经走了！
　　渔夫仍自顾自地垂钓着说：那你就给他说，姓“言十”的让他把干粮拿去！
　　咋不说你姓言虚呢！范赖子心里牢骚着，嘴上却说：哎。范赖子应着，朝范蠡、文种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