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连载】无处可逃之十六(书上文字)
作品名称:【江南连载】无处可逃 作者:特快专列2011 发布时间:2012-12-30 02:24:47 字数:7406
我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不好意思出门。打来找我维修的电话也有好几个,只要是不太急的,都往后推了。有一两个比较急的,我还是去了。
那些人看我头上缠着纱布,对我的那些要价也不那么计较了。到地磅下去几次,头上的纱布就会被蹭上一点黑色的油污。回到嘎吱镇上,我马上跑到医院去换药。换一次药,头上的纱布被撕开,都疼痛如裂。
空闲的时候,我就把时间消磨在于大航那里。于大航出去的时候也不多。他的那些矿,他也不太上心去过问。
“你不怕那些人悄悄的吃钱?就像蛀虫一样把你的财富蛀空?”
于大航正在作画。他画的图像,已经有些模样了。我已经猜到画上人是谁了。画画和照相不一样,不会是机械的复制,让人一眼就认出画面中的人。图画有抽象的部分,有变形,有自己创造,从形上看不像,从神上看就特别像。面对图画,既可以认为是,也可以说不是。
为了遮挡头上的纱布,我买了一顶帽子戴在头上,可以遮挡一部分白色。我坐在球场边上的椅子上,身后高大的桂花树不仅将树影遮盖在我身上,而且还输送着幽幽的花香到我鼻子里。
我在看《了不起的盖茨比》。这是美国天才作家菲茨杰拉德的作品。我看了好几遍了,对其中的很多深意都不甚了了。
于大航坐在一旁,他的面前是画架,画面上留下斑驳的一些散碎阳光。散碎阳光的金黄色带给图画一种斑驳迷离的感觉。
“于大航,我觉得你像盖茨比。”
“呸,你在咒我死吗?”
于大航看我戴帽子,他也戴了一顶淡白色帽子,显得英俊而帅气。他回过头来,在身旁的桌子上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如果苏甜来了,肯定是泡咖啡。于大航有很好的咖啡,苏甜说咖啡比茶好,有不一样的情调。而且咖啡能调动一种浪漫的情感底色。我们都微微笑着,并不反对。喝咖啡我并不习惯,但也不拒绝。一旦苏甜不在,我们不约而同都选择了喝茶。
于大航泡茶的器具也不错。他把茶具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慢慢调弄,慢慢作画。一切都不用着急的感觉。泡的是很好的云雾茶,喝起来真的有一种在云雾中迷离恍惚的感觉。于大航也从没说过咖啡不对口味,他的感觉应该跟我差不多,喜欢茶更多一些。
“这个人物可是美国梦破灭的典型。”于大航微微笑着。
“你看过这本书?”我有些吃惊。在我的印象里,在我周围的人群里,谈钱的多,读书的人很少。
“看过。但我申明,我不是盖茨比。我不想成为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也不想借各种宴会去结识什么高贵人物。”
“过一种淡然的生活?”我也从桌上抬起一杯茶,慢慢啜饮。喝完以后,我又倒了一杯。茶中没有花,但喝起来有一股淡雅的花香。我抬头看了看,在桂花枝丛间,有细小的微黄的小花点。
“这是四季桂。花香不算浓。淡淡的,若有如无。”于大航也抬起头来,模样很陶醉。“一年的花开花落,一日一日的岁月流逝。生活怎样过,我还没有完全成熟的考虑。”
“你应该结婚。”
“你说找个女人?”
“对啦!找个女人。我是找不到女人,你是不愿意找女人。”
“你呀!你呀!”于大航笑起来,“我以为你是一个很书卷气的人,不想也是那样俗气。找女人不难,找爱情才难。”
“爱情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但女人是实实在在的,一个鲜活的肉体,而且还可以满足你一些实际的需要。”我朝他诡秘的眨眨眼。两个男人间心照不宣的感觉弥漫开来,这种感觉有些淡淡的淫秽的含义。
“你小子,也不是好人啦!”于大航应该理解我说的那种意思了。我们俩都笑起来,像是一同去做了一件坏事,然后共同守护着这样一个秘密。
“我是跟你说真的。”
“真的什么?你那些都是形而下的东西。”于大航转过身去,又面对着画架,他握着笔,但没有下笔。
“形而下?有什么形而下的,我是形而下形而上都没有。谈什么东西,都要讲经济基础的。你在高耸入云的台子上谈形而上,我呢,在无比的深渊里,谈形而下。”
我干干地笑了笑,笑得有些酸酸的味道。这样说了以后,我又有点后悔起来,这样说难免会让于大航不高兴。
“兄弟,有些事讲感觉的,没有感觉,所有的需要都可能会干涸,像河流一样没有水流过。我曾经爱过,不知道你爱过没有。一旦爱过,你就不会像那样想了。”
“你爱过?”
“对。爱过。刻骨铭心的爱。”
“刻骨铭心的爱?人呢?是谁?你怎么不去找她。”
“嫁人了。”
“嫁人啦!”我叹了一口气,“那就忘掉吧!”
“想忘的。谈何容易呢!”
然后就沉默了。我的眼神落在书页上,像一片悄无声息的树叶。于大航转身面对着他的画,迟疑着不愿下笔,或者说不知道该怎样下笔。
书上的文字密密麻麻。在文字下面,埋藏着深厚的秘密。但是要找到秘密的线索,却又是一件艰难的挖掘工作。
于大航在想什么呢?或许我形而下的东西刺痛了他吧!有时候我们习惯于将避开形而下的那部分人视作虚伪。但是真的直面着形而上,而暂时忘记形而下或者说在形而下面前调动不了感情的人,会不会也同样存在呢?
面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在慢慢蠕动着。这种蠕动,让我的思绪逐渐飞离了面对的文字,而到了一种虚幻之处。
“其实,我很想给你讲讲我的故事。有时又觉得难以说出口来。”于大航在旁边幽幽地说着。
其实,我猜出来了,于大航爱着的人应该是苏甜。苏甜跟李明军结婚了,这是事实。李明军是一个花心的公子哥。从内心来说,我希望苏甜跟李明军离婚,然后跟于大航。我不能说这样的话,因为从来都是劝和不劝散的。
正迟疑着,就听到一阵汽车的声音。很快就有一辆车开到我们的近旁。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是苏甜。
“怎么?你们两人这样安闲?一个看书一个画画?”
“对呀!不错吧,我这样的日子。”于大航站起来,走到苏甜的身边去。我抬起头,微微笑了一下。
“我在养伤。”
“养伤?我看你是在讹诈于大航吧!他的人打伤了你,你就赖在这里了?让于大航好吃好喝的款待你到什么时候呢?”
“到老。”
我们三个人都笑起来了。
距离老,我们都还太早了。但是我们对未来那种忧虑并不轻松分毫。头上的纱布一旦离开,我就得四处去奔波了。我不像于大航,他的事业已经建立起一座座山峰。而我,却比海滩上的沙堡还要易逝。
今天怎样,明天怎样。谁去管呢?我站起来,也走到苏甜的身边。“今天没去美容院、服装店?跑这里来度假?”
“是啊!这个地方就像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别骗人了,你心里肯定特别想回阳城去。在汪洋大海一样的城市建筑群里,去寻找喧嚣和奢华的快乐。”
“回不去啦!我们在那里没有根基了。李明军的老妈,还想让我给他们家生个儿子,简直把我当成老母猪了。”
“老母猪?”我和于大航都笑起来了。“你这怎么这样比喻?”
“看到那一家人……”苏甜突然又刹住了嘴。“坐这里干嘛?我们三人去爬山。你看我穿的鞋,衣服裤子,都是为爬山准备的。我们再上山去看看,那只猫还在没有,或者又有一群猫了。”
于大航站在苏甜身边,微微笑着,并不说话。弄得我比较尴尬了,这个形势不像三个人在谈话,倒像两个人间的谈论。苏甜的提议,也像是仅仅针对我了。
“要不,你们去。我就不去了。我头痛,不适合爬山,我坐这里看书比较好。还有茶喝。”
“什么地方没有你的茶喝啦?”苏甜走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拉着我就往前走,“我说你就像个女人一样,干什么事总是不爽快。”
我慌乱得几乎拿不稳手里的书。我踉跄着脚步,勉强跟上了苏甜,然后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俩去就行了,我去就有点像电灯泡。”
“电灯泡怎么啦?”苏甜做出有些生气的样子。于大航跟在身侧,也不说话,只是笑。
“你是我哥,你不跟着我跟着谁?”
“我……我……我……”我有些窘迫起来了,脸也微微红起来。
“我结婚的时候,你都不来。人家都是兄弟背出门,我呢,一个人伤伤心心地走进别人家去了。”
苏甜这样说的时候,神情有些伤感,反而弄得我局促起来了。我连忙说,“走。这样好的天气,到山上去,感觉肯定不错。”
我拉开步子,往前走。我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于大航和苏甜。没多一会,两人就被拉下好几步了。苏甜在后面喊,“老气,你干嘛!竞走比赛呀!等等我们。”
我站下来,看着他们从后面追上来。
“老气,你不想听听我和于大航的故事?”
“怎么一会哥,一会老气的?”
“喊你哥是想得到你的保护,喊你老气是因为亲昵,你连这点也区分不出来?”
我们三人走到一排以后,我侧过身子,跟着步伐往前走。我们从于大航那片区域出来,就是一片低矮的房屋区了。这些房屋和我住的差不多,都是很多年的老房子了,带着一种灰黑的色素,像一张张苍老的脸。
房屋破败,从屋里走出来的人也大多是些老人。有些老人带着孩子,动作缓慢。能看见的青年人很少,老人的脸色和房屋的颜色差不多,有一种被灰尘占领的无奈。
那些人偶尔也会在食堂或者于大航的弄的娱乐场所里遇见。他们看见我们,都露出善意的微笑。笑容是善意的,但感觉却不是很好,像一只只张了口的皮鞋。
有些房屋已经没有人住了。房屋的门窗已经失去,黑黑洞洞的,像一张张没有牙齿的嘴。这样的地方,和于大航那里形成了很大的反差。我想,最早的时候,于大航那里的情况可能跟这些地方差不多。没有人气,没有精神,只有默默无闻的空气在慢慢进行破坏。
我住的地方跟这里的情况差不多,共同组成一种奇怪的图景。一条肮脏而朽烂的围巾套在于大航那美丽洁白的脖子上。
这样的地方,随着老人们的离去,可能就会归于尘土,然后茂盛的野草会来覆盖这一切的。我一边走着,一边萦绕着这样的胡思乱想。山上也有过去土匪留下来的城堡,除了几块在野草丛中的乱石,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了。
从那片区域走过以后,就是安静的上山小路了。小路上长着野草,脚踩着野草往前,野草被踩下去以后,在我们抬脚时又弹起来了。
草棵碰到人身上的力量很小,像孩子的手在摸。而路边的树枝,被身体碰撞以后,再弹过来就有些像弹弓的击打了。
于大航拉着苏甜的手,我跟在后面。山路崎岖,坡度也比较陡。小时候我经常和一帮孩子到山上来玩。在附近的山上,都有我们玩乐的天地。
在遍布尖尖石头的地方捉迷藏。在铺满厚厚野草的地上翻筋斗,打滚,跳马等等。或者去折断一些树枝,当刀枪进行“打仗”。
山上埋藏了我们这些孩子无数的快乐。
“哥,有一次在那里我摔了一跤,脚上被摔得鲜血直流。”苏甜往前面一个地方指了指。我看到那个地方有一棵荆棘树,树上结满了星星点点的小果子,红得像火烧一般。“你独自跑远了。我一个人在后面,瘸着脚慢慢下山。因为走得慢,天色逐渐晚了,天黑下来,我当时好害怕呀!心想,要是我哥来背我一下就好了。”
我走过去,摘了一些小果子,递给于大航和苏甜。他们没有接,而是在我手上捡了几颗,放进了嘴里。我也吃了几颗,那些小果子有一点点甜,更多的是酸味。也没有什么果肉,一点皮一样的果肉,汁水也很少。
“我们在山上摔的跤也不少。”于大航说,“有一次我们几个孩子,在山上不知道吃了什么,昏昏沉沉在山上睡了一下午,后来有好一段时间不敢上山来了。”
“我听说的。”我兴致马上来啦,“说有好几个孩子遇到这种事,大人们吓得不轻,不准我们上山了。那个几个孩子中就有你呀!我后来和几个孩子去过你们说的那个地方,专找奇怪的植物来试一下。我们带着既怕又想去试一下的心理,吃了几样都没事,就觉得你们那个事不可信,后来就淡忘这个事了。”
“你上山喜欢干什么?我和几个孩子喜欢来这里的草地上练武。照着《气功》上的东西一招一式的练。”
“猫。快看。猫。”苏甜带着一种夸张的声音,手指着一丛树。树枝和藤蔓交织在一起,我眼里什么动物的身影也没有,只有树枝和藤蔓轻轻的摇晃。可能只是一瞬,就错过了那黑色的野生在外的精灵。
我很想遇到一两只这样的动物。在这样的山上,树林遮掩之下,偶尔窜出来的动物,会带给心灵一些别样的刺激。小时候,嘎吱矿很红火,一两千职工,加上家属,有上万的人。在我的印象里,在那些密密麻麻低矮的房屋里,布满了人。矿区就像一个忙碌的蚂蚁洞,来来往往都是蚂蚁。所以,于大航和我同读过一个班,我后来逐渐模糊了他的印象,主要还是过往的人太多。包括这样的山上,常常都有我们这样的孩子。人活动的空间在增加,动物活动的空间就减少了。
现在,一切又反过来了。就像上山一样,到了山顶,自然会往山下走。矿区的红火,来得快,去得也快。于大航躲藏一般住在这里,也仅是怀恋一下往昔的岁月而已。对于我,我今后怎么办?实在是一个悬而未决的大问题。
“老气,我们到前面去坐一下。”
前面有一条悬垂而下的小溪流。我已经听到了溪水的流淌声。溪水流淌的声音淙淙而来,有一种清越的琴声之感。
淌过一段生长着齐膝高的杂草,我们走到了小溪边。在溪边,我们找了两块干净的石头。于大航和苏甜坐在那边,我坐在对面。
“老气,不想听听我们的事。”
“真实的说。不想。我有很强的好奇心,但我强迫自己不去关心你们的事。我怕这样的故事,落入到很俗套的爱情故事里。”
“败坏了你的胃口?”于大航笑起来。
溪水流淌的声音,成了我们谈话的背景。我们隔着的距离,只有两步远,说话声音并不需要太大就可以克服水声的影响了。
溪水在某些部位会有一些平缓的地方,这些地方水深一些。那时我们光着小小的屁股,一次一次往清凉的水里跳。这样折腾一下午都没有关系。坐在溪边谈话,过去绝对不会有。这就是大人和孩子的区别。
“在学校的时候,我和苏甜是同桌。”
“同桌的你!”我笑起来,想冲淡一下于大航自以为很神圣的爱情感觉。
“对。你说得对。就是那样的,我们是同桌,但不敢说话。还要划三八线。对吧?”于大航问坐在身边微笑的苏甜。
“那时候都是这样过来的,老气,你跟谁坐一桌呢?”
“我嘛?”我迟疑起来了,对我自己的同桌,我好像印象不深。我没有动过任何情感上的丝弦,对于同桌没有印象也就很正常了。“我记不起来了。”
“我们都住矿上,学校在几里路外的那固村。每天上学放学,牵牵连连一大串人。男生女生有一点朦胧的感觉,所以大多都是男生聚成一团,女生聚成一团,很少有男女生走在一起的。”我点头微笑着,那样的生活,我们大家都一样经历着。虽然我和苏甜是表兄妹,但我从来都是避让开她。包括到山上去玩,我都是急急慌慌地跑,隔着一段距离。
“你讲还是我讲?”于大航问苏甜。
“你讲吧!”
那时候唯一想着靠近女生的就是那些“坏小子”们。他们接触到一些那种思想,而且也把跟女生在一起当成“坏”的一种表现。
于是于大航开始讲述起来了。
“都到读初三了,我们坐了三年的一张凳子,几乎没说过几句话。那天晚上晚自习以后,我因为做一道题出来晚了,走到路上就没有什么人了。从那固村到矿区的路两旁,大多都是庄稼。那时候玉米刚刚抽出天花来,夜晚的风凉凉的,天上有半边月亮,没有什么云,一路淡淡的月光。因为出校门晚了,我就急匆匆往前走。走到许家寨转弯的那里,我一下子就撞到几个人面前去了。”
“沈波和李同文他们,你知道不?”苏甜抢过话来。“我买了一双新皮鞋,鞋子夹脚,害得我落在后面了,就遇到这几个坏蛋。”
我点点头。那几个人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坏”家伙,打架,偷钱,招惹女孩子。有一次跟柳红聊天时,柳红说沈波在深圳那边抢劫被人打死了。
“我当时走得太快,是不注意撞进去的。那几个人正纠缠着苏甜,去揪她的头发,拉她的手,甚至是摸脸蛋。吓得苏甜吱吱的叫,像猫一样。带着一种惊恐,但又怀着恐惧,不敢高声。”
“高声了你还会撞进来吗?早把你吓跑了。”苏甜抢白着于大航。于大航也不生气,微笑着继续说。
“我一撞上去,心里就后悔。苏甜一下子就闪到我旁边来,把我推到前面去。我连想往后退缩都难了。我和沈波也不是不认识,就大着胆子说,苏甜是我的同学。没想到沈波根本不理会我,就说于飞龙,哪个裤裆没拉好,把你露出来了?你滚开,不关你的事。说着的时候,沈波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弹簧匕首。匕首‘嗒’的一声伸开了。”
“你被吓住了?”苏甜笑起来。
“当然吓住了。我腿脚都颤抖了,差一点尿就拉裤裆里了。”于大航先笑起来。
我也跟着笑起来。我听说过沈波的一些“英雄事迹”。在嘎吱镇上跟人打架,用大马刀砍伤过三个人,在凉水井用自制的火药枪打伤了两个人。在当时,沈波那张长满横肉的脸,谁见了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知道这个人不好惹,就举着手,笑着说,对,对,跟我没关系。我走,你们玩。我趁那几个人被我言语麻痹的时候,在路边捡了一块砖头,抓在手上。我先朝自己头上拍了一下,我感觉到头上有温温的东西在爬动。这种爬动激励着我的豪气。我冲着那几个人就吼叫起来,来呀,来呀,拿刀戳我,这儿,这儿,不要偏了。死不了我不愿活受罪。我用手拍着胸口那里。实际上心脏不在那个地方,但是已经不重要了,我的气势完全压倒了那几个人。在暗淡的月光下,我看那几个人也迟疑起来。毕竟我父亲和沈波的父亲是同一个县出来到这里的,算是老乡。沈波先笑起来了,他就说是跟我开玩笑的。”
“哟,好英雄啊!”我夸赞起来。
“开玩笑。”于大航很自豪地站起来,夸张地表现一下他肩膀上的肌肉,“以前学那些气功,后来没有学了,每天早上起来跑步或者别的健身还是要做一个小时的。”
“气功为什么不学了呢?那时候好多同学都迷那个玩意。”
“确实迷。那晚上我以为气功可以保护我的头的,我才敢把砖拍到头上去。拍上去还是流血了。回家以后,我爸狠狠地骂我一顿,说我充英雄,早晚会把命搭进去的。”
“那晚上,把我给弄愣住了。那几个人一溜烟跑了。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头上的血,我就觉得有一种情愫在滋生。”苏甜插话说。
“那就是爱情?”我笑起来。“还很有些英雄救美的感觉。“
“我有些被逼的感觉。”于大航在脚边捡了一块石头,丢进溪水里。石头进水的“叮咚”声被溪水流淌的声音所遮掩,并不明显。
“可能吧!那一路我们都没有说话。”苏甜仍旧面对我,“后来学校里有人传我们的闲话,说我们是夫妻,是两口子。”
“哈哈哈。”我笑起来,我们班也有这样的情况,有些人慌忙辩解,有些人则坦然接受。
“我们其实还是不说话。但打趣的人多,说到苏甜的时候,用于飞龙老婆来代替,说到我于飞龙的时候,就用苏甜老公来代替。”
“你们坦然接受啦!”我问。
“什么叫坦然接受?”苏甜问,“我们找谁辩解去。那些人的言语,似乎就成了我们之间的粘合剂。虽然在大家面前,依然不太爱说话,但感觉亲近了很多。放学或者上学,就总是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互相心有所感一样。”
“到冬天,你还把手塞进我的口袋里。”于大航说。
“你的棉衣口袋又大又暖和。”苏甜脸上漾着笑。“他总是用手把口袋捂热了就让我的手钻进去。”
“不过,她会留一颗花生糖或者芝麻酥给我。”
“你们太过分了。”我突然无端有些不高兴起来,凭什么在我面前说他们甜蜜的往事?我站起来,屁股因为在石头上坐得久了一点,感觉裤子黏巴巴地粘在屁股上了。我拉拉裤子,于大航和苏甜一个劲地笑。
“笑什么?你们在我面前表演你们的爱情,你们觉得过意得去吗?你们伤害了一颗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心。我不看了,你们表演给风看吧!我要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