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北京的春节

　　一
　　
　　林静每天一刻也不闲着，倒也把三个人的工作都扛下来了。雅婷感觉挺过意不去，就让梦涵给自己睡，但是梦涵不愿意，依然要和阿姨同睡。林静也说梦涵要不在身边自己恐怕睡不着，所以也极力说服雅婷打消此念头。
　　每天晚上林静给梦涵洗漱干净之后，就上床给她读童话故事。最近又让雅婷买了一套《伊索寓言故事》，梦涵听得也越来越入迷。林静往往一边读故事，一边教她认识简单的字，还会时常提问。这样既让她记住了故事内容，也学会了复述，从而也懂得了人生道理，还学习了字词句的运用。
　　等梦涵睡着后，林静就会拿出菜谱看。她感觉在这里做饭比较自由，每顿吃什么自己说了算，可以自由搭配，这就有了自己施展才能的空间。每当看到书上有很普通的食材但是做的菜却是色香味俱全，她就想尝试着做。每次做了新菜品大家吃的高兴，并且总有人啧啧称赞时，她也暗自高兴。感觉其实是用了他们的东西，练了自己的手艺，增长了自己的能力，所以也深深为此感恩。
　　
　　二
　　
　　林静正在厨房做午饭，梦涵就不顾爷爷奶奶的喊叫自己要下楼来。踮起脚尖，小手扒着灶台看阿姨为她做拔丝苹果。老两口这样哄、那样抱，孙女就是不愿离开厨房。最后他们也只能坐在餐厅，远远地看着厨房里的孩子，与阿姨边说边笑。林静边削苹果边让她讲昨天晚上的故事。只见她麻利地用削皮刀前了苹果，又切成滚刀块，撒上了一层干淀粉。小梦涵兴趣盎然，看阿姨把每一块苹果上都裹上了淀粉。林静要开始炸苹果块了，哄着孩子出去和爷爷奶奶坐餐桌旁等着。中火炸1分钟后，捞出苹果块儿。倒出多余的油，锅里只留少许底油。又适量放入一勺白砂糖，加少许的水，开中小火慢熬。看锅里糖水起了大泡，微黄时关了火，苹果倒入，快速地用锅铲翻匀，倒在一个精致的花盘里。金灿灿晶莹软糯，端上了桌，小梦涵哈喇子都已经流出来了。奶奶就忙夹起一块儿，使劲吹了几下，递给孙女，看到他们吃的开心林静知道这个菜又学会了。
　　“小林那，你做饭比小葛好吃，要不然过了年不让她来了，你做饭吧。”奶奶说。
　　“奶奶这不好吧，过了年葛姐来了，那时候人多不好找工作。她在这里干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们都会不忍心让她长期失业。”
　　“那这些饭，你教她做，你看梦涵多爱吃。过了年梦涵就三岁了，也该上幼儿园了，我们俩带就行，要不然你在这搞卫生，不让小魏来了。”奶奶又说。
　　“奶奶过了年她们来了，就让她们在这儿继续干，我得回家哦。”
　　“你看，现在你自己干她两个人的活儿，所以家里根本没必要用这么多人。”爷爷也接着说。
　　“爷爷奶奶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但是我为了我自己要让两个姐妹失业，我良心会不安的。这几个月咱们处的很好，你们那么关心我，我即便是走了也会经常来看你们。你们想吃什么饭，我来了就给你们做。”
　　小梦涵边吃也说：“阿姨不走，阿姨不走。”
　　“我们说着玩儿的。”老两口便又开始自责自己多嘴，说让她别放在心上。
　　
　　三
　　
　　北京的年味似乎比农村更浓，满大街的红灯笼，成双成对地挂在每条街的路灯下。两边的树上也都装扮上了光彩夺目的华灯，处处是火树银花不夜天。除夕年夜饭，林静也早早规划做什么，并三番五次的征求爷爷奶奶的意见。她知道过年过节时，老年人的规矩多，有什么禁忌，不能做的坚决不做。而且这过大年，各地跟各地的风俗习惯也不一样，俗话说：同乡不同俗，三里改规矩。这东北和北京离这么远，谁知道会有多少不一样的地方呢！所以她又问了雅婷，而雅婷说多说吉利话就行，其余的自己也不懂。
　　街市上卖灯笼和春联的店铺就多起来了，家家户户的大门口也都挂起了红灯笼。还没有到除夕，做生意的人为了早点回家过年已经把店铺门口贴上了春联。小区的每个楼门也都挂了两个大红灯笼，小孩子则提着精致的小红灯笼到处逛，营造出一派过年的喜庆气氛。除了红灯，能工巧匠们还陆陆续续的，创制出一些带有娱乐性的灯笼，例如：用竹批儿扎制成各种造型的红金鱼、绿蝈蝈、带寿字的大桃子……用油纸糊在竹架子上，再画上图案加提梁。这些奇异的造型更受儿童喜爱。因为有“芝麻开花节节高”的谚语，所以人们赋予了芝麻杆美好的寓意。爷爷就从外边买回来买了一捆芝麻杆，分别插在两个大花瓶里，摆在了供桌的两边。下午张总又让林静出去买了一捆甘蔗，回来分别放在每个屋的床两边，并交待这甘蔗不能吃，一直放到过了二月二再收。
　　浩然从外边兴冲冲地回来，大声说：“爸妈，我带你俩去剪头发走，人好多啊。”
　　爷爷说：“人多就不要去了呗，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但是儿子却说：“这是北京人的习俗，正月没有剃头的。”俩老人都问儿子为什么，儿子就说自己也不知道，忙让雅婷给她们解释。看到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雅婷也只得红着脸给公婆解释说：“这都是老风俗了，说正月里剃头死舅舅。”
　　不管怎么着，总算婆媳之间说话了，就是一个可喜的开端。林静在旁边看着，心里也无比喜悦，这和谐的家庭氛围谁都留恋。就突然有些后悔说不来了，今年的运气是不错那明年呢?唉——反正只要做人无愧，坦坦荡荡，运气必定差不了。
　　上午，她把几个床上的被罩都换洗了，装被罩时发现这大宽被子居然像正方形的一样。长和宽难以区别，她比划来此划去，装好了居然还是不平。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这么宽又大的被子，她暗暗笑话自己没见过世面。最后拿个笔给被子和被罩都写上长和宽，以便日后省时省力了。
　　
　　四
　　
　　年夜饭雅萍点了一道松鼠鳜鱼，这可让林静犯了难，翻看了三本书，才找到松鼠鳜鱼，看到是什么样子和它的做法。她甚至都不认识鳜鱼的这个鳜字，以为是念jue，为了确定无误，又赶快去找出字典查。确认了之后才去上超市买回鳜鱼，以前从来没吃过、没见过，下手也是胆战心惊。
　　她的心通通跳着，颤抖着手将鱼清洗干净，把书摆在眼前，学着书上说的斩去了鱼头。左手使劲按着鱼，右手执刀，把鱼腹部开，又仔细在鱼身上斜刀划开。左右调整角度将鱼肉切成了麦穗花刀。加入鸡蛋、料酒、食用盐、胡椒粉腌制。
　　雅婷笑着进厨房，问需不需自己帮忙，她马上说不用不用。一条鳜鱼接近百块钱，她惊恐万分，害怕出什么差错做的不好吃。但是又害怕雅婷笑话自己见都没见过，弄得不像回事儿，就又颤颤巍巍的端过来。雅婷一看，说再给鱼肉和鱼头上撒些干粉，然后就可以旺火烧热倒油炸了。林静又想这会儿面子已经不当紧，最主要的是做的让他们满意为好。雅婷虽没做过饭，吃的多也是师傅呀。等油温升至四五成热时，她就把鱼放入，炸制定型。按原有做饭的经验，捞出来一会儿，又再次放入油锅复炸，把鱼肉炸至金黄色，再捞出放在盘中，定型。
　　雅婷在旁边看着她做这一切，当她去烧制糖醋汁时，就说：“林姐，今天除夕，你要不要许个愿?我可以来帮你实现。”
　　她一手执锅，一边将刚刚烧制好的糖醋芡汁，均匀地浇在鱼身和鱼头上，一边说：“我能在这学这么多本事，天天都在不断地进步，就已经实现了我最大的心愿啦。”
　　雅婷问：“那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她放下锅，看着雅婷笑着说说：“你每天快乐，小两口幸福，梦涵跟着爷爷奶奶茁壮成长。”
　　雅婷眼里含着泪花，走上前抱抱她，说：“林姐，谢谢你，我曾一度怀疑自己很倒霉，现在不了，永远不会了，有你真好。”
　　“一儿一女就更好，你还差一个儿子。有个儿子你是最大受益人，不只孝顺你还是你的保护伞。你看爷爷奶奶多疼梦涵，你再给他们生个孙子，他们更开心了。等姥姥的病治好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多好。”她抽身去，边忙边说。
　　“林姐，我这一段时间看你给爷爷奶奶处这么好，还有点儿嫉妒呢，以为你背叛我了呢，原来全是为了我好。”雅婷轻轻地说。
　　“你把我当亲姐一样信任，我哪能会让你失望?”
　　两个人边说边笑着，把饭菜一一往桌上端，红红的蜡烛点上了，丰盛的年夜饭就在两万的鞭炮声以后开始了。
　　
　　五
　　
　　一家人正在一边吃，一边等待着看春晚，林静边吃边给照软顾着梦涵吃。这时，客厅里电话就响了起来，小姑忙跑过去接。过了一会儿，又喊着说：“是小林的电话，你老公。”
　　林静明明听见他小姑的喊声，但是还是半信半疑。因为杜大伟从来没给自己主动打过电话，今天大过年的，他更不可能跑到小卖部去给自己打电话。雅婷看她呆坐，忙提醒她去接电话，她这才站起身走过去。木讷地接过小姑举着的听筒，试探地问：“喂?你是谁呀?”小姑看着她呆傻的样子，忍不住捂住嘴笑着走开。
　　“静啊，人家都包扁食放鞭炮热热闹闹，咱家没有你就不像个家啊，你不回来就不像过年啊。”一听就知道杜大伟又喝酒了。就又听见向阳高兴地大声说：“妈，这是咱家安的电话，我的钱不够，俺舅非要给我添点儿，刚刚安好。”
　　“哇，阳阳好棒，这学期又得几个奖状啊?下午包饺子了吗你俩现在正吃着啥呀?”林静焦急地问着，眼泪也不知不觉流到了下巴。
　　“还是得三个呀，优秀班干部，三好学生，优秀少先队员。妈，你放心吧，今儿下午我舅带人来安电话的时候，又给我买了牛奶和面包。不吃扁食也过年，一会儿我就去放大鞭。”阳阳兴奋地对妈妈说。
　　“阳阳，你爸喝醉了，你别去放鞭，危险。”林静心情紧张地提到了嗓子眼。
　　“妈，没事儿，哪有过年不放鞭炮的呀。”阳阳话语难掩兴奋，然而林静却十分难受，自责不已，感觉自己不是个好妈妈，对不起孩子。一下午给别人家里做了十二个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样样齐全。而自己家里却是冷锅凉灶，没有做饭！她透过窗户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烟花照亮了夜空，远近不一的鞭炮声不绝于耳，她没有了一点儿欣喜，而这一切只是在提醒她今天是除夕夜。
　　
　　六
　　
　　吃了年夜饭，小姑坐客厅看春晚，小两口和老两口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林静没吃多少饭，只是强忍着心事，迎合着他们说笑。默默好饭桌和厨房，又开始擦一层的地板，小姑走过来说：“阿姨，你接了电话就不开心。你们这些人呐，特别能忍，要是我什么事儿都不忍，过的不开心就离，干嘛活的那么憋屈。”
　　林静苦笑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经过这几个月的了解，感觉小姑只是嘴不饶人，爱说尖酸刻薄的话，其实心眼儿也不错。和嫂子雅婷不和，也只是因为他们性格不合一个内向一个外向而已。正想着听见小姑又对她说：“明天大初一，上午我带爸妈出去玩儿，要不你带上梦涵一块儿去吗？”
　　“嗯，我害怕回来晚了，还得准备午饭呢。”
　　“那我给我哥和爸妈商量，明天上午咱们就不做饭了，今天晚上剩的明儿上午一热，得了。”
　　“其实我们老家就是这样，这是个好彩头，寓意就是吃去年剩的余粮。”
　　“对对对，我们东北那疙瘩这也是这样，哈哈。”
　　两个人一边说笑着，林静的活儿也干完了。小姑又拉着她一起看电视，但是她说得哄梦涵睡觉了。
　　
　　哄睡了孩子，而自己却既没有一点睡意、又高兴不起来，也不想看电视。小两口和老两口的房间里，都不时传出阵阵歌声和笑声，她只轻轻地关了门，站在窗前看零零星星的烟花。此时她也不敢睡，凌晨时候可能还要下饺子，放鞭炮和烟花。她从历年春晚上知道的，北京有这个风俗。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雅婷悄悄走了进来。她回过头来，忙开了小灯。雅婷手里拿着一个红包，双手递给她说：“姐新年好，新年的钟声就要响起来了，我们都忘掉去年的不愉快，迎接新年好运。”她推迟着不要，但雅婷说一定得收下。并告诉她：“明天上午就热今年的剩饭菜，明天咱一家都出去玩儿，祈福去。我们在门口明天放烟花去，走下去看。”雅婷边笑着说，边拉了她一下，走出门跟着浩然，到俩老人门口一人发一个红包，又邀他们下去大门外看放烟花。
　　林静手里捏着红包里的五百元钱，即感激又不安。她突然想到自己也应该给小梦涵，于是抽出二百自己留下，把红包放在梦涵的枕头下，才安心地笑了。
　　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已纷纷响了起来，新年璀璨的烟花，绚烂夺目，瞬间驱散了心灵的阴霾。喜庆的红色与天空的星光相互映衬着，为这个特别的夜晚增添了浓烈的节日气氛和祥和，祝福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