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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选择之囧 (2)

作品名称:神山·魔山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4-02-17 09:15:20      字数:5072

  “舅舅,你什么时候与申玉凤阿姨结婚?”一天他正坐在窗前看书,小晶晶走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问他。
  “是外婆叫你问的吗?”他想一定是母亲做了晶晶许多工作,才让她这样问的。
  小晶晶笑吟吟地用乌黑清亮的眼睛瞧着他,不作回答。
  “你说,是不是外婆叫你问的?”他放下书,拉住小晶晶的双手道。
  “不是。”小晶晶这时像想到了什么,坚决地道,“是我自己要问的。”
  “你撒谎。”他想装生气,但装不出来,还是笑眯眯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撒谎了?”
  “我没撒谎!”小晶晶脸上有了一丝惊慌。
  他怕吓着女儿,在女儿的小手上亲了一口后问道:“什么是结婚?”
  “结婚就是你与申玉凤阿姨生一个小弟弟。”小晶晶像背书一样地道。
  “你不怕有了小弟弟,舅舅会把你送回五凤山去吗?”他开玩笑地问道。
  小晶晶看着他,“哇”一声哭起来道:“我不要小弟弟,不要你与申玉凤阿姨结婚!”
  他心痛地为小晶晶擦着泪,又在她额上深深地亲了一口道:“别哭了,舅舅不会与申玉凤阿姨结婚的。”
  “舅舅,我要与你结婚!”小晶晶还流着泪道。
  “哦,你怎么能与舅舅结婚?”他搂住了女儿道,“你放心,不会送你走,我也不会与申玉凤阿姨结婚。”
  “那外婆为什么要让你与申玉凤阿姨结婚?”小晶晶从他怀里抬起头问道。
  “我说的吧,都是外婆在教你?”他道。
  “外婆还说,你与申玉凤阿姨结了婚,她会更疼我的。”小晶晶无意识地出卖起外婆来。
  他笑道:“外婆、舅舅都会一直疼你的。”
  “阿哟,”小晶晶发觉自己犯错误了,但又坦白地道,“是外婆不让我告诉你,是她叫我问的。”
  “我知道是她教你的。”他道,“你不喜欢申玉凤阿姨,我也一直知道的。晶晶,你为什么要不喜欢她?舅舅有了申玉凤阿姨,仍然会喜欢你、疼你的。因为你是我从你外公手里,抢回来的‘宝贝儿’。”他想到那天早上要不是“小猴子”的帮忙,就有可能小晶晶带不回来了。
  
  “你快开车。”那天早上,他带着晶晶赶到“小猴子”的家,央求“小猴子”快开车(手扶拖拉机),把他们送去镇上车站。
  “他不是知道你石城的家吗?”“小猴子”道,“你‘逃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他会寻到你家里去的。”
  “那怎么办呢?你替我想想办法!”他在情急之下,竟恳求起“小猴子”来。
  “对了!”“小猴子”想了一下道,“去镇上找一找‘张队长’,他有本事劝阻‘老拐子’的。”
  “对!”他一把抱起了小晶晶道,“我与他多年不见了,该去看看他。”
  他们的手扶拖拉机开出村口时,小桃父亲也赶到了,在很远的地方就大叫起来。
  “停下!快停下!”老人边追赶着他们,边嘴里叫着。
  “你看要停一下吗?”他问“小猴子”,此时他觉得老人有点可怜。
  “你开什么玩笑?”“小猴子”几乎恶狠狠地道,“你要停,那我也不送你们去镇上了!”
  “我不要停!”小晶晶道,她非常害怕会被外公抓到。
  “那就不要停了。”他道,可心里总有点过意不去,也有点责怪“小猴子”刚才拖拖拉拉,要是早二分钟动身,就不会被小桃父亲赶来看到了。
  “我们像在演一场生死逃亡大片!”“开出了一段路后,小猴子”有点眉飞色舞地道,“要是多几个人来追我们,那就更有劲了!”
  “你还有劲?小晶晶都快要哭了!”他对“小猴子”道。
  “小晶晶,你别怕!”“小猴子”还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晶晶道,“有你‘猴叔’在,一个跟斗,就十万八千里,不知把他甩到哪里去了?”
  “她又不懂你讲的故事,”他有点不满地道,但又开起玩笑地道,“回去给你的‘小猢狲’们去讲吧!”
  “哈哈!”“小猴子”道,“你给我儿子、女儿起绰号啦!”
  他“嘿嘿嘿”地笑起来,心里想,不知他已有一双儿女,下次来一定要带点孩子喜欢的礼物来。
  
  到了镇上,一看时间还有些早,“小猴子”说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我不饿,你们吃。”他心里急着要找“张队长”,急着要离开这里。但想到“小猴子”与小晶晶早上都没有吃过东西,因此勉强同意了,否则也太不近人情了。
  在一个烧饼摊上吃过早饭后,“小猴子”把手扶拖拉机直接开到了张强——“张队长”住的楼底下。这是一排厂里造的职工宿舍,三层楼高,张强的家在二楼。“小猴子”在楼底下大声一叫,张强就从窗口里探出脑袋来。
  “‘小猴子’,你叫个魂!有人还在睡觉哩!”张强指责道。
  “你看谁来了?”“小猴子”却笑道。
  “‘张队长’!”他还是叫张强为“张队长”。
  “‘眼镜’!”张强大感意外,高兴地道,“我就下来!”
  不一会儿,张强从宿舍楼的门洞里出来。
  他赶紧上去,两人紧紧握着手。
  他觉得张强比十几年前在生产队当队长时更矮小了,但精气神十足。
  张强握着他的手一直不肯松手,问这问那着。问得差不多了,才问他:“今天怎么想着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小猴子”在一旁抢着回答,“求你帮忙来了!”
  “有什么事?我一定帮!”张强热情有加地道。
  “嘿嘿嘿……”他一阵苦笑。
  “我来说吧!”“小猴子”道,“我们今天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从哪里逃出来的?”张强此时满脸狐疑。
  “还不是从张家寨吗?”“小猴子”道,“‘老拐子’在追我们,哦,不对,是在追他们!”
  “那不是晶晶吗?”张强这时才注意到了在拖斗里坐着的小晶晶,“你们把晶晶从他手里抢来了吗?”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小猴子”道。
  “不能算抢吧?”他嘟哝道。
  “说‘抢’,也可以。”“小猴子”道。
  “现在你们要我做什么?”张强道,“要把晶晶藏起来吗?”
  “藏起来有什么用?”“小猴子”道,“我立即会把他们送车站。但‘老拐子’去过‘眼镜’的家,怕他找去要人。”
  “要我拦住他吗?”张强问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小猴子”道。
  张强略一思索后道:“包在我身上。”
  “‘张队长’,他还肯听你的劝吗?”他有点不放心地问道,虽然在路上,“小猴子”已告诉他,小桃父亲在承包水田上听了“张队长”的话,干得风生水起。在张强离开张家寨之前,两人常在一起喝点小酒,无话不谈,十分投机的。
  “没问题,快上去坐坐。”张强邀他们上楼去家中喝口茶后再走。
  “这次不上去了。”他害怕小桃父亲真的赶来,尽管有“张队长”在,但总是怕夜长梦多,因此,坚持立即就去车站。
  “我看也算了。”“小猴子”也主张快走,免得节外生枝。
  “那我就不留你们了。”张强遗憾地道,“十几年不见了,就说这么几句话!”
  “以后有机会。”他又握着张强的手再三地道,“拜托你了!”
  后来,在他带着母亲和小晶晶回上海之前,小桃的父亲一直没有来石城找过他们。他不知道张强是怎么劝说小桃父亲的,也几次想过去大凤镇看看这位“张队长”,但一直没有成行,一方面是厂里的科研工作实在太忙,有点走大不开;另一方面,心里总有些怕,怕旁生枝节。他给“小猴子”的两个儿女寄过礼物,回到上海后也每年都寄。他一直牢记着,如果不是“小猴子”的鼎力相助,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把小晶晶带回来的。
  
  随着一年年地长大,小晶晶也懂得了此举的意义,前几天还提醒过他。
  “舅舅,今年的礼物你送过了吗?”
  “正在考虑买什么的好?”他是早就有所考虑的。
  “买个娃娃吧!”小晶晶道,这是因为母亲刚为她买了一个彩色鲜艳的巴比娃娃。
  “他们是在农村!”他像在提醒女儿,意思是要买实惠一点的东西比较好,“买两个书包吧!”
  “我与你一块去买。”小晶晶道。
  “不用。”他道,“我在下班回来的路上买。”
  “你会与申玉凤阿姨一块去吗?”小晶晶像不放心似的问道。
  他笑而不答。但第二天下班时,他果真约了申玉凤一块去商场看书包。
  
  “哥哥来信问我,为什么还不结婚?”买好书包后,在回来的路上申玉凤告诉他。
  “你怎么回答他的?”他有点紧张起来。
  “你紧张什么?”申玉凤觉得他的紧张没有道理。
  “我不紧张,为什么要紧张?”他否认自己已暴露无遗的紧张。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很怕申玉凤会瞎说,那么老同学老申头就会认为自己真的欺负了其妹妹。
  “我告诉他,你还要挑拣。”申玉凤半开玩笑地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猴急地道,“你说得不属实!”
  “骗你的,”申玉凤笑道,“我哥知道,是你让我再找他人,可我又不愿意。”
  他沉默起来,低头走着。
  他深感到在自己生命中的几个女人,对他来说都是那么重要,都为他付出了不少,而自己最对不起的一个可能就是申玉凤。她对自己几乎只有付出(除了考大学时自己对她做过一些辅导外),没有得到过他的任何回报。可在女儿与申玉凤之间,又叫他还能怎么选择呢?他当然要选已经没有了母亲的可怜女儿,他常见到睡梦中的女儿,睫毛上有未干的泪水。
  而对申玉凤,只是希望她能找到比自己更好的人,自己的良心上才过得去。
  头顶飘落下了几片悬铃木的树叶,被他踩到了脚底,发出嚓嚓的声响。
  “我是犯了错误的人。”他自惭形秽地道,“晶晶真的是我的女儿!”
  “这是公开的秘密。”申玉凤道,“你知道吗?你们过去连队的一个叫‘独眼龙’的人,他把你的事当案例在课堂上讲。”
  “你怎么知道?这‘独眼龙’也太可恶了!”他道。他早已知道,这个当年与他一块去五凤山农村插队的“独眼龙”李文龙,并非真的是一只眼,也与那个没有念多少书的阿毛不同,而是比他们还高二届的高中毕业生,因为家庭出身等原因在高考中一再落榜,被归为“社青”(社会青年)一类,才被送到农场接受再教育的。到了农场,“独眼龙”也没放弃过自学,特别是在当教授的父亲刻意栽培下,对古文钻得很深,在相对宽松的政治环境下,他被上海一所高校破格录为古文字研究生,后又留校任教,与申玉凤做了同事。
  “他对你是没有恶意的。”申玉凤道,“他倒是很关心你,很想与你见面,他也经常提到那个与你一块去农村的阿毛。”
  “他们还有联系?”他倒很想见见阿毛。尽管当时插队并不在一起,但总让他感到他们是一个特殊的群体。那将近一年的共同插队经历,让他们之间仿佛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联系。
  “他们一直有联系。”申玉凤道,“他说阿毛是去了老家的一个城市里,在一家西餐馆学厨师,干得还可以。”
  “他动手能力应该是很强的。”他想到了阿毛那次搞了许多菜招待他,还把他骗得一个人上了五凤山。“不知他还是不是像过去一样会捣蛋?”他不无感慨地道,“我们的辛队长一直骂他是‘捣蛋鬼’的。”
  “那时,他还人小,现在应该懂事了吧?”申玉凤道。
  “我想应该是吧。”他又感叹道,“想想当年那些事,也是蛮有劲的!”
  “让你再去农场,去农村,你去吗?”申玉凤问他道。
  “能不去,就不去。一定要去,就去。”他看着申玉凤,思想飘忽不定地道。
  “那时要你去,不去也不行。”申玉凤道,“可我是自己主动要去的。”
  “为了你下面的妹妹。”他记得申玉凤说过,她是为了能让比她小的妹妹留工矿,才主动报名去农场的。
  “也不全是这个原因。”申玉凤道。
  “还有什么原因?”他感到疑惑地问道。
  申玉凤顿了一会道:“因为你与我哥都在那里。”
  “你……”他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地张开着嘴,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可你不是不让我去看你吗?”不过他马上又道,“我明白了!全明白了……”
  “明白就好了。”申玉凤道。
  “太晚了!”他后悔道,“太晚了……”他自然会想到,要不是自己早一点懂得女孩的心思,就不会再去爱上别人,那么以后的一连串的烦心事也就不会发生了。但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人只能面对现实地生活。他强烈地感觉到,不能再让眼前的这个女人再苦等下去了,可一想到女儿晶晶怎么办?他又感到十分沮丧。他能罔顾晶晶是他女儿这一事实吗?他又一次地陷入了两难选择的窘境。
  “你真要让我去另找人吗?”申玉凤又像火上加油地问他。
  “是的。”他硬着心道,“找一个更适合你的人。”他想到了过去是农场同事,现在又是她大学同事的“独眼龙”,但他心里这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尖锐的、像锋利的刀子划过一样的痛。此时此刻,他才仿佛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里一直真正爱着的,就是眼前的申玉凤,这是一种建立在相互倾慕的基础上的,愿为对方奉献自己的强烈感情倾注下的真正爱情。而往日对小桃的爱,甚至在冲动下还生下了女儿,却是缺少深刻性的,是一种基于同情的怜爱;只是希望弱小的小桃能得到幸福,能够摆脱贫困、摆脱五凤山崇拜的束缚,乃至得到自由和某种发展而已。他变得失魂落魄地道,“你不应该跟我们去农场。”
  “不去也不行啊!”申玉凤深有体会地道,“老师、同学会敲锣打鼓到家里来动员的。”可又意味深长地道,“去也有去的好处。”
  “去了的好处,就是心中有了比较。”他道,“现在的苦,都不算什么了。”他想到那年在张家寨参加筑水库,扁担挑断了几根不去说,肩头磨破了,到晚上,贴身穿的球衣(当时叫卫生衫)是脱不下来的,因为已与皮肉连在一起了。第二天,扁担搁到肩上时,痛得钻心,但硬着头皮干下去后,就麻木不痛起来。他的那件球衣,要在不挑担之后,过好几天才脱得下来。此时,肩上已长出了新的皮肤。
  “我们畜牧场比农业大队要好一些。”申玉凤道,“你在农村时更苦。”
  “我说有劲,是忘不了的一些人,一些事!”他若有所思地道。
  “嗯,是的。”申玉凤深有同感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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