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我也讲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喜欢房车，还是不喜欢房车。
　　理论上讲，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房车，就相当于拥有一套可移动的房子。随意停靠在远离城市的沙滩、湖岸、草地、山坡、森林中，甚至开车到山顶上躺在床上数天上的星星，看早上的日出，是无比幸福惬意的生活。但是，在现实中若要享受这种随心所欲，想走即走的生活，还要满足二个硬性的条件，一是经济实力，二是自由时间。
　　按说，一辆普通的房车价格跟一辆SUV的价格差不多，只要我愿意购买也还是能买得起的。但房车的实用性与SUV相比，就不能同日而语了。一是房车除了去旅行之外，其他的啥也做不了。其次，我眼下还没有退休，工作与家庭二头忙，有时候是忙的不可开交，即便喜欢房车，也享受不了拎包即走的旅行。至于那些在家里呆不住，喜欢四处游玩而且是边玩边挣钱的人们，我就不能比及了。家，毕竟是我最温暖的港湾。这也说明了，喜欢一样东西并不代表非要拥有。比方说，冬天到南方去，夏天再回到北方来，那家里的老人谁照顾，家里养育的花花草草怎么办？
　　万一我说喜欢房车，表哥却不喜欢房车。假如，表哥再反讥一句，喜欢房车为啥不买一辆房车？我又该如何问答呢。心里正盘算着，表哥继续说道：“其实，房车旅行是二人世界的延伸，不是举家旅行的最佳选择。想看看房车吗？”
　　我谨慎地扫视四周，在院子里确实没看到房车的影子。就装着不稀奇的样子，神情中透露出看也行，不看也行。表哥见我没有反对，就示意我重新回到越野车上去。
　　表哥坐在驾驶位上，还以为要开车带我去停放房车的地方。我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前面伸腿的空间要比我车上的空间大一些。
　　“这前档玻璃真不错，贴的是什么膜？看太阳一点也不刺眼。”
　　“这是改变晶体结构的特制玻璃，能有效的隔绝阳光的直射。”
　　“那晚上与大货车会车，对方的远光大灯也不刺眼了。”
　　“你见过比太阳还要亮的大灯吗？”
　　表哥说的不错，太阳已是最亮的大灯了。其实，我平日里开车，最怕遇到对方的车辆开着远光灯，特别是遇到大货车的强光灯，刺的眼胀不说，至少有三秒钟的时间啥也看不见。
　　表哥坐在驾驶位上并没有开车的意思，而是伸手在插卡槽的位置上操作。我顺着表哥的手臂看过去，才注意到那儿有一排数字键。当表哥输入了一组数字后，从里面缓缓伸出一个红色的倒7字型手柄。
　　随即，表哥手握手柄向前推，就像从电影中看到飞行员推油门杆一样。只不过飞机的油门杆是在下面。当表哥把那手柄推送到位，面前的方向盘就自动缩回到中控台里。同时，我坐着的座椅居然也动了起来。
　　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就像惊悚的老鼠，东张西望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直勾勾地看着，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着几乎要淌出了口水。要不是表哥坐在身旁，恐怕早已跳下车了。
　　就是做梦也不会看到个车身都在变化。即使变形金刚，也只是从外面看到变化。首先，车顶和底盘同时各升降了十公分。然后，左右两侧同时向外拓展了五十公分，尾部也向外拓展了五十公分。整个扩展过程进行的十分顺畅，没有一丁点的响声，巧克力般的丝滑。
　　后侧门徐徐移开后，翻转成平面并移到地面。车门内侧扩展开来，形成一个二米宽，二米长带有栏杆和顶棚的阳台。
　　我坐着的座位，也变成了面对面且舒适的临窗卡座，卡座中间还有一个茶几，类似列车卧铺车厢走廊里的茶几，但要略大一点。从惊讶中安定下来，原先SUV的空间，俨然变成了一间居室。立柜，双人床，带门的卫生间，一应俱全。
　　目测约有七平方左右，内饰简约，没有多余的物品，没有洗衣机和灶台，没有冰箱和彩电，甚至连窗帘都没有。
　　此时表哥淡然的坐在位上，脸上始终流露着深思的神情。大梦初醒似的，不敢相信自己见证了一个新型科技的诞生。我抚摸着茶几台面，感觉是木质的材料，制作精良，暗暗地使劲按了按，特别的牢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是有悖于常理，更不符合结构物理学。仿佛一记重拳把我打回到无知的年代。
　　搜肠刮肚，找出一些文绉绉的夸人的好词，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一点也不像是肚子里那些损人不利已的脏话，张口就来。自从离开校园，也已习惯按部就班地工作，养成了不表扬别人也不批评别人的素养。不仅自己的词汇贫乏，口才也不及走街串巷的商贩。在正式场合还未张口，就紧张的不得了，后脊梁骨都是麻木的。按说在表哥面前想讲什么，就说什么，也没啥要顾忌的，可夸赞之词仍然是难以启齿。
　　我四下张望着，似乎是在找出一些不足之处。
　　“不能再大一点吗？我看这车里的空间也并不怎么大呀。能洗澡吗？要解手怎么办？我看很多人都在车子外面搭个帐篷，专门用于洗澡和解手的。还有，在车里能做饭？我怎么没看到灶台呢？是在外面做饭吗？只有二个位子，找朋友来打牌都没地方。没有冰箱，没有彩电就不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了。别人的房车不光有床，还有额头床呢。”一番不容表哥插嘴的话，就像在某位朋友新装修的房子里发表自己的见解。其实，我也不知道说这些话，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样的意思。
　　三十年前，我还是刚刚参加工作的愣头青，对什么事都喜欢发表自己的见解。有一位同事结婚，我们几位关系要好的同事去新房祝贺。别人都说新房装修的新潮，布置的也很温馨，我却说出一些不同的看法。比如说，屋里的化学地坪上印花比刻花好，餐厅上的吊扇应买带吊灯的，卧室床头挂的结婚照掉下来容易砸到头。总之，始终站在自我的角度，把同事的新房说的是一无是处，结果，同事二口子当场就闹的很不愉快，让一屋子人都很尴尬，我自己也感到无趣。简直就像是一只乌鸦在别人的欢庆喜宴上唱歌。
　　表哥若有所思地眼神，显然是没有在听我说话，自顾自地说道：“越是简单的生活，越是丰富多彩。开车在乡间的小道上，听着收音机里千回百转的音乐或一篇优美的散文诗，伴随着车窗外远树含烟的自然景观，心里面总是有一种空灵感的惬意。如果是在山区，就坐在这里，喝杯茶，喝杯咖啡，看着窗外发呆。你知道静心相印是一种享受吗。没有素质的善良就不是善良。”
　　表哥说话的语气里带有触动感情的惋惜，并没有和我在同一个频道上，坐在一起却各说各的。坐在临窗的卡座上，有一种奇特的新颖感，仿佛是第一次站在上海东方明珠塔上临窗远眺。是呀，假如此时此刻，在山区，在田野，在河畔，在海边，坐在窗前发呆，确实别有一番景致。
　　“想喝杯咖啡吗？”表哥在问我。
　　自下午来到表哥家，茶和矿质水还有那迷人的水蛋，都已经喝过了，只剩咖啡还没有喝过呢。其实我不太喜欢喝咖啡，一杯一冲，加糖太甜，不加糖又太苦。不及我在办公室里泡一杯茶能喝一整天。况且，在车上能冲出咖啡吗？我将信将疑地左右瞧了瞧，没有发现有烧开水的地方，也没看到烧水壶。于是，抱着好奇的心态，点头应许。
　　“我喜欢喝无糖咖啡，你也来一杯无糖的吧。你不觉得你的体重需要改变了吗，血糖高了一点益处也没有。我用的是云南咖啡豆，高温蒸馏出的咖啡，不是拿铁，也不是卡布其若，算是香中带苦的中式咖啡。”
　　说话间，从中控台里升起一个类似表哥家里那台饮用机。难怪我没有发现烧水的壶，原来是藏在中控台里面。我们从饮用机里各自端了杯热咖啡后，那饮用机就自动缩回到上控台里了。顿时，车内便弥漫着咖啡散发出的醇厚而浓郁的香气，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咖啡杯是带把手的柱形杯，仿瓷器材质，在乳白色底蕴下显得尤为雅素。我不喜欢花里胡哨的器皿，对素雅情有独钟。
　　我把咖啡杯放在茶几上，快速勾头看一眼的控台的下面，想知道那饮用机究竟缩回在什么地方。什么也没有看到，便习惯性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放在茶几上，端起咖啡杯小抿一口，虽然没有糖，也没有牛奶，味似糊了的锅巴水。也不算特别的难喝，至少还可以接受。
　　表哥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起身说了句“我去去就来”，便走出车门。我透过车窗见表哥匆匆的向家门的方向走去。
　　正好表哥出去了，我便从座位上起身，先是比划一下自己的身高，目测车内高度。然后敲敲车身，感觉特别的单薄，断定没有隔音层。没有吊柜，储物有限。门旁边的一组立柜面上有个洗手池，貌似橱柜，可下面的抽屉和柜门一个也打不开。推开卫生间的门，里面约有一个半平方左右，空荡荡的，没有马桶，没有洗漱台，也没有洗澡的花洒。双人床有点奇特，床单和枕头是一体的，不像是全棉的料子，也不像是丝绸，在上面摸了一下，手感倒也舒服。
　　从车门出来，炙热的阳光透过白杨树枝的缝隙，照射在我慵懒的脸颊上，热烘烘的，才想到车内是凉爽的。
　　来到车外阳台上，又从侧边的栏杆出入口，一步跨下阳台，蹲下身子察看阳台下面有几个支撑点。没有想到悬空的阳台下面竟然是悬空的。起身抓住栏杆晃了晃，又踏上一只脚在阳台试试，纹丝不动，再踏上另一只脚，仍然是纹丝不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脆弱。
　　然后，围车转了一圈，惊奇地发现拓展后的车身仍然是锃亮的车漆，不是我想象中的软布质材料。没有找到外置厨房，也没有看到放煤气罐和户外用品的舱门。一定是有些问题难住了表哥，不像是成熟的房车上生活设施应有尽有。趴在呈黑色的车窗朝里面看，就像趴在铁板上一样什么也看不见。是我看错了吗？刚刚在车内，车窗玻璃明明是透明的呀。看了一圈后回到阳台，竟然想不起来没有变成房车之前的形状了。就在我纳闷时，表哥已来到车旁，递给我一个手机壳说：“看你的手机壳都旧了，我正好有一个给你。”
　　我接过手机壳，说了声“谢谢。正好我的手机套也发黄了。”一摸裤兜，手机还在车内的茶几上。现在的手机制作的非常精美，外壳光滑如玻璃，不加装一个机壳，稍有不慎，就滑落在地上了。
　　一件小事，体现了情深义重。若换成我，见到表哥的手机壳旧了，别说是值钱的机壳，就是最普通的机壳也想不到送给表哥的。仅凭这一点，就比我强上百倍。
　　我们重新回到车里，坐在卡座上。早就想换个新手机壳了，原来的机壳是透明的，用了一年多就变成褐色。当我扒下手机上的旧机壳，拿起新的机壳感觉比一般的机壳要厚重些。正要装上手机时，发现机壳的下面充电口的位置有个插头。如果是为了防止充电口进灰，用个橡皮塞即可，弄个没有线的插头干嘛，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你把C接口与机壳相连，这是个能补充电量的机壳。”
　　正准备扣下插头的手指停住了，看着机壳问道：“把手机壳做成充电宝，这个点子想的太妙了。”
　　“不是。正式的名称还没有想过，若按内部结构和工作原理说，应该是汐电式手机电量补充器。因为汐电本身不会产生电能，只有手机电池中的电流加速汐电流的运动，并在运动中产生新的电能。”
　　“能待机二十四小时吗？”
　　我之所以这么说，那是因为手机早已经成为我的第二个生命。看新闻、微信、视频、看书、玩游戏、发布作品、找资料，干什么都离不开手机。别说在超市里购物付款，就是小商小贩也都挂有付款码。可以说，现在的生活离了手机是寸步难行。过去刷信用卡，刷身份证，现在是一部手机全搞定。可是手机电池不经用，稍不留神，就会自动关机，叫我烦不胜烦。有一次，下班后，单位领导打电话找我时，手机因没电关机。第二天领导责问我为什么手机关机，我说是手机没电了。结果，因手机没有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被罚了一百元的奖金。
　　心中感叹，这手机壳带有充电功能，从未见过有人使用，估计要值不少的钱。
　　“怎么给充电宝机壳充电呢？没有看到充电口呀。”
　　表哥没有回答我提出的问题，而是说道：“打个比方，就好比一间粮食仓库里面有十吨粮食，每天从仓库里提出去二吨粮食的同时，又重新补充了二吨粮食。这样，就有八吨粮食一直储存在仓库里。时间久了，这八吨粮食就会出现因霉变而膨胀现象，扩大了原八吨粮食所占据的空间。那么每天从仓库外补充进来的二吨粮食，就会因空间变小而减少。就种现象我定义为储滞。电池中的储滞越大，储存的电量就越小。当你的手机接入汐电后，也就是插入到C接口。电池里的电量便与汐电流相通，就像是把仓库里的全部粮食，输入到一个空气干燥的空间，再回到仓库中去，一是保证了仓库里的粮食不会发生霉变，其次也保证了仓库的储存空间不会发生改变。汐电本身不会产生电荷，也就是说，汐电本身是不会发电的。只有当汐电运动状态时，在减少储滞的同时，便产生新的电荷，从而增加了手机的电池电量。”
　　犹如天书一般，让我似懂非懂。只是惊讶的嘟囔了一句：“原来，这不是充电宝呀。”这么说来，这个机壳就更值钱了。
　　看表哥只顾喝咖啡，并没有指正我的意思，也就不再追问。具体表哥讲的汐电是什么，也没必要追究，就像买了部新的手机，了解一下如何操作就够了，也不会非要把手机后盖打开的。拿着手机在手中掂掂，份量厚重。心中暗暗窃喜，有了这样的机壳真好，下次再遇到那帮同学，我就把不用充电的手机放在桌面上，羡慕死他们。
　　仔细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电池图标，还有百分之六十的电量，并没有显示正在充电的箭头。喝了口咖啡后，电池图标中的电量只剩百分之三十了。这不对呀，就是刷视频，电量也不会消耗的这么快呀。心里没底，恐是瞎欢喜一场，对表哥讲的能效感到疑惑，甚至想到汐电，就是吸电的意思。
　　“不要老盯着手机。正在腾空仓库里的粮食，减少你手机电池里的储滞。把手机给我，先安装一个小程序，激活汐电。你要经常运动，不要总是坐着不动。”
　　我“哦”了一声，把手机递给了表哥说：“你这不害了那些天天抱着手机不起的人了。”
　　表哥是笑而未答，我也就没有再说了。
　　当表哥把手机还给我时，不好意再看手机屏幕了，便直接放下手机。在茶几上觉得手机没有摆正，就用手指轻轻的将手机拨拉正。一杯咖啡，一个手机，中规中矩的摆放在茶几上，让我看着舒服。
　　“我并不喜欢房车。”表哥若有所思地突然冒出来一句。
　　我不解地看着表哥问道：“不喜欢？为什么？那你为啥还要花钱造出这辆房车呢。我凡是不喜欢的事，一分钱也不会花的。”
　　付出毕生的心血打造出这辆智能概念车，居然轻描淡写地说不喜欢。究竟图个啥呢。难道说，呆在家里颐养天年不痛快吗？难道说，把大把的钞票烧了，比存在银行里吃利息更安逸吗？如果是自己不喜欢的事，为啥还要糟蹋财富，为啥不替自己的老年生活着想呢。
　　“世界上没有最安全的车，特别是房车。床铺，厨房和卫生间，在行驶的过程中都属于安全隐患。房车不同于高铁和飞机，突如其来的有好运，更多的是灾难。之所以造这辆车，只是尝试把自己研究出的一系列成果集中在一个产品中，并赋予自己的理念。无论是多么高级的房车，配置了多么高性能的智能体，只能提供乘车人的舒适，并不知道撞了行人是犯法的。葛朗台算是有钱人的典范，在临终的时刻，冻的瑟瑟发抖，叫女儿把金币摆放在自己面前，看着一桌子上的金币说，这样可以暖和我的身子。”
　　我笑了。表哥把我讲过的话又重述了一遍。
　　“我是存不住钱的人，也不是有钱人。把理性幻想变成现实，就像黛玉焚稿一样烧掉了很多钱。其实，有钱的贵人和没钱的穷人，不论生活环境如何不同，屙屎的味道却是相同的。不论是什么时候，从不把自己打扮成一只叮咬钢铁的蚊子。钱，就好比一支笔，能记下你的思想，却表达不了你的思想。好记性不抵一支烂笔头子，只有需要的时候才有作用。”
　　表哥的想象力非常丰富，思维敏捷，跳跃式的说话内容，总是让我迷惘，又不得不佩服。
　　跟随着表哥来到阳台上，我就不解地问道：“这个阳台太小了，衣服多了也晾不下。”
　　表哥正靠在栏杆，双臂抱胸，犹如一幅画逼真地描绘出表哥，清瘦的身体，坚硬的骨头，执着的眼神。说道：“把房车当成自己的家，那是错误的想法。”
　　我来劲了，按照表哥不喜欢房车意思，尽情地说道：“是呀，地库进不了，限高杆也过不去。车身高底盘又轻。听说，有好多停车场和旅游景点都不让房车进了。很多人为了省钱都把房车停在公共厕所的旁边，接水方便，遇到公共厕所安装的是感应水龙头，就一点也不方便了。”
　　“你有一辆房车，那你会怎么用？”
　　我不暇思索地说道：“当然是寻找出去旅游的乐趣呀。特别是在旅游旺季，当别人还在四处找旅馆的时候，我已经架炉烧烤，围炉煮茶了。晚上约几个朋友来喝啤酒，吃烧烤，唱唱卡拉OK。过着体面的生活。把这阳台弄大一倍。这儿摆个烧烤炉，这儿摆放一个野餐桌，这儿放几张露营椅。再弄个放投影电视的大屏幕就更完美了。朋友们坐在一块打牌，吃烧烤。烤肉滋滋的响着，香气四溢，再撒上椒盐，孜然和辣椒粉。吃在嘴里，嫩滑，焦酥，鲜咸，麻辣，实在是太美了。正如你刚刚说的，感受自然的魅力。”
　　“烧烤的味道是每个炉子都能烤出来的吗？”
　　“当然不是，烧烤也是一门手艺，跟饭店里的大厨一样，不是随随便便能烤好的。”
　　“那你亲手烤过烧烤吗？我是说在野外的烧烤炉上。你知道烧烤需要准备多少种撒料吗？你知道有的烧烤摊人头攒动，而有的烧烤摊却是冷冷清清的原因吗？”
　　我也只是在烧烤摊上吃过几次烧烤罢了，具体有多少种撒料，应该是烧烤摊上的行业秘密，我又怎么能知道呢。好在表哥没有再问，如果再问的话，我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另外，朱道中曾邀请我去他的房车里参观，碍于面子，就没有去。对房车里的设施和使用情况是一无所知，也没有话语权，多少有点遗憾。
　　表哥继续说道：“房车是私人空间，也是私人的生活领地，只属于自己，与他人毫无关系。如果你把房车当成可移动的家，那你就想错了。试想一下，你是当地人，我的房车就停在你家附近，大半夜了，几位朋友喝啤酒，吃烧烤，烟味和说话的噪音，你能接受吗？”
　　想起自己经常在晚饭后到街上散步，路过一个烧烤摊，老远就闻到了呛人的味道，尤其是烧烤摊上的大排气扇，像烟囱一样把油烟排放在大街上，令过往的行人苦不堪言。而坐在烧烤摊上吃烧烤的人们，并不觉得烟味有多呛人，噪音有多么吵人。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是接受不了的。
　　“是呀，涉及到自己的时候，就接受不了别人的行为。希望有一天，这辆车能够正式上路，我就和玉苹一道去大别山区，找一座高出一切的山，因为那里的空气永远是澄清而宁静的。我们看日出，赏日落，听鸟语，看群山。放空思想，重拾心灵。我们的岁月是不可透支的。奋斗的目标不能是为了能拥有花不尽的财富，周游世界在不同的地方旅居，像自由自在的鸟儿一样飞越山河。我们的生命是有限的，在北极有一种毛毛虫，经历了十二年的生生死死，最后破茧成蝶。它没有高亢的激情，也没有周游世界的梦想，只求在平静中完成自己的使命。”
　　一瞬间，在脑海中涌现一个想法，表哥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人活在世上不追求财富，哪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是天经地义、颠扑不破的道理。除非是坐在装满钞票的保险柜上装清高的人，才会这样胡说八道。
　　“我们再约定一次，好不好？”表哥看我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到八十岁我们俩就去私奔。到青岛吃海鲜，到上海住豪华宾馆，到重庆看夜景，到三亚潜水冲浪。”
　　我听了表哥如此荒唐的话，脱口而出道：“八十岁了还能疯狂吗？牙没剩几颗，放屁都不响了，到不了青岛，这身骨头就会散了的。”
　　“哦。那七十岁也行。”表哥认真地问道。
　　“七十岁也不行。古人说七不留宿八不留餐，受不了那样的折腾。”
　　“那么，我们就这样办，今天你带些朋友来我家来做客，明天我再带些朋友去你家做客，大鱼大肉，高朋满座，一天也不间断，直到生命的尽头。既摆脱了我们体面的寂寞，又彰显了我们阔绰的经济基础，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
　　我无话可说了。想想自己，风华正茂，天天是莺歌燕舞也不觉得厌烦，还非常地向往。曾经和几位要好的朋友轮流做东，隔三差五地在饭店里喝闲酒，美其名为喝酒俱乐部。后来，俱乐部的成员逐渐发展到十六位，轮流做东，几乎是天天都泡在饭店里。每次喝完酒回家，走着飘飘欲仙的步伐，显得自己天天都有酒场。然而，明媚的春天也有阴雨的时日。从一次几十元的聚餐，变成了一场酒宴需上千元的开支。身体和经济两方面都感到吃不消，有了退堂之意，却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硬撑。直到有一天，在酒桌上吹牛，两位朋友打了起来，大家不欢而散后，才果断退出那喝酒俱乐部。现在回想起来，唯有平静，平淡，平凡，平安，平常的日子，才是真正地安稳生活。
　　电池图标中的电量仅剩百分之一，却没有出现关机的提示，也没有红色警告，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