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半天没缓过神来，表哥说了些什么，我是一句也没听。
　　再看看右的A柱，也同样消失了。心想，这也太神奇了，不过也挺好，可以全方位的观察到车外的景物。至于左右二根A柱是怎么消失的，就得问表哥了。
　　表哥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番，我是越听越糊涂。说是采用了鹰眼窥视和光导管以及镜片的折射技术，并利用透镜成像和镜像合成。装在不同位置的每个鹰眼就像人的眼睛一样，具有眨眼功能清洗镜片。
　　即使不懂也要装着听懂的样子，不想让表哥说我像白痴一样啥也不懂。然后，学聋子打岔，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时速是多少？最快能跑多少？”
　　“120迈。”
　　“我是说最快能有多少公里。我车上里程表上标的是280迈。”
　　“就120迈。又不是开飞机，干嘛要跑那么快呢。高速公路上最高限速只有120迈。有急事，开快车赶时间，心情是可以理解。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发生了意外，急事办不成，还成了别人的急事，该怎么办？你不撞别人，你能保证别人不撞你吗。”
　　话不好听却句句在理。我自己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偶尔飚速到160迈时，就感觉到方向有点飘。人的注意力在高度集中时，只要稍微有个闪失，后果就不堪设想。定速巡航功能好是好，一旦遇到车辆拥挤的路段就特别的麻烦。不过，一辆新车的最高车速只能开到120迈，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开车的乐趣，就是享受开车时的操作过程，能飚速到200迈，我不飚。就像在商场，腰里有钱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不买，跟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腰里没钱买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尽管自己有十几年的驾龄，真地要开一辆不属于自己的车，心里面难免会有一些紧张。好在两边的A柱消失后，车内的视线宽阔，周围的情况一览无余。由于车头的高度，我坐在驾驶位上只观察到三米外的路况，现在好了，哪怕是车轮前有一个尖锐的石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当我踩下刹车踏板准备换档起步的同时，感觉整个车身在抬高，座椅与靠背之间各隆起扶手，正好托住我的手臂。伸手就摸到了那键盘，这一点要比我的车方便。
　　刹车踏板有一个倾斜角度，正好符合我的脚掌从油门踏板旋转到刹车踏板的角度。揿下键盘上的R钮，松开刹车脚踏板，车辆便开始向后行驶。
　　赶紧踩下刹车踏板，不解地问道：“这车怎么会溜车呢？”
　　我没有真正开过电车，只是在单位楼下遇到开电动车的同事，偶尔在院子里开上几圈。对电车的了解仅限是不踩油门踏板，车子就不会动的。
　　“保留滞速，一是避免起步时加速过猛，给人一种不舒适的感觉。另外是防止轮胎在雪地上打滑。”
　　我想起来了。有一年冬天，路上的积雪被来往的车辆轧的稀巴烂。正常行驶到也没事，遇到堵车重新起步时，轮胎就容易打滑。我就遇到了车轮打滑的麻烦，越是加油，轮胎光转，车子就是不动。我是左右打方向，就是挪不出那个打滑的雪窝。后面等急的了一位出租车司机告诉我，不要加油，用车子的滞速走。果然，车辆轻松地驶出了打滑的雪窝。
　　缓慢松开刹车踏板，习惯性看了眼左边的倒车镜。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了各式各样的失误后，遇到不称心的事情已不再像年青时的乖张，也不吐怨言。当我发觉这辆车是没有倒车镜时，做了个鬼脸算是自嘲吧。
　　看着方向盘前的镜面框，有点不习惯，感觉很别扭，没有左右看倒车镜方便。但倒车镜的视角有盲区。与之相比，看着镜面框倒车要轻松多了，360度的全景，无任何死角，根本就不用担心车尾会撞到什么。
　　在院子有限的空间里，小心翼翼地开了几个来回，转弯时发现方向盘的间隙很小，刹车平衡。车内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异味。驾驶时视野开阔，与我的SUV相比。不论是手感，还是脚感，都堪称一绝，令我称赞不已。只是地方太小，感觉像是骑着马在马厩里散步。便提出道：“这也太不过瘾了。你家西边那条新修的大路，我下午来的时候见车少，人也少。要不，我们开到那条路上试试，让我也感受一下高科技。”
　　“没有经过检验的车是不许上路的。”
　　我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这车的电机是装在后面的吗？就像跑车那样的吗？”
　　“是四轮碟式磁电驱动。在中学的时候，我们就熟悉磁性中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碟式电机的驱动原理就是在相对的碟片间产生相斥力，而这种相斥力又决定了碟式电机的扭矩力。四轮分级碟式磁电驱动，采用吸压式电量控制，每个车轮瞬间启动扭磁力为50马力，总扭磁力约有200马力。完全满足车辆的正常行驶，就是去越野也没问题。”
　　“磁力线不是垂直的吗？”我不懂却又好奇地问道。
　　“角度改变世界。在试验中发现，只要改变磁斥力的角度，就能获得最大的磁动力。在碟式电机中改变磁面的角度，增大磁性的相斥力，从而达到扭矩力。磁性的相吸力，正好能实现车辆的制动力。”
　　对电磁的了解，仅限于中学时学到的物理知识，也早就还给了老师。听表哥说，方向是磁助力系统，刹车是磁力反向制动系统，就连悬挂也是磁力减震系统。专业的话题，我听着像是过山车，还不如凭着经验聊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哪怕是胡说八道，至少不用动脑筋。于是，我指着车内没有空调风出口，没有配置高级音响，没有车载电脑大屏幕显示，没有USP接口。便信口开河的从超大显示屏开始聊到了自动驾驶，又从自动泊车聊到高级音响。反正我想到哪儿就说到哪，似乎自己有多么丰富的阅历。当我说到炫酷的灯饰和豪华的配置时，再也说不下去了。自作聪明地的嗜好，总是忘不了在赞赏表哥的同时抬高自己在人工智能方面的知识。
　　就在我说话停顿的片刻，忽然回想起这么热的天，即使是停放在地下车库，车内也不会有这么凉爽的。不由地感到一阵耳热，为自己的唐突后悔不已，赶紧用余光瞟了一眼表哥，观察表哥的表情变化，揣摩表哥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因为，我所掌握的知识也仅仅是从网上剽窃的一些皮毛，并不切实掌握自己所描述的专业。但表哥却始终是专注地在听着，没有一句反驳。望着表哥那凝神的目光，像是一道锋利的目光之剑，令人心虚，感觉自己像是班门弄斧的小丑。
　　“想不想来点刺激的？”
　　“怎么刺激？”我不明白表哥问的目的，左右看了看，怯弱的反问道。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弹子盘车吗？你坐在车上扶着方向盘，我推着你从大礼堂门前的斜坡上冲下来时，你还说这斜坡能再大一些就更刺激了。”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就好比我正在背后说某个人的坏话，门外突然进来一个貌似某人时的心情，由紧张转化为轻松进而放飞自己。
　　说到弹子盘车，脸颊上还留有一块暗色的伤痕。我们玩的弹子盘车是表哥做的。一根结实的木棍两头各穿入一个弹子盘，也叫轴承。在木棍上面铺几块木板，做成梯形状，前面锯开一个豁口。用一个扒钉穿了弹子盘后钉在豁口中间，再用一根钢精一头做成方向的样子，另一头弯成一个钩子钩住弹子盘。还在弹子盘车上做了个靠背，一是坐着舒服，二是负责推弹子盘车的人有个抓手。在前面豁口两边的木棍上，分别装了像是澡堂子里的木拖鞋，需要刹车时用脚后跟踩木拖鞋。
　　我的肢体总是协调不好，远不及表哥。看表哥坐在弹子盘车从斜坡上冲下去的时候，能在途中玩漂移停车，心里就痒痒的，认为自己也能做到。结果是身子向左倾斜，应该踩左边的刹车时，却是踩了右边的刹车，车翻了，脸还在地面上擦破了一块皮。吃晚饭的时候，父亲责备道：“破了相，娶不到媳妇也是你自作的。”幸好没有破相。
　　就在我回想过去的时候，耳边听表哥说道：“我有一度特别喜欢收集茶具。水晶玻璃杯，陶瓷杯，紫砂杯，塑料杯，不锈钢保温杯。每一种杯具都制作精良，设计新颖，堪称精品。还有带托盘的盖碗茶杯和咖啡杯，成套的功夫茶具。摆放在家里可以说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我喝什么茶就用什么样的茶具，显得特有品位。到后来，这些茶具不是打烂了，就是打残了，还有一些茶具摆放在家里一次也没有用过。如果是在专业的店铺，这些茶具属于挣钱的工具，使用的频率就很高，还有专人管理，即使损坏也会有补充。刚结婚，买了一套的餐具，汤盆，大汤勺，小汤勺，饭碗，汤碗，醋碟，浅盘，深盘，鱼盘和酒杯，还有一个特大的碟子。具有应有，真正使用的也就一二件。”
　　听表哥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就没有细想。突然，表哥问我：“在西边里有一个废弃的窑厂，也是我的模拟试验场地。走，我们去再做一回疯狂的少年”
　　按照表哥的指引，将车驶入了一片杨树林。在杂草纵生的土地上，有一道压痕很深的车辙，就像是农村小四轮拖拉机在雨天碾轧的痕迹。刚刚下过雨，土路上还有很多的积水。
　　“这样的路是真不好开呀，别说我的车了，就是单位里的皮卡也走不了这样的路。”
　　“不好开的路上才能试验出车子的好坏。双碟式电机的转速每分钟达到6000转，关键是扭矩力强劲，你放心开吧，感受一下新动力。”
　　这是一家窑厂的废墟，种植了许多杨树，树行间还遗留几垛坍塌的砖坯，像一道道古城墙的断壁，被风雨冲刷成残垣的模样。在林间土路上行驶，不是S弯，就是回头弯。我开一年的车，也没有这回儿转动方向盘的次数多。远远看去，前面有一个宽约3米，长约8米的大坑。
　　“不要停，就从坑里冲上去。”
　　由于车身较高，离大坑3米就已看不见大坑了。瞟了一眼视镜，看清大坑足足有2米多深。当车头驶过坑口，我身子的重心也开始向下倾斜，由于没系安全带，为防止整个身子趴伏到方向盘上，左脚使劲蹬住。也就在那一瞬间，感觉座椅靠背两边扶手，把我牢牢地固定在座位上，仿佛被一个人的双手从后面紧紧地搂住。又像是母亲的怀抱，非常的舒适。随着车头驶向坑底，我的小肚子痉挛般的收缩，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眼前是一黒，感觉飘在了半空中。刹那间，脑海中闪现出无数个问号。轮胎掉了怎么办？车子翻过去，我头朝下会不会受伤？万一塌方把我埋在土里怎么出来？如果车头卡在坑里，受到惯性冲击，我的头撞到方向盘上，会不会把我的门牙嗑掉？
　　继续向前开是危险的，停在半坡上也是危险的，我正伸长脖子向前看时，耳畔响起了表哥的声音。
　　“稳住方向，加速冲过去。”
　　我屏气凝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下意识地踩下油门踏板，感觉车头向上翘起并猛兽般的驶入陡坡。就像是在游乐场坐海盗船，下降时，天旋地转，透不过气，本能的发出尖叫。但我没有尖叫，只是紧紧闭上双眼。几乎是头朝下冲进了大坑，不知道别人在此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我已是全身僵硬，手心冒汗，机械的操作，紧张的如同第一次目睹山洪暴发的场面。就在我紧闭双眼的瞬间，脑海中闪现出另一个场景。
　　去年夏天和朋友们开车到金寨县，自驾穿越马丁公路。我们选择的是一条曲折蜿蜒又非常窄的乡村公路，体验了冲天坡、长陡坡、侧坡路和回头弯的驾驶刺激，让我有了一次只有激情，没有速度的体验。最难忘的是有一段盘山路，全是回头弯，有的回头弯能和行驶在后面的朋友借火点烟。路面非常的窄，一辆对面驶来的摩托车都错不过去。转弯时全是凭感觉打方向，根本就看不见路。
　　尽管是头昏脑胀，也必须保持清醒，万一有个闪失，几十万的车打了水飘，小命都难保。
　　当我睁开双眼，车头正向坑底冲去。虽然不是笔直的陡坡，至少也有四十多度的坡呀。万一扎下去，车头顶在地上车身向前翻过去，怎么办？突然，开始以为坑底下是干土，却发现坑底有很多的水。紧张，无措，心虚，像是一群鬣狗正把我撕咬着。看了一眼表哥，他神情自若地坐在副驾驶位上，手指还随着音乐比划着，就像是坐在逍遥椅上。没有音响，却有音乐，我也顾不上想了。万一车轮在稀泥中打滑咋办？这么大的车子下坑容易，再想上到地面来可就难了呀。正当我六神无主，胡思乱想之时，表哥十分镇定地说道：“冲上去。”
　　表哥的镇定，像是无声的鼓励，减去了内心的恐惧，也激起了男儿冒险的冲动，于是乎，我使劲踩下油门踏板。一股巨浪般的黄泥浆，迎面扑来，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车速加快，溅起的黄泥浆如同盛开的百合花的花瓣。紧接着，车头“嗖”的一下仰天翘起，根本就无法知晓冲出大坑后的路况。正所谓，人处地下，眼在天上。我的心又紧张起来，是心悸还是心慌，无法用言语表达。越是在紧张的时候，越是喜欢开小差，浮想联翩。别人玩越野冲天坡，都是大排量的越野车。冲坡的时候发动机怪兽般地吼叫着，排气管里冒着浓雾般的烟。眼下开的是烧电车，也能有这么大的马力？没有轰鸣，只有表哥播放的音乐。万一没有冲不上去怎么办？车子滑下来会不会翻倒在坑里？万一翻车了，我又怎么出去呢？虽然说冒险是男孩子的天性，可我已不是男孩子了呀。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培根说，冒险常常带来乐趣，可此时此刻，我除了害怕，绝无乐趣可言。还有，冲上坡后，路面上若有一块石头，我又该怎么办？或者撞到树上又该怎么办？此时，耳畔响起了表哥的声音。
　　“稳住方向，注意点刹。”
　　我急忙松开油门踏板，任由汽车的惯性冲向蓝天。
　　实在没有想到，电车的马力如此强劲。车头冲上大坡，像是一头被猎人追赶的野猪，摆了几下车屁股便弹射出大坑，四轮腾空旋转，仿佛警匪电影上的场景。我紧握方向盘，眼睛只能看到树枝间碎片般的天空在旋转，根本就看不见前面的路况。恐惧导致心脏一个劲的“怦怦”乱跳，犹如二只公狮子在合力撕裂我的身体，令我浑身发软，目光呆滞。
　　车辆平稳落地，没有感觉到特别大的颠簸，座椅紧紧搂着我的身体，头也没有撞到方向盘上。一次疯狂地飞跃，仿佛是第一次脱离了地球的引力，整个人被恐惧和刺激掏空了。
　　我没有踩死刹车，而是采取了点刹模式。我知道，在不平整的路面，假如是一脚踩刹车，就有可能出现打滑，漂移，甚至翻车。等车速降到可控的速度，才刹住车，深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平息一下紧张的呼吸，让缺氧的大脑不至于令我窒息。
　　“是不是特别刺激？”
　　“真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马力。就是霸道和猛禽下去，也不一定能冲上来。”
　　表哥并没有肯定我的赞赏，心不在焉的样子，似乎内心深处又在想别的事情，然后，一丝微笑爬上他的脸颊。
　　表哥用右手的食指，做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自言自语道：“一个切香肠的厨师，可以知道能吃到哪一块香肠，如果他想这样的做的话。而一个裁缝就不能留下自己想要的一块面料为自己所用。”
　　我就纳了闷，好好的为啥说些不相干的话呢？于是问道：“什么意思？”
　　“哦，我在想别的事。”
　　这个毛病还是没改，总是冷不防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人听了不知所措。我一直想表哥会称赞我的驾驶技术，也想好了如何回答，可表哥始终没有开口。
　　接下来，车辆来到波浪般的土路。这儿是以前窑厂晒土砖坯的地方，一排排土砖坯在风雨中坍塌后，形成了一段连续坡。每越过一个土坡，就享受了一次征服的喜悦。
　　记得自己年青的时候，在野外架设输电线路，经常坐小四轮拖拉机。特别是坐在后挡泥板上，一路颠簸的不敢张嘴说话，生怕舌头被咯咯打架的牙齿咬伤。
　　在树林里转了好几个急湾，驶入一段坑坑洼洼，泥泞不堪，就像是拖拉机碾压过的土路，深深的车辙坚硬无比，有些车辙里还积了很多的水。我平时开车，绝对避免走这样的路段，一是怕伤到悬挂系统和轮胎，二是坐在颠簸的汽车里特别的难受。可以说是车在路上跳，人在车里跳，心在肚里跳。
　　此时，车子从林间驶出，光线豁然亮堂了许多。我注意到路边是一个不规则的水塘，积水清澈，四壁垂直几乎没有坡度。这是以前窑厂制砖坯时的取土坑，为了少占土地，窑厂主都是尽量地往下挖土。这个废弃多年的水塘究竟有多深，恐怕没人知道。
　　于是，我对表哥问道：“能行吗？我们已不再年青，岁数加起来可有100多岁了。刚刚冲坑，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路这么烂，万一有个闪失，车子滑到水塘里咋办？”
　　“要相信自己。”
　　几年前的夏天，和朋友们相约游泳，曾到过这样的水塘。不了解水塘的深浅，水塘的边沿不仅滑，而且还有点陡，万一滑落水中连个抓手都没有。意识到这样水塘的危险性，便不再去游泳了。表哥选在这样充满很多不确定性的水塘边试验，或许表哥已经做好了安全方面的措施，就凭表哥超人的智商和细致的做事风格，绝对不会做鱼刺卡喉的事。看来，要实现梦想，光有知识是不够的，还要有超人的胆识。
　　“你不用这么紧张，正常开就行了，不用考虑车轮打滑。”
　　既然表哥这么说了，也就不再犹豫。行驶中看车窗外泥水四溅，反而有一种野性的冲动。驶进了一个较深一点的泥坑，根据我的经验，路中间凸出来的路面，肯定要刮到车底盘的，然而却是平稳的驶过去了。整个泥泞路段也没有感觉到特别大的摇晃。
　　走过泥泞路，又进入一段模拟狂风暴雨的路段。霎时间，模拟的雨点连成了线，犹如倾盆大雨，狂泄不止。我急忙伸出右手，习惯性地寻找雨刮器开关时，却发现挡风玻璃上居然没有一滴雨水。好像在挡风玻璃前有一道隐形且透明的墙，把所有的雨水都挡住了。这也太神奇了。
　　其实，我喜欢下雨。特别是下雨天坐在窗前，玻璃上的雨点珍珠似的滑落，像一首美且动人的诗。泡上一杯热茶，倾听雨打窗户声，吟唱雨中诗语。想象着乌云密布，疾风骤雨，池塘水溢，青草滴翠，万蛙齐鸣的意境。或者，惬意的喝着茶，哼着哗啦啦下雨了的歌曲。
　　但是，开车的时候，我却非常不喜欢下雨。雨飞水溅，车身上附着一层泥土，还得花钱去洗车店洗车。有一次，在高速路上遇到特大暴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倾盆大雨，仿佛河水冲破了堤岸，凶猛地冲向前挡玻璃是迷潆一片。雨刮器的速度开到最快的档位，也只能看清前方十来米的距离。在雨刮器停歇的间隙，前挡玻璃上的雨水，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膜。我只能打开所有的车灯，十二分专注，谨慎驾驶，不敢超车，龟行于大雨之中，还得忍受着雨水敲击车顶的噪音。
　　哦，对了。刚刚冲入大坑时，溅起的黄泥浆有2米多高，前挡玻璃上没有一滴黄泥浆。
　　“你这是隐形雨刮器吗？我的车上是自动雨刮器，也叫智能雨刮，能根据雨量大小自己调节速度。现在，高档一点的车上都使用了人工智能，尤其是自动驾驶最时髦了。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辆车什么都好，如果能自动驾驶，就更加完美了。”
　　表哥瞅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我中学时期的一次小测试，前排座位的同学给我传了个小纸条，正抄写小纸条上的答案时，忽然发现老师站在我的座位旁，令我发怵。然后，表哥说道：“我乐于动手，也乐于动脑。开车跟坐高铁一样舒服，也就失去了开车的乐趣。不论是高档车，还是普通车，只是我们的代步工具罢了，不是生活的全部。在计算机发明之前，我们的祖先用手指计数了几千年，现在我们仍然在用手指计数。我岳父退休前，在单位学会了PS技术。有一天，心血来潮，把岳母年青时的一张照片，经过图像处理后与自己的一张近照合成一张照片，意思是妻子年青永驻，准备当生日礼物送给岳母的。结果是工作一忙，就把照片的事给忘了。今年春天，岳母在整理岳父的藏书时，看到了那张二十多年前的照片。就质问岳父，照片上的女人是谁？你们是什么时候照的？岳父是一头的雾水，他也想不起来照片上的女人是谁了。一件衣服，因地位和性别不同，就有了不同的材质和款式，相应的价格也不同。我胸前印的大LOOGO，是我自己设计的，印章也是我自己篆刻的，在保暖，遮丑和防晒的同时，不仅炫耀了我的衣服，还彰显了文化修养，一举数得。假如，吃喝拉撒都自动化了，整天无所事事，身体生锈，活得像死人一样，有意义吗？”
　　表哥不喜欢在交谈中一连说出二个以上的问题，那么，表哥的这番阔论，肯定不是让我回答的。曾玲说的对，表哥问你话时，眼睛会死死的盯着你的眼睛。
　　谈论别人的笑话，总是轻松的话题。想打听表哥岳父那一张照片的故事，表哥却继续说道：“不是隐形雨刮器，是波网。我在试验磁力线方向时，突发奇想，调频集束发射管发射出的刚性集束波，定向与接收集束波的装置对应，就像雷达发射与接收同时进行，波网的目数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面无形的波网，也许能过滤掉空气中的霾。在院子里正试验波网辐射对人体的伤害指数时，下了一场大雨，发现波网还具有挡雨的功能，所以，就有波网替代传统的雨刮器的想法。”
　　在模拟的磅礴大雨中，按说车顶上是应该有霹雳巴拉的响声。而在表哥的车里，只有优美的音乐和我们俩的交谈。
　　从模拟雨水区出来，又是一段稀泥糊路。当我加速通过时，明显感觉到车屁股在左右摆动，只是摆动的幅度不怎么大。通过镜像看到四个车轮的一半已陷入稀泥中，却没有出现车轮打滑的现象。
　　“同样是四驱车，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车轮打滑和甩车屁股呢？”
　　“你讲的四轮驱动，应该是分时四驱模式。发动机输出扭矩以固定的比例分配到前后轮，遇到车轮打滑时，电脑将探测并自动将动力分配到另外两轮。这辆车是四轮独立驱动，就像四个大力士抬重物上山，哪边该使多一点的劲，哪边该使少一点的劲，全由四个大力士做主。碟式磁电驱动的扭力，就像我们小时候玩掰手腕的游戏，当力均平衡相互僵持时，那怕是手腕累的发抖，也不愿被掰倒。从理论上讲，这就是一种抗衡力。我讲过，磁力将是最环保的新动力。磁吸式减震系统，不仅提高行驶在不同路面的舒适性，根据车载自动调节悬挂的软重，你感觉怎么样？”
　　“非常好。我的屁股是一点罪没受。比我车上的减震器好多了。”嘴上是这么说着，心里面却想，这稀泥糊下面的路基肯定是砂石。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能够想到，动力强劲的坦克都会陷入稀泥中不能自拔，更何况是电驱动车。
　　我仿佛是受到鼓励的学生，忘乎所以地进一步说道：“为啥一个镜头也没有被泥巴糊住呢？我车上的倒车镜头，只要一下雨，影像就模糊不清了。”
　　表哥听后，没有及时回答，看样子像是在绞尽脑汁得想理由，但却又什么也说不上来。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光是沿直线传播的，那直线的距离又如何确定？那年夏天，我们去照相馆照相，照相师傅正在给人照相，你看到取景框里倒立的人像，就说把人家给照反，结果被撵出了照相馆。害得我们俩的合影也没照成。”
　　我憨憨一笑。不错，那是我第一次见照相机后面的取景框。平时看人照相，照相师傅都是把自己和照相机蒙在一块黑布里面。
　　“还记得那台电视机吗，”
　　我点了点头，表示记得。我能不记得吗？被我父亲训斥了好几天。
　　“其实，那是我做的一个试验。如何把一个镜头里的影像投射到另一个镜头。只需做出合适的光导管，无需能耗就实现的影像传输。很多事情，简单点想，可能就是自己要的那种结果。之所以镜头上没有被稀泥糊住，那是我在每个镜头上都安装了眼睑。说白了，就是每个镜头上都有个类似人的眼皮，自动清洗镜头上的灰尘。当车速达到80公里时，我们眼睛的视角虽然变小，但不会变形。这是通过我们大脑控制的结果。如果没有大脑控制，视角就不会改变。”
　　“也就是说，你没有使用摄像头了。这视屏上的影像，又是怎么来的呢？你岳父最后是怎么解释那张照片的？”
　　说话间，驾驶的车正驶向泥土路的尽头，下面就是那不知深浅的水塘。一时慌乱，口中连连喊出了“坏坏坏”，急忙踩刹车踏板，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同时，向左边打方向，好让车头避开水池。无论我是怎么使劲，方向盘也是纹丝不动。
　　吓得我面容失色，紧握方向盘，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了惊恐，两条腿也不由自主地抖起来，仿佛自己即将坠入池塘时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