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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荒漠之花 (2)

作品名称:神山·魔山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4-01-29 08:59:01      字数:5343

  几天后,他又来到了这五凤小镇上。当他走进那家茶馆兼点心店,向一位女售货员问上山的路时,女售货员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惊诧地打量着他,然后问他:“快下雨啦,你要上去干什么?”
  “上去随便看看。”他装着轻松地道。
  “随便看看?”女售货员像怕耳朵听错似的反问了一声。
  “上去随便看看。”他肯定地道。
  “上面有什么好看的?光秃秃的几个山头!”女售货员的说法,与小桃几乎一模一样。
  他笑笑,对她很有好感,同时觉得这个眼睛生得圆溜溜的女人很有迷人之处。
  他从店里出来时,仿佛觉得有人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他回头看时,见一位两颗门牙露在外面、面目十分丑陋的中年男子,对他淫邪地笑着。
  “你认错人了吧?”他首先想到的是人家认错了人。
  “没有啊!”中年男子道。
  “我不认识你啊!”他急于想走开。
  “我也不认识你,”那中年男子道,“只是要劝你一句话。”
  “你要劝我什么话?你快说吧。”他道。
  “当心那骚货,她是个不会生蛋的母鸡!永远进不了她夫家门的……”中年男子似乎很歹毒地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说的是谁,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事。
  “小老弟,你不要装糊涂,人家与你眉来眼去的,你还装什么?”中年男子像在揭他老底似的道。
  他终于有点明白了,可他想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明白了吧?”丑陋的中年男子古怪地笑着道,“她什么男人都要勾搭,你一个大小伙子让她坏了你的名声,太不值得了。”并告诉他当地的一个风俗:女子婚后次日,由丈夫送回娘家,要等生下孩子后才能回夫家去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不过,只有山北有些地方还保留着这风俗,因此,山南的女子很少有人肯嫁到山北去的。
  他听了感到很惊愕,也想到小桃也将嫁到山北去,有点为她的将来担心起来。男子又告诉他,老代里(旧时候),神凤每年都要娶新娘,婚后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就会被选中,送进山脚处的五凤庙中,或者抬上山,放于一块像祭台的大石头上。传说中,到第二天天亮时人就不见了,说是被神收走了。据说这些女子有时还会在山上出现。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他怎么敢相信这些话,又追问道,“你都是听谁说的?”
  “老一代的人都这样说。”中年男子道,“镇上有点年纪的人,还见过送新娘进山的。”
  “你是说现在还活着的老人中,也有人亲眼见过的?”他问道。
  “不就是吗?”中年男子道,“这镇上谁不知道。”
  “你能带我去拜访一两位吗?”他很想听听亲历亲见过的人是怎么说的。
  “现在人家都不大肯说了,这你应该都懂的。”中年男子道。
  他想这倒也是的,经过一次次运动,现在谁敢说这种听上去就是很封建迷信的东西?
  弄不好,真的要被扣上一顶什么“帽子”。
  “我说过了,离她远一点,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我要走了,有事等着我去干。”中年男子匆匆地离去了。
  等他想再问点什么时,那个丑陋的男子已走远了。“真可怕啊!”他愣了一会儿。
  他根据那位女售货员的指点,沿着镇后的一条已长满青草上山道,先找到了五凤庙的遗址。五凤庙前的路是用石板铺的,两旁都是参天古木,都是些枝形虬曲的松树,显得有点阴森可怖。所谓遗址,只是一块紧贴着山麓的平地上,有的地方铺着地砖,上面还残留着几块圆鼓形的柱础石,也就是大殿柱子下面所安放的基石,其他什么也没有了。就是这种基石也不全了,天底下总有胆大包天的人,天不怕、地不怕的,连听听也让人害怕的五凤庙的东西,也敢偷走。
  他驻留了一会后,走上庙右侧那条小径上山。坡道开始是有石级的,石级两旁也长满了他多数叫不出名字的树木,他只认得其中有一些是松树。这时他想,原来这山并非像小桃、女售货员她们所说的,仅是些光秃秃的石头。他走着,树木渐渐低矮起来。天上也下起了蒙蒙细雨。
  他打开了向小桃家借的有点发黑的油布伞。雨几乎无声地把伞面打湿了,斜在下方的两只角上,慢慢地滴下清亮的雨珠。他越往上走,小径两旁的树变得越稀少,也越小了。路也不好走起来,因为不再是整齐的石级,而是在石头山体上随意打凿的踏脚地方。风却越来越大,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啸声,仿佛山上山下有千军万马在厮杀呐喊。
  他抬头看时,刚才还清晰可见的山峰,此时全被白茫茫、涌动着的浓浓云雾吞没了。他真没想到下雨时云层会如此低沉的,女售货员说过这五凤山主峰玉凤峰也不过是三百余米。他正惊异之际,忽然发现在远处的高高山道上,有一个浑身着红的人影从雾气中闪现出来,好像是一个披着长发的女子。可他想再看看清楚时,那红色的人影却已不见了。他感到胆战心惊,甚至怀疑刚才看到的是不是一个人!他想到那个丑陋男子讲的传说,他想难道那个红衣女子真的是一位被孽凤要去当新娘的人吗?这时一团团白雾向他弥漫过来,他不敢再往上爬了。
  顿了一会,云雾好像散开了些,他又不甘心地向上爬了几步。回头一看,山下什么也看不到。在白茫茫的荒凉山道上,只有他孤身一人。前面也几乎没有什么路,只能手脚并用往上爬,他爬了几步,不敢再往上爬了。
  他不甘心而又无可奈何地返回起来。这时,他注意到很难称为路的边上,不远处有一块巨石,像一个坐着的人,他心想这大概就是被称为“石娘子”的石头了。他注视了一会,正要移开目光时,见巨石边的石缝里,开着几枝奇异的花。初看上去像百合花,但仔细看去,它比百合花更洁白,似乎还放着光。他慢慢地爬了过去,见似喇叭形的花瓣上,有无数的细小水珠,映着从云层中透下阳光,闪闪发亮。他想摘一枝回去,记得老申头说过,只有妹妹申玉凤常帮家里养的花草浇水。可他立即感到沮丧起来,申玉凤已与自己全无关系了,只是自己还会时时想到她而已。他一手拿伞,一手扶石头继续下山。他想起“上山容易下山难”的老古话,心想原来是指这种几乎没有路的山,而那种有整齐石级的山,下山总是要比上山轻松得多。当然,如果把“上山容易下山难”作引申,比喻为着手干事容易,收场却难,就另当别论了。
  他回到山脚下,又在五凤庙遗址附近徘徊了一会,不无遗憾地望着从半山腰起已被云雾吞没的五凤山,才慢慢离去。
  
  在大队办公室,他虽然没碰到那个是辛队长战友的大队长,但从大队会计处打听到了阿毛和“独眼龙”两人的具体去处。阿毛与“独眼龙”的确是分在同一个生产队的,生产队也是一个仅几十户人家的自然村,叫李家堡的。听说,李家堡离小镇不远,他立即动身赶去。
  因为又下起雨,在赶往李家堡的路上,也没有遇见过什么人。走近李家堡时,才见远处的稻田里有一个极像阿毛的人,身上穿着塑料雨衣,手里拿着一根长竹竿。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叫一声“阿毛”试试时,阿毛已大声叫他了。
  “‘眼镜’,你来啦!”阿毛还快步向他靠拢过来。虽然他们真正认识和分开,都是在那次从农场来的时候,算足了还只有两个星期,但这时像久别的亲人好友在异乡重逢一样,两人激动得又是握手,又是问候,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那个……那个……”他是想问“独眼龙”情况的,但叫不出人家名字,又觉得叫人家绰号也有点不妥。
  “你是问‘独眼龙’吧?他叫李文俊。”阿毛道。
  “哦。”他又道,“他倒不与你一起出来?”
  “他来了没几天就回家看病了。”阿毛道。
  “他生病了?什么病?”他问。
  “没有病,他哪里会生病?”阿毛又道,“你懂的,不讲看病,怎么请假?”
  他心想,难怪辛队长说他们是捣蛋鬼,会丢农场的面子。
  “你倒不与他一块回去?”话刚一说出口,觉得有点不妥,阿毛肯定会不开心。
  “‘四眼狗’,你这是算什么意思?”阿毛果然非常不高兴地反问道,“他骗病假,我也一定要骗病假吗?”
  “我没有这种意思?”他声明着,又道歉地道,“也许我不该这样问。”
  “算了。回家,谁不想回家?”阿毛道,“可我与他不同,他父母都是教书的,虽然也受过冲击,但他回去至少还有房子住。可我回到家里,恐怕连一张床也没有了,要睡地铺!”
  他点着头,他能理阿毛的话。像自己很小就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而有些同学家兄弟姐妹多,只能钻阁楼或睡上下两层的那种双人铺。而且,随着小孩的长大,更是局促起来。他又注意起阿毛刚与他握手时,随手插在稻田里的竹竿,他越来越怀疑是一支自制的蛙枪,一种在竹竿一头绑着两根磨尖的钢丝,也有绑好几根钢丝的简单渔叉。
  “你在干什么?”他看着那支极有可能是蛙枪的竹竿问道,“你在抓青蛙?”
  “怎么啦?犯法啦?”阿毛一脸不乐地反问起来。
  他也稍稍有些不悦和吃惊,心想阿毛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如人所说“翻脸比翻书还快”!但又声明道:“我没有说你犯法。”他真的有点吃不准起来,早就听说青蛙是益虫,是受国家保护的,但没有真正见过有关的法律(法规)条文。
  “抓是不准抓的,”阿毛却嬉皮笑脸起来道,“趁着下雨天,没有人出来,抓几只改善一下生活。”
  他无奈地摇了一下头。
  “你还没吃饭吧?”阿毛道,“回去做饭吃,已抓了两只(青蛙),正好一人一只。”
  “我不吃(青蛙),也不够我们吃。”他道。
  阿毛理解错了他意思,问道:“你要吃多少?让你尝尝鲜的!要不你等着,让我再抓几只。”
  他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道:“我肚子是有些饿了,回去吧!”
  “回去,我也肚子饿了。看看我们住的地方!”阿毛显得兴高采烈地道。
  
  阿毛他们的房子,是生产队做仓库的一排房子的最边边上的一间,也是稻草棚顶的。他一进门,第一眼看到是屋顶与墙之间的那些透着亮光的缝道。
  “天冷起来,你们要想办法补上的。”他指着那些缝道说道。
  “你以为‘独眼龙’会马上回来?”阿毛道,“有得好不回来!我也看情况,不行就回家。他们也不缺我们。我们也不拿他们钱,我们拿的是农场发的钱(工资)。”
  “回家打地铺?”他开玩笑地道。
  “嘻嘻!”阿毛笑起来。
  “你们的床还不错。”他看到了两只靠墙放着的木头单人床,觉得比自己那只用木板临时搁的床要像样得多了。
  “你知道用什么木头做的吗?”阿毛神秘兮兮地问他道。
  “不知道。”他心想我怎么会知道用的是什么木头?
  “是用棺材板做的!”阿毛道,“是前两年扫‘四旧’时,掘坟掘出来的,原来打算做猪栏栅的,他们要自己养猪了。”
  他想了想,觉得没有见过自己所在生产队有猪棚。心想回去就向张队长建议,生产队养点猪,可以壮大集体经济,增加农民收入。又问道:“睡这床,你不怕吗?”
  “你是问棺材板做床吗?”阿毛道,“怕什么?木板可做棺材板,也可以做床,做什么就是什么。”
  “嗯。”他觉得阿毛讲得也有道理。
  他帮着阿毛一起做起饭,阿毛真的把两只青蛙都杀了。吃过饭,雨开始停了。他说要早点回去,因为下过雨,许多地方路有点不好走,要走一两个小时,才能回到张家寨。
  “我送送你吧!”阿毛似乎有点依依不舍地道。
  “别送了,弄不好下午你还是要出工的。”他见雨已停了多时,才这么说的。
  “没关系的,”阿毛道,“出不出工一样的,我又没拿他们工分。这样,我只送你到村口,那就一点不会耽误我出工了。”
  “那好。”他同意道,“要带的工具,你带着。”
  “不用,”阿毛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拔草动作道,“带两只手就可以了。”
  “那我们抓紧走。”他先走出了门,拿起了放在门口处的黄黑色的油布雨伞。
  “你怎么有这‘宝贝’?”阿毛问他道。
  “向房东家借的。”他道。
  “与房东家关系搞得不错啊,可我们这里只是老鼠是邻居。”阿毛道,“晚上,有时被它们吵得睡不着觉!”
  “想办法灭掉它们。”他又开玩笑地道,“那你是在将功补过了。”他意思是抓捕益虫青蛙是罪过,灭害虫老鼠是立功。
  “你开什么玩笑!”阿毛道,“老鼠,你灭得干净?隔壁仓库里不知有多少窝的老鼠,不去管它就没事了!”
  “你这是什么话?”他道,“你不管它们,它们要吵你,让你睡不稳觉。”
  “习惯了。”阿毛古怪地笑起来道,“有时它们不闹,反而睡不着了。”
  “你有毛病!”他心里骂了一声,就向村口走去。这时,雨已彻底停了,他举目向五凤山望去,先前笼罩着五凤山的云雾都已散去,五个山峰好像被雨水洗得一尘不染,仿佛上面的每一块石头都清晰可见。
  “你看什么?”紧跟在他后面的阿毛问他。
  “五凤山,”他道,“我到你这里来之前,还去爬过它,不过没有爬到山顶。”
  “这算什么!”阿毛道。
  “你也上去过?”他不相信似地问。
  阿毛想了一想道:“我与‘独眼龙’一块上去的,山上都跑遍了!”
  “五个山峰,都爬上去过?”他像怕听错,不放心地追问道。
  “嘿嘿”阿毛笑着道:“我说得有点夸张了,大概二三个山头都上去过。”
  “没有人劝阻你们吗?”他问道。
  “开始有啊,他们还拿话吓我们,说爬上会得罪什么神,还说过去有人上去后,就回不回来了。可我们都活着回来了,还又说又笑的。开始有些人还躲得远远的,不敢接近我们了,好像我们山上兜了一圈,也变成妖魔鬼怪了。”阿毛又道,“他们在远处指指点点说我们,但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你们应该走上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的。”他道。
  “有什么好听的?”阿毛道,“我猜也猜得到的。他们吓我们,也自己吓坏自己。我们上去过又回来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他们自然都清楚了。”
  “照你说,他们也敢上去了?”他问道。
  “那倒不一定。”阿毛道,“他们中有的人,怕五凤山是怕到骨子里的,像中了魔法一样的。他们是在崇拜五凤,把它们当成了神。地方落后,人也一个个的傻啊!”
  “阿毛,”他觉得这样讲有点不妥,想了好一会道,“恐怕也要尊重他们的‘信仰’。我说‘信仰’,不知说得对不对。我感觉好像是这样的。”
  “你说是‘信仰’也好,我说是中魔也好,都是一回事。我想有更多的人上去,都没有事,他们就会不怕了。”
  “你说得对,要上去的人多了,才能解除施在他们身上的‘魔法’。”他道着时,又去看静穆地耸立在蓝天里的五座山峰。他觉得村口就在前面了,对阿毛道,“你就送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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