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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荒漠之花 (1)

作品名称:神山·魔山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4-01-28 10:01:16      字数:5166

  他走进房东大婶的卧房,见小桃正在里面为房东大婶擦身。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瞥见了房东大婶裸露着上身,忙退了出来,见房东大叔还坐在火塘前熬药。火光正映在房东大叔黑色的脸膛上,看上去倒也红光满面的样子,他不知该向房东大叔说些什么。
  “她没有什么大病。”房东大叔头也不抬地道。
  “嗯。”他点了一下头,很想快点离开,也想到还好没有直接去东偏房敲门,不知小桃要到什么时候才去织布?他还下意识地朝东面墙上的那扇门看了一眼。从这扇门也是通东偏房的,但要穿过小桃的卧室。在白天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已经穿过一次。现在清楚了这个情况,当然不会再随便去穿了。
  “你快回屋里看书吧!”房东大叔道。
  他想:他怎么知道我一直在看书的?难道前些天他来偷看过我在屋里做什么?不过,他也想到也有可能是小桃说的。
  “大叔,有事叫我一声。”他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油灯太暗的话,可以多点几根灯芯。”房东大叔关照他道。
  “嗯。”他有点感动地点了点头。他总感到自己屋里光线太暗,但没有想到过可点上两根灯芯、三根灯芯的,仿佛认为点一根灯芯是天经地义的事;或者说,认为在十分贫穷的地方,只能点一根灯芯,点两根灯芯有点太奢侈。他刚才看到房东大婶睡的房间里,也只用一根灯芯。
  
  他从正屋里出来,见月光如水,禁不住地走到场地中间,回头眺望屋后远处的五凤山,在月光下五个朦朦胧胧的峰峦给人无限的想象空间。他一面想象着自己正走在山间,一面在场地上不停地踱步,一直到东偏房的窗口里透出了亮光。他走近东偏房的那扇朝外开的门口时,听到了里面发出的“咔嚓、咔嚓”声。
  仿佛小桃也一直等着他似的,他在门口一站定下来,屋里的织布声就停住了。当他伸手要敲门时,小桃已把门打开了。
  “听到你脚步声,我知道你来了,快进来吧!”小桃热情地让他进屋子。
  “你妈睡了吗?”他走进屋后,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东偏房。
  房间里那盏火光摇曳的油灯,也只点着一根灯芯,光线很昏暗。木头制作的踏板织机,显得更大了,仿佛要把整个东偏房撑满了。
  “我爸对你说了什么?”小桃随意地问他道。
  “没说什么。”随后他笑了一下道,“你织布吧!”
  小桃坐上织机,抬脸向他莞尔一笑。他仿佛又看到了昔日母亲坐在钢琴前的样子,脸上掠过一阵凄惘的笑。眼前只是穷乡僻壤,农闲时只能吃些稀饭(而他因是农场职工是有定粮的,来时队里还为他们每人准备了一袋大米,不至于马上喝粥),哪里会有钢琴,许多人连听也没听说过。那天他刚到时,一些跟着来看热闹的孩子,还把他带来的肥皂粉误以为是白糖,趁他不注意时,用手指蘸了放到嘴里舔偿。他听到吐口水的声音,回头去看时,见一个个小孩都在吐口水。再一看,自己那袋本来用夹子夹得好好的肥皂粉,袋口已被打开,他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立即叫几个小孩快用清水去漱口,又对他们道:“哪天我去城里,带糖果来给你们吃。”听了他这样说,有的孩子很高兴,有的听了却很木然,显然还不知道糖果为何物。
  小桃早就埋下头去,脚踩着踏板,双手灵巧地将木梭子在经线中穿过来穿过去的,把纬线一根一根加上去。开始他还感到新鲜,着迷似的看着,还坐上去要试几下。
  “我不行。”他感到自己不能像小桃那样,手脚灵活配合,更怕把织到一半的布弄坏,就不敢试下去,站起身道,“还是你来吧!”
  “这本来不是你们男人做的(事)。”小桃边说边坐到了织机上。
  他想到生产队长说过话,像不服地道:“男的要么是不想做,要做起来一定比女的做得更好!”
  小桃不仅没有反驳他,反而笑道:“是的,我爸就比我织得好,织机有了问题,也是他弄好的。”小桃说完又轻巧地织起布。
  他继续看着小桃织布,但很快就感到倦怠了。
  “你要织到什么时候?我要回去睡觉了。”他打了一个呵欠后道。
  “嗯,你累了,快去睡吧,我还要织一会儿。”小桃手脚不停地对他道。
  他走出了东偏房,外面却一片漆黑。刚才天上的那轮明月,被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没有月光的夜晚,农村是寂静乌黑的,偶尔传来怪异的鸟叫声,刺耳而令人毛骨悚然。
  他回到屋里躺到木板搁的床上,禁不住地失声痛哭起来。一时间,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伤心不已?后来才慢慢想明白,自己虽然不能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也从小生活优渥;也谈不上是“集万千恩宠于一身”,但也因为是家里的独生子缘故,父母的宠爱都集于他身上,对他百倍呵护,不让他受一点委屈。但自从父亲死后,一下子仿佛从云端跌落下来,有时连吃饭也成了问题,现在又独自到了这偏僻闭塞的地方,连一个知心、能说上话的人也没有!从小桃处看了织土布回来,他见幽暗、空荡荡的屋子,一时间情绪失控,悲从中来,就哭起来。他哭了一会,仿佛心中的闷气、不痛快得到了一定的释放,心情转好起来,觉得房东一家很善良,房东大叔虽然对自己有些误会,但对自己还算不错。房东的女儿小桃,对自己更是十分友好。他也想到了,那位生产队长对自己也很友好,还有点说得来。已在他的“鼓动”下,队长建水库的决心也更大了,这让他觉得自己在这农村,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他想着想着渐渐睡去,可他感觉有人摇晃着他的床。他睁开眼,见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站在他的床前。
  “你是谁?”他从床上跳起来,打量着老妇人,十分狐疑地问道。
  “我是小桃的奶奶。”老妇人笑眯眯地回答他。
  他这时一点也想不起来,生产队长曾给他说过的关于“疯奶奶”的一些话,因此,又问道:“小桃奶奶?你从哪里来?有什么事找我?”
  “我是来问你一下,我孙女小桃,你觉得怎么样?”老妇人眼睛也像笑着似的问他道。
  “很好啊!”他说了心里话,“她已帮了我很多忙。”
  “那你也要对她好一些啊。”老妇人道。
  “我会的。”他并不是临时应付,而是真的觉得应该知恩图报,他会对她好的。
  “她妈病了,你告诉她,‘心病还得心药来治’的。”老妇人道。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小桃。”不过,他这时想,她既然是小桃奶奶,为什么不直接去对小桃说,或者去对小桃母亲直接说,还要通过他来传话做什么?
  “我要走了。”老妇人道。
  “你要去哪里?我送送你。”他准备送小桃奶奶一阵,要上前扶老妇人。
  “不用了。”老妇人推开了他。
  他这时醒来,哪里还有什么老妇人?自己也并没起身,还躺在床上着。这时他才想起了生产队长的关于“疯奶奶”的一些话,想到自己梦到的是小桃已死去的奶奶,心里有些后怕起来。但是,他想自己是革命青年,怎么可以相信这世上有鬼神什么的?他想,梦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而且梦中的老妇人,自称是小桃的奶奶,对自己并无恶意。所开的“药方”,也有一定道理。他想着想着,又睡着了。
  
  第二天吃过晚饭,他拿起了同学孙关兴送给他那本大学一年级的文学课本,随手一翻,又翻到了印有苏东坡那扁平丰腴行书的插页,他也有了想写字的冲动,但既无笔、墨等“文房四宝”,也无可铺纸挥笔的桌子。他想到了岳母曾经在沙子上教岳飞写字的故事,便用手指在自己的大腿上,临摹起苏东坡的字来。当然,这样的“临帖”,他不知道自己的字写得到底好还是不好,是不是也有了苏东坡的风格?他临摹了一会,想到了什么,放下了书,又跑进了东偏房,但并不是想去看织布,他对这踏板织机已毫无兴趣。
  坐在织机前的小桃停住了车、从织机上抬起头来,含笑着看着他,等他开口说话。
  “听大叔说,你妈的病已好了,是不是?”他是在田头小息时,从房东大叔与生产队长的两人说话中听出来的。
  “是的,”小桃道,“医生本来就说我妈没有什么大病的,只是想得过度,长时间地睡不好觉,才发病的。”
  “嗯。”他点头时想到了昨夜所做的梦中,那位老妇人说的“心病要用心药治”的话,决定对小桃说出自己昨晚所做的这个梦,想了想道,“我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梦?你说吧!”小桃催着他快说。
  “我梦到你奶奶了。”他道。
  “不可能,你又没有见到过我奶奶!”小桃又强调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死了,你怎么会梦见她?你一定是在骗我。”
  “我肯定没有骗你。”他又道,“我也感到奇怪,不过,昨天张队长是对我说起过你奶奶的。”接着又吞吞吐吐起来,“他好像说人家都叫你奶奶为‘疯奶奶’的,说她还会替人看病什么的。”
  “她是会看病的,我是听我爸妈说的。”小桃道,“我有时也很怀疑,这是不是在瞎说?在我感觉中,她只是个与其他人家里的老奶奶一样的老人,字也不识一个的。”可小桃又话锋一转道,“她替人看病时,是不让我小孩看的。”
  “张队长说,你奶奶替他也看过一回病。”他这时脑子里想象着梦中的那位老妇人一手拿鸡,一手拿菜刀,手舞足蹈的样子。
  “这我都不知道的。”小桃很强调地道,显然小桃不想多提及她的奶奶。
  他能理解小桃内心的想法,也转了话题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上五凤山去的最近的路吗?大概要走多少路?”
  “你要去五凤山?你上去干什么?”小桃显得有点紧张地问道。
  “去玩玩。”他笑道,“走快点,一两个小时能走到吗?”
  “要走半天。不过,你走得快,一两个小时也有可能走得到。”小桃几乎一直用一种吃惊的眼光看着他,仿佛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最后又不安地劝他道,“你还是不要去的好,那里很危险的。”
  “危险?”他笑笑道,“许多人是这样说,但都经不起追问。一些所谓危险的事,都只是一种听说,没有一个是说的人真正经历过的。像你也没有真的上去过,又怎么知道上面到底有没有危险?”
  “我去过山脚下的五凤庙,现在已经没有了。”小桃道。
  “破‘四旧’时,破掉了吗?”他猜想着问道。
  “是的,”小桃道,“老人们都说以后会遭报应的。连我们也都会遭到很可怕的报应的!”
  “那些拆庙的人不怕吗?”他问道。
  小桃道:“我爸说他们是听毛主席号召,毛主席的星宿大着哩!”
  “是吗?”他觉得这说法很新奇,也更加觉得应该上五凤山去看看,又半开玩笑地道,“我是外来人,‘五凤’不一定会欺侮我吧?”
  “不分本地人、外地人的,是看你运气好不好,恰好碰那只端凤,就没有危险了。”小桃道。
  “那就让我碰到那只瑞凤吧!”他还是半开着玩笑道。
  “谁能保证你一定碰上那只瑞凤呢?何况坏的凤,比好的凤多几倍哩!”小桃显得十分担心地道,“你还是不要去吧!”
  “‘一端四孽’,那只是传说。”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现在讲科学,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哪里还会相信这种传说?传说只是能为一些搞历史研究的人提供一定的参考罢了。”
  小桃不出声地尴尬笑着,过了好一会问他:“我们太落后了,是不是?”
  “哦,”他忙道,“我绝对没有,没有指责你们落后。”他说得有点语无伦次。
  “你一定要去就去吧。”小桃有点伤心地道,“上面只有光秃秃的石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反正这里的人都不随便去的。”
  “我明天就去,上午一收工,我就直接去。”他因为听小桃说一两个小时可以走得到山下,觉得只要请上半天假,时间也就足够了。
  “那你要带点吃的东西,还要带一把雨伞,上面有时会下雨的。”小桃道。
  
  第二天,他向生产队长请半天假,张队长一听他是要上五凤山,就没有同意,但推说是因为田里的活太多,所以不能准假。
  “今天除了拔草,还要干什么?”他想到从他来到张家寨后天天在除草,因此,有点不大相信地道。
  “稻田除草,不是很重要的事吗?”生产队长有点恼怒似的反问他。
  他感到这位张队长今天有点强词夺理,但他怕生产队里真的还有别的事要干,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到了下午,仍然是去稻田除草,他就全明白了,当然,他也理解队长的苦心,队长是怕他出事。
  “张队长,”田间休息时,他挨到了队长边上问,“你不希望我上五凤山吧?”
  “我以为你忘了哩。”生产队长道,“上面把你派到我们这里,我要对你负责的。五凤山也不是不能上,最好有伴一块去。你今天下午去,也太匆忙,恐怕天黑之前赶不回来。”
  “不是说一两个小时就能到山脚下吗?”他心里疑惑地问道。
  “一两个小时到底是多少时间?”队长道,“熟悉的人还差不多,你又不熟悉。你也看到了,又没有什么路,走着走着就没有方向了。山上也没有什么路,你怎么爬?这都要考虑到的。要去也要一早去。不过你还是不要去,遇到了危险,我没法交代。”
  “山上真的一点路也没有吗?”他半信半疑地问。
  “几乎没有。”队长道,“你想,几乎没人上去的,哪里来的路?”
  “我都明白了。”他道,心想今天去不成五凤山了,下了工就去大队里打听一下阿毛与“独眼龙”的地址,看有时间的话,再去找他们。
  一下工,他就直接向大队部所在的一个叫五凤镇的小镇赶去了。他沿着一条乡间小道,一直向东前去。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了也位在五凤山南面山脚下的一个小镇。小镇很小很小,只有近百户人家,短短的街上仅三、四爿店家,他看到的是一家不大的百货店、一家茶馆兼点心店和一个很小的理发店,都是公社供销社的下伸店,此时都已关门。当他问路摸到生产大队的队部办公室时,见也关着门,他从窗口里向里面看了看,又敲了敲门,也不见有人答应。
  这次他虽然没有打听到阿毛和“独眼龙”的地址,却发现了镇旁有一条路,好像是通往山上去的,因此,他心里高兴起来。心想等田里草除得差不时,再向生产队长提出请一天假,先到这里打听阿毛与“独眼龙”的地址,然后就从这镇上去五凤山,当然到时还需找人问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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