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集

　　一、绿叶书屋（冬日外）
　　谭文雄在碎柴火里捡出几根细秸秆，用抹布擦净，用自己钥匙上的小刀劈开，在门槛边摞成了一小撮。
　　吕品拿着塑料布过来，在门上比量。
　　谭文雄：“你这赶上聚宝盆了，要什么有什么！”
　　吕品：“唉，都是些破烂，要是别人我还不好意思往出拿。”
　　谭文雄：“挺好！这街边的门还是塑料合理，就过日子这方面还真得跟你学。”
　　吕品高兴：“少来！都是穷人家的孩子，谁也不比谁差哪，也不比谁强啥！”
　　谭文雄用劈开的秸秆压住塑料布，吕品从兜里掏出秋皮钉，谭文雄接过去、钉上。
　　谭文雄：“齐活！”
　　吕品：“老何家姑娘嫁给了老郑家，正合适（氏）！”
　　欣赏了一会儿，开门。
　　谭文雄：“进屋坐会儿。”
　　吕品：“坐会儿！”
　　
　　二，绿叶书屋（冬日内）
　　谭文雄从咸菜坛里取出芥菜英，用水洗过，放在菜板上切碎。
　　吕品：“炕炉好像就咱这有，东北是在屋地中央点炉子。连河那边都是大炕，冬天烤火盆。”
　　谭文雄：“咱这缺柴火，用炕炉能使所有的火都不白瞎。”
　　吕品：“好像是那么回事。有文化是好哈，能明白很多道理。”
　　谭文雄：“咱俩都是初中毕业！我是入伍后又学了点。”
　　吕品：“就你在部队学的，我一辈子也撵不上了！”
　　谭文雄：“你挣的钱，我也撵不上啊。”
　　吕品：“不能瞎比。”
　　谭文雄：“这不挺明白吗！”
　　吕品：“嘿嘿，有点不平衡，发个小牢骚。”
　　谭文雄用炉钩掀开炉盖，放上马勺，加水，放进芥菜英，用刀在手上打豆腐。
　　吕品：“看这刀法挺老练啊？”
　　谭文雄：“没啥事时去厨房帮厨，有个兵他家是开饭店的，那小子能把豆腐切成头发一样的丝。”
　　吕品：“部队里真是藏龙卧虎啊！”
　　谭文雄：“都是从各地选的，啥样人才都有。哎，咱买的窗花啥时候到呀？”
　　吕品：“说是今个上午来呀，这都快尚午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谭文雄：“我也去，让它在这煮着，回来就吃饭。”
　　吕品：“住在这就是方便，做饭现买盐都来得及。”
　　谭文雄把三个白薯面饽饽和一个肉烧饼放在锅盖上。
　　
　　二、道口（冬日外）
　　村中的主街，道边摆着生肉、熟食、小百货、蔬菜等摊位。人们习惯把这里叫“道口”。
　　村民甲：“文雄，多咱回来的？”
　　谭文雄：“大伯，我前天回来的，您老好啊？”
　　村民甲：“能吃能睡，还行！”
　　谭文雄：“那就好！”
　　村民乙：“这回过完年走不？”
　　谭文雄：“我们过年不休假！”
　　村民乙：“唉，连个团圆年都混不上啊。”
　　谭文雄：“嘿嘿，没办法，当兵的就这样！”
　　村民乙：“唉，还得守家在地。”
　　中年甲：“要是没有解放军站岗，咱们哪来的守家在地呀？大伯，你的思想有问题了！”
　　谭文雄：“嘿嘿，叔，不忙啊？”
　　中年甲：“闲腊月嘛，等着过年呢！怎么着，听说你又要提干了？”
　　谭文雄：“别听人瞎说。”
　　中年甲：“嗯，你打小就有出息，好好干，是咱们庄的骄傲呢！是吧，吕品？”
　　吕品：“那当然，必须的！”
　　村民甲：“咱吕品也不孬！”
　　吕品：“嘿嘿，大家伙抬举！”
　　谭文雄：“叔，大伯，您们呆着！”
　　看着谭文雄、吕品的背影
　　村民乙：“表面光鲜心里苦。”
　　村民甲：“你这是狐狸心理，就看不得别人好！”
　　村民乙：“当个军官顾不上老婆孩子，你看那娘俩过的啥日子？那有点钱的不是差点被人害死？唉，踏踏实实地挺好。”
　　中年甲：“昨天晚上吕品召集所有本厂老板开会了，说是不许再恶意竞争，还出了条例，以后咱们庄要精彩了。”
　　村民乙：“你看吕品穿得跟个皮缸似的，听说他上次送货被人扒光了扔进了大山，是狗熊把他背到路边，让谭文雄看见的？”
　　村民甲：“说是谭家老二救的他。要不他咋穿着军队的衣裳啊。”
　　村民乙：“我就说嘛，守家在地的好！”
　　村民甲：“你那是没出息！”
　　中年甲：“没牙了自是咬不动，年轻人谁不想往好了奔！赶明儿个就让我儿子报军校。”
　　村民甲：“我孙子也和他爸商量要当兵去，他爸还舍不得，我支持！”
　　村民乙：“人家说他儿子，你说孙子，这不明摆着占便宜吗？”
　　村民甲：“我都能当他爷，还用占便宜！”
　　中年甲：“你竟挑事。”
　　村民乙：“不跟这挑事，回家吃饭去！”
　　中年甲：“白面大饼，细粉汆汤啊？”
　　村民乙：“哎，好吃着呢！”
　　看着村民乙的背影
　　村民甲：“一家子病包，想当兵还得中呀！”
　　中年甲：“是呢，你瞅他可怜，他看人不顺眼。”
　　村民甲：“就说吕品，这些年豪横吧，他服过谁？你看看他在谭文雄跟前就像个跟班，关键是他还挺开心。”
　　中年甲：“就是，保家卫国还能练个好身板，别说打仗怎么的，真要打起来，老百姓更没好。就得让孩子当兵！”
　　路边卖炮仗的招呼吕品：“吕厂长，过年准备炮仗了吗？”
　　吕品：“还没有，你欻空给我弄几箱。”
　　卖炮长的：“几箱？往年是五箱，今年不多准备点？”
　　吕品：“我回来那天放几箱着？”
　　卖炮仗的：“那天一共十箱。”
　　吕品：“过年三箱吧，意思意思得了。”
　　卖炮仗的：“今年出了好多新礼花，挺好的，看看不？”
　　吕品：“一样来一箱。”
　　卖炮仗的：“好了！”
　　谭文雄：“给我五挂鞭。”
　　卖炮仗的：“一千的？”
　　谭文雄：“嗯。”
　　卖炮仗的用黑色塑料袋装好：“给，拿去给我侄女放着玩，不要钱。”
　　谭文雄：“那怎么行！”
　　吕品：“该收就收着，要不让人难为情。”
　　卖炮仗的接过钱：“中啊！”
　　往前走，在市集的尽头一个房山的墙根处摆着窗花的摊子，老人还是之前的装束，旧帽沿压着耳朵。
　　吕品：“不是让你给我送去吗，这么冷的天，还在这站着干啥？”
　　老人：“不能伸手吃白饭，知道你用不了那些，挑最好的已经给你留出来了。”
　　老人从小匣里取出窗花递给谭文雄：“这是我娘子买的。”又拿出一摞递给吕品，“这是您要的二十对，不重样。剩下的再串几个集也就差不多没了。”
　　吕品接过窗花：“您哪庄的来着？”
　　老人：“上庄！”
　　谭文雄：“不近呀！”
　　老人：“庄户人走几步路不算啥！”
　　旁边卖山楂糕的从木板盘里割了两块，送给了小康和萌萌。
　　吕品立刻把钱递过去：“不能这么惯着孩子！”
　　卖山楂糕的：“没事，不值钱！”
　　吕品：“大小也是买卖，不能白吃，必须收钱！”
　　谭文雄：“拿着吧，要不我们不能吃！”
　　老人：“拿着吧，他们是好人！”
　　卖山楂糕的：“唉，这怎么说的呢，寻思给孩子点吃着玩呗，还给钱了！”
　　萌萌和小康来到小玩具摊前。
　　萌萌：“欻棋！”
　　谭文雄：“哦，真是的，塑料做的！”
　　吕品：“这不就是咱们小时候玩的羊拐吗？”
　　谭文雄：“形状完全一样，但材质不一样，我闺女说了叫欻棋！”
　　吕品：“头回听说欻棋，谁告诉你们的？”
　　小康：“欻棋！萌萌说的。”
　　谭文雄：“管她谁教的，有名字就行。买两副！”
　　小贩：“买几个？”
　　谭文雄：“不是五个一副吗？”
　　小贩：“这轮个卖，那就是十个，一块钱！”
　　谭文雄给钱，小康和萌萌挑好颜色，捧在手里。
　　萌萌：“哥！”
　　志宏没有停下直接跑了过去。
　　
　　三、老院（冬日内）
　　村长坐在炕沿抽烟。
　　志宏：“刚才在街上碰着王八犊子了，还叫我，我没搭理她，就跑回来了！”
　　嫂子从裤兜掏出钱：“好儿子！给你，卖烧饼吃。”
　　志宏：“再给我十块，她买骨头崩了，我也买！”
　　谭大宝：“那是丫头玩的。”
　　志宏：“不管，她有我就得有！”
　　嫂子：“是，她们有的，我儿子就得有！给，再买个大刀，她们没有！！”
　　志宏抬手打掉了村长手里的烟卷。
　　村长：“哎！”
　　谭大宝重新递烟，拿起打火机点烟：“孩子不是故意的。”
　　志宏：“你抽烟我点火，烧着胡子别怨我！”
　　嫂子：“滚犊子！”
　　志宏捏着钱跑了出去。
　　村长：“七岁看老啊！”
　　谭大宝：“还小呢，还小。”
　　村长：“照你们这么惯着，不好说啊！”
　　嫂子：“唉，树大自然直！”
　　村长：“唉！我回了。”
　　嫂子捂住胸口：“哎吆！”
　　谭大宝急忙站起来拉住村长：“你不能走，事还没说完呢。她这两天着急，一宿宿地睡不好觉，你不能不管啊？”
　　村长重新坐定：“也没见你们这么贪的，拿人家这么些年好处还不够？还敢去告状？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谭大宝：“我就是搞臭他，让他再提干！”
　　村长：“人家没有嘴呀？”
　　嫂子：“我跟那个干事熟！”
　　村长：“熟就会给你顶雷吗？没事时贪点便宜，也就算了。咋的，天下都是你的？”
　　嫂子：“那就白吃这个亏了？”
　　村长：“这么些年你占的便宜还少吗？”
　　谭大宝：“不是，这房子决不能给他！他又用不着。”
　　嫂子：“我是冲这三间房子嫁的！”
　　村长：“拉倒吧！你结婚前还没有这房子呢。”
　　嫂子：“他们答应盖新房着！”
　　村长：“自古以来，结婚前答应的事有几个是准的？再说了，一盖的时候就说他哥俩一人一间半。”
　　嫂子：“不管，反正没了这房子，我就跟大宝离婚！”
　　村长：“你吓唬谁呢，我不给你传这话，有本事你自己个说去！”
　　谭大宝：“他都不是老谭家人，没资格继承老谭家的财产！”
　　村长：“除了那两间老屋是祖业姓谭，这三间新房，你出过钱吗？人家不但出钱还出了力，人家全要回去都没说的。你凭什么住在这呀？”
　　嫂子：“凭我们姓谭，凭他是拖油瓶！”
　　谭大宝：“凭他没侍候老人！”
　　村长：“你爸是没侍候着，你妈可都是他媳妇侍候的，再说人家都出钱了。”
　　嫂子：“那是他妈！”
　　村长：“他妈是不是给谭大宝浆洗缝补那么些年？他妈是不是把你娶进门？他妈是不是帮你带孩子？你才能成天的串门子压大街？他妈是不是你婆婆？你婆婆怎么死的还用我多说吗？”
　　谭大宝：“他跟你说了？”
　　嫂子：“他们胡说八道！”
　　村长：“大家伙都看着呢，心明眼亮！不说是因为你们是一家人，现在，人家站起来了，别做梦了！”
　　嫂子抓着村长的胳膊撒娇：“就做梦，就做梦！”
　　村长：“刺棵子粘裤子上，还赖上我了？”
　　谭大宝：“您手眼通天，给拿个主意吧！”
　　村长：“唉，摊你这么个亲戚，真是小米粥里掺花椒，麻烦啊！”
　　嫂子：“给大哥烧水去！”
　　村长：“不用，不渴！要我说呀，你们家这点事先放下，毕竟他是你兄弟，说几句好话兴许就能过去。”
　　谭大宝：“好话，给他？美得他！”
　　嫂子：“老嫂比母，长兄如父。他们得孝敬我们！”
　　村长：“真不嫌牙碜！你们也不怕折寿？真是什么有理说什么呀。”
　　谭大宝：“他把门都拆走了！还有啥干不出来？”
　　村长：“他拆门是有用，拆别的有用吗？再说毕竟是军人，他媳妇也厚道。”
　　嫂子：“厚道？你没看呢，急眼了咬人呢！”
　　村长：“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是你欺人太甚了。我是说事有缓急，现在要紧的是官司的事。”
　　谭大宝：“那事不怕，我就不信有进监狱的哥嫂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不管也得管！”
　　村长：“恐怕最没好处的是你儿子！”
　　嫂子：“你说他能看着不管？”
　　村长：“他没告你侵占他的财产就不错了！”
　　谭大宝：“到那时候，我就到部队上告他忘恩负义，让他也混不下去！”
　　村长：“烂泥扶不上墙。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嫂子：“哥们兄弟还能上法庭？”
　　村长：“花大姐不是把儿女都告了，还胜了！”
　　嫂子：“她还让我做伤害鉴定着，都是那个二老婆不帮我，反给人家作证明！”
　　村长：“你把人家当软柿子捏了又捏，还打上门去，是我也不帮你呀！”
　　谭大宝：“胳膊折了藏袖子里，她就不应该帮外人！”
　　村长：“这会儿，他们又是老谭家人了？我看明白了，分责任他们是自家人，分好处他们就是外人。”
　　嫂子：“哎呀，说官司呢，说他们干啥？”
　　谭大宝：“对对，跑偏了！”
　　村长：“现在人家住院了。”
　　嫂子：“她原本就有病！”
　　村长：“可是又犯了呀，而且严重了，这些是你造成的，没错吧？刑事附带民事，要想不坐牢就得庭外调解，多摆摆家里的困难争取同情，再多花点钱，许是能过去。”
　　谭大宝：“那得多少钱啊？”
　　村长：“我说不好，法官自有账可算，还得看人家要多少。”
　　嫂子：“找个律师，帮咱！”
　　村长：“律师拿钱办事，成不成你都得给律师费。再说就这，我都能看出打不赢的官司，律师要是接就是冲着你的律师费了。”
　　谭大宝：“我问过了，律师费按比例收，那得不老少钱呢！你说没用，就不请了。”
　　村长：“我是建议你庭外和解，请不请律师你们自己合计。”
　　村长走了。
　　嫂子：“你个废物！我怎么瞎了眼嫁给你！”
　　谭大宝：“你不废物，咋没人要你呢！”
　　嫂子恼羞成怒蹦起来，揪住谭大宝的头发，两人扭打在一起。
　　
　　四、病房（冬日内）
　　玉竹给倩珍梳头，倩珍情况好转，还是木木地不说话。
　　玉竹：“乡下的条件太差了，又不会劳动，她就听信了坏人的话，为了回城找到支队干部做交易，结果她怀孕了，怕挨骂反而不敢回家了，彼时一个男同学出面和她领了结婚证。她仍然不能原谅自己，生下孩子后看也不看，也不肯喂奶，怕孩子饿死只能送了人。后才政策下来知青都返城，她却不肯走，坚持留下来做农民，其实就是想离那个孩子近一些。”玉竹把木梳上的头发撸下来装进了褂兜，走到前面对着倩珍，“有空就想想她们为什么不喜欢你？好吗，下次来，你告诉我。”
　　倩珍艰难地翻动着眼皮。
　　
　　五、医院大厅收费窗口（冬日内）
　　玉竹：“什么？谁交的？”
　　会计：“署名是汪玉竹。”
　　玉竹：“我就是汪玉竹，可是我还没交钱呢？”
　　会计翻看记录：“没错，是你交的！”
　　玉竹：“不对，肯定出错了。”
　　会计叫她的领导核对：“主任，她说她没交钱！”
　　主任弓着身对着窗口：“是不是你让别人交的？”
　　玉竹：“没有啊。您记着那人长什么样吗？”
　　主任：“等我问问经办人。”
　　会计：“您等会儿，啊！”
　　玉竹：“行。”
　　一个中年妇女跟着主任走过来。
　　主任：“你看，是她吗？”
　　妇女：“不是！那是个男的。”
　　玉竹：“他长什么样？”
　　妇女凝思回想：“那人……”
　　
　　六、绿叶书屋（冬夜内）
　　玉竹：“那人是男的，还挺年轻，有礼貌、有分寸，像个干部。”
　　谭文雄：“会是谁呢？”
　　玉竹：“听她的描述不像咱身边这几个人，王焱他们都见过更不是。”
　　谭文雄：“做好事不留名，这人一定有来历，或者和她有故事？”
　　玉竹一激灵：“难道……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