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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苦旅之始 (1)

作品名称:神山·魔山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4-01-20 09:41:48      字数:5400

  那天送他们的拖拉机开到场部附近时,他一时惆怅起来。
  这次送人的拖拉机不是那次路练时的拖拉机,是四个轮胎的,驾驶室是帆布篷的,后面还加挂了一个拖斗,但仍比那履带式的跑得快多了。驾驶室里仍然是他与老申头、队长辛根宝三个人。辛根宝则是大队里指定这次送行的负责人,这不仅因为其驾驶技术好,还因为要去的地方距他老家不远,路他最熟悉。老申头这次是作为副驾驶参与的,也是老申头本人坚决要求的。
  而他本来想与其他两位同去的老职工一块坐拖斗的,但辛队长硬要他坐到驾驶室里,说这也是一次特殊的路练。因此,当中有一段路是他开的。刚从队里出发时,他几次心不定地从驾驶室里,去看坐于拖斗里的两位老职工,很想参与他俩的交谈,因为觉得将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大家有着共同的命运。
  不过,他很快见拖斗里的两位老职工躺下休息起来,也就不再去看他们了。
  “这是两个捣蛋朋友,唉!”说起这两个人来,辛队长连连叹着气,又道,“大老汤主要想让他到更艰苦的地方去锻炼锻炼,以后回来,懂得珍惜农场的生活。依我看,不大可能,他们会在那里捣蛋的。”
  “他们会捣蛋什么?”坐在另一边副驾驶位上的老申头装傻似的问。
  “这就不好说了。”辛队长道,“他们比你们早来了两年,还不会开这拖拉机。”
  “不会吧?”他有点不相信。
  “他们不好好学的!”辛队长道,“不是撞上了树,就是翻到水沟里去。”
  “有这么操蛋的?”老申头叫道。
  “你们不相信?”辛队长道,“你们看着吧,不知他们会闹出些什么(事情)来!”
  “那你以后不会寂寞了。”老申头对着他哂笑地道。
  他无奈地笑笑。
  
  一看到场部那高高的水塔,他心头又掠过了一阵痛苦和绝望的感觉。他与老申头一起到与场部边上的畜牧场看申玉凤的情景,又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出来。那天,一直让他感到相互有好感的申玉凤,竟断然地拒绝他常去看她。让他感到了一种幻灭和失落,也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羞涩。尽管老申头一再向他保证,其妹不会拒绝他的,那天只是出于情境上的为难才说那种话的,其实她心里不会那样想的。
  “我妹妹不知道你今日会走,不然她也会出来送你了。”老申头此时又对他道。
  他勉强一笑,没说什么。
  “我妹妹来了几天了,不知她习惯不习惯?”老申头又非常牵挂地道。
  “不会不习惯的。”他只是敷衍地道,内心里也很想知道她几天来的生活状况。
  “但愿如此。”老申头沉思了一会,又像安慰起他道,“过些时候,我来看她时,让她去看你。”
  “她会肯吗?”他想。马上道:“你不要让她去找我……”
  “我还不了解她吗?”老申头道,“她会来找你的。她的心思,我都知道。”
  这时,他听到有拍打帆布篷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两位老职工中的一位在拍打着驾驶室的顶篷。
  “辛队长,”他提醒辛根宝,“停一停,好像有什么事。”
  “我就知道他们事多。”辛根宝边说边刹住了车,“问问他们,有什么事?”
  他开门,跳下车,走到拖斗下,问着:“有什么事?”
  “我要大便了。”那位老职工道。
  “他要大便了!”他大声报告给辛根宝听。
  “叫他快跳下去,到路边沟里就地解决。”辛根宝大声地道。
  那老职工不用他传话,早已跳下了拖斗往路边沟里找合适的地方去了。
  “你们也去方便一下,还叫一声那个‘宝货’。”辛根宝很轻蔑地称那位老职工为“宝货”,“省得一开车,又要有事了。”显然,辛队长很讨厌这两人。
  “喂,你老兄也去小个便吧!”他还不知人家的名字,总认为他既然先于他来农场,岁数上一定比他大一点,就叫人家“老兄”了。
  那人懒得下来,对他道:“我早上没喝什么水,现在还不想在这里留什么纪念。”
  他听得懂是什么意思,出处来自《西游记》。当年孙悟空跳不出如来手掌心,却在如来手指变成的五指山下,写上了“齐天大圣到处一游”,并撒了一泡尿作证。孙祖宗给后人留下了两个传统,一是在游览地到处涂鸦:“xxx到处一游”;二是到处方便,还美其名曰“留下纪念”。
  他想到辛队长称他们两个是捣蛋鬼,不由得摇了摇头。他自己本来还不想小便的,但也找了个地方,完成了队长布置的任务。等他回到驾驶室时,那位大出恭的老职工也回来了。
  “那位捣蛋朋友也回来了吗?”辛队长问他。
  他再往拖斗里看了看,向辛根宝汇报道:“回来了。”但他又道,“辛队长,下面我来开吧!”
  “你来也好。”辛队长道,“不知要多长时间摸不到这方向盘!”
  “辛队长,你不要吓他。”老申头提醒地道。
  “对,”辛根宝换了口气道,“大老汤是说时间不会太长的,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二年。”
  他边与辛根宝换了位置,边道:“去也去了,反正都一样,在农场是革命,在公社的生产队也是革命。”
  “对,都是革命工作。”辛根宝道。
  “嘻嘻。”老申头一笑。
  “你笑什么?”辛根宝责问道,“我说错了吗?”
  “没有。”老申头道,“我是想到了,过几十年,我们怎么对后辈讲我们的‘革命’故事?我父亲给我们讲他打鬼子、打国民党,可以讲几天几夜,我们也常常听得津津有味。秦彦,我们该怎么讲?”
  “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道。
  “你是更不好讲了。”老申头感叹道,“特别是前二年。”
  “我不想去想。”他道,不过,他心里已被老申头搞得七颠八倒的,真不知道将来怎么去填写自己在这二年中的履历?能写自己参加了“革命”吗?能对后代说什么?我真有什么‘光荣’可言吗?
  这时,又听到有人拍打驾驶室顶篷了。他猜想另一个老职工也要行“方便”了,慢慢把拖拉机在路边停下来。心里想,他们也算在参加革命吗?
  从反光镜里,他见两个老职工一起跳下拖斗,去路边找地方方便。
  “我说他们是捣蛋朋友吧?”辛根宝在两位老职工去路边小便时,又骂起人来道,“简直是吊儿郎当的一对活宝!大老汤本意是好的,让他到艰苦地方锻炼锻炼,我看是去给我们农场丢人现眼的!”
  “辛队长,你不要把人看死,好不好?”老申头调侃地道。
  “不是我看死他们,”辛根宝似有点误解了老申头的意思,不满地道,“来了二年多,没有好好干过一天活。可队里的坏事,总有他们份。我怕他们到了生产队也偷鸡摸狗,非要被人家打断脊梁骨不可!”
  “那要及时提醒他们的。”他担心地道。
  “‘皇帝不急,急太监’,有什么用?”老申头道。
  “昨天大老汤又找他们谈过了。但你们看到今天又这个样!”辛根宝好像对他们已彻底失望。
  他心想,他们不过是小便多了点,也看不出有多严重的问题,因此道:“他们还能做出什么来?”
  他从反光镜里看到两个人又爬进了拖斗里,他踩起油门让拖拉机又跑起来。这条路在前些时候刚跑过,因此,他一点不感到陌生。在开出农场后,要向北转弯的地方,他很顺利地把弯转好了。可这时驾驶室顶上,又有拍打的声音。他开始以会是自己听错了,继续往前开着。但拍打声更响更急了,他意识到真的是两个老职工又有什么事了,他把拖拉开到稍靠边的地方停下,见一位老职工从拖斗里跳下来,跑到驾驶室门前,向辛队长告状:“辛队长,‘独眼龙’把我的一只鞋,丢下来了。我要去找回来。”
  “阿毛,我帮你去找!”辛队长道,“你穿着一只鞋怎么去找?”辛根宝说着跳下了驾驶室。
  “你上来坐一会。”他对这位叫阿毛的老职工道。
  阿毛爬进驾驶室坐于辛队长刚才坐的位置上,对他与老申头道:“‘独眼龙’讲不过我,就把我的一只鞋丢下了车。”
  “你还有其它鞋吗?”他问道。
  “没有了。我就这一百零一双鞋。”阿毛道。
  “那他怎么可以丢掉一只呢?”他觉得不可理解地道。
  “他们吵么,”老申头觉得他问得太文绉绉了,也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把他的鞋也丢了?”
  “我打不过他。”阿毛道,“你不要看他是一只眼,力气可大着哩,我们整个机耕大队,他的力气是好算算的,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了。”
  “那你还跟他吵?你跟他吵什么?”他问道。
  “开始没有与他吵,只是逗他玩的。”阿毛道。
  “你是怎样逗他玩的?”他出于好奇地问道。
  “也没什么。”阿毛道,“他要睡觉,我不让他睡,他刚一睡着,我就用头发去弄他的鼻孔。他几次被我弄醒后,就不开心了,质问我起来。我说是小虫子钻他鼻孔的,开始他还有点相信,后来就不相信了,与我吵起来。不过他说不过我,就丢了我的鞋!”
  “那是你先惹他的。”他道。
  “是的。”阿毛老实承认道。
  “等一会,他再会与你吵吗?要么你就耽这里,我上去。”他又对老申头道,“等一会你来开(拖拉机)吧!”
  “等辛队长回来吧!”老申头道。
  “那就等一会,再说吧!”他像有点不好意思对着阿毛道。
  “没关系,”阿毛满不在乎地道,“我不再惹他就可以了。”显然,阿毛也不愿挤在这驾驶室里,或者说不愿意与辛队长挤在一起。
  “如果辛队长找不到你鞋,你怎么办?”他有点为阿毛担心地道。
  “你又‘杞人忧天’了。”老申头带点不满地道。
  “这么点屁事,忧天干什么?”阿毛道。显然,阿毛不了解这成语的真正意思,因此也不知道老申头在说谁?
  “找不到鞋,我看问题蛮大的。”他一方面是指鞋不大好买,要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买;另一方面,是指鞋在当时也属很贵重的东西,一双鞋往往要花去一个人的大半个月的工资。
  “没关系。”阿毛道,“我会让家里寄一双过来。”
  “那你现在穿什么?”他问。
  “他有两双鞋的,就是稍微大了一点。”阿毛道。
  “稍微大一点倒还可以,小了就麻烦。”他道。
  “‘小鞋’是不能穿的。”阿毛自认为在幽默,并露出了狡黠的目光,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辛队长找到鞋了!”老申头看着反光镜道。
  他忙去看反光镜,果然见辛根宝手里提着一只鞋从后面走来。
  “我想,应该找得到的。”阿毛道。
  “谢谢人家辛队长吧!”老申头这时又冲了阿毛一句。
  “我懂的。”阿毛不乐地道。
  “阿毛,”他第一次这样叫人家,感到很不习惯,“以后,我们三个人可能要经常在一起了,大家要互相照顾……”
  “穿上你的鞋,上去。”辛队长拉开了驾驶室的门,对阿毛像下命令似的道。
  “让我上去吧!”他道。他很想结识一下那位被叫作“独眼龙”的老职工,在他的感觉中,以后他会与阿毛、“独眼龙”生活在一起,他要改变以往的被动状态,想主动结识他们。
  辛队长想了想后道:“也好,免得他们俩又在上面弄出些事来。”
  “辛队长,”阿毛不服地道,“你是在歧视我们,我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五凤山,为队里解决难题的。”
  “你说得对。”辛根宝道,“你们愿意去,精神可嘉!但去之后,也希望你们要为农场多争些光。”
  “辛队长,你这话就不漂亮了。”阿毛道,“我们是向书记做过保证的,到了那里,绝不会给农场丢脸的。”
  “你们在路上已不太平,”辛根宝道,“你们一路上闹过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那里?”
  “辛队长,我没有闹。”阿毛委屈地道。
  “你还没有闹?哼,”辛根宝又无奈地道,“你们已习惯成自然了。别人看你们在闹,你们自己还不觉得在闹。谁也对你们没有办法了!”
  “辛队长,”阿毛道,“你不应该这样说我们,我们(表现)不要太好!为领导解决困难,当领导的应该多看到我们的长处,多表扬我们。”
  “我不想讲了。”辛根宝道,“你先下来,让秦彦出来上拖斗去。”
  “你早讲啊!”阿毛边下车边道。
  “少说吧!”他边道边要下车。
  “我是什么话也没说。”阿毛道。
  他感到与阿毛讲不明白的,也没有必要,便道:“不说就好。”就跳下驾驶室,然后爬上拖斗。
  “怎么是你来了?”本来闭目养神的“独眼龙”睁开了一下眼,算是与他打招呼。
  他注意到了,“独眼龙”并非真的只有一只眼睛,只是那左眼看上去有点异样,当然,也可能是看不清东西的。他想了想回答道:“还是上面空气好。想到上面来坐一会,影响你睡觉了吗?”
  “我睡什么觉,又是阿毛在瞎说我什么!”“独眼龙”有点恶狠狠地道。
  “他没有说你什么,只是说你把他的鞋丢下了拖拉机,现在已经找到了。”他尽量客观地道。
  “我知道。”“独眼龙”道,“我没有用力丢,就在路边上的,很容易找到的。”
  他心想又遇上了一个“扛精”,于是换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很有些说法的吗?”他说时,也在旁边头枕着铺盖躺下来。
  “我不怕,”“独眼龙”道,“可能都是瞎编的。骗骗乡下人还可以,我们城里人是会不相信的。什么凤凰还要娶媳妇,娶媳妇就娶媳妇呗,还要娶我们人,这不是奇了个怪的?太不可信!”
  “看来,你一点不相信。”他道。
  “不相信。”“独眼龙”道,“我为什么要去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现在又不是《聊斋》时代。”
  他心想,这“独眼龙”看来要比阿毛有知识一点,也想到一定是阿毛把其惹火了,才会丢鞋的,便问道:“你丢他鞋时,没想到他只有一双鞋吗?”
  “独眼龙”又睁开眼看了他一眼道:“我也有两双,他怎么只有一双?早知他道只有一双鞋,也就不丢他鞋了。”
  “以后还是不要冲动的好,要是找不到那只鞋的话,他还怎么穿?”他又苦口婆心地道,“我本来也不认识你们两个,因此,完全不存在要帮这个、帮那个的。只是认为动手总是不太好,大家有话就好好说。”
  “你不了解我们,我们不过吵着玩玩的。”“独眼龙”道。
  “哦,你们在队里也经常这样吵着玩吗?”他问道。
  “玩,他经常把我的东西藏起来,”“独眼龙”又几乎笑起来道,“一次他把我穿的外罩裤藏起来了,我只能赖在床上不起来,被大老汤骂我了一顿,他才拿出了藏起来的裤子,大老汤也骂了他。平时藏牙刷、藏饭碗是经常的。”
  “这有什么好玩呢?”他觉得他们太无聊,不过又问“独眼龙”道,“你没有藏过他东西吗?”
  “也藏。”“独眼龙”道,“我们作弄他的方式多着哩!一次他睡着了,我们在他脸上画了一小撮人丹胡子。他一醒来,我们就叫‘八格牙路’,他莫名其妙,他还走出去,到食堂打饭,很多人见到他就笑。他还是不知道,但被大老汤看到了,说他是思想有问题,要处理他。”
  “后来真的处理他了?”他问。
  “哪里?”“独眼龙”道,“吓吓他的,大老汤也很快知道是我们干的,只是批评了我们,事情就过去了。”
  “玩笑开得太过分也不好。”他轻轻道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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