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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首探之旅 (2)

作品名称:神山·魔山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4-01-12 09:07:49      字数:5338

  “辛队长,你爸妈好像还没回来。”他见房前的一些渔具时,想到小河边也只有孤零零牽船的木桩,就猜测着道。
  “应该是的。”辛根宝解释道,“有时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捕鱼)的。”
  “哦!”他表示理解。其实,他并不真的了解辛根宝所说话中的内涵。而对辛根宝来说,一句话里,几乎包括了上学前的所有生活的记忆。也就是说,上学前的生活,在他记忆里就是白天摇着船出去,寻找合适的河段,傍晚前后,在靠岸边的水中,一只一只地布下捕鱼捉虾的“七字笼”。放完这些笼子,有时已经夜很深了。就在附近找一个地方停靠小船,然后就在船上的竹篷里,睡上几个小时,醒来后就去把笼子一只一只地收上来。有时能抓到不少鳝鱼、沼虾之类的河鲜,运气好时还能抓到较大的野生鲫鱼,但大部分日子鱼虾不多,个别时候只能抓到几条小毛鱼。接着就把船摇到附近镇上出售,有时为卖个好价钱,会把船摇到较远的大镇上去卖。一般都是他跟着父亲上岸去卖鱼的,个别的时候也有人到他们船上买鱼的。
  卖掉了鱼后,时不时地从镇上买些油、盐和米等回船。这时,母亲已做好了饭等着他们,吃过了饭,又把船摇到想好的地方,再找合适的下笼子的地方。天天这样周而复始地捕鱼捉虾,这几乎是他童年时代的全部生活的记忆……
  
  “房子小了点,你们坐。”进到了房子里后,辛根根招呼着他们坐下来。这时两个小孩已回到隔壁房中去,辛妻已进了边上的灶披间(农村的厨房)。
  他打量着房间,房间有十二、三个平米,在正面陈旧的墙上,贴着毛主席的像,还有辛队长当兵入伍时的光荣证书。另一面墙上,贴着许多的大大小小的奖状。粗看上去,基本上都是两个小孩在学校里得的。
  这是整间房间的前一半,后一半就是辛队长父母在陆上的卧室,平时他们仍住在船上。房间西边还有一扇小腰门通往灶披间,因此,要到灶披间去,可以从面向场地的那扇小木门进去(刚才辛妻就是从这扇门里进去的),也可以从这扇腰门里进去。房间正中有一张类似于八仙桌的串板桌子,围着小桌是四条串板长条凳,而且都已有些年头,上面有了一些收藏专家嘴里所说的“包浆”,但是看上去虽有点亮亮的光泽,也有点脏兮兮的。
  不久,辛妻从那腰门里进来,为他们揣来三碗茶。茶很香,是大麦炒成焦黄后泡出来的,俗称大麦茶。但辛国宝说,他们的茶不同于一般的大麦茶,是加了一种类似于茶叶的一种树叶子,只有当地才有的。
  “你们喝喝看,喜欢喝的话,等一会给你们带点回去。”辛队长说起来,自信满满的样子。
  “有一点点清香的味道。”他喝了几口后,像品尝着高档茶叶似的,咂着舌道。
  “我怎么吃不出来。”老申头一下子把一碗茶都喝下后道。
  “你还怎么喝得出来?是要慢慢品尝的。你这是在‘牛饮’,怎么能喝得出蕴涵在其中的味道来?”他仿佛批评着老申头道。
  “没关系,再来一碗!”辛根宝又对着隔壁的灶披间叫了一声,“再拿两碗茶来!”
  “拿一碗够了。”他忙道。他实在不想多喝,虽然这大麦茶的味道还不错,甚至有点咖啡味,但毕竟不是咖啡,他宁愿这时来一杯过去喝惯了的龙井茶,又解渴又解馋,可他知道这无异于痴人说梦,自父亲死后,他就清楚再也不会有龙井(茶)喝了。
  “一碗够了!”辛根宝想也没想,就把他的话传给了在灶披间忙着的妻子。
  “谁要?”辛妻又揣了一碗大麦茶出来。
  他与老申头几乎同时道:“阿嫂,辛苦你了,坐一会吧!”
  “不累的。”辛妻站立在原地笑了笑问道,“谁要茶?”
  老申头站起来伸手接过辛妻手中的茶,笑道:“我的。”然后把茶放到了桌子上。又好奇地问道,“阿嫂,你也是打鱼的好手吧?”
  “她不打鱼。”辛根宝抢在妻子前面道,“她不会打鱼。”
  “我是从山那边来的。”辛妻补充道,似在证实丈夫没有瞎说。
  他一听,精神为之振奋,急忙问道:“阿嫂是五凤山那边的人?”
  “是的。”辛妻回答他,“我们村子后面就是五凤山。”
  “阿嫂,你上过山吗?”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辛妻像惊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我不是说过,不可上去吗?”辛根宝显得有些不乐地道。
  “辛队长,我只是随便问问的。”他为自己辩解地道。
  “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辛根宝道,“也好,她们那里有许多的禁忌习惯,让她说给你们听听。你们就会知道了,五凤山,包括五凤山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地方了。”
  “你要让人家笑我吗?”辛妻这时责问丈夫道。
  “没有啊,他们两个是刚来农场的青年,对这里一点不熟悉,说点给他们听听,他们是很想听的。”辛根宝对妻子做解释般地道着。
  “我们那里是很落后的。”辛妻看了看他与老申头后道。
  “我们不会笑话的。”他仿佛做着保证道。
  “保证不会笑话。”老申头也跟着道。
  “我说吧。”辛根宝对妻子道,“人家都是有知识的人,怎么会笑话我们乡下人?”这时的辛根宝,不仅不认为他俩是最不老实的人,反而认为他俩是厚道之人了。
  “一样的,我们现在也是乡下人。”老申头像在套近乎地道。
  “我想想……”辛妻道,“我打小时候起,就听过许多关于这五凤山可怕故事,有的已经快被我忘了。”
  “你快说吧!”辛根宝这时摆出一副当领导似的面孔道。
  他心里也想要人家快说,但嘴上却道:“让阿嫂慢慢说。”
  
  辛妻说了两则记忆中的,也是她听来的故事,每一则都是他好像已听说过的。他更喜欢第二则故事,这倒不是第二则故事更恐怖,或更有意义。第二则故事,他听来不仅似有相识之感,好像听人多次说过,还像是自己梦到过的,或者说,先前听到过,后来又在梦里做到过的。
  而第一则故事,在他们第一天到农场时,好像就听辛国宝说过,辛妻只是说得更具体了些而已。都是说五凤山是不能随便上去的,除了为五凤送新娘的人,别的人上去都是有去无回的。辛妻说,她出生的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就住在山脚下,一天傍晚,他家刚成年的儿子,听到屋后的山坡上有人的哭声,而且哭得越来越伤心,就开门出去看看,但等到他循着哭声的方向走去时,哭声又移往前面去了。就这样哭声引着他不断往山上爬,后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一听就觉得这是无稽之言,是编得漏洞百出的一个故事。因此,他忍不住地问:“既然他再也没回来过,又怎么知道他是随着哭声一步步到山上去的?”
  “可能其他人也听到了这哭声。”老申头帮着辛妻说话。
  “对啊,当时不止他一个人听到的。”辛妻像想起来了什么,补充地道,“当时他家里人也听到的。”
  “那其他人没阻拦他吗?”他还是不信地问,“当地的人都是知道上山是有危险的,那么又有谁会跑到山上去哭?他应该也是想得到的。”
  “那我就不是最清楚了,为什么家里人没有阻拦他?”辛妻似乎对自己说的故事也有点怀疑起来,但又强调道,“但这件事,我们那里的大人小孩都知道的。”
  “以讹传讹,”他想,“还不就是为了吓阻人上山吗?”
  “你就再说一个,得了!”作为丈夫的辛队长也觉得他的怀疑、分析是有些道理的,因此,让妻子直接说另一则故事。
  辛妻却白了一眼丈夫,冷冷地道:“不说了,要说你自己说!”
  “我哪里有你说得好?”显然,在这个家里辛根宝的实际地位并不是很高的,妻子没有太把他放在眼里的。但在外人面前,妻子是一直很注意给他面子。但他今天太忘乎所以了,令妻子有点不快起来。
  “让你讲,又不会讲。不会讲就老老实实地听着!”到此时,辛妻已不想给做丈夫的任何面子了。
  辛根宝内心里一定很懊恼,也反抗地道:“你也不过是会讲几个破故事。”
  他怕这夫妻两人真的吵起来,说了一句:“你们随便哪个说,我们都喜欢听。”
  “你看人家多懂道理!”辛妻对丈夫辛根宝道。
  “他可是我们队长。”他强调道。
  “辛队长什么都会。”老申头更夸张地道,“没有他不会干的活。”
  “他只会卖死力气。”辛妻仍然贬低着自己丈夫道。
  “没有啊!”老申头打抱不平地道,“拖拉机出了毛病,许多人修不好,辛队长上去一看,就知道毛病出在哪里了?”
  “他有什么好?”辛妻脸上已有了一些笑容,“你们还说他好?不过,奖状倒是拿过不少。”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奖状,有的已泛黄,有的还崭新的,几乎都是两个小孩的。
  后来他知道,辛妻瞧不起本是渔民的丈夫,不仅是一种个体行为,也是一种集体无意识。在解放前本地原始居住民,尽管家里穷得叮当响,但他们还是瞧不起在陆上脚下无寸土、头顶上无片瓦的渔民。有时家中小孩不听话,大人就用“把你送到船上当船上人”来吓唬小孩。好像“船上人”,是对贱民的一种较客气的称呼。有时大人高兴时与小孩开玩笑,也说“你是从网船上来的”。
  
  在辛根宝父母回来之前,辛妻讲了另一则在他看来更是荒诞不经的故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五凤山南麓每隔四年要选四位女子送到山中,给五凤当“新娘”,因为五凤中一凤是善神,不需人送“新娘”的。
  到了送“新娘”的那天,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向山里进发。最前面的一帮人举着高香、放着鞭炮,队伍中这四位被选中的“新娘”,不像别人家做新娘是欢天喜地的,这些“新娘”却是被绑着手脚抬进去的,怕她们哭喊得罪神灵,她们被灌过类似“麻沸散”之类的汤药,因此,她们有的发呆似的看着人,有的像睡着了似的。队伍最后面的是一些胆大的小孩,不过也都有十来岁了。到了山中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他们先把抬来的猪头三牲(除了一个猪头,还有一条鱼,一只鸡),放到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这石头上大下小,上面像桌面一样平整,像一个天然的祭台。带头人读过祭文之类的东西后,戴着木制面具的人跳起傩舞误神,也有人称之为演“傩戏”。最后把四位“新娘”放于这石头“祭台”上后,队伍就往回走了。在一阵大风后,有人回头去看,石头上的四位新娘都不见了。有胆大的人回过去看究竟,不见石头上有一点野兽光顾的痕迹。新中国成立后,人民政府不允许这样祭神,当地人就改用札纸人替代。不过,还是要写上被选中女子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祭祀完后这些女子也会很快相继死去,或离奇失踪。
  
  以上这故事,队长辛根宝在此前也对他们说起过,他也表示过坚决不相信,说要么自己亲自去看到了,才有可能相信。
  “不知现在还有没有?”辛根宝当时也像心虚似地道,“前二年这里也‘扫四旧’了。不过,他们也不会让你一个外人看的。外人如果偷着去看,被发现后,也会把你五花大绑送上祭台,祭了神的。”
  “那太可怕了。”也在边上听着的老申头这时道。
  他却表示不相信道:“谁家肯把女儿,这样送去‘祭神’的?”
  “送去的都已不是姑娘了。”辛根宝道,“是一些不会生小孩的女人。”
  “不会生小孩的女人?”他更感到匪夷所思。
  “我说错了。”辛根宝道,“应该是被神选中的女人。”
  “怎么知道她是被神选中的?”他问。
  “不生小孩么!”辛根宝道。
  “怎么知道她将来会不会生小孩子?”他追问道。
  “那里有一个规矩,女人嫁了人,就回到娘家生活,要等到小孩生下来后,才能回到婆家去的。”辛根宝道。
  “人家几年也不生小孩呢?”老申头问道。
  “正是从她们中挑选‘新娘’的。”辛根宝道。
  “都送到那个祭台上去的吗?”老申头道,“那太残酷了!”
  “是太荒唐了!”他认为,正是因为这些女人不会生孩子,才把她们送上祭台。反过来却说是她们因被神看中后才不生小孩的。于是又道,“明明是‘人选’,却说是‘神选’!”
  “反正‘人选’,‘神选’,我也搞不懂,以后有机会,你们直接问问我老婆吧!”辛根宝又强调了一句道,“她是真正的本地人。”
  “哦!”他仿佛明白了一切,原来辛根宝过去给他们讲的关于五凤山的种种传说,都是从真正的本地人老婆那里听来的。
  不过,对于他与他的这些同学来说,这队长辛根宝也可算是本地人的。队长是生于此、长于此的,也许是队长的父辈,也许是其父辈的父辈,是从战乱的异地,摇着网船一路逃难到岑湖,于此捕鱼捉虾讨生活的。五凤山脚下这片土地虽然贫瘠,但由于太偏僻,几千年来战火没有烧到过这里,有些像“世外桃源”的样子。而队长口中的“真正的本地人”,也不见得真是世代居住这里的。不过是在更早的、已让人忘记了是什么年代的时候,为了已说不清的什么原因,搬迁到这里求生存的。他们用代代相传的可怕故事,维持着世世代代传承的丑陋习俗,只是为子孙能在这块荒凉的土地上代代繁衍。这从辛妻所讲的故事中,可以分析出来。
  
  “如果有一年,找不到四个不养小孩的女人,只有三个、二个的,那怎么办?”他向讲故事的辛妻提了一个有点刁钻的问题。
  “那就在适龄的姑娘中找么。”老申头不假思索地抢着代答。
  他看着辛妻的眼神,摇起头。这时辛国宝也摇起头。
  “这怎么可以?”辛妻果然矢口否认了老申头的自作聪明的结论(回答),顿了顿道,“一般不会出现这种缺人的情况,如果真的出现,就要从只生了一个孩子的女人中挑选了。”
  “怎么挑啊?”他脱口大声问道。
  “挑一位只生了一个小孩后,又好几年再也没有生孩子的女人。”辛根宝替有点为难的妻子代答道。
  “是这样吗?”他问辛妻。
  “是的,是这样。”辛妻眼里露出无限的悲伤。
  他心想,他们这是在逼女人生小孩,而淘汰不会生小孩的女人!这在人口稀少或特殊的年代里,也许是无奈,而又必要的,但太残忍了。因此推断道:“可能你们的祖宗,也是被人追杀,逃难来的吧?”
  老申头充分理解他的想法,还补充道:“一定是这个家族,男性很少,已难以为继了!”
  辛妻与丈夫都默默无声,像是默认了。
  他又问了一个问题:“难道在多多少少代里,没有一个丈夫真正爱妻子,而不让妻子去送死的吗?”
  “你怎么这样问?”队长辛根宝对他极为不满地道。
  “哦!”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不应说“去送死”的。
  “让他问吧。”辛妻道,“我小时候也听说过一个故事,就是说一个丈夫去救被送到祭台上的妻子……”
  就在这时,辛国宝的父母回来了,打断了辛妻本来要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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