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经典言情>神山·魔山>第二章 首探之旅 (1)

第二章 首探之旅 (1)

作品名称:神山·魔山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4-01-11 10:37:29      字数:5523

  当队长辛根宝在会上宣布,将带他与老申头“路练”时,引起了一些人的强烈不满。甚至有人不惜造谣,攻击他俩是“同性恋”,有的人还真的相信了。一方面,因为他俩本来是亲密无间的要好同学;另一方面,自从学开拖拉机后,又经常在一起探讨学习中的问题。一有空他俩就钻到学习场地,去摆弄从一台废弃的拖拉机上拆解下的一些部件和零件,给人家的感觉就是形影不离。他俩也是新职工中最早能开动那辆“老坦克”的人,当然不久之后几乎人人都能开动那台“老坦克”了。
  所谓“老坦克”,就是大队里配给新职工队的那辆履带拖拉机东方红-54。当他第一次叫那台东方红-54履带拖拉机为“老坦克”时,大家都认为叫“老塔克”有恰到好处之妙,就这样叫开了。
  当时的拖拉机不光是耕田用的,也是农场短途运输的主力。农场是有一个正式的运输大队,但也只有几辆四吨位的卡车,平时跑远途也不大够用,因此近距离的运输,拖拉机就派上了大用场。拖拉机虽然没有汽车跑得快,但每小时也能跑个二三十公里地,比人推车、牛拉车等都要快多了。因此,“路练”对每位想成为拖拉手的人来说,也是必要的训练项目。或者说,只有被认为已学得差不多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路练”。
  “我们是‘同性恋’吗?”在湖堤上,他哭笑不得地问老申头。
  “我去找他们算账!”老申头恼怒地道。
  “让他们去说吧。”他劝道,“只要我们自己知道不是的,就可以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同性恋者对异性是没有兴趣的,而自己心头常常会冒出申玉凤的倩影。望着那远处的五凤山的玉凤峰,也会想到她,想到她那羞怯似的笑容。只是在认为“不太现实”的情况下,尽量抑制着自己不去多想而已。再从年龄上说,离当时国家倡导的晚婚晚育晚谈恋爱的要求,也相差太远。可他又渴望着那善良的凤凰之神,能帮助他、成全他的愿望。当他把玉凤峰想成心上人时,甚至也愿意被化为石头,可永生永世地面对着玉凤峰。
  “你总是好说话,”老申头道,“可我不想饶了他,我要去揍他!”
  他不以为然地道:“你知道是谁在造谣?”
  “我怎么会不知道?”老申头愤愤不平地道。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他?”他又转移话题,高兴地道,“到了(路练)那天,我们可以往五凤山去了!”
  “要看辛队长肯不肯了。”老申头不大乐观地道。
  
  到了真要出去路练那天,大队里却派不出那种四轮的拖拉机了,说要不就用那辆教学用的履带式拖拉机。这让队长辛根宝有点为难,谁还会用这种履带拖拉机搞运输的?车速慢,声音大,许多路还不让开,说会把路面压坏的。但他与老申头,心里早就痒痒了,怂恿着队长说就开这辆“老坦克”试试。
  “走。”辛队长想了想后决定就用这辆“老坦克”上路,又道,“不过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路上抛起锚来,可不要怪我。”
  “老坦克”在之前的教学中,是熄过几次火的,但都重新发动一下就好了。因此,他们都说不碍事的,并说正好可以学习一下如何排除故障。
  “上。”辛国宝回机房取了几样修理工具回来后,让他们先上驾驶室。然后拉动绳子,把带动柴油机的小汽油机先启动了起来。
  “辛队长,”坐在中间的老申头开始忽悠爬进来坐于他一旁的队长辛根宝,“你好久未回家了吧?我们开到你家去,怎么样?”
  “我这不是借公济私了吗?”队长辛根宝有点心动,但总觉得有点不妥。
  “这怎么可算借公济私?”老申头道,“是我们要到你家里看看,还要让你破费,请我们吃中饭哩!是我们占了你便宜。”
  “吃饭没问题。”辛根宝憨笑道,“给你们做最好吃的饺子粑,让你们尝尝我老婆的手艺。”饺子粑是一种形状做得像饺子的当地小吃,皮一般是用米粉做的,不像饺子是用面粉做的,里面馅子是各种各样的,最常用的馅有豆角、萝卜丝加虾皮,萝卜丝加豆腐等等。可以蒸熟着吃,也可以用油炸来吃。当地人一般也都在喜庆的场合下做来吃的,譬如迎接出远门的人回家或者小孩过生日之类的时候。平时是不大可能做来吃的。辛根宝想到这天正是他女儿的生日,因此才这么说的。
  “那你是同意(去你家)啦?”老申头笑道。
  “我说你们两个人是最坏吧?”辛根宝也笑道,“又把我骗了!”在这位队长心中,早已意识到自己一开始的判断是大错特错的,而十分赏识他俩的刻苦和聪明好学。
  “辛队长,我们是很想去你家啊!”他辩白地道,又关心地问道,“新的家属楼快造好了,你申请了吗?”
  一提到家属楼,辛根宝心花怒放起来:“申请了。”又心情极为舒畅地道,“都办得差不多了。”
  他听得懂队长有点含混话里的大概意思,但欲言又止。
  “那你更要带我们去了。”老申头这时道,“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父母还留在那里的。”辛根宝道,“不过,你们要去就去呗!定了,出发!”辛根宝大概想到可以回家给女儿过生日了,显得有点过于兴奋。
  他坐在老申头的另一边,一直偷偷地笑着。这时也道:“辛队长,想家了吧?”在老申头的一声“嗯哼”下,自己也感觉到问得很愚蠢。
  “谁不想家?”辛根宝却道,“说不想,都是假的。”
  这时,老申头开始发动起拖拉机,发出放鞭炮一样的“啪啪”声。开出了几米后,声音渐渐小下来,也均称起来。他望着湖对岸的山影,心中极是欣喜。在他的想象中,他今天就能实现去五凤山的愿望了。不过,他心中也有点提心吊胆的,怕“拖拉机”在路上突然熄火。
  “工具我都带好了。”辛根宝对他俩道,“一般路上最常见毛病,一个是漏油,一个就是‘掉挡’,另一个可怕问题,就是开着开着‘转向’没有了,这是最危险的。当然,但愿一个也不要出现。”
  “有你‘老将’在,我们什么也不怕。”老申头讨好地道。
  
  四十来分钟后,他们的拖拉机就驶出了农场地界。算下来,开了有近二十里地,要是人走的话,至少要二三个小时。这时队长辛根宝让他换下了老申头。他换到了中间的位置上,握着方向盘,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仿佛自己是开着坦克从战场上凯旋回来一般。
  朝前方开不多久,辛国宝指挥着他向左转弯,这意味着他们已在湖的左(东)岸了。但他们所走的路,此时离湖有一段距离,因此许多时候是见不到湖面的,而五凤山的山影是始终隐约可见,因与平时看的角度不同,山影也不同于往常,最西边的金凤与银凤两峰,与中间的玉凤主峰似乎越挨越近了。当他把车(拖拉机)开上一条小河上的木桥时,木桥发出了可怕的“吱嘎”声,仿佛要被拖拉机碾压得散架了似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拖拉机开过木桥,大松了一口气道:“我怕把桥压垮了。”
  “不会的。”辛根宝道,“你不要看它是木桥,十吨重压上去也没问题,我们才五吨多。”
  “可我总有点怕。”他道,“好像听到有木头断裂的声音。”
  “怎么可能?是你神经过敏。”辛根宝道,“我开过几回,不过开的不是这种履带的。”
  他心想:那还说什么?那些四轮的拖拉机看上去,自重量就比这履带式的拖拉机要轻多了。
  “听辛队长的没有错。”老申头这时道,“辛队长是胸有成竹的。”
  “反正我们过来了,事实证明是过得来的。”他像表示了完全同意,但在看到前面又有一条河,桥仍然是木头的时,心中又十分紧张起来。他怕木桥在日晒雨淋下,已经没有像队长记忆中的那么牢固了。如果把庞然大物开上去,真把桥压垮了,那怎么办?
  “开吧,大胆地开上去吧!”辛根宝像看透了他的心思,对他叫道,“我说没事,就没事的。”
  他硬着头皮开了上去。他感到木桥仿佛微微往下沉了下去,但木桥很短,他刚有这种感觉,拖拉机已到了彼岸。附近大概有一个不小的村子,拖拉机声引来了一大帮子赤着上身、赤着脚小孩。他们站在道路两旁,有的手里还提着塑料拖鞋,看着他们的拖拉机轰隆隆地驶过。
  这帮孩子中有十来岁的,也有看上去仅三四岁的。有的笑嘻嘻地与他们招着手,有的却瞪大着眼睛,露出惊讶的目光,甚至惊恐的神情。显然,平时很少有车经过这里,或者说,他们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履带式拖拉机,把它视为不可接近的庞然怪物。他觉得这批孩子太可怜,什么世面也没见过,对一辆路过的拖拉机也会感到这么好奇,乃至惊恐。
  “他们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连一辆拖拉机也稀奇!”他感慨地道。
  “这里还算好的哩!”辛根宝道,“他们住在这大路附近,还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车辆路过,还能跑一段路,到湖边去看船。刚才不知你们注意了没有,有的小孩手里还提着塑料拖鞋?”辛根宝的话中,仿佛塑料这东西代表着现代文明,手中有塑料拖鞋,就意味着已与现代文明搭上界。小孩把拖鞋提在手里,则是几千年来惜物传统的体现,他们是怕奔跑过来时,把拖鞋的带子弄坏了。最初的塑料鞋,带子与鞋底不是一体的,很容易脱离开来的。
  “辛队长说得对的,”老申头这时道,“那些不是在这大路附近的村子里,可能还有一辈子也没见过汽车的人!”
  “我们这里是很‘原始’的。”辛根宝道,“当年日本鬼子打进来时,在很多地方烧杀掳掠,但还没到这里,就被我们打得投降了。这里的人多少年里,已没有受过战火之苦,倒是有不少外乡人,逃到这里躲避战火的……”
  对队长辛根宝上述这些话,他只是听着,没有去仔细思索过。他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开拖拉机上。他总怕把拖拉机开歪了,翻进土路两旁的沟壑里。他毕竟是第一次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路上虽然没有其他车辆,但土路高高低低的,一不注意,保不证方向盘就打斜了。他也担心在自己手里,这“老坦克”熄火。
  
  自从他接手方向盘后,虽然已看不到岑湖了,但是一直是沿着这岑湖,由南向北跑着的。由于大岑湖是一个东西宽,南北窄的湖(东西要有四五十里宽,南北仅十几里地),因此,很快就跑完了南北的路。
  “要左转了。”队长岑根宝也提醒着他。
  “让我来吧!”老申头想调换他。
  “不要换来换去了,快到我家。”队长辛根宝让他继续开车,并指导着他平稳地转弯。
  转过弯不久,他看到了左前方的岑湖一角,再看右前方,五凤山依然在远处,只是看上去山势好像变得更高峻了些。这意味着他们已从湖的南岸,到湖的北岸了。他心想,五凤山果然不在湖边的,只是从湖的南岸看过来,像是在湖边而已。眼睛的错觉,也是人的错觉,要害人啊!他这时也想到,自己还怎么去五凤山?要是走过去的话,至少要几个小时,如果开过去就好了,但又怎么可能呢?
  “你在想什么?”老申头这时大声呵斥他。
  他吓了一跳:好危险啊——在他思想开小差的一刹那,险些要把拖拉机开进路边的水沟里。
  “思想不能开小差啊!”队长辛根宝也说了他一句。
  他闷声不响地紧紧把握着方向盘,心想不能真的出点事啊!
  
  队长的家在不远处,那个离湖边不远的一个渔村里。渔村最醒目的标志,是一个尖尖的屋顶上有一个十字架。他们开着轰隆隆的“老塔克”还没进村,许多小孩、老人跑了出来,小孩是来看热闹、看怪物的,大人是出来看看是什么人来了的。
  这个村里住着的,都是从渔船上搬到陆地上的渔民。50年代,人民政府一方面把在岑湖上与周围大小河道里抓鱼的渔民,组织起渔民合作社,后来发展成渔业公社;另一方面,拔出了几块地,让渔民上岸建房居住,从根本上改变了渔民原先只能挤在船上生活的困境。在岑湖上,以及在周围河道里抓鱼的渔民,都是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一家子一家子地挤在破木船中从外地逃难来的,在岸上没有一寸土地的。陆上世代居住在此的农民,给了他们一个“船民”的贱称。
  辛根宝老家所在的渔村,原先这里只有一个小小的教堂,教堂也仅有几间平房,只是在其中一间的顶上,加盖了一个尖尖的带十字架的屋顶。据说在一百多年前,有一个洋教士到岑湖地区传教,没有人肯相信的。只有一些终年漂泊在水上的,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风浪吞没的渔民,因强烈希望得到神的庇佑,在听信了一些编造的神迹故事下,才陆续加入了教会,希望今后有神庇护,可以免遭不测风云的祸害。后来,虽然他们也看出圣母玛利亚,乃至上帝都不能保佑他们免遭不测。但处于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渔民,从宗教、从教会那里能得到一些精神上的慰藉。这座平淡无奇的小小教堂,也成为他们的精神家园,有时也是他们暂避自然界风雨的庇护所。
  后来,虽然解放了,政府也教育世代居住在本地的农民,不得歧视、欺负船民。船民也有强烈的翻身感,但信教已成了他们的传统,更何况地处这穷乡僻壤,贫困和天灾人祸仍需要精神上的寄托和慰藉。
  到了礼拜天,他们还会在这简陋的教堂里聚合,相互问寒嘘暖,学习圣经、畅谈体会。这里没有神父、牧师,那位到这里传教的传教士早已死了。关于他的死,有种种说法,其中一个说法是,讲他跑到了五凤山脚下的一些村落里传教,家家户户都把他拒之门外,甚至有人朝他泼脏水。有一个爱恶作剧的人对他说,如果他能爬上五风山的任何一个山顶,从上面取回那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大家就听他的,一起来信教。由于没有人告诉他,这五凤山是不能随便爬的,所谓“一端四孽”,也就是说,从概率讲,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机会,可能爬的是那只善良的凤凰所守的山峰,才能活着回来。而百分之八十,都是死路一条。果然他上了山,再也没有回来。
  当队长辛根宝讲给他们时,他在心里就嘀咕:又是无稽之谈。不过,就算这是真的,他也不会被吓倒。他想,也许自己正是属于百分之二十里面的人。
  辛队长的家只是两间平房和一个灶披间,两间平房都被从中间一拦为二。其中一间,前面是全家吃饭的地方,也是有客人来时,大家坐坐的地方。后面一半是辛根宝父母睡觉的地方,他们到的时候,两位老人还在外面打鱼。另一间一拦为二的房间,是辛根宝与妻子及儿女们的卧房。因为是星期天,两个小孩都在家。他们没有像其他小孩那样跑到村口看拖拉机,因为他们在父亲工作的农场里,已见过多种型号的拖拉机,因此,不可能把父亲今天开来的“老坦克”,当稀罕物或怪物一样来看的。
  他在队长辛根宝的指挥下,把拖拉机开到房子前的场地上。场地不是很大,场角处晒着渔网。场地南面是一条小河,但河岸是高高的。因此,他很紧张,怕拖拉机掉进小河里。直到把拖拉机停稳后,他才松了口气。他从拖拉机上下来时,许多一路跟过来的小孩,一下子围住了拖拉机东看西瞧的,有的还大着胆伸手去摸拖拉机的脏兮兮的履带。
  “当心你们的手!”他吩咐完,才跟着辛根宝往屋子里走去。这时,辛妻与两个儿女,分别从两扇门里出来。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