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陶二嫂，夏芳结婚你要随大礼

　　“他又给我看了当年留下的伤疤，还说春芳真她妈的心狠，敢下手。”
　　冯初连说罢，哈哈笑道。
　　“你都没分辩一句，承认是你砸的。叫你爸打得个惨，赔了人家好几百块医药费，还让学校开除了。
　　要不是那次打架，说不定你会上高中，上大学。”
　　春芳一旁幽幽接了一句。
　　“哪里，那会我早就不想读书了。”冯初连连解说道。
　　听到两人对话，夏芳暗自叹息。
　　春芳与冯初连当初好好的一对，青梅竹马，情同意合。可是到头来，还是没有走到一起，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春芳现在总归不错，嫁了老板，有钱。
　　冯初连也算不错，手艺好，结了婚，孩子三四岁。
　　自己呢，多年了，那对自己好的那个男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叫冯春？”春芳懒懒地笑道。“来，冯春，让姑姑抱一抱。”
　　小家伙怕生，赖在父亲腿脚边，不肯过去。
　　“他是春天生的，所以取名叫冯春。”
　　冯初连忙对夏芳解释道，并推了一把小家伙。又说“冯春，就让姑姑抱抱，姑姑给你买花炮。”
　　小家伙听说有这样的好处，一步一回头往春芳身边走。春芳蹲下身，将小家伙搂在怀里，本想抱起他，没想小家伙人小体重，居然没能抱起来，喘了一口气，笑道。
　　“好重哟。我都抱不动他。”
　　刚好身旁有矮凳子，就坐在凳子上，把冯春搂在怀里。
　　“张开嘴，姑姑看看。哦，看牙齿都有黄印子，不准吃糖啦。”
　　春芳说罢，不容分说，将小家伙兜里糖果全部掏出来，小家伙不高兴了，想要挣扎着走开，偏生春芳又不让。
　　“听姑姑话，我早就说啦，不准吃糖，不准吃糖。就不听。”冯初连忙上前一步，扯住挣扎的小家伙。说道。
　　小家伙倔不过去，嘴巴一瘪，哭起来。
　　春芳见他这么一哭，有些慌乱，想抱住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想哄也不知如何哄，真个儿不知所措。
　　“叫你带个孩子，带不上一会，就带哭了，你呀，会做啥子嘛。”小家伙一哭，马上就引来女人声音。
　　紧跟风风火火从房侧跑过位二十七八年轻妇人。
　　妇人椭圆形脸，靠近鼻子处有几点儿雀斑，壮实强健，一看就是那种手足麻利，勤快能干的女人。
　　这是冯初连的老婆王丽。
　　“我一猜就猜你两爷子跑到这里来了。”王丽见院里还有其她人，换了张笑脸。可是那笑，似乎并不想让人看到。
　　“春芳回来啦，春芳生得好漂亮哟。”
　　女人嫁到沟里好几年，冯初连的事情，她多多少少都听说过的。
　　“连嫂子，你认得我么？”夏芳听她言语有些不好，笑着扬声儿问道。
　　“对面幺爸的女，夏芳啦，沟里哪个不晓得，都是赚大钱的能干人。”王丽哈哈笑道，扭头又对冯初连说。“你爸感冒了，叫我叫你，给他到二平叔那拿几道药。”说完，转过脸又问。“没有打搅你们老同学老朋友聚会吧。”
　　“你说啥子？走回喽。”冯初连忙说道，站起身来，转身就往回走。
　　“哎哟春芳，夏芳，两个赚大钱的，有空到我家里来坐下嘛。别瞧不起我们啊。”王丽紧跟在冯初连身后走，扬着声儿说道。
　　“要得，到时莫要撵我们哟。”夏芳假装没有听出什么，接口应道。春芳则从那女人到来开始，一直没说话，坐在那里发呆发愣。
　　彭红英从厨房端了碗鸡蛋捞糟。见院子里只有春芳与夏芳两人，张望了一回，问道。
　　“初连跟冯春呢？去哪啦？”
　　“刚才他老婆叫回去了，他爸感冒了。”春芳懒懒地解释。
　　“他爸前几天就感冒了。你都不留他下。我煮了一锅鸡蛋捞糟谁吃？”彭红英埋怨地说道。
　　“腿长在人家身上的，人家想走就走，我拦得住么？鸡蛋捞糟又咋了？吃不完倒了喂狗。”春芳打了个喝欠说道，懒懒地想睡觉的味儿。看到这情景，夏芳坐不下去了，站起身来，说道。
　　“二妈，我要回去啦，等会还要上街去走一趟。我妈在街上等我。”
　　“你无论如何要吃一碗。不吃不准走。”彭红英说道。把碗往夏芳面前一递。夏芳推脱不得，只得吃了。
　　彭红英又忙去给女儿春芳盛上一碗。春芳只喝了几口糖水，就不吃了。伸一个腰儿站起身，寻一把扫帚，慢慢去扫地上碎碎红纸屑儿。彭红英见了，大惊小怪。“我不是昨晚上把扫帚藏在门后边了吗，初一天哪叫你动扫帚的。”
　　“迷信。”春芳说一句，不听。依然去扫她院坝纸屑。彭红英也就不再说啥话了。由她去做。
　　夏芳瞧春芳侧着身影儿，形似剪纸人儿，在院坝里，单薄而孤寂。不知为何，一股无名悲伤，从夏芳心里生起。
　　猛然想起母亲昨晚上说的那一句话。
　　“春芳，你没有啥事吧？”夏芳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我有啥事情，我好得很。”春芳抬起头说了一句。顿了顿，问。“你呢。亲事订得怎样了。”
　　“唉，我都不知道，真是烦死了人。”夏芳一想起亲事，就有些烦躁。
　　“夏芳，人这一辈子，没多少年，说长不长，说短又短。只要心中有爱，就要去追。一旦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不能再回来了。”
　　春芳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夏芳，而是望着对面雷公岭。
　　雷公岭据说有九道湾，九道湾里九条沟，九条沟里九个村。李家沟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祖祖辈辈都生在这里，死在这里。
　　“我还有啥挑啥选的哦。”夏芳自嘲地笑道。“只要能过下去就要得了。”
　　“你有的是本钱。咋没得挑？”春芳笑了起来。“你说说，你想要个啥子样的男人。”
　　“我也说不出来。我有时也这样问自己，我要寻啥样的男人。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出来。我听人说，只要对眼，看到他有一种触电一般的感觉，那就是你要寻的人。
　　还有人说，姻缘是前世修来的，你今世一见他，就会唤醒前世的记忆，你就会觉得你认识他。那么这个男人，也是你的。”
　　夏芳也望着雷公岭的山顶，那山顶上有一条宽敞的公路，这条公路，连通山外四方。这些话，她从没跟人说起过，面对春芳，她也不知道为何，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
　　“哈哈，想不到我们老实巴交的夏芳，也会说出这般浪漫的话来。”春芳拄着扫帚大笑起来。又有些调皮地问了句。“要是真给你遇上这样的事情，你会怎么样罢？”
　　“我会不顾一切跟着他去，上刀山下火海，讨口叫化都要跟着他。”夏芳言笑道。“因为这是我的姻缘，是我命中注定，你叫我有啥办法？你说是不是？你呢。春芳？”
　　“你别问我。我没有你的感觉，我只有心痛。”
　　春芳收起笑，幽幽叹一口气，又不知所谓地加了一句。
　　“若是有一个人能叫你有痛的感觉，不知是不是爱呢？天知道。”
　　“谁让你痛了。”夏芳开了个玩笑。
　　“懒得理你，你妈回来了，你快回去寻你的梦中人吧。”春芳扬起了扫帚，要撵夏芳。
　　“二妈，我走了。过两天再来耍。”
　　夏芳远远看到母亲回家，开了门正站在台阶上往春芳里张望。便朝屋里洗碗的彭红英，大声喊道。
　　跟春芳开了几句玩笑，将心里郁积的一些话说出来。夏芳心情反而好了点。也不知彭红英听见没有，没有应声儿。
　　夏芳踩着田梗路，往回去。
　　“你去春芳家玩啦。”刘秀芳坐在门口，看着对面的春芳家，问道。
　　“刚去耍，冯初连就来了，没耍两下，初连老婆就跟来。她一来，好大的酸味。初连也就走了。二妈还给我煮了一大碗鸡蛋醪糟吃。”夏芳笑着给母亲说刚才的事。
　　看来要想女人不聊八卦，除非太阳西边出。
　　“这婆娘可是厉害人物，要打要闹都有一套，那回跟初连对打一湾，初连硬是没打赢。初连都怕她了。”刘秀芳也笑起来。
　　“大年初一，街上人多不多？”夏芳随口问。
　　“多啥？就只老街上人多点。新街碰上冬芳，硬要拉我去她家耍。我才不去。好多事情都是她搞出来的。”
　　刘秀芳提起冬芳，就有火气，把汤秋明这事情，全怪在她头上。
　　“妈，你怪人家冬芳干嘛呢。人家不过来提提罢，我们又没有答应。”夏芳忙劝慰道。
　　“我不管，我就觉得冬芳有问题。她见不得人家好，怕你嫁得比她好。从打她嫁上街，开间破馆子，就不得了似的。
　　平时见到我们爱理不理。你说春芳惹她啥了？人前人后说人家春芳在外做见不得人的事情，跟多少男人睡觉，关她啥事呀？乌龙落猪背，自己不白，老说人家黑。”
　　刘秀芳一提起冬芳，陈年旧事都说了出来。
　　“当姑娘时就是这样，跟她妈是一个德性。哪个比她过得好点，她就不高兴。”
　　“妈，今天爸的甘蔗卖完没有嘛。”
　　夏芳听见刘秀芳说起冬芳，又要连捎她的母亲，想要打断她的话题。
　　“你别打岔，我心里就是不高兴。那年她不是在你那厂里，你借钱给她。她后来回来了，我那时实在没钱用，就去问她要了一回。她妈就不高兴了。到处说你，说她在外面，如何帮你，你当管工，要不是她帮你，早就给人家搞走了。借你几块钱，还要来要。气得我好几天没吃下去饭。”
　　“妈那，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你咋还记得哟。”夏芳笑道。
　　“我就是要记一辈子。”刘秀芳说这句话的时候，倒先笑了起来。“下午想上街么？”
　　“你去我就去。”夏芳笑道。
　　“我喂了猪，我们煮点面吃，吃了上街走走。”刘秀芳说道。
　　“夏芳，夏芳，你还在家呀。”
　　陶二嫂迈着跚跚步子，穿的刘秀芳送给她的新衣服。喜滋滋地过来。
　　“二妈哟，天这么冷，穿这么少，你跑啥子嘛。”
　　夏芳见陶二嫂过来，迎前问道。
　　刘秀芳面色突变，害怕疯疯颠颠的陶二嫂，说不上几句话，又要嚎哭起来。
　　这可是大年初一呀。
　　“新姑爷来了没有？让我看看嘛。看看夏芳的男人长得啥样？”
　　陶二嫂走到院里。说道。
　　“二妈呢，今天初一，初一不出门，那有新姑爷来哟。”夏芳笑着说道。
　　“你们不是说新姑爷今天来吗？”陶二嫂一脸失望，疑惑地说道。“我前天听你妈说过的。”
　　“二嫂，我啥时候跟你说这些？”刘秀芳见陶二嫂把这话说成是她说的，没有好气。
　　“是我记错了？你，你告诉我到底是哪天嘛？”
　　陶二嫂说道，神色很是真诚，似乎比得刘秀芳还要焦急。
　　“二嫂呢，夏芳的亲都还没有订，哪来的新姑爷嘛。你是老糊涂了。你那么关心我家夏芳，她结婚，你要送份大礼哦。”
　　刘秀芳又好气又好笑。
　　“你比我这个当妈的都急得多哟。”
　　“夏芳二十七了，跟我家秋芳是一年的……。”
　　陶二嫂刚起个话头，刘秀芳大惊失色。生怕陶二嫂这般说下去。又会在此哭起来。
　　“二嫂，我跟你说，刚才我故意这样说的，夏芳订的亲，过两天就妥了，过两天就妥了，新姑爷就会来，他一来呀，我一定先给你说。你先来瞧。我们马上要上街去了。你回去吧。天这么冷，不要冷感冒了。”
　　刘秀芳拉长了脸，跳起来，抢在陶二嫂哭之前，生拉活拽扯着陶二嫂往外走，边扯边说好话。
　　大年初一，最忌讳一些不好听的话，更不能叫这疯老婆子在家门口嚎哭。
　　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年的运气，可要地动山摇了。
　　“你慢点嘛，我晓得走。”陶二嫂听刘秀芳这般说，并不介意刘秀芳扯她，好生欢喜，满脸儿笑。“过两天呀？那就好，那就好。说没说好久结婚呢？”
　　“说了就结婚，很快的，很快的。到时别忘了送礼钱来，我们急得很，要上街去，你先回去。”
　　刘秀芳随口应道，送走陶二嫂，刘秀芳转身回来，叹了一口气。“她心倒是一片好心。闺女呢，芳呀，你这姻缘究竟在哪里哟？”
　　“哎呀妈，你们真是的，有啥不得了嘛？外面没结婚的，二十七八的大把，还有三十四十都没有结婚人呢，人家还不是过得好好的。现在这社会，不是你们那个时候。我自己就能养活自己，妈，你就歇歇吧，莫要替我操那么多的心。
　　”夏芳听到这些，烦躁起来。大声说道。
　　“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我们哪能跟人家去比？女人大了不嫁人怎么行，会让人笑话的，还以为你有病。”
　　刘秀芳听到夏芳这么说话，好生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