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以死相逼

　　潘华回来以后，没人时就拿出那张那个小伙给她的纸条，翻来覆去地看，可她一直没敢给他去信。虽然也写过好几封信，但没敢往外寄。现在的潘华，她非常渴望那个小伙是出于真心，但她还是认为那个小伙是一时的冲动。因为，在那个年代，工人是老大哥，有肉票，能吃到细粮，还能享受到国家的福利待遇。
　　农民是乡巴佬，二等公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市里的工人，很少瞧得起乡下的农民。
　　一天，潘华刚端起饭碗要吃饭，就听到院子里的大老黄汪汪的直叫，潘华探头往外一看，骑着自行车送信的邮递员小张，骑到潘华家门口时，把车停住了。他把车停靠在大门口的树根底下，从绿色的邮袋里拿出一封信后，站在大门口冲屋里边喊：“有你家的信，快出来取。”
　　听到小张的喊，潘华第一个放下碗筷，一边往门口跑，一边呵呼大老黄：“乱咬什么？进窝里去。”
　　大老黄就地转了一个圈，回过身来冲门口还是一劲的汪汪。气得潘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冲着大老黄使劲砸去。大老黄这才夹着尾巴，跑回狗窝，虽然龇牙裂嘴的一劲哼哼，可再也不敢大声叫了。
　　潘华跑到大门口，从小张手里接过信，小张逗潘华：“头一回给你家送信，谁来的呀？是男朋友吧？”
　　潘华脸通红，冲小张说：“什么对象不对象的，去忙你的吧，别站在这胡说八道了。”
　　因是前屯的，还是潘华的上班同学，好打闹的小张也不戏外，一只脚踩上车蹬子，另一只脚一片腿，骑上自行车就走了。一边骑车，还一边回头喊：“告诉你呀，别让我白跑腿，到时候想着给喜糖。”
　　潘华拿着信没进屋，她以上便所的名义，躲到西房山去看。从那封信里，潘华知道，那个小伙姓杨，名字叫杨帆，现年二十四岁，是一家军工企业的电工；家里六口人，他上边有一个姐姐，下边还有两个妹妹，父母是干什么的，信里没说。
　　在信里杨帆介绍完家庭状况后，说自己很喜欢潘华，愿意与潘华处对象，语言诚恳，感情真切。信封里还装来一张一寸的黑白照片，可照片上的杨帆，不如本人好看。
　　潘华看完信，把信纸重新叠好放回信封，又仔细地看了看那张照片后，把他也放进信封里。她把信封一折两叠后，揣进衣兜。
　　潘华心里喜滋滋满脸地高兴，回屋里又端起饭碗吃饭。因心里高兴，吃饭也香。每次潘华只吃一碗高粱米饭，这次，潘华吃完一碗高粱米饭后，又去盛了半碗。
　　她妈问她：“谁来的信呐？”
　　潘华：“嗯，秀英大姐”
　　潘华妈：“你秀英大姐，总也不给咱家写信，这回怎么来信了呢？信里都说些啥呀？”
　　潘华：“打听全家都好不，还特意问你腰疼病又犯没。”
　　潘华妈：“没白持护她那么多年，还真惦念我。”
　　秀英是潘华大姨的女儿，她大姨生完秀英后就大出血去世了。是刚刚结婚的潘华母亲，把她抱过来养活，是用饭米汤和嚼奶布子才把秀英养大的。
　　嚼奶布子就是，把高粱米饭趁硬的时候，从锅里捞出来装到一个小盆里放凉了后，用嘴一口一口的嚼碎装进小口袋里，完再用手使劲拧，拧出来的汤再熬一开后用来喂孩子。那个年代，农村那些没有奶的孩子，很多都是用这个土方法喂大的。有的女人因奶水不好，生完孩子后，全用这个办法拉扯孩子，早早地却把自己的一口牙全累掉了！
　　潘华的母亲，一直把秀英养到八岁，才被秀英的父亲接回家上学。因为，秀英父亲后娶的老婆，一直没生，她父亲做通了她后娘的工作，才把秀英接回去的。
　　秀英还算是命运不错，摸样长得标致，书念的也好，因后娘一直没生，对秀英也越来越好。一直供她念书，念到医学院毕业，分配到一家医院当了妇产科的大夫。
　　但，有一样，她的后娘一直挑拨她与潘华家的关系。从离开了以后，一直不让她去潘家。最开始潘华妈想秀英的时候，只能到她上学的学校去看她。后来，潘华妈一看她生活的很好，害怕讨人嫌，再加上自己也有了孩子，逐渐的也就把她放下了。
　　因信的事，又勾起了潘华妈对秀英的思念，让潘华妈两眼含泪。
　　看到潘华妈这样，潘华父亲骂了一句：“看你那个贱样，人家一点都不想你，连看都不看你一回，你还淌尿水子干什么？哼，说你贱，你还不爱听。”
　　潘华妈：“你个老王八犊子，就你心狠，养个小猫小狗还有感情呢！何况一个大活人呢！”
　　潘华妈说完，下桌就去收拾碗筷去了。潘华父亲最后那句“你想人家，可人家不想你”的话，潘华妈就当没听见，该干啥干啥，不愿意与他闲逗哏。
　　潘华从接到杨帆的信后，心一下子就飞了。杨帆约她去市里看电影，潘华爽快地答应了。她也给杨帆去过信，并约定看电影的日子，地点还是他们第一次看电影的电影院。
　　到了约定好的那天，潘华借故去三姨家串门，偷摸的坐公交车进城与杨帆约会。他们先在饭店里吃碗面条，然后去电影院看场电影。看电影时，他们一直手牵着手。有时潘华还把头搭在杨帆的肩上。一场电影演完，他俩只记住了电影的名字叫《野火春风斗古城》，影片主人公和故事情节谁都没记住。
　　有时候星期日，杨帆骑着父亲的自行车，到张庄村子东头九龙河边一个小树林里与潘华约会。你来我往的，让两个人感情越来越深。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来二去的，村里的人都知道潘华处了一个城里人的对象，很是羡慕。边边大的姑娘们，甚至还有几分嫉妒。特别是菲，最明显，一见潘华代答不理，说句话噎死人。说什么：“行啊！攀上高枝了。飞得高，摔得疼，到时候可别让人家给甩喽。”
　　潘华看瞒不住了，这时，才把与杨帆处对象的事告诉了父母。潘华父亲说：“你呀，癞蛤蟆总想吃天鹅肉，净干不靠谱的事，人家是城市户口，能真心跟你处对象吗？”
　　潘华母亲接过话茬：“这样吧，哪天你把他领咱家来，让我跟你爸爸看看，完事再作决定。”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的工夫，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一天，潘华还真把杨帆领到家中，与家里人见了面。虽然潘华的父母都没有意见，可都不放心，认为这件事不靠谱。话里话外已经听出来了，现在杨帆的父母还不知情，对这件事能不能同意，真还两说子。
　　潘华的父母还真就猜对了，当杨帆向父母提出要与潘华处对象时，杨帆的父母一点余力都不留的告诉杨帆：“你妈你爸不是守旧的人，你找城里的女孩谁都行，我们不管你，什么条件的俺们都认。你要是找农村的女孩，我们坚决不同意。”
　　特别是杨帆的母亲，最开始她非常耐心的做儿子的工作，她对杨帆说：“妈妈不是瞧不起农村人，俺们的祖辈也都是农村人。可现在与那个年代不一样了，那时全中国加起来也没有几家像样的工厂，工人与农民差别不大。可现在不一样了，国家要发展，民主要振兴，必须要发展工业，提高工人的地位。现在工人是老大哥，各项福利待与农民都不一样；再说了，现在农村女孩文化都低不算，还有很多现实的问题解决不了，将来会给你的生活造成很多不便，会让你苦恼一生。”
　　当她耐心的做儿子工作，杨帆不听时，她告诉杨帆：“不用你跟我死拧，你要是找农村媳妇，我就死给你看。”
　　在杨帆的母亲看来，找农村的女孩，首先是自己掉了身价。其次，会遇到很多的苦恼。吃粮是个问题，生孩子上户口是个问题，孩子上学是个问题，将来找工作还是个问题，等等等等。总归问题一大堆不算，还要让人瞧不起。往往都是，城里的男孩子有点包渣的，市里女孩谁都不愿意嫁了，才娶农村的姑娘。
　　张庄村的小翠就是一个例子。小翠细高挑大个，摸样长的好看，人也本分老实。她姑姑在市里生活，也很想把小翠巴拉到自己身边做个伴。与小翠姑姑一个单位的赵姨，有一个儿子叫大林现在已经三十来岁了，因小的时候放鞭炮，崩瞎了一只眼睛，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赵姨看到过小翠，很喜欢这个姑娘，她与小翠的姑姑提过好几回，小翠的姑姑嫌小伙有残疾，一直没搭茬。这时，正赶上小翠的父亲有病得了肠梗堵，因耽误了治疗，让那节肠子坏死了，必须得手术割除。
　　因急需用钱，自家又拿不出来，让赵姨趁机而入。赵姨对小翠的姑姑说：“要是小翠能给她儿子，手术费她家给拿。”
　　那时候有钱的人家很少，赵姨的丈夫是一家大企业的八级技工，工资很高，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家都宽裕。
　　为了应急，小翠姑姑不得不同意这门亲事，小翠更是万般无奈。在小翠父亲做完手术后，小翠只好嫁了。可小翠婚后并不幸福，那个小伙脾气非常暴躁，动不动就打小翠。
　　有一次小翠因挨打，扔下两个多月的小孩子就跑回了娘家。第二天她丈夫大林就追来了。一进屋看到小翠还要打，被他两个小舅子一下子就给摁倒了。脾气不好的大小舅子，冲着大林的屁股一连踢了好几脚。让大林更来劲了，当着小翠家人的面就说：“小翠是我家花钱买的，我愿意怎打就怎打，你们没有权利干涉。”
　　他这样一说，让他大小舅子更来气了，随后又打了他两电炮，把大林打得鼻青脸肿，尿都撒裤兜子里了。从那往后，大林有好长时间没敢再来。还是他妈和他爸，买了不少礼物，到这好话说了一大堆，还替儿子赔了不是，才把小翠领回去。临回去的时候，大林的大小舅子还告诉大林他爸妈：“你儿子要敢再打我姐，我就给你们家全砸喽。”
　　人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还真别说，从那以后，大林还真的不敢怎打小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