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龙泽家园>第五章 老小区改造掠影(十二)

第五章 老小区改造掠影(十二)

作品名称:龙泽家园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11-12 10:16:53      字数:4820

  老太婆终于把我念叨烦了,我一掀被子坐起来说:“你不用唠叨起来就这么没完没了的了。我是那种没深没浅的人吗?”老太婆说:“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吗?你还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瞪着眼看她:“什么时候轮着你不放心我了?我还没有老糊涂呢。”老太婆却说:“那你还介绍人家曹组长,给他们过去安装暖气?”我说:“桥是桥,路是路。不能说个不好,就什么都不好了吧?就连该帮忙的地方,也一概不帮了吧?”老太婆担忧地说:“他们那种精细劲儿,万人都不入他们的眼。我是担心,你跟着吃了瓜落儿?”
  这个老太婆,成天杞人忧天,似乎每天不担心点儿什么就过不了日子似的,生就的操心受累的命,而且年龄越大还胆量越小起来。所以,日常有好些不太好的事情,能不跟她说时,我尽量不跟她说。不然,她那种思前想后前怕狼后怕虎的劲儿,搅得你都别想安安静静地想事儿。
  “睡觉,睡觉!这一天已经够乱的了。还不瞌睡呀?”我说着按灭了灯,重新躺下来,却又忍不住说,“日怪!我能吃什么瓜落儿?再说了,你别看我姓孙,就老觉着我小。我们姓孙的,在那百家姓里边,位置还是挺靠前的,先是我们赵钱孙李,才轮得到他周武郑王呢。”老太婆扑哧一笑,还顺手打了我一下:“就这也值得你骄傲呀?不过是一个顺序而已。”
  我说:“这就是你不懂了吧?这呀,就好比首脑机关开会,领导总是坐在前面,是一个道理。再说了,我们这姓孙的里边,也是出了很多大人物的。喏,往远了说,有流传至今的《孙子兵法》,无疑是我们姓孙的人写的吧?往近了说,有三国时的孙权父子弟兄,个个都是大英雄;还有,被人尊称为药王的孙思邈,如今他的神像,都和如来佛祖的神像供奉在了同一个庙宇里,那还不伟大呀?对了,你可别忘了,我们姓孙的里边,还出了个齐天大圣孙悟空呢。人们不是总是说:一笔写不出什么什么,还说什么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呢。”
  老太婆就笑得连连咳嗽起来,又在我被子上甩了一巴掌:“又瞎扯八道!这也能挂的上呀?”我争辩道:“这怎么是瞎扯八道呢?幽默,幽默懂不懂呀?一个人,要是连点儿幽默都不会,那该生活得多么刻板和无趣啊。对了,魏少杰那个人就从来不会幽默,可是你看看他,活得该有多么糟心啊?他的那颗心,又该有多么累哪?所以他才会得怪病嘛。”老太婆说:“我可说不过你去。我瞌睡了。”
  日怪的是,我今晚居然失眠了,脑袋里像灌了水似的格外清亮。旁边的老太婆都呼呦儿呼呦儿地打起鼾来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白天的这场闹剧总在脑子里来回翻腾。
  这大半夜的辗转反侧,让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
  真正的大知识分子和有大智慧者,即人们所说的鸿儒与智叟,这种人从外表看上去可能很清高,别人不太容易接近,甚至风飘雨洒都不为其所动,其实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和这种人打交道,感觉如同沐浴春风细雨,给人带来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奇和喜悦。三国时的东吴大将程普,就这样称赞周瑜:“与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再一种,就是那些真正的下里巴人,面目简约,语言或直率或迟顿,虽然愚昧,但很纯朴,打起交道来也不难。如《水浒传》里的黑旋风李逵,一言不合,豹眼圆睁,大骂:“直娘贼,吃你黑爷爷三板斧去!”而一旦认识到自己错了,却又能赤膊肉坦,负荆请罪。
  最怕的,是那种半通不通的“半吊子”。说不懂吧,还懂得不少;说懂吧,其实是管中窥豹,盲人摸象,一知半解,偏偏又固执己见,自许自满得紧。这一来,便让他时时刻都惦记着自己持有的那点儿才华,又总要用那点儿才华装点着那点儿可怜的尊严,生怕别人在什么地方藐视了他冒犯了他,不能受到些微的心理伤害,像颗乒乓球似的,一遇击打就反弹很高。
  咱就拿这魏少杰来说吧,不就是这个样子吗?说心里话,幸亏他怀才不遇,不曾飞黄腾达了。假若他要发达了,以他这种敏感多疑,情绪极端,又睚眦必报的劲头,该会有多少人在他手底下遭殃哪?所以,他这种人不发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多少还算是社会的一种幸运。
  当然了,在现实生活中,人是最复杂最变化多端的一种思维动物。俗话说,龙生九种,各个不一。若是只有九种倒也罢了,只是我们已经繁衍出了十四亿这么庞大的基数,区区九数,何能涵盖?而且,谁让我们是龙子龙孙呢?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细菌,都会发生各种各样令人莫测的变异,何况是我们这种庞然大物呢?
  《山海经》里记载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动物,焉知不就是我们的远古族类?《山海经》中描绘的伏羲和女娲,就是两个人首蛇身的怪物,那可是我们中华民族公认的远古始祖;就连住在昆仑山上仙风道骨且能御风而行的西王母,在《山海经》和《搜神记》这些书里边的原形,也是一个豹齿虎尾的怪物呢。他们的子孙后代,究竟在地球上生息繁衍了多少年代,实在是已经无可计数,恐怕也只能用多少次的地动山摇和沧海桑田来形容这种变化了。那些夸父追日、后羿射日、嫦娥奔月、共公怒触不周山的神话故事,很难说就不是发生在我们远古始祖们身上的真实故事。
  历史演变到七千多年前的黄帝时代时,大战蚩尤并大获全胜之后的黄帝,权威已经很是稳固,成为了大一统的君主,便将他的子孙分别指配到东西南北的几个方位上,镇守并开发边疆。他的子子孙孙们,在这些方位上,究竟又生生不息了多少年,似乎至今也没有准确的纪年,反正光是有文字记载的人类文明史,也已经存在了五千年了。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二零一二年祭奠黄帝陵的电视画面,我看到过。但是我认为,历史在这里打了一个盹儿,这个盹儿估计一下子就打了将近两千年。人们祭祀的这位黄帝,与神话传说中的那个黄帝,也许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吧?只是由于他们都建功立业于黄土高原的缘故吧?所以,在人们的认知中,早已经把他们混为一体了。
  识字以后的人们才开始纪年,把自己民族衍化的历史限定在了五千年。不过,就算是五千年的斗转星移和岁月流转,也是经历过了多少次的地动山摇和沧海桑田变化,才走到今天的。如今,人类不断地推陈出新,研究发明出日新月异的高科技来,更为人类的加速度发展变化提供了种种可能。如果按照一千多年前唐朝李淳风和袁天罡所著的《推背图》中预测的那样:“天空飞的不是鸟,海里游的不是鱼”。那么,这一天不是已经到来了么?!
  我这一通胡思乱想不要紧,可实在是就有点儿扯远了,有点儿像西晋文学家陆机形容的那样:“精骛八极,心游万仞”。若要继续扯下去,恐怕就要扯到《红搂梦》里贾宝玉神游过的那个大荒山无稽崖了。
  因此,打住打住,赶紧打住!快快回归到现实生活中来,以免误导了旁人。
  但是,现实生活中又太拥挤了,尤其时至今日,人口大爆炸,不得不用计划生育来进行节制。然而,也许是同性相斥的缘故吧,现实生活中,总有许多不可理喻的人,仍然与我们同生同死,那些可笑又可叹的事情,也便一桩接着一桩地发生,让你来不及发出一声嬉笑,或是发出一声叹息。
  当然了,这是任谁也没有办法阻挡的事情,连神通广大的如来佛祖,都做不到普度众生,何况我们这些没有特异功能的肉体凡胎呢?所以,我们只能继续演绎人世间的这些繁复琐事。
  曹组长的四人安装小组,在四十八号楼遭遇了“滑铁卢”。
  四十八号楼,楼风不好,似乎是个特制的吵架窩子。住在这个楼筒子里的人,似乎是专门被挑选到这座楼宇当中的,个个都有吵架的瘾,三分颜色不对就开了嚷(染)房了,而且吵架的原因和模式,各花各样。
  曹组长他们进入四十八号楼之后,头一家就给住在一楼的魏少杰家进行了安装,而且只用一天的时间就安装完了,算是顺利。一贯爱挑人不是的魏少杰俩口子,这回罕见地没挑出什么毛病来,而且中午还让曹组长一行四人在他家里吃了一顿油泼拉面。
  曹组长一行四人走进魏少杰家的对门,被人称为“格撩鬼”的牛有礼家中时,牛有礼首先就摆出了一副拒不配合的架势。曹组长一进门,就领教到了他的“下马威”。牛有礼态度蛮横地说:“怎么装,你们看着办,但不能给我磕碰坏一点儿东西。”说完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当起监工来了。
  曹组长巴眨着眼镜片后面的高度近视眼,喉咙里滚动着一连串的“犊子”,但面对这个满脸横肉还瞪着一双毛玻璃一样眼珠子的老傢伙,却连一个也吐不出来,最后无奈地招呼他的伙计们:“刘哥,马哥,赵哥,干吧!咱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但你们谨记着,千万不要踩了住户的红线。”刘哥马哥赵哥全不开口,但该干什么,也就默默地干开了。
  这些天下来,他们已被各色人等的各种挑剔与刁难,搞得没了脾气,连爱喊两句“不干了,不干了”的赵哥,都懒得多费口舌了。也是,谁让他们承揽了这种窩心的活儿呢?
  当暖气管道经过一个门口,需要挖槽沟掩埋的时候,曹组长艰难地挤出一副笑脸,走到牛有礼面前商量挖槽沟的事情。牛有礼一听就瞪了眼,下眼皮底下厚重的半月形眼袋突突跳着:“我自己家里好好的磁砖地,凭什么你们说要挖沟就挖沟?而且还要让我付钱?我可没钱给你们。”
  曹组长使出了超级忍功,细声慢语地给他解释说:“老人家,这样明摆在地面上,不光是不好看,恐怕还会有安全隐患,你这出来进去的,绊倒了可怎么好哪?”牛有礼梗着脖子说:“那我不管!反正让我出钱挖沟,我就不干。共产党养活下你们这群东西,难道就是让你们来给老百姓制造麻烦的吗?”曹组长一听不是话,知道碰上了不说理他二大爷:老不说理。曹组长就不再理他,用眼神指挥着其他三人,将管道从地面上铺了过去。
  说起牛有礼这个人来,他的笑话可以用车载斗装。他先前穷时,看到戴手表的人就说:“我才不稀罕戴这些足镣子手铐子呢。”现在,他腕上带着一款硕大的儿子淘汰下来的四方框电子表,走到太阳地里专门扬起胳膊,眯眯着眼睛往上看,仿佛总也看不清似的。
  几年前,政府为年满六十五岁以上的老年人办理了免费公交卡,那时他尚不够六十五岁,所以从来不坐公交车。他对人们说:“我就不能坐那公交车,一坐上去就天眩地转的,直想吐,晚上躺在床上,都像躺在了簸箕上。”逗得人们捏着鼻子偷笑。他那时无论去多远的地方,都是骑着辆破自行车,哈哧哈哧地猫着腰用劲。这两年领上老年免费公交卡了,他却日日不拉地坐着公交车,到市区挺远的文化宮广场,看那儿的威风锣鼓队敲打去,而且一看就是一下午,直到天黑了才又坐着公交车晃晃游游地回来。碰上熟人还连声说:“坐汽车,美气得很;坐汽车就是比骑着自行车舒服。”
  曹组长他们在牛有礼家中整整干了四天,其中发生了好几次争吵,都是以曹组长的甘败下风而收场。牛有礼只要对曹组长他们的行为不满意了,在指骂曹组长他们的时候,一定要捎带上共产党。
  有次,他又指着曹组长骂:“共产党怎么就培养了你们这群鱼肉人民的东西?”但这是最后一次,因为这时安装的活儿已经到了尾声,一直不声不响干活的刘哥,实在听不下去了,就笑眯眯地问他:“老哥,你和共产党,究竟有多少深仇大恨呀?难道你家以前是大地主?共产党组织穷人分了你家的房子和土地?”牛有礼楞了一霎,突然一拍大腿一跺脚,下巴子朝天发声喊:“嗐!我家算哪门子的地主呀?我的老家在河南,黄河决口,我爷爷带着我爹,一路逃荒,才逃到了山西。解放了,才娶了我妈生下我……”刘哥又不紧不忙地追问一句:“那你这一口一句共产党怎么怎么地,别人还以为共产党刨了你家的祖坟呢。”在场的人全笑了,牛有礼也难为情地笑着说:“说顺嘴了罢。”
  曹组长在让牛有礼往表格上签字的时候,蔫蔫地说了一句:“老师傅,都要像你家的这么个干法,我们这群共产党培养出来的东西,恐怕就都要累死了。”曹组长说着竖起了左手上的四根手指头摇晃着,“四天,四天哪!我们四个人为了八百块钱,在你家干了整整四天。”牛有礼歪着脖子又在瞪眼:“怎么?你们,你们不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吗?”曹组长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厚眼镜片在灯光底下晃着白光。他慢慢地收起签字笔,将表格往腋下一夹,看了牛有礼一眼说:“我们,难道就不是人民吗?”然后,低垂着毛发不旺盛的脑袋,慢慢地走了。
  牛有礼愣了一霎,突然脚后跟一跳:“我操!你们,算什么……”
  这,就是人性啊。一个人,当他连最后的一点儿怜悯之心也失去了的话,就已经变得没有任何的人性可言了。而作为一个人,要是变得没有一点儿人性可言的时候,确实是已经不可理喻了。
  好在,没有人性的人,毕竟还只是少数。
  (待续)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