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镇正中央有座宏伟壮丽的寺庙，只是有个老和尚把守着，谁也进不去。寺庙正前方不远处有一小片菜园子，里面种着黄萝卜。大伙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想必大家都饿了，盯着那些萝卜垂涎欲滴，却又不敢贸然行事。我胆大妄为地跳了进去，顺手拔了两个萝卜在水里面洗了洗，然后就开吃了，并对着小伙伴们吼叫着：“都愣着弄啥哩，都进来拔呀！可甜可甜啦。”
　　大伙见状都跳进去薅了起来。此时，瞧见北山坡上那座青白相间的大寺庙门前，一个身穿酱红色长袍的藏族汉子使劲拍打着大门。见无人理睬，便从怀里面掏出来了一颗手雷扔了进去，“轰”的一声巨响，院落里面顿时硝烟弥漫！
　　我们顿时吓傻了，都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少卿，寺庙两扇大门顿开，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藏族民兵掂着步枪冲了出来。那个身着长袍的土匪见状急忙逃窜了，他飞快地朝着我们这边跑了过来。我们惊慌失措，盯着他呆若木鸡，一动不敢动。那个土匪手里拿了把手枪，见我们是一群小孩，似乎懒得搭理我们，就飞也似的顺着大路朝着西山坡上逃遁。四匹高头大马奋起直追了过去！
　　村子里的民兵此时才闻讯赶来了，手里都掂着武器，问我们出啥事了，孩子们七嘴八舌描述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幕。民兵们听了，急忙端着步枪朝着西面山坡上追去。顿时人喊马叫，乱成了一团！
　　回到家里，母亲把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以后再敢胡乱跑，就打断我的狗腿！没办法的事，只能低头认错，任其发落。
　　第二天早晨，我到泉边去提水，瞧见山坡草地上到处躺着身着黄色军装的解放军战士，不难看出，他们昨天夜里就在此处露营。我好奇地走了过去，几个解放军战士朝着我笑了笑打着招呼，还送给我几块饼干。我吃着饼干，又好奇地去摸那些带刺刀的步枪。解放军叔叔说：“小鬼，枪可不是好玩的，一旦走了火可不得了哟。”
　　没办法只好作罢。小镇只有一间商店，店里面摆放着零零碎碎的商品。可惜兜里没有钱，只能趴在柜台上凝视着那些水果糖。后来无意间获悉了一个信息，商店里也兼收动物骨头，一斤一毛钱，我顿时兴奋极了。
　　一天，我到山坡上去玩耍，看到草丛里有一副牛的残骸，估计是被狼咬死后吃掉了，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我拖不动，于是计上心来，跑回去把我二叔和王建民吼上了山。一路上和他们两个商量好了，到时候所得钱财我拿大头，他们拿小头，二叔和王建民自然是喜不自禁。到了那里，我们三个人齐心协力把牛骨头架子抬到了商店里，过了称，营业员付给我五块三毛钱。这么多钱，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拿到了这么多的钱！兴奋之余，我给他们每人分了一块钱，那三毛零钱全部买了水果糖。我们三个人吃着水果糖，蹦跳着回了家。我把三块钱全部交给了母亲，把水果糖往桌面上一撒，任由两个妹妹呼吼着争抢去。
　　尝到了甜头，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有事没事尽往山沟沟里面钻，去捡骨头卖钱花。粗略一算，虽然每天一两毛钱，积少成多就不少了。不少人在背地里议论我，说：“大伙瞅瞅老王嫂那个民，平时就会淘气打架。现在改了，恁瞅瞅他每天捡那么多的骨头，换得钱可不少啊，比一个壮劳力挣得还多哩。”
　　后来，此事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许多小孩子包括大人都去捡骨头卖钱。如此以来，骨头越来越少，钱不好挣了。
　　西山坡上有个偌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座宏伟气派的寺庙，院子里古树参天，经常瞧见一些乌鸦嘴里叼着骨头在那座寺庙上空盘旋，然后降落下去……
　　不难推算出，院子里肯定有不少骨头。于是就把我二叔和王建民喊了过来，三个人叽咕了好一阵子，决定到院子里面去一探究竟。那座寺庙里有一个看门的瘸腿藏族老头，他长相丑陋，歪鼻子斜眼。可以看到他每天都要瘸着腿下山到泉边去取水，身后还跟随着一条小黑狗。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三个人来到了大门口前，从门缝里往里偷窥，结果啥都看不见。我的鬼点子多，把王建民手里的皮球拿过来二话不说就扔了进去。
　　“哥，你扔我的皮球弄啥？”王建民有些想哭了。我示意他不要吱声，然后就拍打着庙门。少卿，那个脾气怪仗的老头打开了一条门缝，瞪着三角眼盯着我们，我用手势比划着说：我们的皮球掉到里面去了，让我进去拿可以吗？
　　瘸腿老头似乎明白了，先把大门关上，不一会就把皮球扔了出来。我气急败坏，看来此计不成。于是只能领着他们两个围绕着院墙转悠着，看有没有可进之处。院墙后面有一个出水洞，虽然不大，估计钻进去一个小孩应该是没问题的。我让王建民先钻进去，他的手摇得像拨浪鼓，不敢进去。我又让我二叔钻进去，村里的人都知道二叔是个拉稀货，胆量还没有王建民的大。看来只能由我进去了，进去之前给他们两个人说好了，卖骨头的钱还是由我拿大头，他们拿小头，他们两个头点得就像鸡叨米。我把洞口里的树枝杂物清理干净，然后把布口袋铺在地面上很轻松地钻了进去，进去后定眼一瞧，里面的骨头确实不少，没一会儿就捡了半口袋，越往前走越多。我兴奋极了，假如能把这两口袋装满，卖三块钱应该是没问题的。正得意时，那条小黑狗发现了我，朝着我“汪汪”嚎叫着扑了过来。我惊慌失措，但是逃跑已经是不可能了。便灵机一动，急忙拿一块骨头引诱它，讨好巴结它。它看了一眼骨头，狂吠声明显减弱了。我拿着骨头慢慢靠近了它，它朝着我翻着白眼，已经不叫了，并且摇着尾巴。我乘其不备一把抓住了它的脖子，抚摸着它，给它挠痒痒。它中计了，四脚朝天翻滚着哼哼唧唧地撒起了娇气。我以前养过小狗，知道它们最致命的弱点，就摆弄它的小鸡鸡，越摆弄越膨胀。它享受舒服死了，鼻腔里哼哼唧唧着，翻滚着用舌头舔舐我的手。我心知肚明，它已经被我俘虏了。之后便急匆匆地捡了两口袋骨头，然后钻了出去，小黑狗也尾随着钻了出来，成了我的跟脚狗。
　　这次卖了三块三毛钱，给他们每人分了五毛钱，我落了两块钱，剩下三毛钱全部买了水果糖分了。
　　跟随着二叔来到了奶奶家，奶奶眯缝着小绿豆眼说：“民，听说你捡骨头卖了不少钱哩？奶奶个X，也不知道给你奶奶花几个？”
　　我把那两块钱交到了她手里，说：“奶奶，我早就想好了，不攒够两块钱太少了，这不，都拿去花吧。”
　　“哈哈哈……”奶奶毫不客气地接过了钱，顿时仰天大笑起来。
　　从此以后，那条小黑狗每天都跑出来寻找我，只要瞧见了我，就一溜烟地跑到我跟前，往地上一躺就想要那好事，我也不能宠坏了它，但也不能令它太失望，有时候只是用脚给它按摩几下。小黑狗非常聪明，经常偷偷溜达出来找我玩。从此以后，我和它之间就成了难以割舍的好朋友。
　　夜里，我们这群小伙伴经常玩抓特务的游戏，小黑狗一旦加入了进来，很自然它就成了我的得力助手。不管特务隐藏的再深再巧妙，只要我一个口令，它直奔过去就把特务找了出来。至此，小伙伴们就有些不高兴了，说和小黑狗玩抓特务实在没意思，没兴趣，抓特务的游戏就此搁浅了。
　　一天夜里，民兵二孬路过，见大家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也饶有兴趣地加入了进来，他扮演老鹰，玩了没一会就嚷嚷着没意思，不如玩抓特务的游戏。由他来当特务，我们所有的小孩来当解放军去寻找他。拟订好规则后，他就躲藏去了。
　　之后，我们这群“解放军战士”就开始寻找起来，走街串巷了很久，却连他的影子都见不着。我突发奇想，他会不会跑到了镇子外面，万一躲到那个废弃的羊圈里呢？于是就率领着大家出了镇子。
　　此时漆黑一片，冷风嗖嗖。王建民和我二叔还有几个小伙伴都有些胆怯了，说啥也不敢往前走了。我掂着一根棍子指着他们，嘲笑他们都是一群胆小鬼。于是让他们在这里等着我，我带着小黑狗去瞅瞅羊圈里有没有。
　　当走到羊圈近前时，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草丛里有两个小绿点在闪烁，我不禁毛骨悚然，情知道那是动物的眼睛。急忙领着小黑狗往回跑，但为时已晚了，一条大灰狼从草丛里窜出来直奔我们而来。小黑狗见状急忙反扑了过去，狂吠着和大灰狼纠缠在一起撕咬了起来，瞬间就听到了小黑狗凄惨的哀嚎声。估计它肯定不是大灰狼的对手，假如不去施救，小黑狗必死无疑！情急之中，我高举着棍子吼叫着去拯救小黑狗。那只大灰狼见状放弃了小黑狗，朝着我呲牙咧嘴咆哮着。小黑狗“吱呀呀，咿呀呀”惨叫着逃窜了，少卿又折返回到了我身边，围绕着我狂吠着。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它怕我受伤害，来保护我。我轮圆了棍子与野狼对峙着，倒退着嘶哑喊叫着让王建民和二叔来救我。
　　扭头一看，他们两个早就无影无踪了……
　　那只狼的眼睛闪着绿光，呲牙咧嘴咆哮着向我步步紧逼，看来今天晚上我要大难临头了！我高举着棍子，狼往前扑我就用棍子打它，边打边撤退着。小黑狗很聪明，情知道不是它的对手，就紧紧围绕在我身边，也虚张声势吼上几声。此时，镇子那边晃动着手电筒的光束，有人大声呼喊着“打狼啊，打狼啊……”看来是王建民和二叔把救兵搬来了，随之又传来了“砰砰”的枪声！野狼惊慌失措，扭头就逃窜了。
　　王建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问道：“民哥，你没事吧？”
　　后面跟随着一大群带枪的民兵，都围绕着我问这问那。民兵队长王新社把我搂在怀里，盯着我，见我没事又嘿嘿笑了起来：“大伙瞅瞅俺民，运气还不孬哩。今天多亏只有一只狼，要是遇到了一群狼，大伙从今儿起，都别想再见到这个淘气包了，哈哈哈……”
　　大伙叽叽喳喳：“就是就是，小孩子家不能太淘气了，要学乖点。夜黑里可不能胡乱跑，不然就掖吊了。”
　　我蹲下来检查小黑狗的伤势，它的脖子和耳朵被狼咬得鲜血淋淋。它很聪明，知道来了救兵平安无事了。就依偎在我身旁瑟瑟发抖，哼哼唧唧撒着娇气。我急忙向人们要了几张废纸给它包扎了一下，就急忙领着它回去了。
　　母亲听说了此事，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见我没事，就拍打着我的屁股呵斥：“娘那个X，这黑灯瞎火的瞎跑啥哩？再敢胡跑看俺不敢打断你的狗腿！”
　　王新社去找二孬调查此事，谁知道他还在家里面睡觉。二孬听了事情的经过，居然嘿嘿笑道：“俺，俺只是逗着他们一群小屁孩玩哩，其实俺，俺早就回家睡觉了。谁知道民他们那么傻，早知道就不和他们玩了。”
　　王新社推了一把呵斥道：“你个鳖孙年纪还小啊，还不懂事是不是？啥时候说话都跟放屁一样。今夜黑里俺民要是被狼叼走了，看你个龟孙咋向老王嫂交待。”
　　二孬无言以对，只是嘿嘿傻笑着。
　　我给小黑狗下了一个指令，让它立马回家去。小黑狗很聪明，撒丫子朝着寺庙的方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