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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老小区改造掠影(五)

作品名称:龙泽家园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11-05 11:55:15      字数:5056

  工地上,瘦小精干的麻叶,拿着霍少拿回来的钱,在给民工们结算工钱。他一边发钱一边尖着嗓子说:“你们这群老鬼,一人一百,拿了钱赶紧干活。看把你们牛的!好像离了你们,地球就不转了似的。不过啊,从明天开始,你们就牛不成了。”
  旁边叉腰站着的二扁头说:“霍少说了,从明天开始,不做日工了,改做包工了;三人一组,一组一个槽子,干完一个槽子领一个槽子的工钱,人员你们可以自己相互组合。愿意干的就干;不愿意干的,趁早开腿走人,哭着喊着要来干的人有的是,不是少了你们这几颗臭鸡蛋,就做不成槽子……糕了。”
  “老鬼”们手中捏着钱,面面相觑。但也就沉默了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已经风化瓦解了,并且三人一组三人一组地自觉分成了五个小组,独独剩下那个七十岁的“老鬼”,没人愿意和他组合。
  七十岁的“老鬼”,一下子就慌了,媚笑着跑到二扁头跟前说:“领导,那我呢?我怎么办呀?”二扁头轻蔑地看看他:“你?你就算了吧!你这个老东西,满身的负能量。如果不是你私底下教唆着,大家也不至于出工不出力吧?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这回好了,你彻底不用出力了,赶紧回家凉快去吧。”七十岁的“老鬼”抹擦着稀疏的白发说:“别,别,可别,我还得,给我上大学的孙子,挣俩学费……”二扁头挥挥手说:“那我可没办法。有什么话,你找霍少说去!”
  七十岁的“老鬼”四下张望,远远看到霍少红色衣服的影子,赶忙连跑带颠地奔了过去,弯腰弓背地向霍少求情。霍少招招手,把二扁头叫过去问:“咋回事儿?”二扁头就把刚才分组的情况说了,完了摊开两只手说:“没人愿意和他组合,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他都这把子年纪了,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咱们也得负责,是不是?”七十岁的“老鬼”赶忙说:“不用谁负责,不用谁负责……只要能让我给上大学的孙子挣俩学费就成……”
  霍少看看“老鬼”又看看二扁头,搔搔下巴说:“就让他用小推车给各个砌槽子的组运送砖头吧,工钱给他按日工结算。”七十岁的“老鬼”立马笑容可掬起来,嘴里还说连声说:“霍少,你后福无量,后福……”二扁头用脚尖在“老鬼”的屁股上踮了一下:“滚吧你!”七十岁的“老鬼”这才打拱作揖地走了。
  从此,七十岁的“老鬼”,日日噘着倔强的尖嘴,肩上搭着块擦汗用的脏毛巾,推着装满红砖头的窄幅铁皮小推车,穿梭在各个路口的槽子之间,不停地,搬砖,搬砖。
  外面所有暖气管道的安装很快就完工了,那种呼呼转动着的水泥罐子车开了进来,铺平了原来挖开的壕沟。
  紧接着,电路的安装工程又拉开了序幕,又来了那种咚咚咚咚的破碎机,又在路面的另一侧挖开了一条壕沟。穿越电线电缆的管道全是杏黄色的空心塑胶管。这支队伍也很正规,楼外面的工程也很快就结束了,路面上的新挖开的壕沟再一次被大型的水泥罐车填平。两条一步宽的新铺好的新路面呈现出灰白色,中间夹着原有的旧路面上的“五子登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最后到来的,是供水管道改造的队伍。这时国庆节已过,早晚已经有了侵骨的寒意。但是,他们还是在路面的中央又挖开了一条沟,而且这个工程显然没组织好,拖拖拉拉不成个体统。管道倒是装上了,却一直没有与楼内联通。更糟糕的是,安装完管道的壕沟,只草草地用土掩埋起来,没再用水泥硬化路面。晴天的时候,风一刮,黄沙迷眼,干燥的黄尘四处飞扬,让你不敢开窗户;就这,那些黄色的浮尘也能钻进家里来,让你在桌子上面看到明显的一层。碰上下雨,黄土泛化变成为黄泥,人们行走时,脚底沾得很厚很重,裤管上也泥迹斑斑。
  于是,有人就开始咒骂施工队,转而开始骂娘骂政府。但是,似乎骂谁也没有用。据说呀,工程队没领上工程款,也就没有钱去买那种罐子里搅绊好的水泥,而那种搅拌车里的水泥又不肯白白给你,所以只能这样啰。工程队也没办法,所以,你们要骂娘要骂政府,你们就骂吧,给你们自由!反正又没有人听见。而且,估计他们正是想用这种办法,逼迫老百姓去上访去告状,好倒逼政府满足他们的要求,好让他们能领到工程款。
  法国西波旁王朝的第四任国王路易十五曾经说:“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有些人,恐怕就是这个路易十五投胎转世的。他们的想法和做法,有时和路易十五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们作为一级服务于大众的社会群体,还号称是什么什么公司,名头挺大,却可以不遵循应有的章法制度,行为作派如此“小儿科”,和那几个无组织无纪律的“老鬼”一样在耍赖,实在是让人觉得可笑复可憎。
  所以呀,老百姓有时候骂政府,政府也觉得冤枉。就是骂政府的老百姓也承认,上面的政策都是好政策,都是让底下这些歪嘴子和尚念歪了。但老百姓整日能接触到的,又不少都是这些歪嘴子和尚,所以老百姓也就堵不上自己的悠悠之口。
  过去看《水浒传》这本书时,对书里面梁山好汉们经常说的那句“反贪官不反朝廷”的话,总是觉得理解不了,甚至还产生过这样的疑问:“这话是怎么说的?难道贪官和朝廷不是一回事儿吗?”如今年龄大了,见识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也就逐渐地明白了,人世间确实不可避免地存在着许多无可奈何的现象,还存在着许多不为人道的龌龊与阴暗,于是也就能明白这句话的由来了。
  小雪时节,来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满天麟甲舞,半空玉兰飞,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眼前的情景,就跟清朝皇帝乾隆的诗句里写得那样:“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落在地上都不见……”纯白洁净的积雪在不断地增厚增高,暂时地掩埋了一切的肮脏与不平,小区里从上到下都是银装素裹,真是久违了的清彻明净呀,顿时让人有了一种“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的感觉。
  我和老太婆站在窗户前,看着外边飘舞的雪片,享受着屋子里的温暖如春。我说:“还是得感谢政府呀,还是得感谢我们的社会主义制度呀。若不是社会主义制度和共产党领导下的政府,谁能有这么大的号召力?一声令下,就让这许多的苍生同时改变了生活质量呢?人得有感恩之心呀。”老太婆来了兴致,边擦玻璃上的水汽边说:“是呀,歌词里不是唱,赶上了盛世咱就享太平么?咱这不是正在享着呢么?”
  屋子里䁔气管道的安装是和外边的工程同时进行的,十一月一日零点准时来了暖气,室内的温度最高时有二十三四度,最冷的时候也达到了二十一二度。往年每到冬天就叫喚脚后跟疼痛的老太婆,今年很争气地没有叫喚。走到外边,我们这些老伙计们相互见了面,也都在赞扬这次暖气改装得好。
  
  各路包工队
  
  雪后的空气奇冷,路上行人很少,粮店里也没有顾客,闲的让人实在有点儿发慌,就想起了前段时间走进门给我们改装煤气暖气水管的那些包工队。
  其实,煤气改装天然气的工程,去年就已经完成。
  电线和电器箱的改造,也只是在楼道里面进行,基本上不干扰住户。
  所以,走进家门来,和我们直接打交道的,只有改装暖气管道和改装供水管道的施工人员。
  負责给居民楼宇中改装和连接暖气管道的包工队伍,结构斑杂,分为好几个小型的组合,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
  分管我们这两栋楼宇的人员,来自内蒙古和东北交界的乌兰浩特地区。他们原先都是那儿的产业工人,但都下岗了,自行组团,出来搜寻可干的活计。他们一般分为四人一组,每组分包一栋楼宇,干完一栋楼宇然后,再去包领另一栋楼宇。他们工期紧任务重,五一节后领到这六十栋五层住宅楼的安装任务,到十月二十日前务必交工,十月二十五六日完成试气试水,二十七八日开始试运行,十一月一日正式供暖后没有纰漏,才能完工走人。
  与各家各户打交道,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况且还是这样前所未有的麻烦事儿。尤其是在住着人的房子里干工程,决不是一般的麻烦可以形容
  我们住宅里的这些暖气片和连接暖气片的各种管道,都是当年那种刷了一层银粉涂层的铸铁家伙,笨重难看不要说,而且已经使用了二十四五年,好多地方的螺扣都锈死了。在拆卸拧绞这些暖气管道的过程中,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加上前些年流行装潢护墙板,好多人家把暖气片连同管道,一齐包进了护墙板和专门做下的暖气罩壳里,如今要动包在里面的暖气片和管道,不破掉这些护墙板和罩壳就干不成。
  这一来,问题就来了。讲理的人家还好说,商商量量,拆哪儿,破哪儿,凑付着把事情办了就成了。遇上那种不讲理的人家,不配合不说,还颐指气使:你们给我弄坏了就不行!我原来是什么样儿,你们就必须得给我装成什么样儿!一旦遇上这种人家和这种霸蛮的态度,这些安装人员就哭笑不得了。
  你看,原本是为他服务的,又不挣他的一分钱,还得陪着笑脸给他说上几箩筐的好话,而他却还又根本就不领情,反而像对待走进门来的讨吃鬼一样对待人家,这就有点儿太说不过去了。
  不过,就像俗话说的那样,树林子大了,什么怪模怪样的鸟儿没有呢?
  我是深知这种改装过程的烦难的。咱这辈子就是干机械的,和螺栓螺母等铁家伙打了一辈子的交道,深知这些东西的难伺候,尤其是要过水的家伙,松了它漏水,紧了它又拧不动,用锒头使劲敲敲,没准就脱扣了。
  于是,我提前两三个月就和老太婆商量着:“咱把好钢用在刀刃上,花上它两三千块钱,干脆提前就把家里所有的暖气片全部換成新的,行不行?如果这样,咱可以提前就请卖暖气片的人来,一边安装新的一边拆走旧的,慢慢拆来慢慢锯,也免得损坏了暖气罩。这样一来,不光将来人家连通暖气管道的人来了省事,连咱自己也省事是不是?再说,分为两次操作,人也不至于太累。不然,你以为家里这六七组的暖气连带管道,连拆带装的,没有两三天功夫能折腾得下来吗?别说还得搬动箱子柜子的,就是不动手,光是陪着熬,也把咱们熬败了。再说,这些旧暖气片,已经使用了二十四五年,里面沉淀下不少的黑沙,散热性也已经很差,也该淘汰了是不是?任何东西都是有寿命的,是不是?”
  我之所以啰哩啰嗦地跟老太婆说了这么多,原因是怕她不同意換。你都不能理解,这老太婆说不上是为什么,现在越老越抠门的厉害了。她除了给她的孩子们做吃做喝舍得花点儿钱之外,其它的什么都抠着不同意买。
  比如说,家里的沙发,是早年的那种底下绑着弹簧的老式沙发,如今弹簧全坏了,坐在上面要么是往下出溜,要么就是向着一边歪倒。我早就说咱们換个新的吧,可领着她到家俱店里转了一圈,看到那些新式沙发动辄几千一万的,她一言不发,只管像害了牙疼似的吸气。我问她到底看中哪个了?她一甩手就往外边走,边走还边说:“快别烧包了!都七十大几的人了,換什么新沙发呀?以前坐木头凳子,不也坐了多少年啊?”
  还有家里的电视机,早就雪花点加玛赛克交替着出现了,可她就是不让換。若不是瓜蛋今年夏天送了台液晶电视机来,她还把那台笨重的四方圪瘩当宝贝呢,每天拿着块抹布擦来擦去,让人看着就冒穷气儿。
  一个家里边,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好比是搂钱的耙子,女人好比是管钱的匣子。所以,这回換暖气片,想要从她那匣子里边掏出这两三千块钱来,你以为是件容易的事情吗?你不得对着她使用三十六计,攻脑又攻心哪?
  让我没想到的是,老太婆这回居然表现得挺痛快。我刚刚说了个大概意思,她就一反常态地同意了,而且态度比我还积极。她带着少有的杀伐决断和凌然意志,就像在决定一件非常了不起的重大事项那样,举起一条手臂挥动着说:“換換換!暖气可和别的东西不一样。什么东西都可以将就,唯有这冷冻,实在是不能将就;什么鬼咱都能当,唯有这冻死鬼,咱实在不能当。”
  她还絮絮叨叨地说:“暖气不好,家里哪哪儿都是冰冷的,墙是冷的,地砖也是冷的,连被子都冷得跟铁皮一样,睡到半夜小腿和脚后跟都是凉的。再有,就是那空调,看着吹起来呼呼响,其实最是没良心。你一打开它,电表上的红字就跟疯了似的转,转得你太阳穴上的血管也跟着突突突地跳;你停了它吧,不出半个小时,那好容易升上来的点儿温度,就很快又下去了。”
  喏,攻脑又攻心的策略,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我心里说:“同意就好办,就怕你不同意。”一旦主内的人有令,咱就能忠实地执行了。
  所以,还在夏天的时候,我就请了专门卖暖气片的商家来,连拆带装,忙乱了一整天,把家中原来各个部位上的六个铸铁暖气片全部拆除掉,统一換上了那种新式的白色烤瓷暖气片。与时俱进么,就是咱自己看着,心里也觉得格外爽气,而且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将来安装管道的人员进了门,只须安装各处的管道,做好各个暖气片之间的联通,就万事大吉了,起码省了一般的工。
  安装队一栋楼一栋楼地“包抄”过来,轮到我们这栋楼并走进我们家门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底了。
  凭良心说话,内蒙古来的这支包工队,是所有这两年进出这个小区的包工队里,让人看着最守规矩、最为恓惶的一支包工队。也许正是由于来自外地的缘故吧,他们身上没有本地人身上那种随随便便和自由散漫的作风,更多的是表现出了一种不惹事生非的拘谨。那们那种小心翼翼的神态,和他们那种对用户有求必应的服务精神,进得门来就赢得了我们的好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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