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活就是一张网（十）

　　酒是什么呀？酒是我们的忘年交。打从学会喝酒的那一天起，喝了几十年了，也没喝烦。只要有了酒，什么烦心事儿都可以抛开不管，高兴时庆贺着喝，不高兴时开解着喝，总之一句话：喝酒万岁。
　　要说呢，酒这东西也真是怪，装在瓶子里的时候明明看着是水，一旦喝进肚子里去就要闹鬼。喝酒的人形容它说，酒是西施的面容，张飞的德性。还有人说，酒是挑灯磨剑的豪气，也是私奔男女的胆量。酒一进了肚子里，就会让喝酒的人原形毕露。
　　这不，一圈转下来，第一杯酒还没喝完，范祖爷已经红了眼，开始敞胸露怀，豪迈地举起一只胳膊来，学开了电影《红高粱》里的腔调：“喝！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气不咳嗽。喝了咱的酒，弟兄们大胆地往前走。”三梅就转过脸去小声说：“看看，二百五劲儿又上来了。”
　　两条腿不能自主的魏少杰，也跟着激动了，竟然颤微微地站起来说：“俗！简直俗不可耐。这种老掉牙的说词，听着就没劲。”范祖爷就说：“嫌我的俗，那你来个雅的……”魏少杰就拍了下桌子：“来就来——如果不喝酒，桃园结义哪里有？关云长如何能斩颜良与文丑？《三国演义》何处求？曹操煮酒论英雄，还要借助咱的青梅酒！”
　　“好！”我和杜老三一齐拍手叫好。“好！好！”老乔嗓门洪亮，连着叫了两个好。范祖爷就问：“二哥，你听见什么了？就好好好地叫。”老乔说：“我什么都听见了，但我什么也没听清。既然你们都叫好，那肯定就是好。我跟着叫好，总没错。”范祖爷就张着嘴哈哈憨笑，又对魏少杰说：“接着说，接着说，二哥这儿等着叫好呢。”
　　魏少杰抿口酒，挺挺肚子，又来了一句：“如果不喝酒，悟空只做弼马温，火眼金睛怎炼就？西游取经更要休。”我们异口同声地喊：“好！”老乔朝大家举起杯，又响亮地喊了两声好。魏少杰来了劲，又抿了一口酒，揎臂挥拳：“如果没有酒，武松咋敢景阳岗上走？魯智深凭啥倒拔垂杨柳？如果不喝酒，宋江岂敢题词岳阳楼，梁山聚义没来由！”
　　大家又一齐喊好。我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奖说：“真是好！要说有才华，咱们这些人里边，还得要数人家少杰，那是真正的肚子里有货。瞧瞧，四大名著，一口气说一部，立马就说了两部。谁能有这两下子？简直让人听得荡气迴肠。”其他人附和着一起赞扬。
　　受到鼓舞的魏少杰涨红着脸，越发来了劲儿，鼓鼓眼又是几句：“如果没有酒，李玉和不会浑身是胆雄赳赳。如果没有酒，杨子荣怎能甘洒热血写春秋？”
　　众人轰然叫好，还鼓起掌来。我却说：“确实说得好。只是这弯儿转得太快了些，怎么一步就从古代跨进了现代呢？”
　　魏少杰不理睬我的问话，一口气往下说道：“陶潜喝了酒，弃官抛撒米五斗；东坡喝了酒，长叹明月几时有；刘伶喝了酒，神佛不能劝戒酒；李白喝了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回，我们听得真是楞了，然后又一齐喝彩并拍手鼓动：“来劲，来劲！不亏是咱们的民间诗人，还真是有两下子。”我也说：“这才真是锦心绣口，没有点儿真才实学，咋能想得出来呢？接着来，少杰，我给你记录下来。”
　　魏少杰这时眼睛里闪动着的不知是酒光还是泪光，反正看上去亮晶晶的，人也激动得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将军喝了酒，腹内隐神兵，胸中藏锦锈；文人喝了酒，开谈惊四座，笔下龙蛇走……”他刚一停顿，我就说：“不要停，不要停，还不尽兴，还不尽兴。继续说，继续往下说。”
　　魏少杰却一屁股跌坐在了凳子上，声音也忽然低下来许多：“同学喝了酒，推心置腹唠半宿；朋友喝了酒，哥们五魁首，东倒西歪搀着走。”
　　人们哄堂大笑起来。
　　杜老三说：“下道了，下道了，刚才说的都是英雄，这后一句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狗熊？”魏少杰却撇嘴瞪眼，呼哧呼哧地哭了：“狗熊这会儿都比我这样子强。”
　　范祖爷说：“这怎么高高兴兴的，说哭就哭了？你这才叫，酒后无德。”魏少杰哭得伤心带喘：“什么德不德的？谁能想到，我魏少杰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最后竟然得了这种不死不活的病！我一没有欺男霸女，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二没有贪心不足，占过人家的便宜，一点一滴都是我勤勤恳恳奋斗来的。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老天爷——他狗日的，不公道！”
　　老乔这回听清楚了，拍着魏少杰的肩膀说：“老天爷什么时候公道过？他要公道，早就响一声炸雷，把那些贪官污吏全都劈死了。”魏少杰用袖口擦着泪眼说：“乔二哥，如今咱们这几个人里边，就数你和老孙活得顺心舒畅。我们这几个人，都是各有各的不得已。”
　　这回老乔又听不见了，低着脑袋，专心致志地对付起一块排骨来。
　　杜老三则叹了口气：“嗐，各人是各人的命。生下就是这种啃毬的命了，你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瞎活吧，如今这社会，有吃有喝，尤其是咱们这些老家伙，每天歇着，一月领上大几千的退休金，你还想怎么地？千万别自己找不痛快。你只要想开了，什么都不是事儿。”
　　范祖爷端起酒杯说：“真是，管那么多呢，今朝有酒今朝醉！”魏少杰说：“你可以醉，我这想醉也醉不了，腰腿疼得，一夜一夜地睡不着觉。我老婆还说，让我巴挣着活到八十岁。我就跟她说，人家你活吧，我这活一天就受一天的罪，可不想巴挣什么八十岁，只盼着能早一天把罪受够呢。”
　　话说到这儿，谁也不好意思笑了。古人云：“幸人之灾，不仁；背人之施，不义。”是不是？可是，魏少杰这种病，谁也帮不上忙。
　　这几年来，魏少杰为了治病，多少大医院都去过了，连三十来万的起搏器都装上了，也阻止不了病情的一步步恶化。医生专家都没有办法的事，咱普通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作为朋友，爱莫能助，各种安慰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再也想不出什么新鮮的语言了，所以大家都沉默着。
　　魏少杰却幽幽地来了句：“倩何人喚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别人都没听懂，我是听懂了，却没敢吱声。这是人家宋朝辞人辛弃疾的一句话。人家那是抒发不能为朝庭所用的家国情怀，和这儿挨得上吗？不过，魏少杰一向有点儿自命不凡，又总是感叹自己怀才不遇，就常好念叨几句这样的词，来抒发自己的遗憾。只是，他这种想法有点儿大了，也太过于好高骛远。
　　眼下，大家都这把子年纪了，说到底，也只有你的老婆才是你唯一的“红巾”。可她既然没把你看成是英雄，自然也就不肯用她的“翠袖”去揾你的泪。所以，你要还是这么想不开，那就纯属是自己在折磨自己了。
　　天底下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幸运，都能有飞黄腾达的机遇的。无数的事实告诉我们，成功的永远都是绝对的少数人。但是，魏少杰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确实不是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劝醒的。作为朋友，再怎么惺惺惜惺惺,，还是没能力帮助他。
　　让人感到丧气的是，刚才还轰轰烈烈高潮一波接着一波的一场酒，突然就变成了苦凄凄的闷酒，第一个不甘心的人自然是范祖爷。范祖爷很权威地说：“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呀？吃错药了吗？都这么蔫头耷拉脑的，找不痛快还是怎么地？祖爷们郑重宣布：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谁要是再提，谁就把瓶子里的酒全干了。”
　　
　　遭遇“庞氏骗局”
　　
　　查尔斯•庞兹，是一个生活在十九世纪至二十世纪的意大利裔投机商人，1903年移民美国。1919年，这个骗子策划了一个阴谋，煽动人们向一个子虚乌有的企业进行投资，并且许诺投资者，将在三个月内得到百分之四十的回报。
　　这个狡猾的骗子，把后来投资者的钱，作为快速盈利付给了那些最初的投资人，以诱使更多的人前来上当。由于前期的投资人都获得了丰厚的回报，所以吸引来了更多的投资人，使得这个骗子在短短七个月的时间里，就吸引来了三万多名投资者。然后，这个骗子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卷着这三万多名投资者的钱，失踪了。
　　这便是世界上臭名昭著的“庞兹骗局”。
　　这一骗局被引进中国之后，被人们叫成了“庞氏骗局”。
　　“庞氏骗局”在中国，又被称为“空手套白狼”，或者是“拆东墙补西墙”等等。简单地说，就是利用新投资人的钱来向老投资人支付利息和短期回报，制造出赚钱的假象，进而煽动人们的贪婪欲望，以骗取更多的投资。
　　“庞氏骗局”，如今已经成为了金融领域内名目繁多的投资诈骗的总代称，也是“金字塔”骗局的教师爷。好多取缔不尽的传销组织，就是活学活用这一招来聚财骗钱的。
　　还有一部美国电影，叫《华尔街之狼》。这部电影是美国导演马丁•斯科塞斯执导的一部喜剧片。这部影片根据华尔街的一个传奇人物乔丹•贝尔福持的传奇经历，清楚地向人们讲述了其中的奥妙。电影中的主角乔丹.贝尔福特，是一个在华尔街创造了历史的所谓天才。这个股票经纪人，一直游走在法律的边缘，曾经在三分钟的时间里，赚取到了一千二百万美元。他在三十一岁时，已经拥有了亿万家产。
　　这部电影，正是根据乔丹•贝尔福特的自叙展开的：在他刚进入华尔街的时候，雇用他的大佬请他吃了一顿饭。乔丹•贝尔福特问他的大佬：“我们做金融的，怎么才能让客户赚钱呢？”大佬说：“你可真是太蠢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挣钱。再说，你为什么要让他们挣钱呢？你只要让他们贪婪怎么样？那就足够了！你不断的卖给他们贪婪，让他们把更多的钱不断地投进来，然后告诉他们永远获得了越来越多的‘账面收入’，赚了，赚了，又赚了！而且从电脑从账目的显示上看，都是他们赚了又赚了。这样，他们就会把更多的钱再投进来。”乔丹•贝尔福特担心地问：“那他们要是把钱提走了怎么办呀？”大佬说：“你放心，他们是不会提款不玩的。每一个进入华尔街的人，都是贪婪贪婪又贪婪的，根本不可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他们一个个都死定了。当有一天，他们真的要把钱提走的时候，你可以用各种理由让他们提不走。然后，再用更多的贪婪，让他们把更多的钱再投进来。这就叫‘华尔街准则’。你明白了吗？”
　　看完了这部电影的人，只要不是脑袋不够数，也就大体上看懂了这个准则，也就能大体上明白了那些五花八门的金融机构和推销客，是在卖给你什么东西，估计你也就从此变得聪明并谨慎起来了，不太可能再去上当受骗了。不过，大多数的人，目前都还无缘见识到这部电影。
　　曾记得，进入二十一世纪初的时候，就有一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公司，打着万里大造林建设祖国北疆防护林带的宏伟旗号，在内蒙古、东北和华北的好多地方，掀起了一场大规模的非法集资活动。由于这个万里大造林公司打出的宣传旗号中有“璞真”二字，人们后来习惯用“璞真”两个字来称呼它。“璞真”那次大规模的非法集资，后来被警方破获，这个公司中有十一个首要人物被受押判刑。但它已经给好多穷苦百姓造成了巨大的不幸。
　　这个万里大造林公司起初的集资模式，跟日后揭露出来的传销骗局如出一辙。根据有关资料记载，当时小品界赫赫有名的编剧何庆魁和演员高秀敏两人，共从这个万里大造林公司获取了916万元的人民币。何庆魁当时正是这个万里大造林公司的名誉董事长。这个公司正是借用了何庆魁高秀敏的名人效应，在全国十二个省、市、自治区，诓骗了三万多名购林群众的钱款，涉案金额达到了12.79亿元。这些钱，可都是当时生活尚不富余的穷苦百姓的血汗钱。
　　当时我们身边，也有不少人在这次名为万里大造林的骗局里边栽了跟头，范祖爷和杜老三就在这个骗局中各自损失了一万元和两万元。直到今日，每逢说到这件事情，范祖爷还会瞪着眼睛诅骂杜老三：“都是你这个败家东西，硬要把祖爷们死拉活拽地日哄进去。”杜老三说：“被骗了的又不光是你一个人，我还损失了两万呢。”那时候，一个月的工资还不过千元，要积攒一两万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这些钱，直到十四五年后的今天也没有被退回来，甚至连个说法也没有。
　　那时，“杜鹃花”那个当过铁道兵的丈夫被骗了四万元。这个曾经扛着风机打过山洞的硬汉子，损失钱以后，在动员他投资的上线韩立山家门外蹲了两宿，哭得呜呜的。韩立山当时鼓动和拉拽了不少人，还得到了上面奖励的一辆五万元的小汽车。这个非法集资案骗局被警方破获之后，韩立山的小汽车也被没收了。那些被他拉进这个骗局里的人包围了他，立逼着让他退钱。韩立山说：“我也并不知道这是骗局，而且我自己也投进去了五万元。如今大家跟我要钱，我实在没有。这样吧，大家看我这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尽管拿去好了。”
　　按说，有过这样活生生的教训，再上当估计就不大容易了。不过，骗人者的把戏层出不穷，每次的花样也不一样。你看看那些记吃不记打的猪，也就大体能知道动物性的贪婪该是有多么地不可救药了。而且，明明知道是骗局，却偏要睁着眼睛往里跳的人也不是没有，那纯粹就属于是侥幸心理在作怪了。这样的人，都是那些自以为自己比骗子还要聪明，而且相信自己绝对能够玩过骗子的人。
　　从这些年发生的一些案例中，总会发现其中被捉住的人，有不少还是某些领域中的知识分子。他们一开始都是信心满满，自认为以自己的智商和聪明，是绝不可能受骗上当的。可叹的是，学历不等于学问，头衔不等于头脑，高工也并不就代表着智力高超。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