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老首长的爱人也是红军老战士，文化大革命前期同样受到冲击，双双被打到批斗，老首长的子女受父母的牵连，遭受了很多磨难。血气方刚的洪部廷知道了这一切后，把满腔的仇恨不仅都记在了尚得益的身上，而且还迁怒于他的家人。
　　老首长的爱人被批斗了一段时间后因证据不足无法定案，列为控制使用对象，重新出来工作的时间比较早，中央领导对她很关心，她的大儿子洪部廷被安排在一个部里工作。在形势稍微稳定后，其子女都被组织安排了工作，由于洪部廷的工作突出得到提拔，由处长到厅长。文化大革命结束，被彻底平反的老首长提出离休，洪部廷被提升为副部长。
　　在给老首长平反时，很多人把老首长被批斗的主要原因搁在了那个副书记和尚得益的身上，说尚得益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是迫害老首长的罪魁祸首。文化大革命虽然结束了，憋在心中的一口恶气始终出不来的洪部廷对尚得益及其家人仍然耿耿于怀，让本来亲如一家的两家变成了世代的仇人。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在清算“四人帮”罪行刚刚开始的时候，尚得益趁着还没被涉及，利用关系，把尚毅德送到R国去留学。
　　父债子还的观念在洪部廷的心中根深蒂固，对尚得益迫害父亲的仇恨始终难以消除，本来很好的小兄弟尚毅德受到其父亲的牵连，也被视作仇人，两家的矛盾始终难以解开。改革开放后，洪部廷所在部成立了一个三产贸易公司，由他负责。尚毅德在R国博士毕业后留在R国的JN办公设备集团发展，成为董事长的孙女婿。改革开放后JN集团来中国投资，在中国成立了JN中国公司，在北京设立总部，已经改名小鹿次彬的尚毅德被派到北京，任副总裁。
　　真是冤家路窄，洪部廷负责的三产贸易公司所经营的品种中就有办公设备。外国的先进技术涌入中国，先进的办公设备打破了中国人几千年来一直靠手工办公的传统，电脑电话、复印机传真机等设备的引进，把工作人员从繁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劳动强度的降低，效益的提高，在全国开启了办公现代化的新时代。北京是国家首脑机关的聚集地，除了中央机构，各大部委都在北京，是全国办公单位最多的地区，也是办公设备的需求和潜在量最大的城市。洪部廷听说尚毅德回国后担任R国JN办公设备集团驻北京总部的副总裁，主管全国的销售，北京地区办公设备的供应也在他经营的范围，觉得报仇的机会来了。
　　洪部廷负责的贸易公司所购进JN办公设备集团的办公设备数量其实并不是很大，仅他一家贸易公司不进货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关键是他的影响太大，人脉太广，号召力太强，不仅在北京市编织了一张网，全国各省市的很多大的贸易公司几乎都和他有业务关系，和他关系不错的老总遍布全国。这些都是手握实权的人人物，老总们和洪部廷彼此亲密无间，都是他的小兄弟的，可以说是一呼百应。
　　为了报复尚毅德，把JN驻北京总部的销路堵死，他一句话，包括北京在内的全国所有经贸公司的老总们，几乎都停止了进JN办公设备的产品。这种结果可想而知，等于把R国JN在中国的销售渠道基本都堵住了。在JN办公设备刚一进驻北京的时候，R国JN在北京的每年销售额有好几百亿，利润可想而知。就因为洪部廷的一句话，给R国JN一年就带来将近一半的损失，这对一个企业的影响简直大到难以承受。成百上千亿的销售受阻，对一个企业来说，打击是致命的。北京总部虽然做出过很多努力，却一点效果也没有，R国JN的办公设备在北京就是销售不畅，JN的办公设备看着其他国家或本国同行的办公设备集团源源不断的售出，既嫉妒又无奈。
　　总部的销售额上不去，本部对此很不满意，多次提出批评，总裁小彬朵昕经过千方百计的打听，总算了解到是洪部廷从中作梗，他曾多次试图与其搞好关系，但却收效甚微。总部的销售额一直上不去，R国本部给小鹿朵昕发出了警告，让总裁小鹿朵昕的压力陡增，心里很不爽。
　　销售数量的多少不仅关系到JN集团的发展，还直接关系到小鹿朵昕的业绩，更关系到他在本部董事会中的地位。销售额上不去挨批是小事儿，很有可能被调回本部，一个败将垂头丧气地回去，还怎么有脸在本部混。他不能眼看着遭受如此巨大的损失无动于衷，更不能眼看着自己走进囧途。被逼进死胡同的他，为了打破这种僵局，找副总裁小鹿次彬谈话，很明确地告诉他，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你小鹿次彬的父亲当初惹的祸，现在就由你来解决这个大难题。不管小鹿次彬是否同意，也不管他是否有这个能力，小鹿朵昕就把这项艰巨的任务一下子强扣在了小鹿次彬的头上。
　　小鹿次彬知道他家和洪家的矛盾是怎么造成的，更知道要解开这其中的疙瘩的难度有多大。面对这个烫手的山芋，不管小鹿次彬，也就是尚毅德想接还是不想接，他都没理由推脱。他心里明白，既然当初是自己的父亲造成的，再怎么难也得硬着头皮顶。小鹿次彬一想起洪部廷，这脑袋就大了。他对这个人太了解了，小的时候他们同住一个大院，洪部廷比他大几岁，他父亲的职位高，再加之他的鬼点子多，大院的孩子们一切都听他的，尤其是尚毅德是他最忠实的小跟班。在外面惹了祸，洪部廷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头上，导致他回家挨揍却又不敢说。他父亲因揭发老首长，导致老首长自杀，差点没丧了命。这不是小事儿，是生死冤家，比杀父之仇小不了多少，使本来亲如一家的两家人成了冤家对头。彼此的毒之大，结的仇之深，又不好对外人说，因为无脸说。知道详细情况的人不多，能解开的更少。
　　虽不是家丑，却不好跟别人说，一个人想的头疼，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曹开利。他虽对曹开利不是太了解，但却知道他是个很有办法的人，既然自己没有好的办法，不妨让他试一试。曹开利如果愿意出头，并找出解决的好办法，说不定还真的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曹开利大概听尚毅德把情况介绍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一下子从头凉到脚了，让他进入到冰点。他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北京是嘛地方，是首都，中国的最高管理机构，上层首脑领导都在北京，是高级领导云集的地方。不仅如此，在北京还有很多能人聚集，这里是中国能人的聚散地。有句顺口溜足以说明：“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更不知道自己的能耐太小。”在老百姓里有个笑话，形象地说明了在北京的干部太多了。说是一个醉鬼开车，在北京三环上了撞了四个遛弯儿的人，其中三个是副部级干部，剩下一个官最小的还是一个厅长。
　　且不说省部级以上的，在北京的地市级干部多如牛毛，随便出来一个都是自己惹不起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老首长的儿子，在部里任副部长之职，那是多高的干部，在老百姓眼里就是了不起的人物。这么高级的人物，我一个平民小老百姓惹的起吗？别说出面调和，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想见一面都不可能，调和从何说起，这简直不是要命吗？
　　“不行，不行……”曹开利听后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连说了好几个不行，“我就是一个平民小老百姓，怎么能给这么大的干部去调和矛盾？更何况他的父亲还是老首长，那是副国家级的超级高干，我这不是拿着脑袋去撞碌碡嘛。不行，不行，这么大的事绝对做不到。”
　　小鹿次彬一听心也凉了一半儿，他明白，曹开利说的这一切否认不了，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处。可是，如果曹开利不敢接手，在整个驻北京的总部，或他所认识的人中，不可能在有第二个人：“你先别这么玩儿命的推，不妨先试一试，不行再说。”
　　“不用试，肯定不行。”曹开利看着小鹿次彬，“你是从小在北京长起来的，这里的水有多深你比我清楚得多。别说是打着鸭子上架，你就是逼着鸭子飞，也没用……”
　　
　　曹开利从小鹿次彬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坐在沙发上思考着他说的这件事。虽然无法拒绝，但也没答应下来，只是含糊其辞，摸棱两可地说“你让我好好想想”，以作为退身的权宜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