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

　　这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的回答，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不同的心理也会产生不同的看法，做出不同的判断。在小鹿次彬心里，他认为这是曹开利答应了。谁都不是傻子，这么大的事，又这么难办，能随口应下来吗？要是好办的事儿，自己就办了，何必还要去求他人帮忙，而且是低三下四的。小鹿次彬认为，即便曹开利想帮着解决，有把握，也不会答应的那么干脆，既然没有强力推脱，把话说死，含糊的答应，就是为了万一不行好有一个退身步，这就意味着已经把这活儿揽下了。给不给个肯定的回答不重要，重要的是看能不能解决。
　　小鹿次彬这么想虽有道理，曹开利的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他的意思很明确，是在竭力推辞，只是因为顾虑着面子，才没把话说得太死，一口回绝，说活儿话就是一种拒绝。他知道，即便真的没有彻底推脱，也要让小鹿次彬明白，这件事他是无能为力的。
　　曹开利坐在办公室思考着，怎么再找个机会，如何对他说，才恰如其分向小鹿次彬说明，既能推脱干净，还不让小鹿次彬对自己产生看法。他知道做到这一点不容易，或几乎是不可能，但是自己明知道这是一摊自己跟本就无法蹚过去的浑水，明知道会被淹死，干嘛非要傻了吧唧的迈开腿往坑里跳呢？他不知道，既不得罪小鹿次彬，又能让自己全身而退，这种两全其美的办法到哪才能找得到。既然无法推脱，又躲不开，干脆先什么也不做，静观其变，看看形势发展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正在他感到进退两难的时候，却传来敲门声。曹开利收回思路，很客气地说了一句：“请进！”
　　曹开利没想到，推门进来的竟然是自己的部下滕茂华：“部长您好。”小家伙很客气地站在曹开利的身边，恭恭敬敬地说，“不知道您今天晚上有没有事儿？”
　　“今天晚上？”曹开利有些奇怪的看着小滕，“你，有事儿……”
　　“是这样，部长。我想把我的表大爷介绍给您，不知您是否愿意和他认识？”
　　“你表大爷？”曹开利有些奇怪地看着滕茂华。
　　“我舅爷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爸爸的表哥，他是部里一个副部长，在北京人脉很广，如果您和他认识了，说不定以后会对你的工作有帮助，所以我就想……”
　　“是这样……”曹开利一时并没觉得小滕说的他表大爷是多大的干部，却觉得认识一下没坏处。俗话说，三块瓦绊倒人。多认识一个人就多一条路，这年头谁说得上谁会对谁有帮助，说不定以后真会有用得着的地方，见一面又有何妨。想到此，故作沉吟的思考一会儿，“没关系，咱们是嘛关系。更何况，你也是一番好心意，我那好意思驳，即便有别的事儿，也可以推一推。咱们是自己人，理应先济着咱自己的事先办。”
　　“那好！”小滕很客气的对曹开利说，“那就谢谢您赏光，晚上下班后，我表大爷派车来接，我们就在总部大楼下等就行。”
　　送小滕出了办公室，曹开利既觉得好笑，又觉得现在的年轻人还真不能小瞧，这人事关系搞得，还真的令人佩服。曹开利一琢磨，突然觉得小滕介绍他认识的这个人和小滕的关系，以及他表大爷的身份，猛然一惊。他不知道小滕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还真小瞧他了，不显山，不漏水，平时不多言少语，沉着稳重的小家伙，竟然有当副部长的。这么大官儿的亲戚，而且还是正式的亲戚，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还真小看他了，他要是不说自己还被蒙在鼓里，这小家伙可真能隐藏。曹开利想到这里，觉得对滕茂华应该重新认识。
　　曹开利想到这里，在心里告诫自己，北京这个地方的水太深，说话办事儿还真的得非常小心谨慎，这个地方当官的人太多，尤其是当大官的。走在马路上，看到的人或是遇到的人，表面上都是两个肩膀顶着一个脑袋，可你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会遇到多大的干部，而这些人中那个会成为你的贵人，那个会成为你的小人，这些人会给你带来什么，是福是祸，谁能说的清楚。
　　下午刚到了下班儿的时间，小滕又敲门进了办公室的门：“部长，我表大爷来接咱们的车到了，您要是没别的事儿，咱们就……”
　　曹开利站起身：“走着！”曹开利拿起准备好的一份礼物就跟着小滕往外走。滕茂华一看赶紧拦住：“部长，您千万别拿礼物。你不了解我表大爷这个人，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给他送礼，他要是看到你给他带礼物会不高兴，说不定会把您拒之门外。”
　　“这……”曹开利看着小滕，“初次相见，怎好……”
　　“您千万别考虑这么多。”滕茂华很真诚地对曹开利说，“您就听我的……”
　　曹开利见小滕一脸的真诚，只可把礼物放下，跟随小滕出了办公室。在总部大楼的门前停着一辆黑色奥迪，这是标配的部级干部的坐骑。开车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老司机，小滕走到车跟前，冲车里的司机点了下头：“阚叔叔好！”而后打开后门，让曹开利先上了车，他后上车。
　　司机把车开到一家酒店的门前，小滕先下车打开车门，曹开利下车后，小滕很客气地对司机说：“阚叔叔也一起上去吧。”
　　司机冲小滕摆了摆手：“你们是私宴，我就不打搅了。你跟洪部长说，吃完了以后给我打电话，我再来接。”说完开着车走了。
　　小滕头前带路，来到二楼，进了一个单间，里面已经有人。小滕把在座的人分别介绍给曹开利：“这是我爸爸，这是我表娘……”滕茂华介绍一个，曹开利便热情的握手并问好。滕茂华最后才指着一个看着有五十岁左右的人介绍道，“这是我表大爷，洪部廷副部长。”
　　在小滕介绍他表大爷名字的时候，曹开利听后心里一惊，“洪部廷”这三个字他听小鹿次彬说过，那个和他有仇的人也叫洪部廷，是同名同姓，还是一个人？转念一想可能性不大，中国人太多，同名同姓的根本就数不过来，估计也就是巧合的同名姓罢了，所以也就没多想。
　　不管是不是同一个人，曹开利都觉得绝不能掉以轻心。他以极大的热情伸出手与洪部长握手的一刹那，心里猛然动了一下：“假如这个洪部长真的是小鹿次彬说的，是和他父亲结下仇的老首长的儿子，在销售中从中作梗，提出让他调停的洪部廷，绝对是天助。”曹开利心里虽这么想，还是觉得不大可能，“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儿——你想吃冰天上就下雹子——可能吗？假如真的是同一人，正愁不知想嘛办法，采取嘛策略才能和这洪部长认识，遇到滕茂华无意中从中的引线，岂不是千载难逢。不管是不是同一人，都要谨慎对待，好好的和这洪部长搞好关系，说不定解开小鹿次彬心中的这个难以解开的结就从今天开始。曹开利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在喝着酒的时候没事儿闲聊，曹开利有意识地、试探性地问起洪副部长父亲的情况：“听说洪部长的父亲是一位部队老首长，老人家的身体一定很好吧？”
　　洪副部长听曹开利这么一问，随口说道：“老爷子早就离休了，现在家闲赋。岁数大的老人，战争年代身体又受过多处伤，最近身体不算太好。”洪副部长有些无奈地说，“最近有一年了，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不仅什么东西都不愿意吃，而且浑身无力，一天到晚不是躺着，就是坐在沙发上不愿意动。我们劝他到医院去看看，他说不会有嘛大病，不过是岁数大的正常反应。”
　　“可以找个老中医，开点药，调理调理。”曹开利随口说道。
　　“请了好几个老中医看过了，药也没少吃，不过效果都不大。老爷子也烦了，不愿意再看。”
　　曹开利简单地问了一下老首长的最近表现，觉得和他父亲曾说过的，以前抗战的时候，父亲跟随姥爷给一位老首长看过的病情极其相似，便随口说道：“我父亲也是老中医，现在离休在家。我以前听他说过，在抗战时给一位老首长看过病，和你父亲他老人家现在的情况很相似。”
　　“是嘛？”洪副部长听曹开利这么一说来了兴趣，“你父亲也是当兵的？”
　　“他是抗战时参加的八路军。”
　　“那，你父亲给这位老首长看病的效果如何？”
　　“当时是我父亲跟着他的姥爷去的，也就是我的姥姥爷，诊脉后下了几味药，吃了一个星期的药，就感觉浑身有劲儿了，我父亲的姥爷根据病情适时调整，吃了一个月一切症状都消失了。我姥姥爷说还需巩固，经过近三个月的治疗，就痊愈了。”曹开利补充道，“我父亲也经历过很相似的一个病例，在我姥姥爷开的药方基础上，做了些调整，也是三个月痊愈。现在老人身体很好，九十多岁了，走路连拐棍都不用，满面红光的，别人都说他最多不过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