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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生活就是一张网(八)

作品名称:龙泽家园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10-26 10:58:31      字数:5036

  那年,全行业一年一度的思想政治工作总结表彰会在湖北黄石举行。照例,为了表示这种会议的隆重,全行业各个厂家的党委一二把手都要亲自参加的,宣传部长更是必须亲自去交流一年来的工作经验,要上台讲话的。按照每年的惯例,这次除了党委副书记和宣传部长出席外,还得选派一个干事,担任会议期间的各种联络、交接、照应等事务。因为黄石是“马倒”的出生地,父母目前也在那里定居,“马倒”便被照顾性地担任了这个角色。
  说实话,当时有不少人是很眼气“马倒”这个角色的。轻易的,你就能碰上个和党委副书记加宣传部长一同出差的机会吗?同坐一辆车,同吃一桌饭,还同住一家宾馆,那得建立起什么样深厚的私人感情来呀?所以,有的干事在那儿悄悄嘟哝:“我们在这儿干了十来年,都没能捞着这么个机会,这姓马的来了不到一年,就赶上这种美差了。”甚至有人说:“还是人家有个好爸爸的人吃香,领导们都着重栽培他。”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次出差,竟然成了“马倒”同志人生路上的“滑铁卢”。
  那天,大会就要结尾的时候,各单位的领导们在忙着互相串门告别,各单位的干事们也都忙着张罗自家的一摊事,这时却偏偏不见了“马倒”,不光本单位一大摊杂事无人料理,连收拾行李定回程票这些事也顾不上办理。党委副书记和宣传部长还得亲自提茶倒水,照应上门来拜访的客人,宣传部长急得直跺脚带骂娘,党委副书记也很是不高兴了。
  直到离上火车就剩半个小时的时候,“马倒”同志跑得满头大汗地回来了,原来他是趁着会议结束前的这点儿空档,和他上学时的初恋情人告别去了。党委副书记知道原委后就火了,用很重的语气对宣传部长说:“这种人,以后千万不要再带出来。这不光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丢我们单位的人。”
  后来,又发生了一桩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马倒酒醉技贸楼”,一时在厂里广为流传。
  那次,行业组织的一次大型技贸洽谈会,就在本厂的技贸大楼举行。作为东道主,办公楼里的好多工作人员都被临时抽调,去做了接待人员,这些人员中也有“马倒”。
  会议进行到了最后一天,本厂领导以东道主身份宴请各级来宾,党委书记和厂长都亲自出面招待相应层次的首长,整个宴会大厅里排了十几个大圆桌。等到这些办事人员将所有宴请领导的名序号都摆放在各张桌子上之后,这些临时抽调去的工作人员接到通知,今天没有工作餐,让他们各回各家去吃饭。
  接到通知的其他人,都陆续退出宴会厅,无声无息地走了,“马倒”这家伙却梗着脖子火了:“咹,忙活了好几天,人家你们都吃上了喝上了,让我们却自个儿回自己家里吃去,哪有这个理呀?这不是不尊重人吗?”他说完这话,看看四下无人,就颠了颠肩上的褂子,伸手从就近的一张桌子上顺了一瓶酒,又溜进后厨问炊事员要了两盘菜,就躲在一架屏风后边的桌子上,吃上了。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巧的是,被“马倒”顺走一瓶酒的这张桌子,恰好是党委书记亲自照应的一张桌子。桌子上坐着的人,全是上头部里司长一级的官员。酒过一巡,党委书记突然发现桌子上没了酒,已是有些不高兴,陪坐的组织部长就赶紧起身,找到了技贸大楼的经理。经理一听:“不对呀,每个桌子上两瓶酒,都是我亲自瞅着放好的,怎么会少了一瓶呢?”
  经理赶忙亲自给桌子上送去了酒,然后回过头来询问服务员,就有服务员用手指了指那架大大的屏风。经理三脚两步走到屏风后面,瞪大眼睛一瞧,“马倒”这家伙,正眯缝着眼睛在自斟自饮,神仙似的快活呢,而且已经喝的有些东倒西歪不认识人了。再看看桌上的酒瓶,正是用来招待贵宾的五粮液,是卡着人头摆放在外边那些桌子上的。
  经理这一气,非同小可。这根本就不是一瓶酒的问题,而是关系到这座技贸大楼的声誉和他这个经理的管理能力的事情。他刚刚承包了这座技贸大楼不到一年的时间,正想通过这样的机会,在各级领导面前来展现自己的管理才能呢。接到在这里开会的通知后,他兴奋地精心筹划,指挥全体人马忙活了好多日子,大江大河都过来了,没想却在这样的小阴沟里翻了船,岂能不大为光火呀?
  经理能领导技贸大楼这样一方天地,那也是有硬后台的,哪把一般人放在眼里呀?再说,好端端的岂肯吃这个眼前亏?岂肯为别人背这种黑锅?宴会刚结束,他就直接把状告到了党委书记面前。
  党委书记知道原委后,火气比经理还大呢。党委书记不解地问:“什么玩艺儿‘马倒’?哪儿来的这么个不上台面的东西?竟敢这样塌大家的台?你们为什么要让这种没有道德没有人格的玩艺儿出现在这种场面上?”连生气带训斥,连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都跟着吃了瓜落儿。党委书记还指示:“往后凡是这样正规的场合,万万不能再让这个什么什么的‘马倒’出现在那儿!他爱上哪儿倒去,就上哪儿倒去,就是不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倒!更不能在那种严肃的场合里倒!怎么?我们这么大的单位,没人了还是怎么地?”
  于是,大名鼎鼎的“马导”,从此就变成了大名鼎鼎的“马倒”。
  这一回,“马倒”算是栽到底了,竟然在两位掌管着他前途命运的上司面前折羽而归,可说是再也没有任何可能翻身的机会了。虽然领导们还顾忌着市政府那位老领导的面子,没有把他从办公楼里清除出去,但几乎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个“马倒”已经成了一匹卧槽的“死马”,再无任何飞黄腾达的可能了。他的那些原来充满机敏的话语,也无人再听,转而变成了一串串诋毁他的调侃,其中不乏有墙倒众人推的意味。人们大都把他看成了是一个笑话,他的真名字也不再被人提起,很快也就被人们忘记了。一说“马倒”,男女老少全知道;若问“马倒”叫什么,十有八九不知道。
  这个原本可以在官场上有一大把前程的人,就那样灰溜溜地混到了退休。他没有什么正经朋友,谁都可以和他嘻皮笑脸插科打诨,但谁都不把他当正经人看待。他虽然依旧嬉笑如常,但从他常常不停地在眼镜片后面巴眨的眼睛中可以看出,他的心里是寂寞的,荒原一般的寂寞和空旷。
  如今,他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混在一起,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光,可他又从心里看不起我们,经常用些居高临下的语言讥讽我们,说我们是“穷蹄蹄,穷腿腿,天不明的就起来”,以示他出身比我们高贵。
  我们也从来不给他留面子,但凡听到他的损人话出口的时候,也总是毫不留情地予以挖苦反击,尤其是温英这个泼辣货,根本就是拣着那些最能戳疼他心肺的话来说,说完了还常常要再加上一句:“你马倒还怕人说,你根本就是:脸有城墙厚,刀枪戳不透。”
  这个时候,“马倒”反要假眉假势地作揖求告:“请娘子嘴下留情,嘴下留情,眷顾小生则个。”温英就笑着说:“谁是你的娘子呀?你的娘子是外边蹓跶的那些野狗,别认错了人。”范祖爷也趁机说:“马倒,虎落平阳被犬欺,你就别摆你那臭架子了。”温英撇撇嘴:“他算什么虎呀?顶多也就是只怪模怪样的夜蝙蝠罢了。”敌不过温英的“马例”艾怨地巴眨着眼,甘败下风,耷拉着眼皮说:“好男不和女斗。”
  温英这个泼辣货,年轻时就假小子模样,如今一老,粗壮得两手抱不住腰,胸前像揣着几斤米似的,坐下来老大的一坨。不过,你别小看她这模样,她可是著名的女干将。那些年,企业之间的“三角债”,成了让领导们非常头疼的一件事情,卖出去的机器常常要不回货款来,流动资金就出现了问题。为此,厂里专门从各单位破格招聘了十几名催款人,前往各个买方厂家坐要货款。
  那时,温英不过是个装配线上的女工,像卓别林主演的美国电影《摩登时代》里的工人,专门在流水线上拧螺丝。听到厂里招聘催款员的消息后,她毛遂自荐,自告奋勇。当时主管招聘的人说:“不行!这活儿女的干不了。”温英就往招聘主管的桌子上一坐,架起二郎腿说:“女的,有女的优势。”
  后来,温英就披挂上阵了,第一站就往山东曲阜,孔夫子的故乡,礼义之邦。那欠债厂家的厂长见来了个女的,根本不把她当成回事儿,秘书还挡架着,不让她进厂长办公室的门。温英不急不恼,每天按时上班,坐在厂长办公室的门口,从小包里掏出镜子来描眉画眼,把张厚厚的大嘴涂得血红血红。见有人来,她就浪声浪气地拍打着厂长办公室的门:“厂长呀,你还让人家等你多久呀?”
  两天下来,吓得厂长就不敢在办公室里办公了,跑回了自家的家里去办公。但这也难不倒温英,她居然打听到厂长家里的地址,厂长的老婆一开门,她刮风一样扑了进去,不吵不闹,又开始坐在那儿描眉画眼,任别人如何驱撵都不动声色,而且是厂长夫妻吃饭她也挤到桌子上吃,晚上睡觉时也撵不走,不吭气就往厂长床上爬。厂长的老婆就对厂长说:“你就是把咱家的锅提上卖了,也赶紧打发这位奶奶走!”
  温英凯旋而归,以后又连着追回了好几笔难缠的债,真正是“绣幡开处见英雄”。年底厂里表彰有功的营销人员时,温英拿到的奖金是最多的。
  你说,这样一个女人,光会耍嘴皮子的“马倒”,又怎么能对付得了呢?就像俗话说的那样,曹操遇上了王熙凤,一个是一笑就要杀人,一个是少说也有一万个心眼子。“马倒”和温英碰到了一起,“马倒”这孙子是一笑就要嘴上无德,温英是夹枪带棒专打不老实的人。
  俗话说,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打牌的间隙里,“马倒”的嘴里也少不了要冒出点儿花絮来。他边哗哗地洗牌,边涎皮赖脸地凑近温英说:“好香呀!看人家你这模样长的,啧啧啧,就跟那首歌曲里唱的一样,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儿,花芯芯的脸蛋红嘟嘟的嘴儿……”温英就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斜睨着他:“马倒,你果然要是个真流氓,那我倒会真的佩服你。可惜呀,你是煮烂的鸭子煮不烂的嘴!你一辈子倒霉,就倒在这张嘴上了。你也学习学习人家老孙。你看看人家老孙,体面君子良善人,行为中规合矩,说话懂理合道,虽然一辈子是个工人,但人家脑子里的知识,并不比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少……”
  “马倒”这缺德玩艺儿,马上掉转枪口,怪里怪气地呵呵笑着,看看我又看着温英,别有深意地问:“这么说,你是看上了人家老孙?怪不得打牌的时候,你老是冲着人家老孙暗送秋波呢。老孙,看来你艳福不浅哪。”他拍着我的肩膀嘻皮笑脸,故弄玄虚,成心想制造冤假错案。我就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他一脚,赶忙说:“缺德的马倒,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你可不能这么信口胡说,这会惹出乱子来的。我那老婆可是个大醋缸子,若是让她听到了这些话,她会晚上不让我出门的。那样一来,咱们可就玩不成了。”
  温英也破口大骂:“就是!缺德的马倒,你这纯粹就是放你妈的罗圈儿臭屁!老娘和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的性别。”缺德的“马倒”紧追一句:“那你和你家那口子在一起的时候呢?也不记得自己的性别?那孩子是怎么来的呢?不会也是吃了什么玄鸟蛋之类的吧?”温英就站起身,笑着要去撕“马倒”的嘴。“马倒”边举手招架,边说:“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不逊,远之则怨。”
  范祖爷哗啦把牌一推,瞪着眼睛生了气:“都是你们这几张臭嘴,胡说起来就没个完,害得祖爷们把张好牌都打出去了,看着快和的一手牌,这下又输了。”大家就都笑了。
  笑够了,温英说:“不是吹,你们这些男人,老娘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尤其是你马倒这种混账男人。”“马倒”皮笑肉不笑地还口:“你既然看不起我们这些男人,为何总是跟我们这些男人混在一起呢?难道就不怕人家说你?”温英瞪眼:“说什么?说我作风不好?谁信呢?谁敢看上我呢?再说,谁会看上我这么个黑不溜秋五大三粗的女人呢?哪个男人要是看上了我,那只能说明他的审美观有问题。况且,六十岁以上的女人,还能算是女人吗?告诉你吧,我和男人在一起,是因为我从来就不愿意和女人扎堆儿。女人们的友谊,大多是建立在说别人坏话的基础上的。我可不关心别人家的陈谷子烂芝麻,有那功夫,还不如坐这儿打两圈麻将呢。”
  人世间的事情,确实有好多是说不清楚的,就好比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吧。有些女人,从来就不和男人多言多语,甚至见了男人目不斜视,行为也从不出格,可偏偏有人就要绘声绘色地编排人家的风流逸事,好像他们看见过似的。像温英这种泼辣女人吧,开口说话搭毬带把,毫无顾忌,而且成天在男人堆里动手动脚,打情骂俏,人们反倒是见怪不怪。
  每每坐在一起打牌时,大家免不了要来一通这种漫无边际的胡说八道,否则就嫌不热闹。逢到这种时候,往往就可怜了范祖爷。范祖爷历来是单线条思维,一心总是学不会二用,所以便经常被我们搅害得头晕脑胀,稀里糊涂输了牌。
  范祖爷一旦输了牌,便恨得牙根痒痒的,除了朝着三梅发一通火外,还要恨恨连声地对我们说:“去去去,再也不和你们这些狗东西耍了!你们就是故意在这儿胡说八道,故意搅乱别人的思维,好让自己赢牌。滚滚滚,我斗不过你们这几个狗东西,一个比一个贼。”
  温英就故意问:“那明天呢?明天还打不打?”范祖爷气呼呼地说:“今天就说今天,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明天?那还得看祖爷们高兴不高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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