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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生活就是一张网(七)

作品名称:龙泽家园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10-25 10:39:24      字数:5031

  象棋与麻将,在一般人的感觉中,似乎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之分。一般高雅的人,是不碰麻将这种玩艺儿的。
  麻将,据说是起源于殷商时期的砖戏,经过长时期的演变,变成了一种家庭形式的娱乐活幼。时至今日,也还有人把打麻将叫做是“搬砖”,这种说法也许正是来源于此,只是连说它的人也并不了解它的原来出处罢了。
  又一种说法是,在明代贞德年间,郑和下西洋时,庞大的船队在海上鼓风远航,漂浮着向波斯湾驶去。海天一线,大海茫茫,众多船工和护卫官兵在乏味枯噪的船中艰难度日,实在难以消除烦闷和打发漫长的海上时光。船上有一个姓麻的护卫将军,灵机一动,利用船上存放的修补材料,动手制作出了一种叠长城的玩具,这种玩具就被船员们叫为了麻将军,日后更为省事,直接称呼为麻将。
  还有一种传说是,麻将的一百零八张牌,都隐喻着水泊梁山的一百单八将,是元末明初一个崇拜水浒英雄的人发明的一种马吊牌。这是一种长两寸宽一寸的纸牌,可以说是麻将的雏形,如今农村里的老太太们还喜欢玩这种灰不溜秋的纸片牌。到了清朝末年,这种纸牌才演变出了一种“骨牌”,也就是今日的麻将.麻将原本是富贵闲人们玩的,如今流落到了民间,反而成了下层老百姓的玩物。
  打麻将的人,有许多让人听着发笑的顺口流“宁挨千刀剐,不胡第一把”,这句话像是在讲究什么忌讳。“牌从门前过,不如摸一个”,这句颇有点儿既留恋芝麻又担心丢了西瓜的意思。“手中财气高,牌来张张好”,这句好像是在祈祷自已好运连连。“只是图娱乐,输赢不重要”,这句话通常是输了牌的一方在给自己圆脸,别人则嗬嗬哈哈打马虎眼,一方面掩饰自己贏牌的得意,一方面好让输牌的一方下台阶下得不至于太难看。
  麻将场,有时如官场一样复杂无奈。
  也有人说,如果用打麻将的心态去做事业,任何事业都没有做不成功的。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而且你如果了解了那些打麻将的人的特质,你还会觉得这话真是说在了点子上。
  不信?那你可以观测观测。打麻将的人,三缺一时,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心急如麻,这说明他们很有团队精神。而且,他们每场必到,难得肯迟到早退,这说明他们的时间观念特别强。他们同时又常存感恩之心,无论是碰牌、杠牌、胡了牌,都经常感谢前面放牌的人。打麻将的人,还有一种更加可贵的特质,一张不中,摸下张;一把不胡,看下把。这说明他们说明不怕失败,屡败屡战,永远活在胜利的希望之中。热衷于打麻将的人,虽然经常被家人和朋友们说成是不务正业,但他们依然不气不恼,照样乐此不疲,这说明他们还有一种契而不舍百折不挠的精神。你说,谁要是把这种心态放到做事业当中去,有什么事情是会做不成的呢?
  常和我在一个桌子上搓麻将牌的人,是住在我们前后楼的几位年龄相当的邻居。他们是,范祖爷月亮兄,“马倒”老同志,再加女同胞温英。
  我们几个人打牌,通常都在晚上,纯粹是为了打发不瞌睡时的那点儿时间,输赢规格很少,通常是五角钱一锅,一晚上输狠了,也不过十几二十块钱。一般是晚饭后半个钟头,大家无事可干,女人们又开始看那些哭天抹泪的电视剧了,范祖爷月亮兄就开始在手机上“招魂”。他一叫,其他人就如同听到了冲锋号一般,赶紧扔下手边的事情冲出门去,赶着凑一块儿了。
  搓麻将的地点,也总是在范祖爷的家中。我们打牌的时候,范祖爷的老婆三梅,就守着个电视机来回看,按着遥控器不停地換台,却不敢先去睡觉。
  范祖爷大名范月亮,确实姓范那是不假,之所以被人们叫成范祖爷,却是因为他开口闭口好说个“祖爷们怎么怎么……”并因此被朋友们叫得出了名,真名反倒不为人熟知了。范祖爷的身躯并不粗壮,偏于细杆高挑的那种,脸也是长的,属于马脸之类,非常爱干净,再旧的衣服都洗的一水新,却天生就有股二杆子劲头。他年轻时候当过兵,而且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北京卫戍区部队的警卫兵,在天安门广场站过岗,因此总是觉得自己这兵,与其他人当过的那些兵不可同日而语。
  范祖爷每逢和那些当过铁道兵工程兵的人交谈起来时,毫不掩饰他的骄傲,扯着脖子喊:“你们那是些什么兵?成天钻在山洞洞里打炮眼。你们见过什么叫仪仗队吗?你们见过什么叫升国旗吗?那年,埃赛俄比亚那个海尔赛拉西一世皇帝,来北京访问那天,从天安门广场到王府井大街南口,全都戒严了。一辆接一辆的红旗牌轿车通过天安门广场时,我就在天安门前的华表旁边站岗……”他见了每个当过兵的人都这么说,从不放过任何显示他见过世面的机会。
  范祖爷退伍后,还在我们单位里当过几年民兵排长,在大操场上立正稍息一二一地操练过民兵。这些经历,都是他一生为之骄傲的资本,也让他在家中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作风。日常说起这些经历来时,他常会自吹自擂地说:“想想祖爷们红的那时候,真是……”但范祖爷打起牌来,很明显是得失心太重,手气又一般般,牌德也不咋地。赢了的时候,他会两眼眯成一条缝,笑得口角裂到了耳垂旁,露出两个尖尖的虎牙来,看上去色迷迷的;输了牌的时候,他就难免就要气急败坏,当着牌友们的面,就大声地诅骂他的老婆三梅:“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蛋!就会嘣嘣嘣地換台,有你这么看电视的吗?怪不得咱家这电视机老要出问题。”
  这种时候,三梅一声也不敢吭,因为三梅的出身是农民,嫁给范祖爷后虽说进了城,可一辈子也没有正式工作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家庭里也不能例外。另外,知夫莫如妻,三梅深知范祖爷那种上不了台面的狗脾气,绝对是小孩子的“狗叽叽”,你越拨拉他就越硬。所以,三梅宁肯吃点儿眼前亏,也不敢招惹的范祖爷当众发了飙。
  这种时候,我和“马倒”老同志都会觉得很尴尬,走也不是,在也不是,劝也不是,只能坐在那儿看着三梅无声地傻笑。只有女同胞温英满不在乎,敢大着嗓门叫嚷:“范祖爷!你这是在哪儿割了毬?又跑在哪儿去喊毬疼了?你自己手臭输了牌,与人家三梅,有什么相干?”范祖爷便不再叫嚷,不解气地歪着头,用脚使劲踢上两下凳子腿。
  没办法,范祖爷就是这种狗怪树格杈的臭脾气,却从来也没有人和他较过真,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个有心没肺的家伙,今天跟人家发了脾气把人家撵跑了,明天就又打电话求叫人家了,你不去还不行。另外,范祖爷身上还有一种非常难能可贵的精神,那就是一种傻傻的义气和一厢情愿的瞎热情。无论远近朋友,谁有了难处,只要他力所能及,都要舍身炸碉堡似的扑上去帮忙。你看,谁能和这样一个人计较呢?
  范祖爷在家里是个霸主,挣来的钱从来不交给三梅掌握,而是自己有个尺把宽尺把高的铁皮箱子,自己锁起来,钥匙挂在裤腰带上。三梅日常买菜买日用品,得先向他报批,用多少领多少,找下的钱还需要向范祖爷一五一十地报账。每月领到工资以后,范祖爷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首先把他一个月所需的烟酒成箱成捆地买回来,烟放在柜顶上,酒放在床底下,却从来不舍得给自己的儿女们用上几个钱。他的口头禅是:“我才不管那些狗日们的,他们有本事就自己扑腾去,没本事就喝西北风去。祖爷们挣来的钱,祖爷们自己会享用,凭什么让这些狗日们的坐享其成?”
  但是,就是在这种严苛的环境下,三梅居然还能抠抠掐掐地偷偷攒下了三千块钱,给自己的小儿子买了台冰箱。可见,任何办法都是被环境逼出来的。
  日常,三梅会瞅着范祖爷喝得酩酊大醉之时,偷偷揣上范祖爷的一瓶酒或是几盒烟,甚至将范祖爷买回来的熟肉香肠等奢侈品,或是偷工减料,或是干脆就“狸猫換了太子”,悄悄地退回小卖部去換钱,因为她知道范祖爷心里其实没数。范祖爷的那些烟和酒,如同国家粮库里储存的那些粮食,虽然有进有出,但从来就不曾清过底。范祖爷偶尔也能觉察到情况的可疑,但苦于抓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便气愤地转着头,这儿看看,那儿翻翻,然后心有不甘地,一边抓耳挠腮,一边发恨道:“哼!家有三子女,连娘四个贼。”
  另一个牌友“马倒”这老位同志呢,我捉摸了很久,也根本就说不上他是副什么样的德性,但他却也是另一个别人不能和他较真的人。“马倒”与范祖爷的出身和秉性截然不同,但他却和范祖爷一样,仿佛都是被大家赐于了某种“丹书铁券”或是“免死金牌”的人。说白了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已经够不上人们眼中那种完整意义上的人了。他们说傻不傻,说痴不痴,说疯不疯,而且在某些方面的能量还超出了一般的人,却绝对够不上是个心智健全的人。
  按说,“马倒”的年龄和我们差不多,他五短身材刚刚一米六几,从头到脚都肥厚雄壮,圆滚滚的上下一般粗的一个人,往那儿一站,就像颗朝天耸立的圆柱体巡航导弹,更兼厚手掌厚脚板,却又细皮嫩肉,唇红齿白,一看就是从小就营养过剩养尊处优过来的人。这还不算,他连脑袋都圆得跟地球仪似的,从年轻起就留着一头贴头皮的短板寸,行为举止却是大相径庭,可说是头上长着角身上还长着刺的一个奇怪家伙。“马倒”老同志留给人们印象最深的,是他的那一双细长眼。那双总是在左右巡视的眼睛里,似精明似怪异的神奇味儿十足,完全是种玩世不恭,是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神态,让人觉得不可捉摸。
  如今,这个一辈子养尊处优的家伙,也逃不脱自然规律,不可阻挡地老了,地球仪似的圆脑袋额角上和圆鼓脸上,都出现了细碎的皱纹,眼神也失去了某种灼灼的光彩,眼帘还经常呈现着粉红色,但总体变化不算大;尤其是那张总是冒着损人的话语的嘴巴,就像啤酒瓶开盖后的气泡,如果没有及时冒出来,反而倒让人觉得有些奇怪了。
  给我们的印象是,“马倒”从九十年代四十来岁调进这个单位里时起,就表现得非常自命不凡,随心所欲,放诞不羁,信口开河,我行我素,不受任何规矩约束,这些缺点都能跟他沾上边儿。按说呢,他这种性格是不适合在机关大楼那种地方行走的。机关大楼里的人,除了有一定职位的领导以外,各个部门的干事们,无不都是循规蹈矩,小心谨慎,察颜观色,进退有度。可他偏偏就来了,而且是不可一世地来了。
  “马倒”的父亲,是解放战争中南下的高级干部,解放后便留在了南方某个大城市,但在本地的政府部门里尚有不少老战友。凭着这些老战友的关系,他父亲把他从插队的农村里捞出来,又托关系将他送进大学里镀了一层金,再凭着尚且残存的一点老面子,专程找到了当年的一位老战友,将“马倒”这个儿子实行托孤。这位老战友倒也情深义重,忘不了当年战场上的生死之交,满口答应了老战友的请求。这位老战友虽然当时已是本市政府里的一位退职领导,却硬是逼着自己曾经的下属,带指标塞人,强行把这位老战友的儿子塞进我们单位机关大楼的宣传部门里来了。
  你来就来吧,谁来还不是来?当时正是看重文凭且人才青黄不接的时候,“马导”又带着大学生的牌子,虽说是那年代特有的那种半路出家进修的大学生,也还是很受欢迎的。况且,这家伙那种通身的气派,一看就见过世面,因此一来被大家高看着一眼。如果,他来了后能按着这地方的规矩做人干事,是不愁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的。
  可是,“马倒”这个家伙太狂了,偏偏就不肯守这些规矩。摆出了一副高干子弟藐视一切的样子不说,还摆出了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势,松松垮垮地穿了一件胸前背后都印着“山西大学”四个白字的蓝色秋衣,架着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整天在办公楼的楼道里晃着膀子走路,还大方地出入各个部门,谈笑风生,一副见多识广,无所顾忌,洋洋洒洒的派头。逢谁都大声谈论着当时校园里和社会上风靡一时的那些自由开放的言论,就像“一只马蜂(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那种目空一切别样另类的派头,一来就给了整个楼道里的人一个下马威。几乎所有的人,都摸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来路,但看到他一来就不同凡响的样子,都以为他来这里就是镀金的,不日就要飞升了。还有一些刚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被他的种种奇谈怪论迷惑住了,经常围拢着他,恭敬地把他叫成了“马导”,视他为人生导师。他那时红透了一座办公楼,成为一面舞动的旗怾,人人都知道办公楼里来了个“马导”,连有些基层来的领导干部,见了他的面都要热情地和他握握手,把他当作一头紫皮蒜似的,没话找话地寒暄上几句。
  但是,也就仅仅用了三两年的时间,他就彻底地走上霉运了。而他的倒霉,又全都出于他的自作孽不可活。人们发现他的第一个不能容忍的毛病,是他为了标榜他的思想解放和崇尚自由,经常对一些年轻女同事挤眉弄眼,有时甚至当面就说:“你的大腿真美呀!你这两步走,让别人看着就挺销魂。”刚开始,那些女同事都会红了脸走开,后来惯了,干脆就不留情面地讥损他:“缺德的马导,你这叫调戏良家妇女,你懂不懂?你这张臭嘴再要瞎说八道,就告诉你老婆去。”
  从那时起,女同事们背后开始叫他“马捣”了,已经开始躲着他走了。但这都还属于不上台面的小事情,顶多也就算是为人不检点作风不严谨吧?真正让他彻底歇菜的,是他自己干下了两件不可饶恕的塌自己台的事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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