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这么好的待遇让曹开利感到吃惊，在他这些年所经历过的单位中，这是待遇最高的一个。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的本事，R国人会在他身上下这么大的本钱。这些想法只能藏在心里，虽搞不清楚，却不能随便问。问起来不仅会显得你的无知，更能暴露你的短处。
　　看完住处，小鹿次彬把房间的钥匙给了曹开利：“你就不要回总部了，自己回家去准备一下，在家里好好的休息休息，从下周一开始就正式上班顶岗。”
　　两个人离开公寓，上车后小鹿次彬对司机说：“把曹部长送到火车站。”
　　曹开利舒舒服服的回到家中，这是难得的几天休闲时间。自从参加工作，结婚有了孩子，从厂里下岗后外出自谋职业，在三轮摩托车厂，又到回厂里任职，再回到三轮摩托车厂，包括给张凯帮忙，放弃了多少休息时间，贡献了多少个周末数都数不清，可以说，这些年根本就没有时间正式休息过，现在有了这种充裕的时间呆在家里，真是太难得了。
　　白天爱人去上班，孩子去上学，曹开利承担起了家里的一切，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家庭妇男，曹开利任劳任怨，这是对这个家庭补偿的一次绝好机会。早晨给媳妇和孩子做完早点，吃完后媳妇上班，他把孩子送到学校，回家后收拾利索了，奔市场，买回来晚饭需要的食材，下午四点一过又忙着做晚饭。一天到晚虽然很忙，心里却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舒畅。结婚这么多年来，自己光顾着在外面忙了，无论是照顾孩子，还是收拾房间，洗衣做饭，把家里的一切都扔给了媳妇，自己想帮却没有时间。总算有了一个回报自己媳妇的机会，岂能不高效利用。
　　媳妇和孩子这几天特别高兴，孩子上学由妈妈接送变成爸爸，堵住了同学们“每天都是妈妈接送你上下学，从来没有看到过你爸爸接送，你是一个没爸爸的孩子”的无端议论。爸爸连着几天的接送，这一下可把同学们的嘴堵得死死的，再也没话可说了。放学后有爸爸陪着，写完作业可以和爸爸一起玩，无论是做游戏，还是听爸爸讲童话故事，都让她感到无比的惬意。
　　媳妇就更不用说了，由每天下班先去接孩子，进了家门儿赶紧忙着做饭，吃完收拾利索又忙家务。现在这一切都不用她管了，下班进了屋就吃饭，吃完饭也不用洗刷，地也有人擦得干干净净，衣服洗净晒干叠好放在衣柜里，什么事儿也没有。由突然的忙碌中一下子闲下来，竟然有些不适应，轻松得让人有些难受，一下子不知干什么好了。司马湘闲着没事儿瞎琢磨，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受累的命，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也觉得挺有意思的，这猛不叮的闲下来，无事可做反倒浑身不自在，你说这是不是贱骨肉？
　　司马湘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好笑，不禁感叹道：“什么贱骨肉不贱骨肉的，家里的事儿就得谁有功夫谁干，而且还得抢着干，不能靠着攀比，总想对方多干，那样的话还叫一家子吗？”
　　曹开利在家里干家务的时候，没事儿也瞎琢磨，觉得这JN北京总部也挺有意思的，刚报到还没干活，这R国人倒先叫你连续歇着，心里指不定憋着嘛坏水儿呢，会不会等你正式上班后，把他们感到棘手的事儿都交给你，让你去啃硬骨头。硬骨头曹开利倒不怕，这些年无论是在厂里，还是在外头，那件事儿是好办的，就包括给张凯帮忙的这些日子里，啃得还不都是硬骨头。
　　
　　还真叫曹开利给判断对了，星期一午饭前来到本部，正式上班，开始了他新的工作生涯。下午刚到上班的时间，小鹿次彬就把他叫到了办公室，交给他一项任务，让他带一个人到南方去一趟，确切的说是到广州。小鹿次彬向曹开利简单的说了一下出差的地点和要解决的问题。听小鹿次彬一说，曹开利觉得这次出差需要解决的问题难度肯定不小，要不总部不会直接派人去处理。
　　第一天上班，对单位的情况毫无了解，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接到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出差，而且还是和一个刚认识，一切都不熟悉的人出差，出差的所在地更是第一次去，和那里的人是第一次正式接触，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属于人生地不熟。面对陌生的一切，处理不熟悉的陌生问题，这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如果真遇到棘手的问题，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帮着你出主意了。怎么办？没有第二种选择，这是上班后接的第一个任务，不管好干不好干，也不管有多难，都得硬着头皮顶。
　　第一个任务干得好坏，会在总部总裁眼中留下第一印象，也就是说直接关系到总裁小鹿朵昕和副总裁小鹿次彬对自己的看法。如果这第一个任务干得好，干得漂亮，就会打下一个很好的基础，让总裁和副总裁刮目相看，在这个单位就站住了脚；如果干不好，也就把自己钉在了无能的位置上，钉在耻辱柱上以后再难翻身，就是你再努力，做出再大的成绩，也无法抹去你无能的影子。说不定什么时间，他们随便抓住一点儿把柄，就可以把你开除或者辞退，甚至于逼着你自动辞职。
　　“不至于这么难办，这么棘手吧？”曹开利在自己宽慰自己的同时，也给自己打气，“没什么了不起的，要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这是不是有点自视过高？什么自己宽慰自己，什么自信过高，难道自己对自己就这么没有信心，平时那么大的自信都到哪去了，真的让狗给叼了去了吗？放屁！自己的能耐是在这么多年的磨砺中锻炼和学习来的，那么不容易得到的，能随便拿去喂狗吗。要相信自己，即便是情况不熟，有些难度，自己有这个信心和能力把这件事干好。
　　让曹开利感到麻烦的还有广州所处的地理位置，这就更增加了难度。广州是什么地方，那是南方，而且是南方的代表。南方人思维缜密，不想好怎么琢磨人不说话，不像北方人一样直来直去，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一切都摆在桌面上，彼此都看得清清楚楚。别看南方人彬彬有礼，说话声音不大，脸上还总挂着笑，在他们说的话里，很难让你明白哪句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那句话是真假参半的，那句话是笑里藏刀？跟他们说话不是三思而后行，你就是四思而后行都不一定能够绕的过他们给你设的陷阱，不知那句话就把你装进去，那才叫把你自己给卖了还帮者人家数钱呢，你说跟这种人打交道能好得了吗。
　　光知道广州人的脾气秉性，做事儿原则还不够，你得知道广州处于什么地理位置。广州是紧挨香港和深圳的地方，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北方人说三句话不离本行，这句话用在广州可就真的失灵了。他们是每句话都不离本行，不像北方人见了面没事儿唠几句闲嗑，彼此加深了解和增进友情。他们不理这一套，见了面儿除了做买卖、谈生意，半句闲话都没有。不是他们不愿意跟你说话，而是没那么多的时间在那瞎聊闲扯，跟你闲聊上半个小时，说不定就会耽误成千上万元的买卖。时间就是金钱，效益就是生命，这句话就是深圳人说出来的，当北方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无不被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眼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了，跟掉钱眼儿里有嘛区别？”
　　南方人本来脑子就灵活，谈起生意来什么鬼主意都有，眼珠子一转，什么招都想得出来。他们脑子的灵活性，不仅让你招架不住，而是想退不能，就好像是咬了勾的鱼，不把你抓在手里放在锅里炖熟炖烂绝不罢休。南方人还有一种损招，在他们没辙的时候，既不着不急，也不生气，笑模叽叽，不紧不慢的就那么耗着你，给你来个温水煮青蛙，不把你烧死煮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就他们这种慢刀子杀人的损招，会让北方的大炮筒子们既感到吃惊，又无力解脱。跟南方蛮子打交道的北方佬绝对被玩儿得团团转，一切都得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办，要不然这买卖就没法往下谈，除非你不跟他做了，只要你不想放弃，就得跟着他们的指挥棒转。
　　当然啦，这里说的是大部分北方人，并非人人如此，比南方人有智慧的北方人同样不在少数，所谓南方出才子，北方有能人就是很好的证实。
　　这些年无论是在光谱仪器厂，还是在三轮摩托长，即便是在给张凯帮忙，曹开利打过交道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北方人，偶尔的和南方人碰个面，在一起喝杯茶，品回小酒，闲聊上几句，心里总感到别扭，总觉得彼此隔着一层什么东西，云里雾里的看不太清楚。没和南方人正式的打过交道曹开利，一听小鹿次彬让他出差去广州，而且处理的还不是他所熟悉的事务。事情明摆着的，问题如果不是那么棘手，那帮以花里胡哨擅长的南方人能交到北京总部吗？如今派他这个刚来的，还没正式入行的北方佬去处理，这不成心是在打着鸭子上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