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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儿孙们的前程事业(十二)

作品名称:龙泽家园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10-18 12:27:12      字数:5421

  现在的农村孩子没有这种福份了,也没有人肯费心费力地为他们保驾护航了。他们即使侥幸地跨进这所学校中,学完了全部的课程,掌握了实际的操作技术,毕业之后,也得各自施展各自的本事,上天入地的去寻找门路,为找工作拼搏去。
  但就是这样,他们还是打破脑袋一样地挤进来了。因为,农村基础教育的环境和条件实在有限,农村孩子中能考上大学的毕竟只是少数人,能考上技校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这里,仍然是他们这些农村孩子可以拓展人生之路的希望所在;这里,也是他们可以找到人生腾飞梦想的一处航站。
  哪里能想到呢,这个承载他们希望的航站,还没有送他们起飞,就莫名其妙地不复存在了呢?
  老范大哥这会儿也顾不及哈哈大笑了,急赤白脸地对我说:“老孙,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有这么坑人的吗?你让他们这些在城市中没有立足之地的小年轻怎么办呢?回去吧,那这两年的学岂不是白上了?收入有限的家庭,供养他们上这个学,容易吗?现在就去找工作吧,连张毕业证也没有拿到手,如今那些眼高于顶的用人单位,谁要你呀?这是什么黑了心肝的混账王八蛋,坑人竟然坑到了这样一群本来就很可怜的小孩儿身上,难道不怕天打五雷轰吗?这帮狗日的,怎么能办出这么缺德的事情来呢?你说,这一来让我怎么跟我那堂姐交待呀?当初人家可是亲自把孩子交给了我,我也是满口答应人家要照顾这孩子,还答应帮这孩子找个工作的。这一下,可让我坐到火炉上了。”
  我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只能冲他耸耸肩:“谁让你这么大包大揽来?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你以为你还是三头六臂的哪吒呀?要我说,你还是先把他安顿下来,再慢慢地帮着找份工作吧。实在不行,就到我这个小粮店里来,当个小伙计,怎么样?”老范无奈地叹口气,把那个孩子领回家里去了。
  隔了两天,在一些有识之士的指点下,这群失去学校的孩子们集合起来,一窩蜂地找到了购买这处校园地址的开发商。
  原来,买了这处校址的房产开发商,正是贾桂花的大儿子。他早已经吃得脑满肠肥,挺胸凸肚,裤腰带系在了“奶奶”上。他用戴着厚重金镏子的胖手搔搔头发,对簇拥在周围的这群吵吵嚷嚷乳臭未干的孩子,根本不屑一顾,反而用可笑复可笑的目光与众人对视着,酒气冲天并振振有词地说:“你们这种事情,跟我根本就说不着。这地方是我花钱买来的,又不是我抢来的,找我有什么用呢?我既然花了钱,我当然要按照我的计划进行开发建设,把这儿开发建设成一片三十层高楼的高档小区。那时我倒可以请你们进来,只要你们有钱买。至于现在,时间就是金钱,耽误了我的工期,你们谁能赔偿我?”
  于是,在众人的面面相觑下,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端的是说一不二,资本家的嘴脸。据说,他还学过几天跆拳道,学到几段学到什么级别不知道,但现在已经到了对不听话和不顺眼的人敢撒开腿就踢的级别。
  在他的指令下,铲车,挖掘机,塔吊,都已经轰轰隆隆地开了进来,到位了。保安手里端着二丈长的长棍铁叉子,驱撵着这群孩子:“快走,快走!你们再不走,砸在里头可没有人负责。”
  这群孩子们乱嘈嘈地吵嚷一阵,又七找八找地,找到了出卖这处学校的人,也就是现在把这些国有资产的很大一部分都已经变为他个人资产的那个人,也就是我早先和组织部俞部长开玩笑时说起过的,那位“组织部里的年轻人”。当然,这位年轻人如今已不再年轻了,也已经是要五十八九岁就要奔六十岁的人了。
  这个人,如今是一家由国家控股并逐渐转变为私营公司的总经理,掌管着以前国企改制时剥离出来的全部后勤配套服务的机构和设施,包括职工的房产管理,医院,学校,剧院,图书馆,菜市场,体育场,澡堂,垃圾场,还有一大片的农场,等等等等应有尽有的服务单位吧。不过,这些单位,如今大多能卖的已经卖了,卖不了的也属于这个人的私有资产了。
  二十多年的养尊处优,更兼今日的财大气雄,这个人如今看起来真的气度不凡,保养得细皮嫩肉的凹刀脸白胖了,看上去比涂脂抹粉的女性还要光滑,浅麻子都不见了。高级的西装,舒适的软皮鞋,手中高级的玻璃茶杯,手腕上闪闪发光的金表,都将他撑托得有些与众不同,和贾桂花儿子那种暴发户根本不是同一类型。况且,他现在成天接触的人,都是外边那些能够呼风喚雨的场面人物,筹觥交错之间便会产生地动财移的效果。再有,就是由他任命的那些俯首贴耳言听计从令出山动的下属们,有了他们在他面前那种唯唯诺诺形象的陪衬,越发地显得他人中龙凤,格外不同凡响。
  此刻,他微微笑着,根本没把眼前找上门来的这群毛孩子放在眼里。他肯在百忙之中出来接见他们一下,已经是最大限度地放低了自己的身段,也已经是赏给了这群毛孩子们最大的脸面。
  他站在一幢漂亮的办公大楼的台阶上,俯视着台阶下面这些态度敬畏眼神胆怯的孩子们,山猫样眼睛里的黄色眸子一忽闪一忽闪,语气轻忽地说:“你们到我这儿来闹,是没有用的。学校那地方,几年前就已经是我的个人资产了。学校给我交了好几年的租金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如今,校方交不起租金了,我也不想再出租了,所以我就把它卖了。这我是有合同的,一切都在按照合同中的规定来操作。这有什么不对吗?你们如果有意见,那你们就去找国家有关部门吧。”
  这群孩子们听得大眼瞪小眼,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争辩。这情景,倒像是有句话说的那样:“真理”,有时候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况且,人家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度,人家那种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语气,来不来就把这群毛毛楞楞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们给震住了。于是,他们蜂拥而来,溃散而去,空留下一腔的无奈和怨气,只晓得骂天骂地。
  按眼下的情况来说,这个人说的这番道理似乎也不错。错的是,这地方以前明明是国有资产来的。
  工厂九十年代改制时,前方生产制造部分和后勤服务部分分了家。国家有关部门任命他当这个总经理时,也不过仅仅就是明确他是这些属于后勤部分国有资产的一个代理人。
  怎么仅仅十几年功夫过去,这些原本属于国家所有的,价值多少亿的土地和房屋资产,就都一块儿一块儿地变成他的个人资产了呢?究竟是怎么变成了的?是运用了什么手段巧取豪夺的?难道,国有企业改革的结果,就是要把国企几代人创立下的偌大资产,毫无声息地变成有些个人的资产么?凭什么呀?!他又凭借得是什么呢?!竟敢把偌大的国有资产像鯨吞游鱼一样,一块儿一块儿地,吞进了他永不满足的肚子里?
  当然了,这些都是老百姓肚子里的心声,敢怒不敢言。再说了,别说还没有人敢把这些话喊出来,就是有人喊出来了,又能有什么用呢?这些年来,这样的事儿听到的还少吗?
  咱们就事论事,远的就不说了。就单说说眼前这位国有资产的代理人吧。说实话,九十年代初他被分配进组织部当干事的时候,还真没有人把他当成回事儿。看上去,他也就是一个没有什么特色的年轻人,近三十岁的年龄,瘦瘦高高的,长条凹刀脸,脸上还有几粒浅麻子,还好像总也洗不干净似的。走起路来,还有点儿里掏脚,走路时好像脚下绊蒜,神情畏畏缩缩,听人说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一个修理坦克的机械师。
  但是,这个年轻人在组织部仅仅待了一年,就被提拔成了厂里设备处的副处长。这时候,传言就出来了,说他原来是罗总经理的亲外甥。不过,这也没什么过分的,人家一个修理过坦克的人,去设备处当个领导,不正好是专业对口吗?再说,他是罗总经理的外甥又咋了?举贤不避亲的道理,你们难道不懂吗?谁规定他是罗总经理的外甥就不能提拔了?
  后来让人们咋舌的是,这个提拔似乎只是开了个头,从此这个年轻人就如同坐上了直升飞机,每隔一两年便会盘旋着換个地方,每換个地方就会高那么半级一级。到了二十一世纪初,他已经是厂里三足鼎力的一方诸侯,领导着有十个卫星厂组成的劳动服务公司,当任了企业下属劳动服务公司的总经理。这期间,他还与时俱进,先是进行了业余的党校进修,成为了经济管理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后又走进清华大学与企业联合举办的成人硕士研究生进修班,成为了企业里屈指可数的具有研究生学历的领导干部与专门人才。好多市政府领导,大型企业领导,都和他在这种进修班里相会,并成为彼此的“校友”了。
  接下来的好多事情,就更好办了,就越发地显得顺理成章了。
  那时候推行的政策是政企分开,工厂里的党委和各级基层党组织,实际上形同虚设,早已经名存实亡。这些总经理们,已经是大权独揽,一言九鼎。
  在后面一连串的企业改制中,他成为了被剥离出来的那些国有资产的代理人。这个时候,可以直接制约他的人,几乎已经没有了。而且,他大权独揽,独断专行,将原来的几位副总经理一律降级为总经理助理,为实现他的宏图大业,清除了一切可能的障碍。
  俗话说得好: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
  他们为自己确定了上百万的年薪,竟然比普通职工的工资高出了几十倍。但是,他们根本不满足这点儿“杯水车薪”。他们的眼睛看的是国外那些呼风喚雨的垄断资本家,羡慕的是那些日进斗金的大富豪,并期望自已也能有朝一日化茧成蝶,一飞冲天。
  为了能率先富起来,他们真可以说是绞尽脑汁,花样迭出,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目张胆地将前面几辈人用血汗堆积起来的偌大资产,迅速乔装改扮,并堆砌成了他们个人的财富大厦。
  《红楼梦》这部书中有一首劝世诗:“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财富忘不了,生时只恨聚无多,及至多时眼闭了。”
  可惜,这样的劝世诗,根本劝不醒眼下这些疯狂到不可一世的人。原因是,他们的财富来得太容易了,容易到伸手就可触及。放到嘴边的财富不赶快吞噬,难道要等到“过了这村没这店”的时候再去懊悔吗?上面提倡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又给他们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与平台,他们不先富起来,难道要让别人先富起来吗?所以,他们可并不觉得这样吞噬有什么不对,是上面让我们先富起来的,对不对?
  唐朝诗人曹邺有一首题为《官仓鼠》的七言诗:“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健儿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说的似乎也是这种现象。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曾撰写过一篇题为《送河东薜存义序》的散文,其中写道:“向使佣一夫于家,受若直,怠若事,又盗若货器,则必盛怒而黜罚之。”他的意思是说:假如你家雇佣了一个仆人,他拿了你给予他的丰厚报酬,却不但不为主家分担家务,反而还要偷盗你家的财物。那么,对于这样的仆人,你一定会愤怒地惩罚他,并将其赶走。
  如今,有些国有资产的代理人们,不正是国家和人民用高薪雇佣来的“公仆”吗?他们不是理应责无旁贷地恪尽职守,管理好这些属于国家和人民的资产,勤勤恳恳地为国家和人民好好服务吗?
  令人遗憾的现状是,有些国有资产的代理人在挂羊头卖狗肉,反倒恬不知耻的搞起了监守自盗,利用国家和人民赋予的权力,以权谋利,毫无顾忌并毫无廉耻地侵吞着国家和人民的财富而搞自肥,这不是官仓里的老鼠又是什么呢?他们,难道不应该受到严厉的惩处吗?遗憾的是,目前还看不到有哪方面的力量来制约他们。
  也许是,我们这个国家太大了,大就有大的难处,才造成了国家监管的缺失。可是,我们又养活着层层迭迭的国家机关和政府官员。他们都在干些什么呀?他们为什么不履行他们监管的职责呢?他们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官仓鼠”明目张胆地盗窃国家资产,而不愤怒,甚至是无动于衷,甚至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
  中央近几年加大了反贪力度,并颁发了“红色通缉令”,不遗于力地追捕那些卷着巨款逃到海外的贪官污吏,也不乏使用了“杀猴给鸡看”的霹雳手段。但是,积重难返,贪念难收,这些狗胆包天的家伙们,对那高高举起的血淋淋的铡刀早已熟视无睹,还在肆无忌惮地干着他们的肮脏勾当,绞尽脑汁地思谋着怎么才能赚完最后一枚铜板。
  西方哲学家尼采说:当你凝视着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中国古代的城隍庙里,大都挂着一个大大的算盘。那是在警示人们,总有一天,上天神灵要和你算清善恶总账。
  俗话说,善恶总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看,苍天饶过谁呢?
  一个人做了多少好事善事,总会得到相应的报偿;一个人做了多少丑事恶事,也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法律解决不了的东西,上天神灵会在一定时候出来主持公道。就像地球搞自我清洁的道理那样,隔几年就来一次瘟疫、地震、水患、火山爆发等等。虽说这话不免有点儿宿命论思想,但绝大多数的老百姓,根据他们日常生活中积累得来的经验与感悟,还是很信服这种道法自然的思想的。
  地摊上经常可见的清版《推背图》中,有这样两句话:“茫茫天数术中求,世道兴衰不自由。万万千千说不尽,不如推背去归休。”这里说的“推背去归休”,绝不是从此躺下休息,闭着眼睛不看世事,而是“冷眼向洋看世界”,看着它究竟会要发生些什么演变。
  那个写了《论语别裁》、《孟子他说》、《庄子南华》的通儒南怀瑾先生说:在道家的观念里,整个宇宙天地就是一个大的化学锅炉,我们人类只是里面的“化”物,受“化”的一个小分子而已。
  当然了,人家南怀瑾这位大学者,是人世间的稀有人瑞和超人,亲身经历过好几回的“潮涨潮落”,看尽了人世间的风云变幻,知晓天地,博古通今,人家所说的,当然也是指星空大宇宙。
  我们这些后辈子小子,鸿蒙未开,见识浅薄,不具慧眼,所能说的只是周围小世界,所以我在这里把人家南怀瑾的宏大思想作为狭义的理解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小人物看不见茫茫宇宙中的大千世界,就只能在自个儿的小世界里头瞎捉摸。不过,如来佛祖可是说过的,就是一粒小小的沙子,也是包含着三千世界的。如果从这个角度上去笼统考量,那我这样来理解南怀瑾的话,也就没有什么错了。对吧?
  不过呢,我这可纯粹就是瞎说八道,你可千万别当成真的,别再让我这些话把你带进沟里去。若是那样,我的罪过就大了。
  再说,咱们这不是在扯闲篇儿吗?若要当真,可就没法儿往下聊了。你说是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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