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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儿孙们的前程事业(十一)

作品名称:龙泽家园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10-17 10:14:30      字数:5348

  儿子们给“卢场长”买来了很高级的电动轮椅,按着按扭就可以平稳滑行。可是,“卢场长”不知好歹地扭扭捏捏,说什么也不肯坐上去,反而像躲避老虎一样躲避这个现代化的玩艺儿,只願意让贾桂花牵着一只手出来蹓蹓跶跶。如果一时半会儿不见了贾桂花的影子,“卢场长”便会像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一样,无助地满脸惊慌,还鼻涕眼泪地嘴里呢喃着喊“妈妈”。
  贾桂花有时忙着和人说话转不过身来,就回转头生气地大声训斥他:“天杀的!我这是上辈子欠了你多少呀?”有时,贾桂花一边小跑着回到“卢场长”身边,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老人们常说,前世欠了你二斗米,生下一儿一女还了你。我可是还给了你两个儿子了,你咋还这么没完没了的呢?你也睁大眼睛看看,我还给你的,是两个什么样呱呱叫的儿子呀?”
  贾桂花说这话的时候,得意地用两只眼巡迴在旁人的脸上,往往能引来人们几分讨好的媚俗的笑声。因此,贾桂花脸上的笑容也经常是得意洋洋的,开口讲话也总是要占着几分上风。别人若是抢了她的上风,会遭到她毫不留情的抢白。这在她,已经习惯成了自然。
  所以,那天贾桂花给章老师打电话,章老师没听明白就挂断了她的电话,给了她个没面子,伤害到了贾桂花非常强烈的自尊心,还使贾桂花遭受到了心灵上的创伤。试问,贾桂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呀?这不光是不给她面子,更是连她的儿子们一起小看了,这才是让她不能忍受的。
  贾桂花并不认为她这个电话有什么错,而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认为,是章老师这个假清高的人,一贯地狗眼看人低,把她这个政协委员的娘,等同于一般的普通老百姓来看待,所以才在那儿摆官架子显威风。这种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狗官,不趁早告发他,还待咋地?如今在这地界上,有谁还敢在她贾桂花面前耍威风呢?嗯?!
  贾桂花状告章老师的事情发生之后,先是社区里的工作人员把章老师“五好家庭”的表彰名额取消了。她们后来虽然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但表彰期已过,名额也就没有再恢复。两位女办事人员对章老师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咱就不用再折腾了。和她这么个老太婆,也说不清楚个谁有理谁没理,就这么算了吧。”章老师瞪大眼睛,摊开两只手说:“你们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嘛。”两位工作人员以不明含意的微笑答复他,章老师就叹口气,转身走了。
  本来么,章老师也没有把那个“五好家庭”的表彰名额看作是多大的一回事儿。家庭好不好,自己比谁都知道,用不着别人表彰不表彰的。只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无端地被人告了一状,把个好端端的表彰名额还给搞没了,嘴上再说没事,心里却怎么都觉得有点儿堵。
  好在,章老师毕竟是年龄大了,社会阅历自然不浅,个人修养也不同常人,所以不再提这件事儿了,只是看见贾桂花远远地迎面走来就要绕道儿躲开。但章老师的儿媳妇就不同了,她无端地遭受到了这种冤屈,还遭到了来之爷爷那儿的一通严厉批评和教育,委屈的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去,情绪自然也就带到了工作当中。
  那天,她给她辅导的学生发放测验题试卷时,发放到了贾桂花的孙女面前时,一时情绪激荡,刻薄的言语就像积攒在胸腔里的火山熔岩要找缝隙喷发一样,不由得突口而出:“你就算了吧!我可不敢教你了。你怎么不让你奶奶再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一元三次方程一元四次方程的?那岂不是比一元一次方程更便宜吗?”学生们哄堂大笑,那女孩当时就伏在桌子上哭了,嘴里呜哩哇啦地叫喊道:“是我惹你了吗?是我惹你了吗?你拿我撒气算什么老师呀?有你这样的老师吗?”
  是呀,章老师的这位儿媳妇也真是的,气量与格局都太小了,冲人家孩子发什么邪火呀?她这样子,纯粹就是没本事冲着贼去理论,只敢在这儿冲着贼的影子瞎来劲。唉,她光顾着自己嘴上发泄的痛快了,却没想到,她给自已惹祸了。
  贾桂花当天中午就跑到章老师的家门上,当着章老师全家六口人的面,粗门大嗓地把章老师的儿媳妇骂得满面通红,不敢开口接茬。贾桂花还把章老师的防盗门拍得咣咣乱响,趾高气昂地说:“当个老师了不起呀?显着你们一家子都是老师有能耐呀?啊呸!老娘拿把条帚扫扫,像你们这样的老师,一条帚就能扫出几簸箕来!”
  章老师的儿子走过去刚要说理,就被章老师的老伴摇头摆手地推进卧室里去了。贾桂花一看,章老师这一家子的文弱书生,没有一个敢出来跟她对阵讲理的,越发地得了意,越发肆意地乱骂起来:“哼!就你们,还要拣软柿子捏?瞎了你们的狗眼!老娘要想捏死你们几个当老师的,跟捏死几个臭虫一样方便。”
  章老师一家人斯文扫地,都坐在那儿面无表情地听着贾桂花在门外满嘴喷粪,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和这个贾桂花来说理。直到贾桂花自己骂累了,自己气咻咻地走了,一家人才无精打采地重整碗筷开始吃饭,但败坏的心情,让他们谁也不想开口说话。
  更糟糕的是,秋天开学的时候,章老师的儿媳妇遭到了学校的解聘。
  章老师的儿媳妇气愤地找校方领导理论,直接质问校长:“校长,我没有做违犯学校规定的事情吧?你们有什么理由解聘我呢?”校长笑模悠悠地递给她一杯水说:“莫发火,莫发火。不是我们要和你过不去,这麻烦可是你自己惹来的。谁让你去捅马蜂窩来着?你惹谁不好?偏偏去惹他们!这年头,咱巴结人家都还来不及呢。”
  章老师的儿媳妇倔强地说:“巴结他们,是你们当领导的事情。我一个教书的,教好我的书就行了,用不着去巴结谁!况且,这件事情的起源,本来就是这家人在胡搅蛮缠。”校长说:“这件事情谁有理谁没理,到现在已经说不清楚了。现在面临的情况是,如果我们不解聘你,学校每年几十万的赞助费就没有了。那样一来,老师们的奖金、补餐费、加班费,从哪儿来呢?这得请你理解。”
  章老师的儿媳妇流着眼泪离开学校的时候,同事们没人敢出来送行,而是爬在教师办公室的窗台上,望着章老师儿媳妇的背影窃窃私语。这倒不是他们薄情,而是他们不敢蹚这种混水,怕湿了自家的鞋。
  年级主任望着走出教师办公室的章老师儿媳妇的背影,口气幽幽地,讲出一段让大家脊背上发凉的话来:“这年头,光是教书教得好,有什么用呀?你得照顾好班里的这些官二代富二代们,让这些官二代富二代们高高兴兴地。他们若是高兴了,他们的家长们也就高兴了,你自己也才能干得顺风顺水。她这可算个屁呀?就是咱们校长,哪天要是把人家惹得不高兴了,人家照样也可以让咱们校长滚蛋。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再说了,这世上能推磨的鬼又不止你一个,如今等着推磨的鬼多得是。你不听话,你就趁早给人家让位。”
  教师们听着,面面相觑。真是,学校如今也成了个小江湖,里面看不见的肮脏和险恶,一点儿也不比社会上少。
  章老师的儿媳妇回到家中,嘤嘤哭诉,全家人听得气愤难耐。章老师夫妇叹着气,对望着没有开口。章老师的儿子则说:“哭什么哭?孩子王是那么好当的?重新找个别的工作干干吧,天底下难道就有这么一条道儿了?”章老师的儿媳妇哽咽道:“我是正宗的师范大学毕业,我是连续三年的学区模范教师……”
  最老的那位章老师颤微微地开了口:“这才三十多年的功夫过去,世风竟是这样地败坏了么?这还是不是共产党领导的天下了?怎么就能任由这班人如此胡来呢?”
  咦吁嘻!谁说不是呢?
  一个社会的整体风气,往好了走很不易,好比不停地拉牛爬陡坡。一个社会的风气,往坏了走,则好比山体滑坡,人性中那些恶的东西,都会如滚石一样,颠簸着跌落下来。
  捷克的现实主义作家米兰•昆德拉,曾经在他的小说中指出了媚俗问题对社会和人文道德的危害性,说它会使社会的道德舆论发生偏差,朝着低俗的方向滑去。
  其实,媚俗还不是太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媚恶。如果说媚俗仅仅是格调问题的话,媚恶则是道德问题,甚至有可能是在向法律挑战了。媚俗,还只能说是平庸的表现,是对世俗风气的违心妥协,阿谀迎合,和被动服从。媚恶,则是好坏不分,助纣为虐,是泯灭天良的故意行为了;尤其是群体性的媚恶,已经是不容小觑的社会毒瘤了。
  说起来,媚恶也根本不是什么新鲜问题,而是中国封建社会时期长期存在的毒瘤。《红楼梦》第四回中就有这样一段文字:贾雨村补授应天府,上任后审理接手的第一件人命案子,就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恶少薜蟠为抢夺英莲而打死冯公子一事。这么简单明了的一桩案子,几位前任都判不下去,贾雨村就觉得非常可怪,想立即下判书捉拿薜蟠。当时,手下那个曾经当过“葫芦僧”的门子,就使眼色阻拦他,并私下里对他说:“当今凡当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当然,这是在小说里的情节,描写的也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这个五星红旗飘扬,拥有九千多万共产党员,曾经学过大庆学过大寨学过雷锋,曾经全国学习解放军,曾经群情激昂奋发向上的社会,已经丢弃了那种昂扬向上风正气清的习性,不知不觉间又开始盛行那种媚俗乃至媚恶的风气了;甚至有一些恶人歹徒,有恃无恐,为所欲为,而人们却又像是得了群体性的软骨病一样,不仅不敢和社会中的不良现象和丑恶行为进行斗争,而且是对生活中对不良现象和丑恶现象,采取了妥协、退让、巴结、纵容的态度,就连维护自身的权利都不敢那么理直气壮了。
  这些丑恶的事情,如今频繁地出现在我们的身边,稍不留神,还会波及到我们自身,我们却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人只求自己平安无事就好。
  其实,大家都明白,长此这样下去,社会生活会逐渐地乱了套,不安定因素也会逐渐增多,好人就只会越来越沉默,坏人就只会越来越猖狂。坏人敢大白天出来掩耳盗铃,我们也就只能装聋作哑,眼不见为净。这种状况,实在是让人心有余悸呀。
  说起来,章老师儿媳妇的这点事儿,又算得了什么呀?若和其它的一些事情比起来,那也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一天,我们这群老家伙,正坐在我这粮店外面的空地上胡谝海聊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背着一大卷行李,还拉着一个旅行箱,远远地走了过来。这小伙子一看见老范大哥的面,喊了一声:“大姥爷……”就耸动着肩膀哭了。
  老范一看,这是自己一位乡下堂姐的孙子,也算是老范的侄孙,目前这孩子正在附近的一所技工学校里上学。老范赶忙站起来,一边接过小伙子手中的旅行箱,一边着急地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是交不起学费了?还是有什么人欺侮你了?”那孩子流着眼泪说:“都不是,是我们的学校,没了!”
  老范和我们所有坐在这里的人,都没明白这孩子说的“学校没了”是什么意思。老范大哥更是着急地追问:“把话说明白,什么就叫学校没了?”那孩子一下子就哭出声来:“我们的学校,已经被人家卖了。不让进去了……”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听明白了。前段日子是听到过这种传闻,那时大家还不太相信,以为是谣言,还七嘴八舌地评说,那么大的一所办得好好儿的学校,哪儿那么容易说卖就能卖了?现在看来是真卖了,而且行动还这么快?确实有点儿匪夷所思。有的人好奇心大,就㨗足先登,走出去要看个究竟。
  事情被证实是真的。就在那座烂尾楼的对面,那所原本已经连续办学快六十年的职业技术学校,校址被人整个的卖了。
  购买了这处校园的房地产开发商派增了保安人员,封死了学校的校门和所有的通道,行人只准出不准进。校园周遭长长的浅蓝色围墙上,已经用白粉浆写上了大大的画了圆圈的“拆”字。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在这所学校里求学的学生和他们的家长搞懵了。这些学生在这里已经进行了两年的学业,还剩一年就要毕业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仅仅回家去过了一个暑假回来,他们的校园就连同学校一起,不复存在了。
  这群骤然失学的技校学生,和一些闻讯赶来的学生家长,吵吵嚷嚷地围聚在学校的大门外,群情激愤,议论纷纷,却不知道该向谁去讨还公道。校方留守人员出来解释,只答应退还他们本学期交纳的学费,至于其它的,则一问三不知。门口的几个保安人员倒并不凶,似乎还挺同情学生们的遭遇,但他们只敢答应大家进去拿出各自存放在里边的行李,其余的则一概不敢作主。
  类似这种变故,这些年似乎也有所耳闻。然而,当这种变故真正来到面前并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好多人还是不敢相信这种事情是真的。他们除了向别人证实这件事情的真假之外,根本就表现得手足无措,除了大声小声地发发议论骂骂政府之外,既不知道去何处讨还公道,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因为,他们和当年的我们一样,都是从农村里跑出来的孩子,在城市里面两眼一摸黑。
  城市里的孩子,如今都被家长们想方设法地送进了五花八门的大学。城里的孩子们如今立意和眼光都很高远,他们根本看不上这种专门培养技术工人的学校了,所以跑进这里来求学的骇子,十有八九是偏远乡村里来的。
  五十多年前,十七八岁的我,也是从太行山区的小学校里考进这所工厂举办的职工技术学校的。可是,我们那时候得到了很好的教育和引领保护,不仅有配套的理论课程,也有专门的技工老师,手把手地教我们学习车钳铣刨铆电焊等各种高精度的电气机械技术。而且,我们那时毕业后也不用操心出路,全部顺理成章地分配进了工厂的各个車间各个工种里,逐渐成长为工厂里的技术骨干,然后在这里成家立业,结婚的住房也是公家分配的,一辈子以厂为家,就那么无忧无虑的走过来了。
  那时的我们,一批接一批地在这儿完成学业走进工厂,统统成长为工厂里各种各样的中坚力量和技术骨干,骄傲幸福地走着自己的人生之路。说句幸运的话吧,我们是赶上了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段大好时候,所以,我们的人生之路基本也是一帆风顺的,哪里见过眼下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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