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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儿孙们的前程事业(十)

作品名称:龙泽家园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10-16 10:01:23      字数:5158

  米粒听了,笑眯了眼睛说:“这种题,大概还难不住我吧?类似的趣味题,我妈已不知考过我多少回了。”接着就跳下床,摩拳擦掌地坐到书桌前,拿起纸笔,兴致勃勃地计算起来。
  章老师里屋外屋地看看,家里像日常一样地和谐安宁,平安无事,就挎起他的袋子,放心地出去游转去了。
  章老师怎么也没有想到,正是他早一会儿那么生气地把手机一按,就把手机那一边正在说个不停的通话人给激怒了。
  那边打手机的那个老女人当时一愣,立马二目圆睁起来:“挂了?他奶奶的!他一个当退休职工党支部书记的人,芝蔴粒大的官儿都算不上,怎么也敢这么不重视我们老百姓的意见?官僚主义还这么严重。他以为他是谁?再说了,我只是和他商量地说,他就连我的话都不肯听完,直接就把手机挂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是谁给了他的这种胆子的?他奶奶的,他以为天底下没人能制他了?我这告他去!要不然,他就不知道马王爷还有三只眼。”
  这才是,无心之举惹是非,等闲天地起波浪。就像在春节晚会上火了的那个小品里的一句话,如今已经变成了人们常常互相取笑的一句话:章老师,“你摊上事儿了,你摊上大事儿了!”
  常言道:王八有钱出气粗,侄儿富了敢打叔。
  历来,君子仁人奉行的是人道,猖狂之人奉行的是王八蛋之道,即横行之道。
  说起王八蛋这个词儿来,其实来源于古汉语中的“忘八端”一词,即指忘记了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八种道德的行为。大约是骂起人来时,那种文绉绉的骂法,永远没有直截了当的狂野骂法来得解气,所以“忘八端”才演变成了“王八蛋”,其实这里边根本就没有人家乌龟王八什么事儿。至于乌龟为什么被叫成了王八,这里边另有一段公案,你看看那个玄武图腾就明白其中的意思了。王八这词儿的引申作用也很多,不光青楼里充当差役的男性被叫成了“王八棍子”,连专门承办丧事的吹鼓手们都被叫成了“王八捣鼓儿的”。个中意味,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人都说:你的嘴,就是你的风水;你的心灵,就是你的品德。
  人世间确实有那么一种人,没钱的时候穷横穷横的,卷天骂地,打鸡踢狗,让你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们中的一些人,即使一朝暴富了,走在人前人五人六的了,但金钱也并不能使他们脱胎換骨,更不能让他们的精神境界产生飞升。他们的身上,永远张扬着一种凶穷霸道的劲儿,永远盛气凌人,经常酒气喷人,尽管胸无点墨,却敢挥斥方遒。
  历来,善良都是做人基本的营养素,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教导我们的,打从我们呀呀学语,就为我们树立起了这样一根做人的标杆。但穷凶霸道的人心中,缺少这种基本的善良,他们信奉的是别一种的东西。穷凶霸道惯了的人,就是一辈子生活在文明的境地中,也不大可能变得文雅起来。
  但是,做为一个人,无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以不相信神,你更可以不相信鬼,但你绝对不可以不相信神圣。因为,只有相信神圣的人才能有所敬畏,也才能懂得,人世间总有一些东西,是做人不能丢弃的根本,是万万亵渎不得的。而不相信神圣的人,则无所顾忌,无法无天,随意横行人世间。
  状告章老师的这位老女人,名叫贾桂花,也有七十多岁的年龄了,却是小区里近些年来一个谁也不敢惹的人物。
  贾桂花矮矮胖胖的滚圆身躯,粗糙油黑虚胖的鼓圆脸,皱纹横生的脖子上挂着黄灿灿的白米粒大小的金珠子串成的链子,链子上有颗用一圈白钻围镶着的红宝石墜子,耳朵上戴着提篮形的圆环金耳缀,手腕上带着镂刻着花纹的金镯子。这老太婆如今虽说老了,可通身上下,无论春夏秋冬,厚的薄的,长的短的,除了裤子偶尔是别一种颜色外,其它的全是一片火红,连鞋子都是红色绣花的,而且说话时的口气特别冲。
  远近的人们都知道,这个一辈子都没有任何工作经历的老女人,却一辈子都敢于在人们面前耀武扬威的老太婆,以前是垃圾处理场“卢场长”的老婆,现在是赫赫有名的市政协委员和私营房地产开发商卢总经理的娘。
  这老太婆如今每天都手拉着已经佝偻着腰的老迈“卢场长”,出来晒太阳。在和人们闲谈时,老太婆经常用粗短肥胖的手指,将五指作扇子形叉开,似乎是要用一只巴常盖过去似的,遥指着我们小区西面旁边另外一片有着十几栋五层楼房的另一个小区,不无自豪地告诉人们:“那是俺家的,那一大片的楼房,全是俺家的。”
  当然了,这只是贾桂花这个老太婆自己的理解。其实,这一大片的楼房,是贾桂花的大儿子经营开发的,目前已经全部出售给了住户。
  贾桂花这辈子生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如今个顶个地本事大了。
  贾桂花的大儿子是房地产开发商,已经开发了好几处规模不小的房产,可说是财源茂盛,周围的跟班保镖有了好几个。卢总经理如今混进了大场面,和市政府的官员们可以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托赖大儿子的关系网,贾桂花的二儿子如今成了一个以残疾人名义开办的服装厂的老板,不用交税就包揽了全市所有中小学生的校服,那财源也是滚滚的;而且谁家请求他帮忙安插个把学生甚至老师的话,那也是能办得到的。
  他们这种小时候犯浑捣蛋不被人看好的糟糕孩子,似乎比一般人格外地皮实耐摔打,一旦要是祖坟上冒了股子青烟,走上了健康向上的发展道路时,那种聪明才智的发挥,便能发挥到了极致。而且有时候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端的是遇山钻洞,逢水架桥,所向披靡,突进的阵势似乎无人可挡。
  儿子们混得风生水起,家运自然也就水涨船高。贾老太婆如今出来走走,碰到的尽是巴结奉承的笑脸。所以,贾桂花这个老太婆,如今走在人群里的时候,总是仰着脸蔑视着一切,什么这个当过处长的那个当过书记的,在她眼里那就是一包草。谁要敢捋动她的虎须,她会让他的儿子们要谁的好看。她甚至觉得不用吹,只有她这样的人家里,才能走出来这种被人仰视羡慕甚至是让人害怕的人物的。
  要说呢,贾桂花年轻时候不过是吕梁山区的农民,长得倒也曾经是一朵花儿似的来。当初有人介绍她和他的丈夫认识时,介绍人告诉贾桂花的父母,被介绍来的这个人是某某厂的“卢场长”。
  贾桂花的父母,早先听人说起过,这个厂里是有个姓罗的副厂长,早年还来这里支过几个月的农,口碑那是一片声地好。贾桂花的父母就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个“卢场长”必定就是那个罗厂长无疑;又加上介绍人的嘴唇实在是有点儿厚,颇有些口齿不清地卢罗不分,乡里人又哪里能区分“厂”和“场”究竟有什么不同?反正听起来是都一样。
  他们后来见到“卢场长”本人时,看到站在眼前的“卢场长”,长得五大三粗,平头正脸,像模像样,说起话来还是一口的“洋腔”,站在一群头上裹着羊肚子手巾神情畏畏缩缩没有见识的山民面前,自然也就显得气宇不凡,不是官样又能是什么呀?因此,贾桂花的父母就相当侥幸地认定,自家的闺女原本生就得圆头圆脸高鼻梁大眼睛,一副标准的福相,命中注定是应该招贵婿的。果不其然,幸福就自个儿跑来,咚咚响地敲门了。
  嫁过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贾桂花才搞清楚:这个“卢场长”,根本不是那个罗厂长。自己嫁下的这个所谓的“卢场长”,不过是厂里分管垃圾处理的一个小小负责人,连个科级干部都还算不上。每天打交道的东西,全是那些又脏又臭蒼蝇乱飞的垃圾,连身干净的衣服都穿不成。每天打交道的人,也全是那些管理垃圾箱的丑陋老头儿们,连一个能看上眼的场面人物都没有。
  贾桂花起先大哭大闹过,指着“卢场长”的鼻子,不依不挠地大骂“卢场长”这个黑心烂肠的王八骗子,居然串通媒人,来坑蒙拐骗俺们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穷苦百姓和良家妇女啊。骂得实在不解气时,贾桂花伸手在“卢场长”的脸上脖子上抓出了几道血印子。
  “卢场长”自知理屈,连个响屁也没敢放。其实“卢场长”心里清楚得很,正是因为自己在外边找不到对象,才如此这般地骗娶来了这个“山里娃”贾桂花,哪里还再敢去惹这个已经发了毛的女人啊?“卢场长”想的是:由她闹腾去吧,横竖生米也已经煮成了熟饭,有张盖了公章的结婚证拴着,难道还怕她跑了不成?
  贾桂花在“卢场长”身上出不了这口恶气,便又找到媒人的门上,骂他缺德带冒烟,怎恁地心术不正?注定将来是要遭报应不得好死啊,就是生下的儿孙也一定是会没有屁眼的,竟然能这样诡计多端,搞出这种袖筒筒里买花猫的下三滥勾当来,骗得俺们山里人好苦啊。
  媒人那是干什么吃的?他早已经像是洞庭湖边的麻雀,见过几多风高浪急了,更是受过几多惊吓的,对付起这种事情来,好比是庖丁解牛,游刃有余。面对贾桂花的质问和乱骂,他不急不躁地想:你们一个愿娶一个愿嫁,就是中间让你们发生了点儿误会,那我也并没有犯法。是你们自己原本就是个黑老鸹,却硬要把自己当成美凤凰,总想着要往高枝儿上落,才会有这样的结果的。你自己怎么不爬到井口上照照,自己这副粗类物似的眉眼和嘴脸,可有凤凰的样儿吗?这怎么能怨我和骂我呢?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就是了。再说了,你贾桂花口再大,还能把我吃了是怎么地?所以,任凭贾桂花舞手跺脚唾沫子横飞,直骂到七窍冒了烟,他还能笑眯眯地坐在那里喝茶,就像欣赏小品节目似的,就是不接一句茬。
  贾桂花没办法了,跑回家里来继续折腾“卢场长”。然而,“卢场长”这个人的脾气是出奇地好,不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特别地宠爱老婆,但凡有点儿好吃好喝,总是先紧着贾桂花。贾桂花喜欢穿花衣服,“卢场长”也毫不吝啬,宁肯自己把烟酒戒了,也要省出钱来,让贾桂花三日一红五日一绿地,打扮得粉面团腮花枝招展。贾桂花的娘家穷,穷得叮噹二响,“卢场长”便竭尽所能地兼顾着,这月送去一袋面,下月送去一桶油,还让丈人丈母穿上了山里人见也没见过的“南极人”羽绒服,让大舅子小舅子在他分管的垃圾场里承包了运送垃圾的活计,使得贾桂花的娘家在二十一世纪初就率先整体脱贫了。
  “卢场长”所做的这一切事情,颇得贾桂花娘家大小人的欢心,让贾桂花在娘家人面前风光大展,在山村里的邻居们面前也格外地有脸面。贾桂花每次回到娘家去,家里人及邻居们都像迎接省亲归来的贵妃娘娘一样,好言好语地抬举着她。日子一长,贾桂花也就认命了,将错就错,慢慢地习惯做这个“卢场长”的夫人了。
  其实,贾桂花当年还是怀着几分不甘的心情,真去偷偷地窥视过人家罗厂长的真面目的。一见之下,果然觉得鱼目不能混珠。人家罗厂长那是何等样气宇轩昂的官人作派,又是何等样书生意气面目光鲜的文化人物,她的“卢场长”和人家罗厂长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而且说句实话吧,她的“卢场长”,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能和人家罗厂长在一条凳子上坐一坐。就连心比天高的贾桂花自己,都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胆量敢试着在人家罗厂长面前露露相。
  这一来,贾桂花就彻底死心了,死心塌地的当起她的“卢场长”夫人了,觉得这样也挺不错,起码比嫁给个农民是强得十万八千里了。但贾桂花的气焰,并不因此就低矮了下去,她处处都张扬着“卢场长”夫人的派头,张牙舞爪了一辈子。
  贾桂花后来为“卢场长”生下了两个儿子,而且说实话,如果不是计划生育管得紧,估计三个五个也生下了。贾桂花说:“俺们山里人,可和人家你们这些娇气的城市妇女不一样,从来不讲究生孩子多了就会影响体形什么的。俺们生就的膀粗腰圆屁股大,讲究的也是传宗接代,养儿防老;讲究的是人多势众,多子多福。俺们还讲究的是,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了事,吆喝一声,呼啦啦站起来一大片,别人看着,自己就先软了。”
  果不其然,在贾桂花这种别具一格的言传身教下,贾桂花的这两个儿子,很是为贾桂花争气。虽然他们小时候都不喜欢读书,衣服鞋袜都比别家的孩子烂的快,还经常打街喝道,闯祸惹事,偷鸡摸狗,头上身上经常有肿块瘀紫,也没少让别人的家长来告状。可他们长大后,赶上了改革开放后发财致富的好时候,更也许是他们的骨子里就有着那种追逐财富的遗传因子。反正,他们在社会改革的大潮大浪中,如鱼得水,一个一个都成器了。
  而且,他们很懂得一些社会规矩,定期地做做慈善,向一些市里的政绩工程和有关学校捐捐款,不时地在电视里报纸上露露脸,扬名显姓,光宗耀祖,因此也都成了令人望而生畏的人物了。一说起贾桂花的儿子是市政协委员来,不光贾桂花夫妻俩搞不清这是多大的官,总觉着起码也要比以前那个罗厂长大吧?就连一般老百姓也搞不清楚这是多大的官,因为如今官的名目太多了,反正人家头上带着这种光环,听起来就觉得挺唬人的。
  就是这种光环的效应吧,贾桂花这么一个毫无识见俗不可耐的老太婆,竟然也沾了儿子们的光,成为一些人眼中有福气有势力的人物了。这些人逢到与贾桂花见面,免不了要极力地吹捧一番,乃至展开笑脸极尽谄媚。其实,这些人也并不是从心眼里就多么瞧得上贾桂花这么个老太婆,这些人心里的算计是:人生的事儿是说不清楚的,万一日后有用得着人家的地方呢?俗话说,山不转水转,不走的路儿还免不了要走三遭呢,能套上点儿近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卢场长”却一直也没什么威风,干了一辈子苦脏累的工作,年轻时候透支了体力,如今早早地衰老了。他衰老的像一只弯腰的大虾米,走起路来两只脚高高低低,如同在跳踢踏舞,智力也回归到婴儿状态,已经不晓得人们巴结过来的脸是善意还是有意图,一律漠然视之。他现在只认识贾桂花一个人的脸。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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