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器晚成（八）

　　62.追忆往昔
　　2016年2月4日，青化村老年人座谈会在任顺生家“顺天居”如期举行。参加座谈会的都是年满七旬以上的老年人，最大的年近八旬，可以说包含了青化村不同行业的老年人，有退休教师，有退休干部，有退休工人，有农民企业家，更多的则是普通农民。他们围坐在一起，桌面上摆满了花生、瓜子和各种鲜果，他们边吃边聊，一个个布满皱纹的脸颊上都洋溢着快乐与幸福的笑容。
　　当活动正式开始时，在主持人任顺生的主持下，按照就座顺序，依次发言，既可以回忆饱经沧桑的峥嵘岁月，叙说酸甜苦辣的曲折人生，也可以叙谈鲜为人知的动人故事，畅享今天太平盛世的幸福生活。
　　虽说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百无禁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侃侃而谈的除了几个有文化的以外，对于大多数目不识丁的老年人而言，随便讲话却成了“麻雀抬轿——担当不起”——其中，有的不善言辞，一到正式场合，就成了“卡壳的卡宾枪——打不响”；有的是“写文章怕落笔——肚里没货”，只能简略谈一下人生感慨，就草草收场；有的干脆摆摆手说他不会讲，只能安心做个忠实听众；有的就索性提议说，咱选几个能说会道的代表讲一讲就行了，虽说大家年龄各有差异，但毕竟都是从水深火热的旧社会一步步走过来的人，对旧社会到新中国各个阶段的变化体验，基本一致。
　　面对这种尴尬的冷场局面，急得任顺生接连求爷爷告奶奶，迫于无奈，他就只好亲自登场。幸亏他提前有所准备，单是手稿就用A4纸打印了18页，接近上万字。那是他对自己一生的简要回忆，主要内容包括“在校读书”、“刚回到农村”、“文化革命时期”、“出外做工”、“改革开放”、“改革开放后的生活”、“亲民爱民政策”、“办厂”、“盖房”、“希望下一代”、“我家现况”、“时代不断在变”，共计12个方面。
　　任顺生不慌不忙，首先来了一段流畅的开场白：
　　各位乡党、同仁：
　　大家下午好！
　　首先，我代表大家向今天前来关注老龄人的干部和同志们表示热烈的欢迎。
　　由于事务缠身，我很少和大家见面。今日一见如故，非常想念，的确有许多说不完的话。首先，我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各位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阖家欢乐。
　　今天是2016年2月4日，即古历二0一五年羊年腊月二十六日，也是立春之日。真是“金猴迎春辞旧岁，地冻三尺也能融”。在座的不管是属羊的，还是属马的，我们相互一起，结伴为群，大家先后出生在一九四三年左右，至今都七十好几的人了。现在我等这群“羊”，已跨过了七十三，在迎八十四，诚望各位身体健康，‘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水长流’。今日各位难得一聚，真是可喜可贺。
　　1943年，当我出生在青化这块热土上时，正是国民战乱时期。我在懵懂中度过了八年抗日战争、三年内战的风云时代。那时我才六七岁。不料，一晃几十年过去，我居然都成了老龄人，真是“日月不催人自老”。每年能欢聚一堂，也不容易。社会这么好，看着现在，再回想一下过去，就好像历经了千山万水一样。不知不觉有多少酸甜苦辣，从眼前一晃而过，但是我们必须要有一个良好的心态面对一切，不以成败论高下。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晚上能睡个好觉，这就是幸福。人到七八十岁，常有“老生姜”之称。此话一点儿也不假，因为我们这一代人饱经沧桑，做事胸有成竹，沉着冷静，经验丰富，是非分明，具有浓厚的道德观念。因此，我们要当好家庭的幕后指导员，密切关注下一代的成长和健康。注重家风家教，让下一代成为社会的一滴清水，还社会一片自然和谐的蓝天白云。我们更要热爱集体，关心公益，改善村容村貌，让全村逐渐形成尊老爱幼、团结互助、与人为善的良好风尚，从而发挥老有所为、老有所乐的精神能量，为社会贡献自己仅有的一点余热。
　　任顺生的开场白，是对他们这一代人的总结，句句发自肺腑，堪称金玉良言，赢得了大家如响雷一般齐刷刷的掌声。
　　接下来，任顺生逐一介绍这些内容，其中，令人印象颇深的有四项：
　　其一，是任顺生介绍的第六项“改革开放后的生活”。
　　他感慨万千地说：“改革开放38年了，我们这些人经在脚下，看在眼里。当今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不说现在咱农村人千家万户盖的高楼大厦，就连我们这个小小的生产队挨家挨户全都变成了楼房。家家户户吃得好，穿得洋，平日平常的生活都和过年一样。不说农民日常的红白喜事，就连老人过生日，娃待满月，不是包席口进馆子，就是在家请客吃饭。群众生活商品化，全民电器化，村村道路硬化，四通八达，交通方便，物流运转频繁，信息灵通非常，家家有电话，人人有手机。当你逍遥自在，无忧无虑地睡在床上，偶尔想给北京儿子打个电话，一分钟即可。若想看到对方的人，孙子在旁边只需用小巧玲珑的手指按一下手机屏幕，活灵活现的亲人立即就出现在你的面前，真是美轮美奂，不可思议，其乐无穷。就连哑柏这个小小的农村集镇，全国各地的独特风味都有，像新疆的雪莲、葡萄干、伊力特曲，南方的鱿鱼海虾、芒果香蕉，西藏青海的虫草、人参，四川的蜜桔、荔枝，山西的汾酒，贵州的茅台，应有尽有。你想吃南方风味吗?请进‘重庆正宗餐馆’，还有新疆的拉条子，岐山的臊子面，河南的胡辣汤，陕西关中的二大王。一到晚上，生活更为丰富，家家有电视，既可看电视连续剧、电影，也可看新闻或综艺节目，娃娃们爱玩电脑，我们这一代人最爱听秦腔，收音机也最为方便，手指一压开关，那优雅动听的秦腔韵味就到了你的耳边。一听，不是马友仙的《游西湖》，就是肖玉玲的《黄桂英》，不是《三滴血》，就是《火焰驹》，因为50年前，我从电影里就看过，它也是我们这代人终生娱乐消遣的唯一伴侣。尽管我老了,但在闲暇之余，总是爱听几句。”
　　尤其是任顺生所讲的爱听秦腔的喜好，在座的大多数老人都有切身体会。不管有没有文化，爱听秦腔确是他们这代人共同的爱好。任顺生一下子就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其二，是任顺生介绍的第七项“亲民爱民政策”。
　　他着重对国家实行的惠民政策进行了简明扼要的概括剖析。
　　对此，他深有感触地说：“多年来，我们周至特别是县西片哑柏青化一带，地里看不到一点儿庄稼，都是毛桃和树苗的副业田，每年经济收入确实可观。自古农民种地，缴纳皇粮国税，2600年来，雷打不动。自2006年1月1日起，国家废止了《农业税条例》，现在不但不交公粮，反倒还享受国家补贴。特别是合疗看病，减去了百分之七八十的费用。年过古稀的老龄人，每月补贴195元钱，再孝顺的儿子给老人钱，也不是这样规范，一取到手。去年，还听说国家又颁布了大病救助补贴的惠民政策。今年开春,以习近平为首的党中央，召开了全国人大政协会议以后，我们农民从电视里亲眼看到，习近平同志亲临各省的座谈会现场，和委员们面对面地了解民情，研讨国事。为了强国富民，他掏肝掏腑的为民谋福谋利，让全党全民继续深化改革，以科学的发展理念，将社会推向前进，让民众幸福，让世界瞩目。我们大都出身于农民家庭，回忆一下过去，再看着当今人们的现实生活，党的爱民政策陆续推行，在这些活生生的事实面前，在我们老百姓心目中不由得会产生一种浓浓的爱党之心、爱国之愿。
　　“我国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五千年文化博大精深，令人自豪不已。我们要继承传统文化之精髓，在遵守法律的基础上，做生意讲诚信，言语行动讲文明，和睦相处，公平竞争。在家要养成尊老爱幼、人敬人、人爱人、人帮人的良好风尚，学习扶贫帮困，助人为乐的道德精神，更要关注家乡发展，热爱集体，做一个‘有文化、懂技术、会经营’的新型农民。
　　“最后，我谨代表大家，以最真挚的情感，对咱们的村干部同志，表示热烈的欢迎和由衷的感谢，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阖家团圆。谢谢大家！”
　　党的惠民政策，大家有目共睹，也都得益匪浅，深有体会。
　　其三，是任顺生介绍的第十项“我家现况”。
　　他实事求是地说：“大家知道，我有两个儿子。老大任炼斌在外工作，老二任宏斌随我办厂。老大生了两个光葫芦，一个叫任潇，一个叫任林；老二一儿一女，一个叫任哲，一个叫任乐。我总共有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大孙子任潇，2010年湖南湘潭大学毕业后，参加陕西省公安系统招考，被录取到西安市公安局；二孙子任哲，2016年参加陕西省公安系统公务员考试，于同年7月26日也被录取到西安市公安局；三孙子任林，2016年西安文理学院毕业，现在西安交大附中教书；孙女任乐，她是我们全家的开心果，2014年，我把她推介到西安铁路上做乘务工作。
　　“一天，我看他们都在哑柏，由于自己把青化老家的房盖起来了，就引以为豪地说:‘爷把你们拉回家，看看爷给你们精心设计、亲监现场，三四年如一日，劳心又劳力盖的好房子，爷和你婆老了，能住几天，这都是你们的。’当我说完后，他们好像没听见一样。我在家都是一言九鼎的人，若果给儿子说一句话，谁敢不听。可是，在孙子面前，再有气，都显得我无能为力了。
　　“又有一回，我说:‘今天要是有空儿，你们就和爷一同回家一趟，来回也就一个多小时。’他们却说:‘下次吧，我还要回西安，明天准备上班。’只有孙女任乐年幼听话，看样子当时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才给了我个面子，勉强回了家。结果，她回家后，敷衍了事地看了一下，就直言不讳地说:‘爷，我将来给家里不住，我还想嫁到西安，跟几个我哥在一起。’当我听到这句话后，轰的一下，自己的老脸都红了，又是气，又是爱。爱的是孙子们个个有前途，有希望；气的是自己的老观念，老思想。我和孙子们经常在一起，就产生了这么大个误会。不明真相的我，总以为他们年幼无知，与他们一交流，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孙子们的心，一个一个根本就没到青化湾。一下子使我惭愧难当，实实在在做梦也没想到，我含辛茹苦、耗资几百万，可谓倾尽毕生心血所盖的房屋，居然无人居住。实想在孙子面前落个大人情，结果却是热脸碰了个冷屁股。当我心灰意冷地回到家时，突然想起了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你瞎干了一辈子。’确实如此，也应了这样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
　　任顺生的现身说法，打动了现场的好多老年人，他们似乎也感同身受。
　　其四，是任顺生介绍的第十一项“希望下一代”。
　　他颇为动情地说：“近年来，我还余心不死，虽不做体力活了，还能给娃操点心。我觉得，在我们这一代人的身上，具备了一个共同的法宝，那就是‘实践和经验’。所谓人常说的‘自幼儿卖蒸馍，啥事都经过’。漫长的岁月，使我历经艰难困苦，在水深火热中跌爬滚打，无所不遇。光阴如箭，一转眼两鬓斑白，心有余而力不足，真的老了。只想把一肚子的经验送给下一代，让他们一身正气走正道，不要沾染坏习气，像执色子、揭碗碗、打麻将、看点点、抽烟耍钱等游手好闲的不良习气，要坚决制止和远离；要远离邪恶，崇尚科学，培养他们良好的道德素质和文化素质，不成国家之栋梁，也要成家庭的顶梁柱。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农家子弟，不求金钱万贯，只愿平安清淡。”
　　希望下一代走正道，不误入歧途，这是所有老年人最殷切的期望。任顺生道出了所有老年人的心里话，他们都频频颔首，深表认同。听了任顺生洋洋洒洒近万言的“一生回忆”，大家对他的感佩之情溢于言表，也倍感今天的老年人座谈会，召开得分外成功，让大家若有所思，收获匪浅。一切千言万语都包含在大家热烈饱满的掌声中……
　　任顺生不仅能说会道，其文章也越写越好。他写的《知足常乐》，就可圈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