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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儿孙们的前程事业(九)

作品名称:龙泽家园      作者:我是老拉      发布时间:2023-10-15 10:28:50      字数:5103

  马良的这次调动,引起的连带效应是,天雨这回在职工医院里评聘高级职称的时候,名字没能上了榜。院方的理由是,名额有限,应该先照顾老同志,年轻人只好让一让。这些话说得确实冠冕堂皇,让你根本没理由去反驳,其实,谁心里都明镜似的。马良调离了技术处副处长的职位,职工医院日后要买个CT啦,換个彩超啦,上个核磁共振啦,更換一些其它设备啦,就用不着再找马良审批签字了。医院也得建立新的关系网,是不是?大家都难!
  好在,天雨本人好像满不在乎,只是有点儿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撇着嘴说:“评不上拉倒!在那么个半死不活的医院里,有本事的人都快跑光了,就是评上个高级职称,又能怎么地?好不好的,找个机会我也跳槽算了。”
  看着是不在乎,其实,这不是在说气话,又是在干什么呢?再说了,跳槽更是一句随口说来赌气的话。想想看,四十多岁的女人跳槽,哪有那么容易的?女人可比不得男人,女人是把家庭的包袱时刻抱在怀里的,哪那么容易就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自我革命?她们又不是西方话剧《玩偶之家》中的那位少妇娜拉!
  有天,马良晚上睡觉时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一个人行走在连绵不绝的莽莽苍山之中,周围隐隐传来虎狼的咆哮之声。马良在阴暗的光线之中,辨不清方向,跌跌撞撞地翻过了一座又一座树木插天䕨萝牵绊的高山,走得又渴又累。正在他慌恐地寻找新的路径继续攀登时,突然一缕阳光从树荫中照射进来,霎那间,苍山绿林中一片光明。马良“啊啊”地高声叫着,向着那片光明奔跑起来……
  睡梦中的马良被天雨推醒:“醒醒,醒醒!喊叫什么呀?这么大声?”马良人醒了,躺着不动,思绪久久地停留在那片梦境中,回忆着那种向光明奔去时的快乐和兴奋。
  精神分析学派的创始人弗洛依德,在他所写的《梦的解析》一书中写道:“梦是人求而不得的渴望,梦境是人类对自身行为的一种反思。”这话可有几分道理?
  倒是那个遭受到重大挫折的许家山,过了一段日子后,缓过劲儿来了,又像只抖动着鬃毛的狮子似的,神气活现地出现在了马良工作的地方。他一进门就摇晃着脑袋左看右看,嘴里还大声地念着两句唐诗:“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
  这两句诗,是唐朝年间的才子刘禹锡写的。
  刘禹锡在安史之乱前,因参加王叔文改革集团被贬出京城洛阳,十年后才被召回。刘禹锡返回京城后去游玄都观,写了一首《戏赠看花诸君子》的小诗,不想被人告发“语涉讥刺”,令“君上不悦”,立马又让他卷铺盖走人。这第二次遭贬,先是播州,接着一个地方尚没有待安稳,就又接到圣旨,再被贬至连州、和州、䕫州,像一只破足球一样被踢来踢去,连续地滚蛋了整整十四年。十四年后,刘禹锡又回到了京都洛阳,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再游玄都观,而且写下了《再游玄都观》一诗。
  许家山嘴里念叨的那两句诗,正是刘禹锡《再游玄都观》这首诗中的最后两句。由此可见,许家山现在的心情,似乎摆脱了前段时间遭受厄运的彷徨,已经和当年的刘禹锡一样超脱达观了。
  马良惊奇地发现,许家山前些日子以来出现在脸上的萎顿之气已经一扫而光,又恢复了往常那种藐视一切的高傲,便对许家山说:“这么早?一上班就跑我这破庙里来,寻宝吗?”许家山却不回答马良的问候,反而脸上挂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怪异笑容。在马良这间简陋的办公室里环视一遭,然后翘着二郎腿,在一把破椅子上坐了下来,用两根手指头敲着粗糙的桌面说:“把你放到了这么个地方,何疑于是在用高射炮打蚊子呢?他们可真做得出来。”说完了,盯着马良的眼睛问,“怎么样?舍不舍得挂印辞官,跟我去潇洒走一回?”
  马良盯着许家山,看不清楚许家山眼镜片后面的近视眼里包含着的神秘意味,就瓮声瓮气地问:“干什么呀?你难道是想让我辞职吗?我可已经是退无可退了。我老家有七十多岁的老父老母需要赡养,这边还有岳父岳母妻子儿子需要照顾,我可比不得你。你一身轻松无牵无挂,我可得为五斗米折腰。我更不敢去过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即便再难,也得硬着头皮往下撑。”
  许家山哈哈一笑:“想哪儿去了?真是!辞职干什么呀?我们为这个企业奋斗了这么些年,我们的青春热血,我们的靓丽年华,我们的雄心壮志,全部奉献给了这个企业,我们从来没有对不起过这个企业!所以,体制内的这点儿红利,我们完全有资格享受。我们为什么要辞职?而且,我们还必须和这个企业同生死共存亡!”
  说到这里,许家山直盯着马良说:“我是要你辞掉这个破官,跟我去干点儿力所能及的大事实事。那个什么裴多菲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要让我说,是生命诚可贵,智商价更高!老天爷赐与了我们一颗不太笨的头脑,我们又经历了将近二十年的寒窗苦读,不能这么白白地辜负宝贵的壮丽年华吧?不过呢,别人究竟敢不敢跟我这个已经滑到谷底的人结伴同行,还得看这个人有没有点儿王八朝天露肚皮的勇气才行啊。”说着,许家山已经豪迈地站起身来,在地中央潇洒地转了一个圈,仰起头,嘴里呼喝出一长串响亮的哈哈哈哈的笑声来。
  这种无忧无虑的笑声,无疑是有种感染力和煽动性的;这种无情无畏的自我嘲笑,更是心灵在获得自由和自我超越之后的一种特殊言语。在许家山的身上,那种对待事业的严肃态度和为人处事的豪放风格,恰恰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照。然而,这却正是许家山这个家伙能够感召人和吸引人的独特魅力。
  马良就问:“那你要我去干什么?”许家山弯腰伏在桌子上,十分诡谲地巴眨着那双近视眼说:“这么说吧,我们两个现在的这种状况呢,说得难听点儿呢,就都像是被人家放在菜篮子里的一颗鸡蛋。但我们,不能永远是颗鸡蛋吧?要么,快速孵化,变成长着翅膀能扑腾的鸡;要么,就静静地待着不动,最终变成一颗臭蛋!你总不会甘心自己有朝一日变成一颗臭蛋吧?目前呢,就要看你下不下得了这个决心,舍不舍得脱掉你头上的这顶走风漏气的乌纱帽。”
  马良不解,瞪大眼睛,用眼神寻问着他。许家山便指指自己:“有没有勇气跟我一样,去当个不起眼的调研人员?到目前为止,我的那个调研办公室里,可还就只有我一个人。我总不能老当这个光杆司令吧?一个好汉三个帮嘛。莎士比亚,那个活着时很倒霉,死了却被人追捧成为戏剧鼻祖的傢伙,曾经在他的剧作《李尔王》中说过这样的话:为失败找借口,最后只会使伤口越撕越深。他的这句话很深刻,也必定是他撕扯自己的伤口之后得出的心灵之语。我们,应该从他的话语中吸取点儿智慧,学会不再纠缠往事。所以呀,过去的事,翻篇儿了。谁要再想它,谁就是冥顽不化的笨蛋。可是,我们既然不肯沉沦,那为何不能振作起来呢?多创造出一些人生的主动,或是去争取一些可资预见的领域——给我们自己呢?”
  马良说:“那你准备干什么呀?”许家山说:“至于干什么?这我可还没想好,只有一些初步的轮廓和思想火花。再一层,我对我们自身的智商和能量,充满了自信。不是说:涉水浅者能见虾,涉水深者见鱼鳖,涉水尤深者才可以见蛟龙吗?这几句话,起码反映出了不同深度对智力和视野的影响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坐下来,就从这个观点出发……”
  许家山说到这儿,马良已经截住他的话说:“你别说了,我跟你去就行了。”说完,两个人相似大笑,然后双手击掌;接着又一前一后地走出了马良的办大室,大步流星地走了。
  这一刻,马良已经不光是把许家山认作自己今生的良师益友,而且是认作今生不离不弃的挚友了。人生中所谓不离不弃的挚友,不就是,起初交往时情意浓厚,离别后仍然相互惦念和相互吸引,不论对方是风光一时还是倒霉累加,还能倾心相谈和相守如初的,这便是胜似于爱情的真挚友情了。这种友情,可遇而不可求,一旦遇到,便是难得的福分,就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人生有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跟着这个激情满怀并且风风火火的许家山走,无论前面等待他们的是挫折还是坦途,哪怕是去赴汤蹈火,马良也觉得心甘情愿。要知道,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莫过于心甘情愿。
  后来,人们就纷纷传说,说许家山不知道使用了什么迷魂药,在马良面前只坐了一个多小时,就像拍花子一样,不过三言两语,就把痴痴傻傻的马良给拍走了;连分厂副厂长的位子都不要了,反而心甘情愿地跟着许家山,去当了一个吃风屙屁的调研员。
  
  斯人有钱出气粗
  
  俗话说:新闻年年有,年年不一样。尤是在我们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老旧社区里,各种故事层出不穷。
  你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这些事可以说与你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但你如果还有点儿悲天悯人的侠义情怀呢,有些事情就会让你忍不住地想撸袖挥拳去打人。当然,想打人不过是句气话。城市的首善文明,多年的温情习惯,已经把我们熏陶成了一群有着人的形体的羔羊,遇事沉默已成为了我们最高明的修养。
  近些日子,退休职工党支部书记章老师,就是那位一向被人们竖起大拇指称赞有风骨的章老师,却出人意外地被人家告状了。有人在社区的办事处状告章老师:身为退休职工党支部的支部书记,却纵容自己的儿媳妇利用办辅导班的机会乱收费,在群众中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这状告得有点儿不是时候,搞得社区办事处的两位女工作人员很是被动。她们原本已经通过走访摸底,评选出了一批“五好家庭”的优秀住户,准备进行表彰,名单也已经报到了街道办事处那里。章老师那个四世同堂的家庭,恰好也在这个名单当中。
  章老师的儿媳妇在中学里当数学老师,暑假里租用了社区里一个闲置的车库,举办了一个数学辅导班,为一些放假待在家中的中学生补习数学。家长们巴不得有这么个安置孩子的地方,这样解除了他们上班还得操心这些半大孩子的后顾之忧。
  章老师那天中午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老年女人的声音:“喂,章老师?”章老师说:“嗯。”那边说:“章老师,你儿媳妇开办的那个数学补习班,这两天是不是在给孩儿们讲一元一次方程?”章老师说:“大概是吧,这我还不太详情。”那边说:“那……这上边不是早就有精神?上边一再地说,不让咱们乱收费,不让咱们乱收费。那咋这讲一次方程还要让孩儿们交一块钱呢?”张老师一时没听明,对着手机说:“嗯?!”那边又说:“我问俺们邻居他们的孩儿来,人家说,人家那边是一元三次方程?那咱们这边是不是就有点儿太贵了?怎么比人家整整地贵了两倍?章老师,你能不能跟你的儿媳妇说说,咱们便宜点儿吧!往后咱们还要打交道……”
  章老师一把按断了手机里的话,生气地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拍,更加生气地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乱七八糟?哪儿来的什么一元三次方程?简直是天方夜谭!”
  正坐在沙发上扣齿捏指,有规律地做着长短气呼吸的老男人,是已经退休了三十多年的前党校党委书记,也是章老师已经年近百岁的父亲。他耳聪目明地捕捉到了章老师刚才手机中的每一句话。这时他停止了扣齿捏指,用皮包骨头的手指梳拢着头上雪白稀疏的短发,庄严地对自己七十多岁的儿子章老师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咱们这种家庭里的人,不能沾染上那种不良的社会风气,也别搞那种一切向钱看的事儿。再说,谁腐败,教育也不能腐败!咱们家,尤其不能出那种让人家戳脊梁骨的人。这你得跟小米谈一谈。你这个当公公的人要是不好意思谈,那就让我这个当爷爷的来谈。”
  章老师看着他的父亲,奇怪地瞪大眼睛说:“你怎么又偷听我的手机呢?”老章老师父亲说:“偷听?!你还真敢捅词儿!可惜的是,我还没有老到耳聋目盲的程度。捎着逮了那么一耳朵,就听了个八九不离十。”章老师只好笑着跟他解释:“你听错了,那是有人在胡搅蛮缠。”老章老师父亲便颤微微地站起来,一边向卧室里慢慢走,一边说:“但愿如此。不过,蒼蝇不叮无缝的蛋,还是防微杜渐的好。”
  另一个房间里,章老师那个烫着花白波浪卷发的老伴,正在细声慢语地哄她十二三岁的孙女:“小米粒啊,你这老沉迷游戏可不行。你要再这么没完没了地玩下去,奶奶可就让你妈把你的平板电脑没收了啊。”孙女米粒头也不抬地继续在平板电脑上掇点着说:“不玩游戏,你让我干什么呀?”当奶奶的说:“出去玩玩也行啊。”米粒说:“我才不要出去。老大的太阳,谁出去呀?再说出去干什么呀?”当奶奶的就说:“那就学习学习吧,你的作业都做完了吗?”米粒把平板电脑使劲一合,哭丧着脸往床上直挺挺地一躺说:“学习,学习,除了学习,你们还会说些什么呀?每个人都这么催我,真是烦死人了。”
  当奶奶的叹了口气,转身去整理房间里的杂物,不再做声了。但只过了一会儿,她就坐在了米粒的身边,轻轻拍着米粒的胳膊说:“米粒呀,奶奶刚从手机里看到了一道趣味数学题,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可就是怎么也算不出来。咱们这样好不好?如果你能帮奶奶把这道题解出来,奶奶可以奖励你一小时玩游戏的时间,好不好?”米粒坐起来说:“说话算数吗?”当奶奶的笑着说:“当然算数了。”米粒就说:“那你说。”
  当奶奶的就说:“你可要听好了啊——这题是:巍巍古寺在山林,不知寺内几多僧。三百六十四只碗,看着用尽不相争;三人共食一碗饭,四人共吃一碗羹。聪明智士算算看,寺内共有多少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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