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四章月烟相亲
　　
　　次日下午两点左右，母亲带着一个男青年回家了。
　　男青年姓周，是个小学教师，家住干汊河，母亲这次是专程把他请来和月烟相亲的。
　　周老师中等身材，体形壮实，皮肤白皙，脸也很方正，文质彬彬的，儒雅的很。
　　母亲给周老师泡了一杯茶，说：“你坐会儿，我那个干女儿等会儿就到，孩子他爸请她去了。”
　　周老师腼腆地笑笑，说：“不急不急。”
　　母亲陪周老师喝喝茶，拉拉家常。
　　冬炊也在家，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的下手，专心地看着一本指导小学生手工的画册，是上次月烟带给他的。
　　周老师很关心冬炊的学习，问冬炊：“弟弟上几年级了？”
　　冬炊没有应答，母亲替他回答：“四年级，下半年就五年级了。”
　　周老师说：“那明年就要升初中了，要好好学习呀。”
　　冬炊依然一声不吭，母亲说：“学习还算认真的，就是性子有点古怪。”
　　冬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放下书，走到灶门前，趁着母亲和周老师攀谈的当儿，用火钳把灶膛里的两个泥巴人夹了出来，用报纸包着，然后偷偷地出门了。
　　下午三点左右，父亲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块崭新的塑料布，身后跟着月烟。此时的月烟，一袭黑色的春装，脚穿一双黑色松紧口布鞋，梳着齐耳短发，清朗的面容，透溢出一种干练之气。
　　周老师立即起身，笑脸相迎，母亲介绍道：“周老师，这就是我的干女儿月烟，在汤池卫生院工作，今年21岁。”
　　周老师对月烟点点头，说：“你好！”
　　母亲又对月烟说：“月烟，这位是周老师，今年26岁，家住干汊河。”
　　月烟也对周老师微笑点头，说：“你好！”
　　母亲给月烟泡了一杯茶，说：“你们俩先谈谈吧。”说完走出客厅。
　　母亲看到父亲手中拿着一块新塑料布，问：“去年才买的塑料布，怎么又买塑料布？”
　　父亲说：“去年买的那块塑料布，不见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母亲说：“找不到了？里里外外都找了吗？”
　　父亲说：“卧室、客厅、厨房和院子，边边角角找了好几遍，都没发现塑料布的影子。”
　　母亲讶异道：“那怎么回事？那么大的一块塑料布还能飞掉了吗？”
　　父亲轻声说：“塑料布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哪个人会偷塑料布？”
　　母亲说：“这块新塑料布是在汤池街上买的吗？”
　　父亲说：“我不是到汤池请月烟嘛，顺便买一块塑料布，家里没有塑料布不行。”
　　说话间，冬炊回来了，母亲问：“刚才去哪儿了？”
　　冬炊说：“到山上看了看。月烟姐姐到了吗？”
　　母亲说：“到了，在客厅里和周老师谈话，你别到客厅去，你就在外面玩玩。”
　　冬炊说：“我到客厅里拿本书就出来。”
　　冬炊走进客厅，月烟立即起身，一把抱住冬炊，笑容可掬，问道：“弟弟刚才怎么不在家？”
　　冬炊说：“到山上去了。”
　　月烟大笑，说：“又到山上玩去啦！弟弟真是个野孩子。”
　　月烟放下冬炊，冬炊拿起月烟给的那本画册，说：“姐姐，我到外面看会儿书，你给的那本。”
　　月烟摸摸冬炊的头，说：“好吧，你去看书吧，弟弟真乖。”
　　冬炊坐在门槛上，打开画册，似是看书，实则心不在焉。
　　他隐隐约约地听到月烟和周老师的谈话，感到心神不宁。
　　冬炊不时地干咳一下，声音很大，干扰了月烟和周老师谈话。
　　月烟和周老师相亲的消息在村庄里不胫而走，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出于好奇心，想看看月烟相亲的对象长得咋样，他们来到冬炊家，对着客厅探头探脑。
　　周老师倒也大方，索性走了出来，微笑着对村民说：“让你们看个够吧！”
　　围观的村民大笑，有几个堂姐嘻嘻哈哈地说：“好帅啊！一表人才！”
　　周老师朗声说：“一表人才吗？”
　　堂姐说：“一表人才！”
　　另一个堂姐问周老师：“姑娘漂亮吗？”
　　周老师说：“你们没见过吗？如果没见过，让她出来给你们看看。”
　　月烟似乎听到话音，也走了出来，笑容满面的说：“我也让你们看看吧。”
　　村民们鼓掌，有人高呼：“冬炊的干姐姐好漂亮！”
　　堂姐对月烟说：“你们俩好般配！两个都那么漂亮！”
　　月烟大笑，说：“是的吗？你们都这么认为？”
　　堂姐说：“是的是的。”
　　这时，一直坐在门槛上没动静的冬炊，突然把书往空中一抛，大家这才注意到了冬炊，发现冬炊面有不悦之色。
　　倏尔，书本啪的一声掉落地上。月烟把书捡了起来，交给冬炊，说：“弟弟，把书收起来吧，现在人多吵闹，不看了吧。”
　　冬炊接过书本，迈着古怪的步子，把书拿到屋里，然后走了出来。
　　堂姐盯着冬炊说：“冬炊，看到你的干姐姐快要嫁人了，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冬炊嘟着嘴不发声。
　　月烟伸出一只玉手，摩挲着冬炊的头顶，哄他说：“弟弟，我们去走一走吧，别听她们乱说。”
　　说完，月烟双手搭在冬炊的两肩上，走开了，留下周老师和村民们谈话。
　　月烟和冬炊向龙潭河走去，穿过田间道路，上了河堤。
　　河堤很高，视野开阔，两岸的山川景物尽收眼底。春日的河水多了不少，泛着水花，汹汹的流向远方。冬日裸着的石步，大都没入了水中。河堤的柳树上有许多喜鹊窝，远处还有几只斑鸠在咕咕的叫着。远山如黛，村舍静立在山脚下，和田野交织成一幅水墨画。
　　月烟问：“弟弟过年后多大了？”
　　冬炊说：“十二了。”
　　月烟：“你要做个好少年啊！不能顽皮吆——”
　　冬炊点点头，嗯了一声。
　　渐渐的，村庄有一缕缕炊烟冒了出来，月烟说：“到了晚炊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刚才前来看热闹的村民都已散去了，月烟走进院子里，想看看放在干草堆旁的那些泥塑怎么样了，但她瞅了又瞅，竟没发现那些泥塑的影儿，月烟很诧异，问冬炊：“喂，弟弟，你去年放在院子里的那些泥巴车呢？”
　　冬炊说：“我把它们藏起来了，在这里放着不放心。”
　　月烟问：“藏在哪里？”
　　冬炊说：“保密。”
　　月烟把手伸到冬炊的腋窝，咯吱他，笑着说：“小弟弟还跟姐姐玩起了神秘，你怎么啥都保密啊？”
　　冬炊被月烟一挠，奇痒难禁，大笑，摆了摆身子，说：“姐姐别挠了，我长大了就不保密了。”
　　月烟松开手，拍拍冬炊的头，说：“弟弟人小鬼大啊！”
　　
　　第三十五章二姐相亲
　　
　　周老师和月烟在冬炊家住了一晚，次日早上，两人都回到自己的单位。
　　一个月后，母亲前往位于干汊河镇的七门堰小学，找到了周老师，问问他和月烟的交往情况，周老师告诉母亲，相亲后月烟就没再联系他，他也没时间去找月烟。
　　两个人似乎断了线。
　　母亲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然后去了冬炊大姐家。
　　大姐家住四间草屋，土坯墙，屋顶的茅草因多年没有翻新，有很大的一片被炊烟熏得完全变成了黑色。
　　房屋前面有一口池塘，池塘的四周长了许多大树，冬炊每次来，都要在这些大树上爬上爬下。房屋的后面是山坡，生长着许多竹子和板栗树。
　　母亲到的时候，婆婆正坐在大门前晒太阳，见到亲家婆来了，大声地打着招呼，起身迎接。
　　大姐和大姐夫在农田里干活，家里只剩下婆婆。
　　婆婆把母亲请到家里，拿出搪瓷缸泡了一杯茶给母亲喝。
　　婆婆突然问：“老亲家，你二丫头今年多大了？”
　　母亲呷了一口茶，说：“今年虚岁十八了。”
　　婆婆说：“十八岁的大姑娘，也该找个婆家了。”
　　母亲说：“谁说不是呢？我也想早点把她嫁出去，免得她天天在家和我吵架。”
　　婆婆说：“和你吵架？不会吧？我看你这个二丫头长得漂漂亮亮、白面书生的，怎么会跟你吵架呢？”
　　母亲说：“哎呀，你别说了，我这个二丫头性子要强的很，瞎子给她算命，说她和我犯冲，相尅。哎，她嫁人了，我就安稳了。”
　　婆婆说：“我这里有个老教师托我给他大儿子找个对象，我就想到你家二丫头。”
　　母亲问：“男方家情况怎么样？”
　　婆婆是风泪眼，好流泪，她用手帕擦擦眼睛，说：“他家什么情况，我跟你好好说吧——这个老教师就在附近住，快要退休了，养了四个儿子没有女儿，老二、老三、老小都在上学，老二在上高中，老三在上初中，老小在上小学。只有这个老大毕业了，老大人称大柱子，今年23岁，初中毕业好几年了，一表人才，敦敦实实的，跟你二女儿一样，白面书生的，性格也很温和，待人很有礼貌。这个男孩我见过多次，我觉得跟你二丫头很般配。”
　　母亲问：“那这个男孩子将来做什么事呢？就在农村干农活吗？”
　　婆婆又用手帕擦擦眼睛，说：“这个老教师退休后，准备让这个大儿子接班，也在学校工作。”
　　母亲点点头，说：“那还差不多。”
　　婆婆说：“如果你愿意结这门亲，我就给男方送个信，让这个男孩到你家去，和你二女儿见个面。”
　　母亲说：“行啊。我二女儿在缸窑陶瓷厂上班，星期天回家。要不，这个星期天让这个男孩跟我一起到我家去，让他倆见个面。”
　　婆婆哈哈大笑，说：“那不很好吗？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两天后的周末，大柱子跟着母亲来到了冬炊家，冬炊二姐也回家了。
　　令母亲没想到的是，大柱子和冬炊二姐是线头穿进了针孔——对上了眼，他们俩都相中了对方，当即确立了恋爱关系。
　　二姐有了对象，冬炊非常开心。
　　冬炊不大喜欢二姐，因为二姐太严肃了。但他却非常喜欢二姐的男友大柱子，大柱子要随和、温和的多。
　　听说大柱子有点文化，冬炊有不会做的数学题，就会拿来问大柱子，大柱子也很喜欢冬炊，非常乐于辅导冬炊的功课。
　　不只是冬炊和二姐喜欢大柱子，全家人都喜欢大柱子，不只是因为大柱子一表人才，更是因为大柱子勤快，大柱子在冬炊家，会帮冬炊家挑水、劈柴，还干农活。最为难得的是，他做事时，始终是面带微笑的，温文尔雅的，很是讨人喜欢。
　　此后，大柱子差不多每两个月就来冬炊家一次，每次来，他都要给冬炊带些糖果，都是冬炊喜欢吃的，冬炊因此越发喜欢他了，大柱子一来，冬炊就会缠着他，跟他嬉闹，跟他玩耍。大柱子一点儿都不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