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随着仪器仪表公司下属工厂提前垫付的加工款抵扣消减，当初垫付的款项已经所剩无几后，再来电镀分厂做电镀加工就得正式付费。电镀分厂虽然对这些厂子的加工有优惠，但是却落不到具体经办人的手里。没有好处的具体经办人，为了从中捞到好处，便想着找其他单位加工，以便从中捞到一些油水。刚开始这些人也不敢一下子把全部的加工活儿都放到其他单位，便采取切香肠的策略，由少到多的蚕食，慢慢的电镀分厂接到这些厂的加工业务逐月减少，分厂的效益也就随之下滑。
　　事情往坏的方向发展的原因还不止这些，为分厂跑来加工业务是有提成的，马屁精每每看到跑来加工业务的人，尤其是揽的业务多的人拿的提成很多，总感到心里不平衡，觉得自己在厂里每天辛辛苦苦的忙和，一月除了基本工资拿不到多少奖金，太得不偿失。在他眼里，这些人不过是通过关系，动动嘴皮子，最多是跑跑腿，一个月就能拿那么多的钱，凭什么啊？
　　有些眼红的他便开始动歪脑子，想从这些人中得到些好处。你们不是领提成吗？我就从你们的提成中要提成。当这些不入道的人到分厂领取提成的时候，马屁精不是千方百计地设置障碍，就是甩出一些不明不白的闲话，不冷不热地说：“你们不花力气，就可以得到这么多的钱，可真够容易的。你们只知道拿提成，却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在厂里一天到晚是怎样玩儿命，每天累死累活，还要带毒作业，身体受到损害。你们就不想想，干活的人得不到好处，你们这些动动嘴皮子的人，把钱都揣到腰里，连吭都不吭一声，你们可真够好意思的……”马屁精故意刁难，不是拖着，就是不在提成单上签字。
　　刚开始人们不明白这马屁精说这话是嘛意思，更不明白以前痛痛快快的，为嘛现在这字这么难签。有明白人就给他们指点迷津：“这么简单的事儿还看不出来？你们想痛痛快快地拿到提成吗？我告诉你们，很好办。领提成的前一个晚上到他家去看看，第二天保证让你拿到提成。”领提成的人不明白地问道：“去串个门就能管用？”指点迷津的人指着这帮人的鼻子说道：“只要你拿着东西，别空手去——记住了，拿的东西越多，提成领的越痛快。”得到指教的人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个个照方抓药，果然效果奇佳。送礼的人多了，马屁精收的礼物也就多了，放在家里闲着还占地方，便让他媳妇去卖。这些东西不仅不好卖，而且比原价低了不少，马屁精有些心疼，觉得不如干脆让这些人直接送钱。马屁精用话来洇给他送礼的人，提成的人只可照方抓药。贪得无厌的马屁精吃到甜头，胆子越来越大，由抽取一到两层，逐步提升到提成款的三四层，有的甚至高于五层。到外面揽加工活儿的人也不容易，稀里糊涂地被马屁精分走一大半儿，吃不消了，心里比平衡，觉得自己忙和了半天等于白给马屁精干，心理抱怨的人干脆就不再给分厂拉业务。
　　分厂刚开工的时候车间饱负荷运转，形势一片大好，不仅能够领导全额工资，还能拿到奖金，而且在逐月增多。这种可喜的局面并未维持多久，分厂的加工业务开始下降，效益也跟着下滑，职工的奖金也逐月减少，没高兴多长时间的职工开始有意见。
　　
　　光谱仪器厂的仪器车间，有一青年职工，名叫卜学浩，原本是一名社会上的无业游民，一天到晚在社会上胡混，结交了一批社会流氓，打架斗殴无恶不作。他的父亲卜英德是光谱仪器厂的老车间主任，为人忠厚耿直，办事公正，没有私心，在车间职工中有很高的威望。就是这么一名身为中层干部，任劳任怨的老工人，却生了一个到处给他招灾惹祸的儿子。卜英德为了教育卜学浩这个不孝子孙，可没少下功夫，想尽了各种办法，却一点收效都没有，不管卜英德怎么说，怎么管教，儿子卜学浩就是不听他那一套，照样我行我素。有一次卜英德和车间副主任闲聊时提起儿子，副主任跟他说，应该给孩子找份工作，你说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一天到晚没正经事儿可做，闲着难受的他不到社会上去乱逛游干什么？给他找份工作也能占住他一定时间，没那么多闲工夫到街上去混。
　　卜英德哭笑不得，诉苦说：“在为他找工作上没少用心思，跟街道的领导好话说尽，人家还真就给他安排了好几次，接收单位一听他的情况，无一例外的都摇头拒绝。”车间副主任的话让老车间主任又动了心思，考虑孩子总在社会上这么闲逛下去，这一生就毁了，可是在别的单位又找不到工作。万般无奈的他，在还没到退休年龄的情况下，向厂里提出提前退休。厂领导开始不理解，听完他的理由后也觉得无奈，最后答应他提前退休，让儿子顶替。
　　卜学浩刚进厂的那段时间表现的还真不错，脏活累活不仅抢着干，不管该他干的还是不该他干的，也主动抢着干，在职工中赢得了很好的口碑，车间团支部还发展他入了共青团。可是入团后没多长时间，他们车间出了一件事儿。起因是车间的一个工人欺负新来的人，卜学浩看着不忿气，上去劝解，没想到欺负人的那个主儿一看卜学浩出来挡横儿，就想教训教训他。那个欺负人的主儿不问青红皂白，挥拳朝着卜学浩的脸就是一拳。欺负人的主儿对卜学浩不了解，当初他也是在社会上混的，手底下有点功夫，见对方挥拳朝自己打来，用左手一搪，拨开打来的拳头，右手挥拳狠狠地朝着欺负人的那个主儿的脸上就打了过去，一下子被打倒在地上。卜学浩还不罢休，飞起右脚朝着欺负人的主儿肋部就踢了过去，只听轻微的“咔吧”一声，欺负人的那个主儿疼的喊声都转了音，一手捂着脸，一手摸着肋部，瘫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车间主任一看不好，赶紧给医务室打电话，厂医来了一看，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送到医院一检查，被打者两根儿肋骨开放性骨折，左眼眶轻微骨折，只可住院治疗。因为这事儿，卜学浩背上了一个留厂查看的处分。这还是看在老主任卜英德面子，要不非得开除不可。从那之后，勤勤恳恳的卜学浩不见了，又恢复了他流氓的本色，厂里不管是谁，稍有不顺心就和人家干，多次与人打架，并把两个玩儿玩儿闹儿闹儿的主儿揽在手下，在车间独霸一方，没人敢惹。
　　车间里还有一个主儿，在卜学浩勤劳工作的时候独霸车间的是他。卜学浩凶相毕露后夺了他的位置，独霸车间，这个主儿心里不服，跟手下的三个小兄弟商量，找机会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卜学浩，把他打服了，归于他门下。
　　曹开利回厂任车间主任后也听说过这卜学浩，只是没时间也就没理他。那个主儿故意找茬，卜学浩不是善茬，两个人三句话没上来就动了手，本以为了不起的那个主儿还真不是卜学浩的对手，一动手就占了下风。他手下的三个小兄弟一看自己的大哥吃了亏，嗷的一声，就一起扑上去帮忙。卜学浩的两个小兄弟一见也出手相帮，几个人就打在了一起。这场混战打的那叫一个热闹，几个人打在一起的混战把人们都吓傻了，没人能凑上前去拉。车间主任眼看着事情要闹大，怕自己负不起这个责任，又无计可施。他突然想起人们都说曹开利手底下有功夫，不如叫他出头来解决。车间主任不敢怠慢，一个电话打到金工车间，曹开利接电话后不敢耽误片刻，撒开腿奔仪器车间跑去。
　　曹开利进了仪器车间，见几个人打的正热闹，觉得在这种混战中只有采取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先把打头的制住，才能控制住局面。曹开利瞄准打在一起的卜学浩和故意挑事者，上前双手同时伸出，一把抓住了正出拳的卜学浩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那个挑衅主儿的手腕子。两个人都觉得是对方抓住的，来不及细看，分别用力想把胳膊抽出来。可万没想到不仅抽不出来，反而用力越大胳膊疼得越厉害，竟然感到半个身子疼的发麻，两个人疼得同时歪着嘴冲对方直叫：“你他妈的……”当感到疼痛难忍的俩人，看清了抓他们胳膊的人竟然曹开利时，有些傻眼。他们不明白，这金工车间的主任怎么跑到仪器车间来了。有一点他们是清楚的，那就是他俩都听说过曹开利手上很有工夫，由于没跟曹开利直接交过手，到底有多厉害却不知，心里不服，都想着找个机会和曹开利较量一下，试试他到底有多大的功夫，是不是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如今还没跟曹开利动手，只是被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就已经有点动不了了，知道自己不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