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书记心里虽这么想，但表面上并没有马上提出反对，而是强调了一下分厂的级别：“分厂这么多职工，最低也得属于中层，如果高配一点儿，跟主厂的副厂级属平级。”书记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你提的这两个人一个是精磨车间副主任，一个是组装车间的副书记，他们都属于中层的副职，以他们现任的职务，一下子担任分厂的厂长和书记，这步子是不是迈得有点儿太快。更何况，这两个人刚提起来不久，缺乏历练和经验，让他们两个一下子去独担这么一大摊子，恐怕压力太大，我觉得有点儿不太合适。我考虑，分厂的厂长书记既然和总厂的副职相当，应该从副厂长或是副书记里面挑选，让他们兼任，最起码也得是中层的一把手，这样我们也好向厂里的职工交代。”
　　书记虽然驳回了自己的提名，但不可否认的是，书记的意见是对的，厂长一时不好坚持。可是他已经向这两个人许了愿，如果不能安排，显得说话不算，更何况这俩人都是与自己有关系的人，等自己退休以后，有些事还得靠他们呢。厂长心里虽这么想，但却无法出口，只可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应该由谁去担任分厂的厂长和书记？”厂长想听听书记怎么说，再作道理。
　　“我觉得，由史副厂长担任厂长，曹主任任书记，你觉得如何？”
　　“这……”厂长万没想到，书记竟然提名他们两个。虽说这两个人很有能力，但却都是和他这个厂长不对和的人，让这两个人去，以后分厂有点儿嘛事，他的话就不灵了。“不行，绝对不行。”厂长当时就提出反对。
　　“为什么？”书记看着厂长问。
　　“史扬是抓生产的副厂长，他走了总长的生产谁管？曹开利是金工车间的主任，生产形势一片大好，他走了谁接替的了。加工生产一旦受到影响，不仅是车间受损失，对整个厂子都有影响。再说了，这么好的地方，你把他调走，他也不一定愿意。”
　　书记听后琢磨了一会儿：“你看这样行不行？”书记对厂长说，“厂办副主任马霹景现在是培训的带队领导，就让他先兼着分厂的厂长，等以后有了合适的人选再做调整。”
　　厂长听后沉吟了片刻：“这样倒行。”厂长紧接着问道，“那，分厂的书记由谁来担人呢？”
　　“不行就先别安排，看看以后的生产形势再说。”
　　“好吧。”厂长也觉得分厂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能不能达到设想的效果，还不好说。现在就把班子配齐了为时尚早。俗话说上去容易下来难，如果效果不好，再把这些人撤下来就不好办了。“下面的班组长是否安排？”厂长问。
　　“这个肯定要安排，总得有人领着干活吧，要不然一盘散沙，工作也不好干。”
　　“班组长怎么安排？”
　　“这个好办。”书记对厂长说，“等到开工的时候，你和厂办副主任马霹景商量着办就行了。”
　　电镀分厂正式开工了，厂办副主任马霹景正式上任分厂厂长一职。别看马霹景岁数不大，却比较圆滑，最擅长的是善于揣摩领导的意图，不管嘛事都顺着领导的意图来。什么原则不原则他都统统放在一边儿不管，故而他和厂长和书记都处得不错，属于两面通吃的人物，也正是他这种圆滑的性格，在溜须拍马上绝对有一套，所以能把书记和厂长玩儿的团团转，是畅游于书记和厂长之间不倒翁级的人物。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以领导的嗜好来决定自己的选择；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处处以领导的眼色为中心，不管什么事儿绝对不能违背领导的意图，不管对错，执行领导的决议绝对不走样。厂长书记对他的看法还算不错，而他却从不关心职工的利益，在职工中印象极坏，不受欢迎，都不叫他真实的名字马霹景，都喊他“马屁精”，没想到这个外号却叫得很响，人们竟然把他的真名实姓给忘了。有一次他的一个亲戚到厂里来找他，报出姓名后，传达室的竟对人家说厂里根本就没这个人，你说这算不算得上是一大奇观。
　　“马屁精”上任后走的是任人唯亲的路线，不管有没有能力按照领导的意图，把厂长和书记的人都安排在班组长的位置上。他这种任人唯亲，不看能力，只看关系的做法，招致下面的职工对他议论纷纷。好在电镀分厂的职工大部分是职工子弟，他可以弹压得住。年轻没有经验，刚进厂参加工作不了解情况，彼此都不熟悉，还都还处于谨小慎微的状态，分厂乍一看起来，还真是一片和气的景象。
　　“马屁精”虽无管理和组织能力，私心又大，因其刚上任处处不敢过于放肆，电镀分厂开工后一切矛盾并没显示出来，被一片假象所蒙盖，给人一种形势大好，生产蒸蒸日上的感觉。电镀分厂建厂所用的资金，是仪器仪表公司下属企业提前垫付的加工费，开工后的加工业务不用特意去招揽，各个厂子自动上门，显示出一派繁忙的景象。仪器仪表公司下属的工厂加工费是提前垫付的，来料加工费被扣除，从账目上看着盈利，实际上在分厂的账户上只是一串数字，并没见到多少资金，这就给分厂的奖金和福利的发放造成了困难。职工们每月除了拿基本工资外，几乎得不到其他收入。由于新人较多，刚开始还显示不出来，时间长了这种矛盾便慢慢开始凸显。
　　史扬了解到这种情况后，便琢磨只有增收才能提高职工的待遇。他想到了金工车间曹开利的盈利模式，便向厂长和书记提出，借鉴现成的金工车间的经验，提高分厂的效益。这一建议被厂长和书记采纳。厂里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厂长在会上明确提出采取奖励加鼓励办法，要求全厂职工，不管是干部还是工人，都要各显神通，为分厂去揽加工活儿，并明确告诉大家，只要揽来活儿就给予回报，按比例提成。
　　这些年光谱仪器厂的效益一直不好，效益最差的车间连基本工资都拿不到，职工心里做梦都想每个月多拿钱，让日子好过一些是每位职工的共同愿望。厂里的这个号召对于那些有路子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大好消息，有关系能够搞到电镀加工活儿的人纷纷行动起来，到处找熟人拉关系，还真的为分厂揽来了一批不小的加工业务。
　　自己跑来的加工业务量增加，分厂能够满负荷运转，盈利自然不错。分厂有了钱，尽管不是很多，有些事情办起来就方便了许多。有钱了，厂长“马屁精”就开始动歪脑子，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之所以由一个厂办副主任一跃而成为分厂厂长，能坐在这个被越级提拔的位置上，完全是托了厂长和书记的福。人要知恩图报，更何况又不用掏自己的腰包，放着河水不洗船那是傻子。在他心里，只要把厂长和书记捋顺了，对自己以后会有很大的好处，说不定以后真的会当上总长正式副厂长，甚至是书记厂长也未可知。只要他们一发话，什么都可能出现。在“马屁精”心里，一定要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厂长和书记好好报答。
　　马屁精说干就动，先把厂级领导聚在一起，除了有事儿没能参加的史扬一个不落，找了一家很不错的饭店，抽的好烟，上的都是好酒好菜，让领导们美美的撮了一顿，把厂级领导喝的一个个都美美的，临走的时候又给每个领导都奉上一份好礼。
　　对厂长书记“马屁精”自有特殊的照顾，他先试探性的去拜访书记和厂长，花了一万元买了四斤好茶，花了五千六百元买了八条好烟，悄悄地分别来到书记和厂长的家，很谨慎地把礼物放在面前：“我看领导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连招待客人的茶叶都没工夫买；再看那烟，这么一个大领导抽的也太次了，而且还经常断档，可见领导忙的连出去买东西时间都没有。为了让领导更好的操劳厂里的事儿，专心为全厂职工服务，所以我给您买了点烟和茶，为的是让领导少分心，好专心致志的为厂里服务。”让“马屁精”没想到的是，书记和厂长如出一辙，冲他一笑，很客气的、轻描淡写地对他说：“你一个分厂的厂长怎么能这么做呢，应该把精力用在搞好生产上，关心领导是对的，但要注意影响——下不为例。”而后便笑纳了。
　　离开的时候“马屁精”没忘了补充一句：“以后领导就不要为这些小事儿操心了，我尽我所能，请放心，一定替领导想到。”这次成功既使“马屁精”有了经验，更长了胆子，并在以后越来越大，有事儿没事儿的找各种理由请领导们吃饭，去领导家串门的次数也勤了许多，变着法儿的把礼物奉上，由送东西慢慢的发展到直接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