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十七章

　　第十六章踢毽子大赛
　　
　　饭后，母亲提一个塑料桶到井边打水，月烟说：“干妈，我跟您一起去。”
　　冬炊说：“我也去。”
　　到了井边，冬炊看到胡司令家门口有几个人在踢毽子，就告诉月烟：“姐姐，你看，他们在比赛踢毽子，你喜欢踢毽子吗？”
　　月烟说：“喜欢呀，在单位经常踢。”
　　冬炊说：“你想不想到他们那里比赛？”
　　月烟说：“他们让我参加吗？”
　　冬炊说：“我去问问他们。”
　　冬炊说完，拔腿就跑到胡司令的门前，问胡司令：“我姐姐在井边，你们许不许她来跟你们比赛踢毽子？”
　　胡司令看看月烟，说：“欢迎啊，让你姐姐来吧！”
　　冬炊对月烟大喊：“姐姐，他们答应了，你过来吧！”
　　月烟说：“我要帮干妈提水呢。”
　　母亲说：“你去跟他们玩玩吧，我这里行。”
　　月烟笑嘻嘻地走到胡司令家门前，说：“我来凑个热闹，你们不能笑话我啊。”
　　胡司令说：“你太谦虚了！下午没事做，玩玩呗。”
　　月烟问：“怎么比呢？”
　　胡司令说：“我们这里有五个人，踢同一个毽子，数一数一个人能连续踢多少下，最多的人就是冠军。你是客人，你先来！怎么样？”
　　月烟说：“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先来吧。”
　　胡司令递给月烟一个毽子，月烟说：“我先试着踢几下，熟悉一下这个毽子。”
　　胡司令说：“行。”
　　月烟开始试着踢毽子，一开始，她踢得不高，然后把毽子踢得越来越高。她一会儿用脚内侧踢，一会儿用脚外侧踢，一会儿用膝盖踢，一会儿用正脚背踢，忽而正脚背停毽，忽而前额停毽，然后又在后背停毽，花样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胡司令大赞道：“冬炊这个姐姐很厉害嘛！”
　　月烟停住，说：“开始比赛吧，我踢，你们数。”
　　胡司令说：“好。”
　　月烟把毽子放在手心，然后往上一抛，先用脚内侧踢了六下，然后用脚的外侧踢了六下，接着用膝盖踢了四下，又用正脚背踢了五下……围观的人齐声喊着：一、二、三、四……
　　这当中，数冬炊的声音最大！冬炊大声地数着，一方面是自豪，另一方面也是为月烟加油鼓劲。
　　当月烟踢到第二十九下的时候，毽子上的两根鸡毛脱落了，毽子一歪，掉落地上，月烟停住了。
　　月烟捡起毽子，把两根鸡毛插入毽子中。
　　月烟告诉胡司令：“我没出问题，是毽子出了问题。”
　　胡司令：“那你要不要重来一次？”
　　月烟想了想，说：“那好，我再来一次，刚才的成绩不算。”
　　月烟又开始踢了，她这次还是踢了二十九下。
　　月烟把毽子交给胡司令。
　　胡司令宣布：“冬炊姐姐一口气踢了二十九下！厉害！”
　　冬炊高兴地跳了起来，大叫：吔——
　　大家鼓掌致贺。
　　胡司令问：“下面哪个来踢？”
　　冬炊的堂叔说：“我来踢吧，现丑啦——”
　　堂叔也是踢毽子的高手，他一口气踢了二十一下，不过他始终只用脚内侧来踢，没有什么花样，搞笑的是，他踢最后一下的时候，竟然把自己的黄军鞋踢飞了，如果不是把鞋踢飞了，他还可以再踢几下的。
　　冬炊有个堂姐，一口气踢了十八下，一个堂哥连续踢了二十二下，胡司令踢了十五下。
　　这样，月烟赢得了冠军。
　　胡司令说：“冬炊姐姐，你一来就当了冠军！真厉害呀！”
　　月烟发出爽朗的笑声，说：“承让！承让！”
　　月烟一战成名，两河村庄的人都知道冬炊姐姐是个毽子王。
　　剧烈运动之后，月烟感到很热，她脱下外面的袄子，露出里面的黄色毛线衣。月烟在这一袭毛线衣的勾勒下，尽显曼妙的身段，越发婀娜多姿。
　　月烟用手对着脸扇着风，说：“哎呀，热死了！袄子脱了轻松多了。”
　　月烟把撒花红袄交给冬炊，说：“弟弟，你帮我拿着吧，姐姐热。”
　　冬炊抱着月烟的袄子，和月烟一起回家。
　　忽然听到村头传来拨浪鼓的声音，波咚咚……咚！波咚咚……咚！
　　月烟说：“好像有货郎来了！”
　　冬炊说：“是我大哥。”
　　月烟说：“对呀，你大哥是货郎！怪不得中午吃饭时没看到你大哥。”
　　说着说着，大哥挑着货郎担走过来了。
　　大哥在村中的大柳树下放下货郎担，拿出一个小矮凳，坐了下来。
　　冬炊说：“平常我大哥都是在天擦黑的时候回到家的，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大哥挑的货郎担就是两只稻箩，稻箩上放着玻璃盖木箱子，箱子里放着一些日用品，诸如小镜子、小梳子、火柴、橡皮筋、针线、顶针、刷子、松紧绳、小刀、纽扣、发夹、锥子等。大哥下乡不仅卖东西，也顺便收鸡毛和鸡圏皮，收上来的鸡毛和鸡圏皮分别放在两个稻箩里。
　　大哥是个跛子，左腿长，右腿短，走起路来一歪一歪的，常被人取笑，但大哥脾气好，从不生气，从不恨别人，而且助人为乐，村民叫他去帮忙，随叫随到，所以大哥的人缘特别好，人缘好生意自然也就好。大哥农忙季节在家务农，农闲时就挑着货郎担走村串户做点小买卖，贴补家用。
　　大哥坐在柳树下，摇了摇拨浪鼓，有几个村民围拢过去，月烟和冬炊也走上去看大哥。
　　月烟看到大哥，笑嘻嘻地说：“大哥今天回来这么早！”
　　大哥说：“我在方畈，遇到我们村庄的人，他说我家来了贵客，我知道是你，所以我提前回来了。”
　　月烟说：“哎呀，大哥太客气了！”
　　大哥继续摇拨浪鼓，波咚咚……咚！波咚咚……咚！
　　有两个村民从家中拿出两把鸡毛卖给大哥，还有几个村民买了几盒火柴和雅霜。
　　队长说：“明道，今天生意不错吧。”
　　大哥点点头，笑笑说：“今天还好。”
　　有小孩子淘气，拿起大哥的拨浪鼓摇了起来，使劲地摇个不停，家长对孩子大吼：“还不放下！吵死了！”
　　孩子手一缩，放下拨浪鼓，大哥把拨浪鼓藏到稻箩里，不让孩子拿到。
　　渐渐的村民散去了，大哥起身说：“我们回家吧。”
　　冬炊抱着月烟的袄子，月烟拿着大哥的凳子，大哥挑着自己的货郎担，三人一起回家了。
　　
　　第十七章二胡书
　　
　　这天母亲从菜园摘菜回来，一到村头，看见盲人汪先生拄着一个细棍子来了，汪先生胳膊肘挎着一个黑色的包，包里放着一个茶杯。
　　母亲招呼道：“汪先生来啦！”
　　汪先生听出是母亲的声音，大声答道：“是的呀，好长时间没来了，要不要给丫头、儿子算算命啊？”
　　母亲说：“还是给我小儿子看看八字吧，我几个大孩子我都不怎么考虑，最操心的就是我那个小儿子，等一会你给我算细一点，看看这孩子以后到底怎么样。”
　　汪先生说：“好！”
　　到了冬炊家的门前，母亲拿一个椅子让汪先生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汪先生啜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搓搓手，问：“大嫂，你报个八字吧。”
　　母亲把冬炊出生的时间告诉了汪先生，汪先生开始掐指算了起来。
　　汪先生说：“大嫂，你这个小儿子三岁起运，起运比较早，长大后比较容易操心，也就是考虑问题比较多，喜欢琢磨事儿。”
　　母亲说：“他操心吗？我看他现在啥事都不想，就喜欢玩，糊里糊涂的。”
　　汪先生说：“他现在才十来岁，有什么事临到他考虑啊？长大后他就操心了。”
　　母亲哦了一声。
　　汪先生又说：“十五岁之前都要防水，这个千万要注意，过河的时候，下塘洗澡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听汪先生这么一说，母亲有点担心，脸色一沉。
　　汪先生接着说：“你这个儿子这几年容易生小灾小病，没什么大灾，也没什么大病，但小灾小病不断，主要是皮肤病，脸上和手上的皮肤。”
　　母亲说：“这孩子喜欢玩泥巴，不爱干净，手上确实经常有疱疹。”
　　汪先生说：“这个八字是个好八字，五行齐全，而且文星透出，这孩子聪明的很，将来走读书这条路会有出息，能考取大学的，他以后不会在农村做农活的，会成为国家工作人员，吃皇粮。”
　　正当汪先生在谈论冬炊读书之事时，冬炊放学回家了，站在一旁的堂嫂笑着问冬炊：“冬炊，汪先生说你以后能考上大学，你现在读书可要好好学啊！”
　　冬炊拍拍书包说：“这里面的书我都翻烂了，哪一天不在好好学啊？”
　　说完就进了家，把书包往桌子上一甩，走出门来听汪先生说些什么。
　　可是，汪先生说：“就这么多了，没有别的要说的了。”
　　母亲付给汪先生算命费，汪先生站起来要走，母亲说：“别走了，在我家吃晚饭，吃过晚饭给我们说一段二胡书。”
　　大家都知道汪先生不仅会算命，还特别会说二胡书，所谓的二胡书，就是用二胡伴奏的评书。汪先生说二胡书，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充满谐趣，常把人逗得捧腹大笑。
　　围观的村民一致要求汪先生留下来说二胡书，汪先生答应了。
　　母亲说：“汪先生，今晚没有什么好的招待你，我们家晚饭都是烀山芋吃，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汪先生说：“烀山芋是最好的，大嫂，我就喜欢吃烀山芋。”
　　汪先生坐在门前和村民聊天，母亲开始烀山芋了，别的村民也在烀山芋。
　　傍晚日落，寒鸦归林，农人归家，村里的大喇叭也响了，广播里传来李谷一《乡恋》的歌声。约莫半个小时后，厨房里飘出一股淡淡的香气，香气溢出，表明铁锅里的山芋煮熟了，冬炊许是饿了，他靠着锅台，眼巴巴地看着锅盖，舌头舔着嘴唇，很想吃的样子。母亲走过来，对冬炊一瞪眼说：“离远点！”说完，母亲揭开锅盖，一股高温热气喷了出来，在屋顶上弥漫。热气散尽，母亲用筷子夹出一片山芋，交给冬炊，冬炊拿在手中，吹几口气，一溜烟跑到外面吃去了，这时，母亲喊道：“汪先生，进来吃山芋吧。”
　　汪先生起身，拄着棍子进屋，母亲拉他在椅子上坐下，请他吃山芋。
　　吃完饭，母亲安排汪先生坐在客厅，请他说二胡书。
　　客厅里坐满了人，汪先生喝了几口茶，说：“今晚我给你们说的二胡书，名叫《矮三郎》。”
　　汪先生开始边拉二胡边唱故事。
　　汪先生唱道：“太阳一出照四方，照见地上矮三郎。盘手盘脚升子里坐，身在稻箩望不见墙。三寸棉布做件袄，又嫌宽大又嫌长。”
　　堂嫂哈哈大笑。
　　汪先生接着唱：“早上不见矮三郎，枕头角下穿衣裳。中午不见矮三郎，椅子下面读文章。
　　下午不见矮三郎，茄棵底下扇阴凉。晚上不见矮三郎，踏板地下竖洋桩。”
　　冬炊听了笑得嘴巴都合不拢，说：“这个矮三郎也太矮了吧。”
　　堂嫂对冬炊一睃，说：“你说人家矮，你也不高。”
　　堂兄说：“你们别插话，听汪先生唱！”
　　汪先生继续唱道：“列位莫笑三郎矮，他有十个好婆娘。当家理事赵一姐，接人待客孙二娘。
　　大裁小剪张三姐，堂前绘花李四房。跑马射箭五小姐，行江渡水第六娘。写写算算七小姐，扫地抹灰第八娘。种田种菜九小姐，陪伴三郎有十房。”
　　冬炊又笑了起来。
　　汪先生又唱道：“三郎虽然生的矮，十个婆娘不寻常。十人同时怀了孕，生下十个小儿郎。
　　十人同时身长大，十人同时进学堂。十人同时去赶考，考中十个状元郎。十人同时娶老婆，十个小姐进了房。十个亲家一同上，十匹骡马叫昂昂。十个岳母一同来，十辆车子到村庄。
　　十个舅子一同上，烟袋荷包甩铃铛。绫罗绸缎箱箱满，鸡蛋鸭蛋一水缸。珍肴美味单不讲，干鱼腊肉挂成行。荣华富贵天下少，代代儿孙伴君王。谁人敢笑三郎矮，哪个矮子比三郎。
　　高个听了不想长，矮子听了不想长。”
　　二胡书说完了，汪先生要回家睡觉了，汪先生的家就在附近，在两河村庄背后两公里处。冬炊和父亲一起送汪先生回家，冬炊在前面牵引着汪先生，父亲在后面打手电筒给冬炊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