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八章

　　第七章泥巴猪进教室
　　
　　两河的孩子们因为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自豪感爆棚，而冬炊却感到无比的失落，虽然他参加语文竞赛得了奖状，被班主任夸了，可那一点点的荣誉感在全村孩子的欢呼面前早就烟消云散。
　　冬炊着实有点郁闷，他一郁闷就想玩泥巴。
　　周日，家人外出了，冬炊一个人在家里，就在门前石条上玩起了泥巴。
　　这次，他不再制作泥巴汽车，而是用泥巴去捏几头猪。
　　冬炊家里年年都会养一头猪，冬炊非常喜欢猪，总是和猪打成一片，和猪交朋友。冬炊喜欢在猪熟睡时，用筷子夹咸菜塞到猪嘴里，他还跟猪说话。有时候，他也会玩恶作剧，在猪睡着的时候，用手扒开猪的嘴唇，然后挤出一口唾沫滴进猪嘴里。猪也很乖，从来不会咬冬炊，不会对冬炊凶——冬炊也越发喜欢猪了。
　　冬炊的家很小，条件非常简陋，冬炊晚上写作业是在卧室里，白天写作业就在猪圈旁，陪伴他写作业的就是家里的大白猪。所以，他对猪是有感情的。
　　这也是他今天要用泥巴捏出猪的原因。
　　冬炊一个上午捏出三头猪，捏好后，他就放到墙头上晒干，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在书包里里放了一头猪，另外两头藏在家里。
　　课间休息的时候，女同学喜欢折纸飞机，没有纸，就找冬炊借，冬炊说我也没有多余的纸，女同学说：“你那么爱学习，怎么可能没有纸？你的书包鼓鼓的，里面肯定装了很多本子。”说完，女同学就要搜冬炊的书包，冬炊按住书包不让搜，女同学欺负冬炊瘦小，一把夺过冬炊的书包，打开一看，这才发现冬炊书包鼓鼓的，原来里面装的不是很多本子，而是一头泥猪！
　　女同学把泥猪拿了出来，对着班上的同学说：“你们看啊，冬炊家养的猪！”同学们哄堂大笑，纷纷跑过来抢着看，以致上课铃响了他们还在抢，被前来上课的李老师发现了，李老师向来严肃而凶狠，他看到学生在教室里哄抢一头泥猪，抓起粉笔盒猛敲一下讲桌，大喝一声：“在搞什么！上课铃早就响了，没长耳朵吗？”
　　学生们个个吓得战战兢兢的，教室里马上安静了下来，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李老师双目瞪着全班学生，他发现第三排一个男生的课桌上有一头泥猪，命令道：“王垂尚，把泥巴送上来！”
　　王垂尚慢腾腾地站起来，把泥猪送到讲桌上，李老师一把揪住王垂尚的耳朵，狠狠地说：“你给我站好！谁让你把泥巴团带进教室？”
　　王垂尚满脸委屈地说：“这不是我的，是冬炊带来的！”
　　李老师说：“冬炊带来的？那好，你回到座位上。”
　　王垂尚低着头回到座位上。
　　李老师这时双手叉开五指抵在讲桌上，双眼怒视着冬炊，他拿起泥猪，叱问冬炊：“冬炊，你一直是学习尖子，是三好学生，难道你在家里整天就玩这个？你就这么没出息？”说完，李老师把泥猪扔到门外，泥猪瞬间变成了碎片。
　　同学们大笑，冬炊的脸霎时红了。
　　李老师握紧拳头，在讲桌上擂了擂，然后咬着牙说：“冬炊，我罚你回家把学校发的《中国古诗选》抄写三遍！周三交给我检查！看你还有没有时间在家里玩泥巴！一蛮三分理，再蛮就不止！”
　　“一蛮三分理，再蛮就不止”是李老师的口头禅，他在训学生时总会说这句话。
　　下午上学的时候，冬炊从家里拿了一个鸡蛋，到小店里买了两个本子，晚上就在煤油灯下抄写《中国古诗选》。
　　
　　第八章手上生水泡
　　
　　冬炊的皮肤病又犯了，掌心和脚心生了许多水泡，这种症状年年都出现，给冬炊带来了很多烦恼，那些生在掌心和脚心的水泡，如果把它们挤破了，会非常疼，不把它们挤破，又非常痒，冬炊感到非常痛苦，都没心思去温习功课了。
　　冬炊的母亲不知道怎么治疗，就到汤池卫生院请教月烟。
　　月烟说：“这种病叫手足口病，虽然是儿童常见病，但也要引起重视，因为严重的手足口病会导致儿童死亡。”
　　母亲说：“冬炊比较严重了，他的掌心和脚心生了好多水泡，还有点发烧，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了。”
　　月烟感到事情有点严重，就说：“这样吧，我带点药，到您家看看冬炊，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母亲带着月烟回到家的时候，冬炊正一个人坐在大门前发呆，面容惨淡，情绪低落。
　　月烟对冬炊招招手，莞尔一笑，甜甜地说：“弟弟在发呆吗？”
　　冬炊猛一发现月烟来了，立马来了精神，他站起来，叫一声：“月烟姐姐！”
　　月烟走到冬炊面前，说：“让我看看你的手心。”
　　冬炊不好意思让月烟看到他手心的水泡，他把手往后一缩，笑着说：“没事，没事！”
　　月烟一把抓住冬炊的手，说：“什么没事啊！让姐姐看看！姐姐是医生！”
　　冬炊这才伸开手掌让月烟看，月烟很心疼地说：“好多疱疹，疼吗？”
　　冬炊说：“有时疼，有时痒。”
　　月烟说：“是不是很难受？”
　　冬炊点点头。
　　月烟说：“弟弟，姐姐告诉你，你得的是手足口病。”
　　月烟用手摸摸冬炊的额头，惊讶地说：“哎呀，你都有点发烧了，很严重呀，弟弟。”
　　冬炊可怜兮兮地看着月烟。
　　月烟拉起冬炊的小手，说：“你进家吧，姐姐带了点药，你按时吃，过几天就会好的。”
　　冬炊脸上露出了笑容。
　　进了屋，月烟从自己包里取出一盒药丸，对母亲说：“干妈，这种药就是治疗儿童疱疹的，每日三次，一次一粒。一周内就会治愈。”
　　母亲说：“冬炊每年手上都会生水泡，有时候一年都要生好几次。不知道怎么回事。”
　　月烟说：“注意个人卫生就可以了，一定要勤洗手，勤换衣。只要做到勤洗手勤换衣，就不会得这种病。”
　　母亲说：“他就爱玩泥巴，手脚怎么会干净？”
　　月烟说：“小孩子玩泥巴，就让他玩，但玩过后，要立即洗手，打肥皂洗，就没事了。”
　　傍晚的时候，母亲准备做晚饭，月烟说：“干妈，我喜欢吃山芋，晚饭就吃蒸山芋吧。”
　　母亲说：“山芋有什么好吃的？我们都吃怕了。”
　　月烟说：“我喜欢吃山芋，山芋蒸熟的时候，那种香气太好闻了！我闻到那种香气，就流口水。”
　　母亲说：“你想吃山芋，那我们晚上就吃山芋吧，我家就山芋多。”
　　冬炊家的卧室里面有个地窖，地窖里储藏着很多山芋。地窖里有许多干燥的沙子，山芋就埋在沙子里。地窖里放着一个小梯子，母亲取山芋的时候，就会踩着梯子进出地窖。
　　母亲移开地窖上的木板，拿着手电筒，踩着梯子进入地窖，母亲扒拉沙子，取山芋，可她发现沙子里埋着许多泥巴车，还有动物，什么泥巴吉普车、泥巴大板车、泥巴猪、泥巴鹅、泥巴鸭、泥巴鸡、泥巴水牛，有二十来个，而且码放整齐。母亲从沙里掏出这些泥巴玩具，全部放进蛇皮袋里，然后再拣一些好的芋头也放到蛇皮袋里，装了满满一袋子！
　　袋子非常重，母亲根本拎不起来，她就在地窖里大喊：“冬炊！冬炊！”
　　冬炊来了，月烟也跟着来了。
　　母亲在地窖里说：“去找一根麻绳，你们抓住麻绳一头，另一头扔给我，我把袋子系住，你们来提！”
　　月烟看到袋子鼓鼓的，以为里面全是山芋，就对母亲说：“干妈，你取那么多山芋干嘛？吃不了那么多！”
　　母亲说：“不是山芋，是冬炊做的泥巴玩具，这个孩子真是害人精！”
　　月烟大笑：“什么？是弟弟做的泥巴玩具？哈哈哈——”
　　冬炊找来了一个长长的麻绳，他把一端扔给母亲，自己握住另一端。母亲用麻绳扎住袋口，对月烟说：“月烟，你往上提吧。”
　　月烟和冬炊一起把蛇皮袋提了上来，母亲也从地窖里出来了，用木板盖住地窖口。
　　月烟把蛇皮袋拖到门前，打开一看，除了晚上要吃的山芋，大部分是冬炊做的泥巴玩具，鸡鸭鹅猪都有，栩栩如生，月烟禁不住捧腹大笑。
　　月烟说：“弟弟，你真厉害，做了这么多好玩的东西！”
　　母亲说：“你还夸他呢，今天要不是你在这里，我会把这些泥巴团子全扔到水塘里。他手上老是生水泡，不就是玩泥巴玩的吗？”
　　月烟说：“干妈，您不要小瞧这些东西，真的很美，把它们做出来真的不容易！一般的孩子做不出来的！弟弟很有天赋的！弟弟肯定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在孤独、失落的时候，用泥巴塑造一些东西出来，既排遣了自己的情绪，又提高了他的动手能力和思维能力，挺好的一件事儿啊！为什么不鼓励他，非要打击他呢?”
　　母亲说：“他玩泥巴，经常把手弄得脏兮吧啦的，手上还生疱。”
　　月烟：“我不是说过了嘛，勤洗手勤换衣就行了，没那么严重。”
　　月烟说完，对冬炊说：“弟弟过来，你现在就把手洗洗。”
　　月烟往盆里放点热水，又放点冷水，把冬炊的衣袖往上撸了撸，亲自给冬炊洗手，还打肥皂。
　　洗完后，月烟说：“弟弟，以后你每天至少要洗三次手，打肥皂洗，玩泥巴之后，要立即洗手！听到了没有？”
　　冬炊乖巧的说：“听到了。”
　　月烟又说地“还有，这几天还要按时吃药。”
　　冬炊说：“知道。”
　　母亲拎着竹篮到井边洗山芋去了，月烟问：“干妈，要不要我帮您洗？”
　　母亲说：“不要！你在家里让冬炊吃药吧。”
　　母亲洗山芋去了，月烟从药盒里取出一粒药，让冬炊服下。
　　月烟把蛇皮袋里的泥巴玩具全部取出来，问冬炊：“这么多作品，你做了多长时间？”
　　冬炊说：“都是这学期做的。”
　　月烟：“家里人不知道吗？”
　　冬炊说：“我都是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做的。”
　　月烟问：“影响学习吗？”
　　冬炊说：“不影响，我先写作业，后玩泥巴。”
　　月烟：“你把它们藏在地窖里，现在妈妈发现了，藏地窖肯定不行了，怎么办？”
　　想到这个问题，冬炊为难了，半天答不上话。
　　月烟突然说：“你家不是有个院子吗，我们到院子看一看。”
　　两人来到院子里，冬炊家的院子分三部分：前部是个猪圈，中间是个干柴堆，后部是个茅厕。
　　猪圈和柴堆上面有个顶棚，茅厕没有顶棚，是露天的。
　　月烟看着干柴堆说：“弟弟，这个干柴堆旁边有一块空地，这儿淋不到雨，你可以把你的泥巴车子和泥巴猪什么的放在这里。这里比较隐蔽，你家的院子，别的小孩不会进来的。可好？”
　　冬炊说：“就怕妈妈不给放这里。”
　　月烟说：“这个没事，今晚我跟你爸爸妈妈说一下，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答应的。”
　　冬炊低声地说：“那好吧。”
　　月烟说：“那我们现在就把它们拿到这里来。
　　两人把二十来个泥巴玩具放到院子的柴堆前，然后用枯草盖住。
　　妈妈洗山芋还没回来，冬炊拉着月烟的手说：“姐姐，我带你到后面山坡上走走，那里有树林，很好玩的。”
　　月烟朗声道：“好啊！咱们走吧——”
　　后山不大，山坡上一片杉树林，地上落满了树叶，走到半山腰处，可以看到村庄的全貌和村前的大河。这里非常安静，除了鸟叫，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空气非常好，呼吸着空气，有点儿甜丝丝的感觉。
　　月烟边走边问着冬炊，问他的理想，问他的喜恶，问他的学校生活，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忽然，山坡上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水泥坑，水泥坑的四壁是用水泥砌的，非常平整，坑底铺着方方正正的石块，石块之间严丝合缝，整个坑看上去还算干净，除了一点树叶，没有别的杂物，坑底也很干燥。这个坑周围是高大笔直的杉树，没有别的遮挡物，所以风挺大的。
　　月烟很好奇，问冬炊：“弟弟，这么高的山坡上，怎么会有这个水泥坑呢？”
　　冬炊笑笑，说：“这里是我的祖先睡觉的地方。”
　　月烟不解：“你祖先睡觉的地方？”
　　冬炊又笑：“也就是我家的祖坟，去年迁走了。本来这坑里是放棺材的，现在没有了。”
　　月烟听说是坟地，有点害怕，就一拉冬炊的胳膊，说：“这里我们不看了，到那边的茶园看看吧。”
　　两人又来到另一面山坡，这面山坡上是个梯田，被村民开辟为茶园。
　　月烟问：“弟弟喜欢喝茶吗？”
　　冬炊说：“喜欢。”
　　月烟说：“你一定要多喝茶，每天都要喝几杯茶，身体才好。”
　　冬炊说：“我家的茶园很大，妈妈每年都会采摘很多茶叶。”
　　月烟问：“明年春天，叫你妈妈给我一点新茶，行不行？”
　　冬炊说：“行。”
　　月烟抬眼看到村庄上有炊烟升起来了，就说：“弟弟，妈妈在家做晚饭了，咱们回家吧。”
　　冬炊说：“好。”
　　冬炊拉着月烟的手下山，生怕月烟被树桩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