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对于常务副厂长的看法史扬很有意见。出差在外，又在展销订货会场所，过了这个村肯定就没这个店了。可是这件事儿史扬说了不算，人家是带队的常务副厂长，执意坚持必定会发生争执，对外造成不好的影响。史扬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琢磨，怎样才能把产品拿到手。为了稳妥，他叫随来的金工车间的组长宗禄，悄悄地了解一下研制这种仪器科研单位的与会人员居住的宾馆。宗禄并没费嘛劲儿，很容易便得到了住址。
　　晚饭后，史扬带着曹开利和宗禄一起到宾馆去拜访，并谈起了转让一事。由于双方同属一个行业，也算得上是兄弟单位，又见史扬很有诚意，便答应把产品和技术资料转让给他们，唯一的条件是交一万元的转让费。这个条件不高，按照仪器的技术含量，和可能在市场占有的份额，这点转让费低的不能再低了，等于白给。
　　史扬知道自己不是带队的，做不了主，又不想眼看着这么好的一个产品被他人拿走。在三个人回宾馆的路上，史扬跟曹开利和宗禄商量，怎么做才能既做到让带队的常务副厂长说不出话来，又把转让合同签下来。曹开利见史扬很想把产品拿到手，就给他出主意：“你给书记打电话，叫他来展销订货会。让书记装作自己想来的样子，我们不露面，只给书记提供有关情况，让书记来签这份合同。”
　　“常务副厂长一看书记亲自出马签合同，肯定知道是我们从中捣鼓的。”史扬说。
　　曹开利对史扬说：“你在电话里跟书记说，就说是他一个朋友给他打电话，说是有一种很好的仪器准备转让，叫他过来看看。书记到了展销现场一看，觉得仪器很好，有市场潜力，就直接和科研单位签合同。合同是书记签的，与我们无关。即便带队的常务副厂长有所察觉，心里再不高兴也没辙，这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牙掉了只能咽到肚里。”
　　史扬一听觉得有理，三个人便来到邮局，给书记打了长途电话。书记听后很支持，并说明天一早就往北京赶；并一再嘱咐，千万盯住了，别让别的单位抢先签了合同。史扬把展销订货会的地址和人家的展厅和展位号告诉了书记，并叮咛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而后三个人悄悄回到宾馆。
　　为了节约开支，史扬、曹开利和宗禄住的是三人间。按照昨晚商量好的办法，早晨天亮后一改往日起得早的习惯，三个人赖在床上，故意起得很晚。其他参展人员，都被带队的常务副厂长早早地叫了起来，然后敲他们三个人房间的门，三个人都装作没听见，不予理睬。常务副厂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急了，在外面大喊大叫，才把他们从床上叫起来。这三个人一点急都不着，仍然不紧不慢的洗漱。其他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再不动连吃早点的时间都过了，只可慌慌忙忙的奔餐厅。等他们三个人洗漱完毕，悠闲悠闲地来到餐厅，早餐已结束，服务员开始收拾，三个人好说歹说，才算让他们吃早点。三个人慢慢悠悠的端着盛早点的盘子，迈着四方步朝餐桌走去。等他们细嚼慢咽的吃完早点，来到展览订货会场时，早就开馆接待来宾了。
　　三个人装作很着急的样子到处找他们的同伴，找到之后还故意埋怨他们为嘛不等他们三个，是不是瞧见嘛好东西了，不愿意跟他们分享。带队的常务副厂长一听哭笑不得，赶紧跟他们解释，三个人却不听，常务副厂长急了，反问他们为嘛叫了那么半天才起来。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睡得太死，没听见。弄得常务副厂长一点儿辙都没有。
　　几个人漫无目的在会场到处乱转，常务副厂长往东，史扬就赶紧说咱们往西边看看，常务副厂长不好驳，只可带着人跟着史扬往前走。史扬根据在会场转的时间，估计书记已经把合同签完了，便头前带路，朝着那个展厅走去。来到展厅正看见把书记送出来。史扬故作惊讶的问道：“书记，你怎么来了？”
　　书记看了史扬一眼，埋怨道：“你们都干嘛去了，我到宾馆一个也没找到。”
　　“我们吃完早点没回房间，直接到展销会来了，所以就……”史扬赶紧解释。
　　“拉倒吧！”书记冲史扬一摆手，转身对常务副厂长说，“我到宾馆找你们，你们不在，问服务员，说是你们刚出去，我追到会场，到处找你们，奇了怪了，就是找不到。”
　　“有事吗？”常务副厂长问。
　　“是这么回事儿。”书记向常务副厂长解释道，“昨天我接到我一个朋友的电话，说是在这参展的有一种仪器很适合咱们厂生产，而且技术转让费还很低，并且很有市场前景。因为是老朋友，问我们厂要不要，如果不要他就转让别人了，如果有意的话，赶紧过来，务必要在今天上午把合同签了。”书记看着常务副厂长，“我一听这是好事儿，对咱们厂生产很有好处，所以我早早地就叫司机开车过来了，想着咱们一起来签这个合同，没想到没找到你们，我又怕时间晚了被别人抢了先，所以也就来不及等你们了。”书记说着从包里拿出合同：“你看看，我签的合同没毛病吧？”
　　“书记是老光谱了。”常务副厂长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很想知道书记签订的是什么产品的合同，“您让我看，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你就别客气了，赶紧看看，把把关。”
　　带队的常务副副厂长打开合同一看，书记签订的竟然是昨天史扬让他签订而他不同意的那个仪器，心里就是一惊。常务副厂长不是傻子，不用问，这个给书记打电话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朋友，一定是这个史扬见他不同意给书记的打了电话，让书记来签这个合同的。带队的常务副厂长气得脸都白了，但奈于书记的面，更何况这只是他个人的分析，别说没有证据，即便手里真正掌握着证据，也摆不上台面，只可忍气吞声。
　　展销订货会还在继续，书记回厂了，他们几个人继续。常务副厂长真是上了心，四处寻找适合本厂生产的产品，盼着能签订一份合同，挽回一点儿面子，无奈，把整个展销会转了个遍，也没找到一样适合的产品。常务副厂长一想起被史扬抢走头功心里就不舒服。开车的司机看出了常务副厂长的心思，几句话之后，司机对他说：“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在北京我有认识人，找几个人收拾他们一顿，既能给你解气，也让他们得点儿教训。”
　　展览订货会在最后一天的中午结束。几个人在北京呆了好几天，为了节省开支，几个人连顿正式的饭都没吃。快十一点了，他们几个人坐车来到一家饭店，点完菜，要了白酒和啤酒，几个人刚开始喝，又进来四个人，坐在他们的邻桌，当他们点酒时，饭店的啤酒已经卖完了。其中一个来到史扬他们喝酒的桌前，毫不客气地指着常务副厂长的鼻子大声地说：“你们，他妈的几个外地人，到北京来，竟然敢要这么多啤酒，让我们北京的人喝不到，成心找打是吧？”
　　常务副长真没想到，司机找来的人是来教训史扬他们的，怎么一下子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他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只是愣愣地看着。
　　“看什么看？”那个人瞪着常务副厂长，“瞧你那个?样儿，没见过我打人是吧，今天老子就教训教训你。”说着一把抓住了常务副厂长的脖领子就要动手。
　　“您，您老，息怒……”常务副厂长被吓得浑身哆嗦，“有话，好好说，咱别……”
　　史扬是复员军人，曾参加过中印反击战，真刀真枪地和印度人干过，这种场合算得了什么。史扬见此人太过蛮不讲理，纯粹是没事儿找事的耍穷横，故意找茬；尤其是他看到常务副厂吓成的那熊样子，感到窝囊的他怎能忍受得了，气一下子拱到了脑门子，一句话也没说，“噌”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从那小子过来后，坐在史扬旁边的宗禄，已经注意到史扬看那个挑衅人的表情，心里就琢磨，觉得史扬要有所动作。宗禄知道史扬是火爆脾气，不管在哪，绝对不受窝囊气，遇到这种没事找事儿，成心找茬的主儿，他那眼里不揉砂子的性格，岂能咽的下这口气。宗禄不怕别的，怕史扬真的动手，不管怎么说史扬是副厂长，在这种场合和人动手打架，一旦惊动了派出所，一个副厂长跟人打架，好说不好听，你再怎么有理也有失身份。他不同，不过是一个厂里的职工，平民小老百姓，在外面跟人打架很正常，尤其是和这种蛮不讲理的人打架，既不丢人也不栽面儿。当他看到史扬“噌”地一下站起来时，宗禄不敢怠慢，也紧跟着站起来，用手压了一下史扬的肩膀，示意他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