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曹开利从张凯的表情中看出来，对他妈妈的安排是有意见的，拿他妈妈的钱和他俩出去喝酒是不情愿的。是张凯已经猜出了自己和孟龙来找他的目的，还是他心里的抵触情绪大，这让曹开利有些费解。回过头来一想，张婶儿已经托付自己，并且也答应了，不管能不能办好，都得去办，即便是硬着头皮也得往前冲。
　　“你妈妈说的对。”曹开利对张凯说，“咱们三个人还真是好长时间没一起坐坐了，既然凑到了一起，机会难得，今天我请客。”
　　“上次就是你花的钱。”孟龙很大方地说，“这次算我的。”
　　张凯被他俩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得了吧，这次还是算我的吧。”他站起来，“既然你俩想坐坐，那就走吧。”
　　曹开利和孟龙并不客气，站起来说：“那，就走吧。”
　　三个人骑着自行车，来到油田的饭店。坐下还没来得及点菜，奓毛呛鬼和另外两个人一步迈进了饭店。张凯一看便来了一句：“癞蛤蟆爬脚面——”站起来对曹开利和孟龙说，“走。今天不喝了。”
　　奓毛呛鬼一不小心把张凯的身世顺嘴给撩明了，事后想想，确实是自己的不对。这不仅是人家的家事，更是大伙所避讳的，别人都不说，就你信口开河，你能耐大怎么的？心里后悔的奓毛呛鬼想着，怎么才能找个机会，给张凯道个歉。奓毛呛鬼没想到在饭店又遇到，正在奓毛呛鬼准备过去道歉，却看张凯站起来起身想走，便明白了张凯心中的气还没消，赶紧笑着往前凑，很客气的走到张凯跟前，双手作揖：“上次对不起了，是我嘴太臭了。”奓毛呛鬼打了自己两下脸，“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谁让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你大人大量。”奓毛呛鬼笑脸相陪地说，“这样吧，今天我请客，权当是给哥们你陪个不是。”
　　“我们领受不起。”见到奓毛呛鬼就把脸拉下来的张凯并不领情，根本就不想给他这个面子，对曹开利和孟龙说，“走。”
　　本来很高兴的事儿，却遇到奓毛呛鬼，曹开利也觉得有些别扭，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他太了解张凯了，心里窝的火是随便一句话就能消得了的吗，只要一句话不对和，肯定会再打起来。既然张凯开了口，更为了减少麻烦，干脆来个顺水推舟，更何况必须给张凯面子。曹开利站起来，对猛龙说：“咱们到别处去。”
　　被干在那里的奓毛呛鬼下不来台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说说闹闹的，在这一带不敢说有多高的点儿，但说出话来驳他面子的还真不多。我请你喝酒你扭头就走，我道歉你不领情，这不是成心和我作对，过不去吗，你张凯就真的好意思让我下不来台：“怎么着，不给面儿，是吧？”奓毛呛鬼的脸子一下子掉了下来，“既然如此，那就请便吧……”
　　“请便不请便，关你屁事儿？”张凯根本就没把奓毛呛鬼放在眼里，“怎么着，上次打的轻，是吧？不服气到外面去，再比和一回？”
　　“谁怕谁啊。”奓毛呛鬼的火被张凯逗起来，都是说说道道的主儿，能叫你打死也不能叫你吓唬住了，在这种场合能含糊吗？说老实话，上次被张凯打了一顿，心里还真有点怵，但嘴上不能服软，那样不是太栽面儿了嘛。在外面玩玩儿闹闹的主儿，讲究的是打死嘴上也绝不能服软，就如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没动手就怕了，还怎么混。
　　“既然你想挨打，小爷我就成全你。”张凯也顾不得是在饭店里面，还是在外面，这拳头跟着就上去了。
　　就在张凯的拳头打出去的一瞬间，早有准备的曹开利上去一把就攥住了张凯的手腕子：“别那么大的火——跟这种人不值当的。”曹开利拍了拍张凯的肩，“咱出来是喝酒的，又不是来打架的，至于动这么大的肝火吗？再说了，跟这种人动手，就不怕脏了你的拳头。”曹开利见张看还想挣崴，把手放在张凯的肩膀上，稍一用劲儿，就把他按回在座位上，“咱喝咱的酒。让别人扫了咱的兴，那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曹开利的举动让奓毛呛鬼心里一惊。在上次打架的时候，曹开利从中挡横儿却没动手，不知曹开利有多利害的奓毛呛鬼心里有气，觉得不过是个说大话的主儿，一直想着怎么才能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这次他却清楚地看到，张凯打出的拳头那是用了劲儿的，被他一把就抓住了，手上没点儿功夫根本就办不到，别看那不过是在张凯的肩膀上轻轻一按，犟着劲儿张凯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坐回到了座位上。奓毛呛鬼心里清楚，这两个动作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没有两下子根本办不到。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奓毛呛鬼手上虽没嘛功夫，但听说过。更何况，这打架的场面他经历的不少，和人动手的次数数不清，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功夫。他又想到，那天张凯打他的时候，自己的两个弟兄想上手帮忙，曹开利却大喝一声：“谁要是敢动手，我先废了他。”今天想想，这句话不是随便说出来吓唬人的。奓毛呛鬼料定曹开利手底下肯定有点功夫，要真是动起手来，只要曹开利一出手，肯定占不了便宜。
　　奓毛呛鬼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吆五喝六，七个不在乎，八个不含糊的，其实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主儿，他太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了。既然惹不起曹开利，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送个顺水人情。奓毛呛鬼笑着对曹开利说：“咱哥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赔个不是，道个歉，解开这个疙瘩。”
　　“没这个必要，都是哥们，能过去就过去。”曹开利笑着说，“你们喝你们的酒，我们吃我们的饭，彼此两不参和，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最好，最好！”奓毛呛鬼笑着直点头。
　　张凯三个人点的菜上来后，你看看我，我看看看他，看着桌上的酒猜总感到别扭，酒喝到嘴里的酒，吃到嘴里的菜总感觉不是滋味。离着不远的桌子上就是奓毛呛鬼，酒喝的别别扭扭，哪里还有心思说张凯的事儿。张凯虽然和孟龙，曹开利坐在一起喝酒，心思却并不在酒上。三个人别别扭扭地喝着酒，谁都没有尽兴，导致曹开利有话说不出来。菜没仔细品，酒没心思喝，稀里糊涂的就吃完了饭。在回家的路上，曹开利觉得还是该跟张凯说：“这么早回去也没事儿，不如在这玩儿会儿。”他说着便下了自行车，张凯和孟龙也随着下了自行车。把自行车支在路边，三个人并排站在路边，抽着烟，看着远处的风景。
　　“哎，我想起嘛来就说嘛。”曹开利看着张凯说，“奓毛呛鬼说完那事儿后，你问过张伯伯吗？”
　　张凯一听曹开利又提起了这件事，心里的火儿就往上拱，这是他的耻辱，是他刻意回避，最不愿意说的事儿，听曹开利问起，没好气地说：“你们还好意思说……”
　　“你这人……”曹开利还想把话拉到正题上。
　　“我怎么了？”张凯不想谈起这事儿，尤其是在哥们儿面前，总觉得低人一头似的，心里憋着气的张凯赌气说，“你们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是吧——明知故问，真……”
　　“我们这不是关心你嘛……”
　　“关心我……”张凯气哼哼地看着曹开利，“咱们把我当哥们儿吗——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不怕伤了和气……”
　　“至于吗？”曹开利看着张凯，“不提就不提，本来就是闲白儿。”曹开利见话不投机，说了不仅没有效果，说不定还会事与愿违，干脆就不再提了，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三个人坐在路边谁也不说话，各自抽着闷烟，想着各自的心思。抽完烟，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魏民复员回到大队当了一年不脱产的民兵连长，不管干的顺心不顺心，遂愿不遂愿，一年就这么眼看着要过去了。在这一年中国发生了太多的令人震惊的大事，先是周总理的逝世，紧随而至的便是朱总司令离开我们，七月二十八日的唐山大地震，毛泽东主席的不幸逝世，“四人帮”被粉碎，哪一件都叫人震惊，人们不得不为以后中国的发展方向担忧。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停止了高考，在毛主席发出最高指示“大学还是要办的”的精神指导下，又恢复了大学的招生。招生是恢复了，以前上学凭考试成绩录取的规则已经被废除，取而代之的是工农兵的推选。当上级把高等院校录取的条件布置下来，大中专招生的任务下达到各个生产大队后，魏民报了名。他想去学习，提高自己的知识丰富自己的阅历，不再让自己困囿于知识匮乏的一知半解了解中，每日稀里糊涂地过日子。他要努力争取把自己变成一个有文化，有知识，懂科学的人，为国家的建设出更大的力。他心里明白，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大环境中，以学习知识的理由去上学无疑是自杀。他所表述自己去上学的理由是：学习更多的知识，是为了更好的珍惜党对自己的培养，更好的为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