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别说了。”张毅虎拦住葛淑琴，“咱们说的再多也没用，认不认我这个养父都没关系，只要小凯心里痛快就行。”张毅虎拦住还要说话的葛淑琴，站起身来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回自己的屋里。
　　“你……”葛淑琴还想说什么，张毅虎再次制止了她，架着她的胳膊，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张凯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心里一直纳闷儿。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曹开利和孟龙是自己最好的两个哥们，从小形影不离，可以说是无话不说。既然他俩早就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儿，对自己这么重要，为什么就不跟自己说，而且还帮着捂得严严实实，要不是奓毛呛鬼说漏了嘴，到现在还不知道真相呢。
　　张凯恨恨地想着，看起来他们俩个人从来没把自己当哥们儿，还提什么交心不交心，全他妈是扯淡。这些年自己真心真意的对待他俩，却换回来两副驴肝肺，看起来人心不古这句话说得没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既然你们俩这么对我，那也就别怪小爷我不地道了。
　　“你们两个早就知道了，是吧……”张凯想把事情搞清楚，把曹开利和孟龙叫到一起，瞪着眼质问。见他俩都不说话，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么大的事儿，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就因为，这事儿太大，我们才不敢……”孟龙回答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张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还你妈好哥们儿呢，真他妈不够意思……”
　　“我们是为了你好……”孟龙说道。
　　“为了我好？哼，这么大的事不早告诉我，让我一直蒙在鼓里，还在这说是为了我好，你可真说得出口……”
　　“有嘛说不出口的……”一直没说话的曹开利突然大声的对张凯说，“你现在知道了是吧，感觉怎么样，心里好受吗？”
　　“好受？我他妈连死的心都有了……”
　　“放你妈的狗臭屁。”曹开利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你小子遇到张毅虎这么好的一个养父，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的德，换来这么好的福气，知足吧……”
　　“我知足……”张凯怒视着曹开利，“这事儿没搁在你身上，你当然满足——站着说话不腰疼……”
　　“怎么着，还不知足是吧——你小子拍着胸脯，好好想想，在咱们这个军属大院里，从小到大，还有比你再盛的吗？从你出生的那天，直到现在，无论是吃的还吃穿的，包括玩的，般儿般儿大的，有哪一个比得了你，可以说，你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张伯伯宠的你比少爷还少爷羔子呢。你知道那时候我们多羡慕你吗？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长大成人了，也不想想，张毅虎为什么对你这么偏心，那么疼你，不管什么事儿都是偏着你，不管你要什么从来不打锛儿，还不是因为你不是他亲生的，怕你受到委屈嘛。哪家的孩子没挨过爸爸的打，张伯伯打过你吗，长这么大动过你一手指头吗？哪家的孩子没受过委屈，别人家里的孩子受那么大的委屈都忍着，这么一点委屈你就受不了，为什么？那是因为张伯伯把你惯的，没边没沿儿地疼你，盛着你……”
　　“我不稀罕……”
　　“行啦，别得便宜卖乖啦。”孟龙帮了一句。
　　“我得便宜卖乖……”张凯一听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我长这么大，才知道张毅虎不是自己的亲爹，就够冤枉了……”
　　“瞧你这份德行。”曹开利打断了张凯的话，“别搬着不疼的牙，在那说风凉话啦。你可真好意思，你还好意思说别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你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别不吹你的肺管子，就算你现在大了，技校毕业了，有工作了，能挣钱了，有能耐你离开家里试试，看你还能不能过上现在这么舒心的日子……”
　　张凯不否认曹开利说的这一切是对的，他的确比别的孩子享受的父爱和母爱要多一些，尤其是父爱，是其他人所享受不到的。他心里也明白，这一切都是得益于张毅虎对自己的偏心疼爱。那时候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从来没想过张毅虎为什么比别人的爸爸更疼自己。他不知道张毅虎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之前，和别的同龄人相比，并没觉得自己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在他心里张毅虎对自己好就是理所当然，他是自己的爸爸，自己是头大的吗，又是小子，理应得到爸爸的特殊疼爱。张毅虎不对自己好那才叫偏心呢。
　　如今回想起来，曹开利和孟龙在家里都是头大的，也都是小子，可他们还真没有自己得到的多，他们的爸爸还真没有像张毅虎那样偏爱自己一样偏爱他们，在外面惹了祸照样打的乱叫。张毅虎为什么这么做，以前从没想过，现在看来，就是因为他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之所以这么做，难道其中就没有私心，对自己不好，怕在别人嘴里落闲话？他之所以这样，还不是为了给人看的，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这对他来说，用心是不是有点儿险恶？
　　不管曹开利怎么说，也不管曹开利说的多有道理，在张凯心里的这个结算是系上了，再难以解开。他不仅对张毅虎有了看法，更记恨曹开利和孟龙。
　　
　　曹开利和司马湘的第一次接触，为他们的交往在铺就了一条路的同时，也打开了一扇门。自此以后曹开利感到司马湘的身上有了磁力，两个人见了面之后，都要说上几句，即便没话要说也要闲扯上几句。由开始时的礼节客气发展到自然而然，慢慢产生了一种盼着相见的念头。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得很顺利，由曹开利的有意，到司马湘的被动应对，发展到彼此都想见到对方；由开始的东拉西扯，到两个人之间再见面之后的话一次比一次说的多。说话的内容也由刚开始的见面问候，你好！我好！到随口说些闲话，聊些闲白，到说起来没完没了，两个人在不知不觉中都有一种被对方吸引的感觉，真要是一天见不到面，心里反倒会想。他们说不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而这种心里的产生，究竟是什么原因，却说不清楚。
　　懵懂吗？无知吗？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朦朦胧胧的他们毕竟情窦已开，不再是一无所知的少男少女，发育已经成熟的他们，在异性的接触中，自觉不自觉的有了很明显的感觉，有种渴望在怂恿。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异性相吸？随便一想，觉得似乎有一点，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因为在彼此由初识到开始熟悉而后进入交往，一直保持着同学间的关系，彼此相见自然而然，心里从来没想过其他的。
　　身体的发育与大脑的发育有的是不同步的，这是一种晚熟，还是有意的回避？越是回避越能说明心有所想。难道真的不是吗？曹开利开始怀疑自己，质问是不是自我欺骗。他和司马湘之间的交往，很明显地显示出比以前频繁了许多，而且是有意识的，带着一种渴望中的期盼。这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见上一面，说上两句话，真的那么纯洁吗？别自欺欺人了，你能坚持三天不见面吗？别说三天，就是星期日回家，短暂不能相见的一天，怎么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一天到晚蔫头耷脑，看什么都别扭。星期一早早的就起床，着急忙活地直奔车站，恨不能一步就迈上去学校的公共汽车，那精神头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跟一夜前简直判若两人。
　　不管承认不承认，反正司马湘已经在曹开利的心里扎下根儿了。司马湘对曹开利经常出现在身边非但不排斥，反而采取乐在其中的积极配合，这就导致他俩的关系开始由一般的同学，变得非同一般，亲密度自然而然的升高。
　　学校有明文规定，在校学生是不允许谈恋爱的。他俩的举动是不是已经表明在恋爱？下课后闲着没事儿的同学们，见他俩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凑在一起，觉的不正常，私下议论，纷纷猜测的同时，各自做着个自的判断。几个女同学闲来无事凑在一起议论。
　　“你还别说，他俩在一起，郎才女貌，倒是天生的一对……”一个女同学说。
　　“你才多大？”一个同学讽刺道，“刚掉黄嘴儿，竟然就学会评判这种事儿了，一个大姑娘，你害羞不害羞……”
　　“大姑娘怎么了，谁不结婚——这有什么害羞的，又不是发生在我身上。”不服气的同学赶紧反驳，“什么叫评判，别没事儿在那转词儿，不就是随口一说吗，管他真的假的，解闷儿找乐而已，谁还真当回事儿了。”
　　“你不当回事儿，人家说不定还真当回事儿了。”
　　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女同学答言道：“他俩可真够胆儿大的，也不知道避讳。”
　　“光明正大的事儿，干嘛要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