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主任你是支持的了……”
　　“支持，绝对支持，而且大力支持。”
　　有了政治部主任的支持，张毅虎心中有了数，也有了说服葛淑琴的动力：“我们政治部的主任都支持……”
　　“什么……”葛淑琴听后吃惊不小，“这种事儿，你怎么跟部队首长说呢……”
　　“这很正常。”张毅虎看着葛淑琴，“部队干部结婚都要向组织汇报，政审合格，得到同意之后，才能结婚。”
　　“我是结过婚的人，而且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葛淑琴拍着自己的肚子，“都这么大了，很快就要生了，这一点你就不在意？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你就甘心愿意替别人养孩子……”
　　“自己的事儿干嘛非要看别人的脸色。”张毅虎很认真地对葛淑琴说，“在咱们老家不是有一句俗话儿嘛：听拉拉蛄（蝼蛄）叫还不耩麦子了。嘴长在别人的脑袋上，主意却要自己拿，谁爱说嘛就叫他说去吧，管那么多干嘛，只要自己认为好就行。”张毅虎冲葛淑琴一笑，“什么替别人养孩子，我俩结婚你生下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他看着葛淑琴，“你放心，我会像对待自己的亲孩子一样对待他（她）！”
　　“你真的不怕？”
　　“怕就不跟你说了。”
　　葛淑琴被感动得大颗大颗泪珠滚落下来，激动的难以抑制，一头扑在张毅虎的怀里：“虎哥，你真好，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葛淑琴的父母对他们的婚姻倒是很赞同，张毅虎的父亲知道后一口反对，说什么也不同意。老人心里的那个结还没结开，他怕儿子真的娶了葛淑琴会被她妨死，作为父亲来说，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年轻轻的就丢了性命。不管张毅虎怎么说，他的妈妈怎么劝，老人就是不吐口。逼的张毅虎没辙，最后撂下狠话：“不管同意还是不同意，我回部队就结婚。”说罢，气哼哼的就回了部队。
　　张毅虎走后，他父亲想了三天，突然觉得葛淑琴已经妨死一个丈夫了，说明灾祸已经过去了，对儿子不会再有影响了。老人想到这里心里亮堂了许多，很痛快地答应了儿子的要求，写信告诉张毅虎，同意和葛淑琴结婚。两个人结婚两个月，葛淑琴生了一个男孩，张毅虎给这个孩子起的名字叫：张凯。
　　
　　“小凯，”张毅虎对正往外走的张凯说，“你坐下……”
　　在以前张凯听到张毅虎这样喊他会很高兴，而今却感到特别别扭，浑身不自在的不舒服。他本想不理会，但还是站住了，极不情愿地回过头来，看了张毅虎一眼，既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冷漠的眼神儿看着张毅虎。
　　张毅虎用手指着简易沙发：“我和你妈妈有话对你说。”
　　“有话？”张凯感到奇怪，自从长这么大，在他的印象中，张毅虎还从来没这么严肃的对待过他，更没有这么绷着脸，一本正经的跟他说过话。张毅虎的态度让张凯心里涌起一股不快，从心里感到厌恶，本想嗓宕一句，却突然觉得张毅虎似乎真的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要跟自己说似的，心里不由的揪了一下。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还是用那种冷漠的眼神儿看着张毅虎，身体直直站在那里，并没有走向沙发。
　　“坐下吧。”葛淑琴看张凯站着不动，开口说道，“我们真的有话对你说。”
　　“很重要吗？”张凯有些厌烦地问了一句。他不明白，他们两个人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变得一本正经的，他不明白，究竟会有多么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说，难道还有比我在外面听到的消息更重要的吗，你们可能跟我把这件事说清楚，让我心里明白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张凯并没有按照妈妈的话去做，仍然站在门口没动，还用那种令人感到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很重要吗？”他又重复地问了一句。
　　“重要。”葛淑琴很平静地说。
　　“很重要。”张毅虎同样很平静地说。
　　不管重要不重要，既然他们非要说那就听听。那么大的，令他惊出一身冷汗的事儿都听到了，再听听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又有嘛了不起的呢。张凯回身走近沙发，坐下后对他的父母说：“你们既然有事儿，那就赶紧说吧！”
　　“是你说还是我说？”张毅虎问葛淑琴。
　　葛淑琴看了他一眼：“我不太会说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看着张毅虎，“你的表达能力比我强很多，还是你说吧。”
　　“好吧。”张毅虎心里明白，葛淑琴有些张不开嘴，“那，我就说说。”他看着张凯，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直截了当的好，“你不是我的亲儿子。”张毅虎说完这句话后见张凯并没有表现出惊讶，这一点让他吃惊不小。这说明什么？很可能他已经知道了。张毅虎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假如不是自己先向他说明，等到他问起来会更被动，“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你妈妈却是你的亲生母亲。”
　　张毅虎说到这里停下不说了。张凯对这件事已经知晓，所以并不感到惊奇。脸上没表情，心里怎么想的只是不想表露出来。有一点他清楚，这件事从张毅虎的口中说出却有点儿感到意外。别人说的只是外界的传言，与听到他们亲口跟说出是不一样的，这样能看出他对这件事的真实态度。
　　“你听明白我说的话了吗？”张毅虎静静地等待着，见张凯并没回答他的话，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你可以不认我这个父亲，但你必须认你的妈妈，因为她是你的生身母亲。”
　　“你们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点晚了，还有用吗？”张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双手抱着头，痛苦地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张凯断断续续的反复说着这两句话。
　　“按照你爸爸的意思，早就想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但我不同意，理由是，在你小的时候你的分析判断能力达不到，告诉你这些会对你的成长有影响，等你大了再告诉你这一切。在你没回来的时候，我和你爸爸正在商量这件事，决定在今天告诉你，觉得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有了自己的判断力，这个时候告诉你是最好的时机……”挂着泪花的葛淑琴说道，“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葛淑琴断断续续地说起了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会是这样……”张凯听完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一切发生在谁的身上对他都无所谓，绝对不应该在他身上发生。如果在爸爸石万山工伤遇难后妈妈不改嫁，不嫁给这个男人，自己照样会慢慢地长大，那样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难听的，让人无法接受的闲言碎语……这一切令他难以接受，“我宁愿不出生，你也可以选择不把我生下来，那样也许就不会拖累妈妈，再走一步……”张凯泣不成声地嚷着……
　　张毅虎知道张凯心中难以接受，他不愿意对张凯有过多的说教，他已经是一名技校的毕业生，参加了工作，是一位已经成人的大人了，一切都有了自己的想法，他会想明白的，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葛淑琴见张凯的这种态度，心里很难过。她不明白，一个含辛茹苦，费心费力，把不是自己的孩子养大，而且视作亲生，为了一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付出了那么大的心血的父亲，养子不仅不感谢，竟然不认可，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含辛茹苦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童年，和所有孩子一样，都拥有幸福快乐的童年，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一个没有任何负担，温暖的家。
　　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儿子是怎么长大的，付出了多大的辛苦，我们容易吗？别的不说，在对待张凯和下面的弟弟妹妹上，张毅虎有明显的偏心。不论是吃的，还是穿，乃至是玩儿的，一切的一切都济着张凯。在他和弟弟妹妹发生冲突的时候，不论有理没理，张毅虎必定向着张凯，把那两个闹一顿。在管教上，张毅虎也有被孩子淘气而惹得着急上火的时候，打起孩子来那叫一个狠，但对张凯是个例外，无论张凯在外面惹了多大的祸，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更别提动手打了。张毅虎的这种偏心，不仅在街坊邻居的大人们看在眼里，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弟弟妹妹也看的明白，他们不止一次地说爸爸偏心，埋怨妈妈为什么不早生他们，如果自己是头大的也会得到爸爸的偏爱。
　　“这件事不怨你爸爸……”
　　“爸爸……”还没等葛淑琴把话说完，张凯就气哼哼地打断了，“他是谁的爸爸……是我的吗？”张凯瞪着葛淑琴，“你们刚才说了，石万山是我的爸爸，而不是这个张毅虎……”
　　“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作为你的养父，那绝对是问心无愧的……”
　　“问心无愧……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