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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国庆和媛媛的婚事

作品名称:北进序曲      作者:刘国胜      发布时间:2023-07-18 08:35:16      字数:9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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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急一场雨落不下来,虽然已是秋天了,但人们仍然热得穿着夏装。由于车里人满为患,加上糟杂的车声人声和纷乱如麻地思绪纠结在一起,使坐在车里的国庆更加烦躁不安。
  国庆坐在从广州开往淅川的长途大巴上,揣着一颗急切回家看望爷爷的心情,恨不得屁股底下的汽车,变成空中客机往回飞。
  他爷爷叫二赖,国庆刚过岁,他爸就得急症走了。国庆爸死后不到仨月,他娘又与人私奔了。国庆是他爷奶屎一把尿一把拉巴大的,说个不好听的话,国庆他爷奶,不是他爸妈,胜似他爸妈。所以,国庆一接到奶奶的电话,说他爷爷病重,让他速回,国庆就急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接罢电话就去请假,请罢假就立马往飞机场赶。可到机场一问,由于天阴雾重,航班停飞。国庆回头又赶到火车站,由于飞机延误停班,众多旅客改乘火车,致使三天内的车票早已售完,国庆不得不乘长途汽车往家赶。
  坐在车上,国庆想着爷爷奶奶对他的关怀和爱护,使他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进学前班,上小学升初中,上高中升大学。爷爷奶奶知冷知热,无微不致关怀体贴地养育恩情,此刻就像将一棵树干,在他眼前横断面截开一般,二十多年的年轮厚薄,清楚地记录显现着,他爷奶的关怀哺育成长的心血。
  其实国庆急切往家赶,并非单单爷奶胜似爸妈的养育之恩,更因为他爷的病是因他气下的。虽然国庆不是存心气爷爷的,但这气却是由他而起的。尽管此气是无意而生,也尽管此事已过去一年多了,但这件事却像一个带钩长刺的毒瘤一般,包藏在他的内心深处,时刻折磨着他。这会儿,国庆想着爷爷的病,不论国庆怎么自劝自慰,也不能使国庆心里平静,更不能使国庆宽恕、原谅自己。一年多前那次回家,国庆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那次是国庆领着女友回家过春节。
  那天,国庆带着女友回到村里,已经是农历腊月二十二的下午迎黑,村里各家已是灯火通明。他们一走进屋,借着灯光,入眼见屋梁上、柱子上和界墙上,挂着猪后臀、大礼吊、大猪头,还有那白条鸡、牛羊肉和大鲤鱼,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那年味浓得简直能捏出水来。
  正在忙着收拾年货的爷奶,见他们回来,激动兴奋得丢下手上的东西就迎了上去:“哎呀,我们国庆回来了!”国庆见一齐拥向自己的爷奶,生怕冷落了自己的女友,忙把跟在后边的女友,往爷奶面前一拉,说:“爷,奶奶,这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们说的媛媛。”
  “噢,这就是媛媛……”二位老人冲媛媛说着一看,都愣住了。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好生面熟,似曾相识,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二赖不亏是个踩过百家门的江湖艺人,忙向媛媛问着:“你是……”本来已被二老看得不好意思的媛媛,现在闻其一问,更是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家是北山石家沟的,我爸叫石青山!”二赖闻听:“石家沟,石青山……”媛媛忙补充了一句,说:“石青山是俺爸的大名,在村里人们都叫他石疙瘩!”二赖好像想到了什么,就冲媛媛问道:“那石铁毛是你啥?”媛媛闻听,不假思索地说:“石铁毛是俺爷爷!”“吆,那你是‘香花’的孙女?”二赖想起来了,高兴地叫着,“哎呀,我咋说见你娃子眼熟,原来你长的跟你奶奶带相。”二赖说着,扭头对身边的秋红说,“你看看,她长得多像香花。”
  秋红“哟”了一声,怔怔地看着媛媛那张脸,机械得像木偶一样,伸脖子、抬手,走到媛媛面前:“哎呀,原来你是香花的孙女呀,来来来,让奶奶好好看看!”秋红双手搭在媛媛肩上,从上到下打量着媛媛,“嗯,像,真和你香花奶奶带相!”说得媛媛不好意思地低头拽着袖口,说:“嗯,我爸带我奶的相,人家都说我长得像我爸!”
  国庆见爷奶跟警察似地盘问媛媛,忙上前拉了一把奶奶:“奶奶,别像警察查户口似的,你还没给媛媛让座呢!”
  二赖忙在一边应着说:“对,还没给媛媛让座哩!”
  秋红忙说:“媛媛你坐,奶奶去给你烧茶!”
  “奶奶,我不渴,别烧茶了。”媛媛说着没拦住,秋红已朝厨房跑去。
  不多会儿,秋红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端到媛媛面前,一边往媛媛手上让着,一边对国庆说:“庆子,你那碗茶搁在锅台上,你自己去端!”
  媛媛接着茶碗一看,碗里尽是囫囵鸡蛋:“奶奶这……”
  二赖忙给媛媛解释着,说:“哦,奶奶给你烧这叫荷包蛋!”
  媛媛仍不解地说:“荷包蛋?”
  国庆忙凑到媛媛耳边说:“奶奶这荷包蛋,是特意招待她孙媳妇的!”
  “你胡说,看我把你这嘴堵住!”媛媛说着,夹了个鸡蛋就撵着往国庆嘴里塞,国庆边躲边说:“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咱这儿风俗,凡是新女婿、新娘子上门,都要喝这荷包蛋茶!”媛媛随即把夹起那个荷包蛋,往国庆嘴里一塞:“把嘴给你堵住,我叫你多嘴!”
  二赖忙在一边解释着说:“媛媛,国庆说得对,这叫囫囫囵囵,圆圆满满。好,你喝茶,我和你奶去给你做饭!”二赖说着,将秋红一推,二人向厨房走去。
  国庆看着奶奶爷那高兴、满意样,回头在媛媛脸上“叭叽”啃了一口,说:“媛媛,咋样,就说我爷奶见了你这样的孙媳妇,一定高兴满意吧?”
  媛媛见国庆他爷奶对她热情满意,本来就乐不可支。现在听国庆一说,故意将国庆往开一推:“你可别糊我,你爷奶那是当我面做样子!”国庆忙说:“那都在我爷奶脸上写着哩,亏你整天还编故事写小说,要当什么作家哩,我看你还是做(作)假(家)吧!”
  这不是国庆对媛媛故意拣好听地说,二赖和秋红对媛媛真是一百个合心,一百个满意。这不仅挂在二老的脸上,表现在二老的语言上,尤其表现在当晚那桌饭菜上。
  按豫西南的习俗,平常来客四个小菜,喝点小酒。红白喜事普通宴席,是九个盘(碗),称为九碗三行子,一碗一样子。再丰盛点,则是十碗一架山。就是九碗三行子,外加一架山(一盘四棱红烧肉块子)。再特殊丰盛的,那就是豪门大家的宴席了,各类菜一道一道不断头地往上端,直到客人吃饱喝足下席为止,那叫富贵不断头。
  那天晚上,虽然没做九碗三行子,也没有做十碗一架山,更不是富贵不断头,而是做的四菜一汤。即一盘豆芽,一盘莲菜,一盘韭菜和一盘红烧蜜蒸肉,外加一个大枣莲籽汤。
  国庆见奶奶只做了四菜一汤,原以为晚上时间短,而做的简单了呢。谁知,国庆见爷爷又端来一盘粉条,没等爷爷把盘子搁到桌上,秋红却冲二赖瞪了一眼:“谁要分(粉)呀,你快端开!”二赖好像明白了什么,对秋红的冲动没有言语,也没生气,反而听话地把那盘粉条端了下去。
  起初,国庆还以为奶奶抠门呢。接下来,秋红夹一筷子豆芽,往媛媛面前的碟里一放:“媛媛你吃,先吃奶奶一筷子扎根菜!”接着秋红又夹一筷子莲菜,往媛媛面前的碟里一搁,“再来一个并蒂莲。”等了一会儿,奶奶又夹了一筷子韭菜,往媛媛面前碟里一搁,“再来个九(久)长富贵!”没等媛媛“菜还没吃完”的话说出口,秋红又夹了一块红烧蜜蒸肉,往媛媛碟子里一搁,“奶奶祝你们日子红红火火,甜甜蜜蜜。”秋红说着,又盛了一勺汤往媛媛碗里一倒。这回没等奶奶说话,身边的国庆忍不住“嗤儿”一笑,咬住媛媛地耳朵说:“这叫早得贵子!”
  媛媛闻听顿感害羞,冲国庆呼哧举起了筷子,吓得国庆起身就跑,媛媛看着秋红撒着娇说:“奶奶,国庆他在骂我!”秋红一笑:“他没骂你!”国庆这才嬉笑着坐回原位,指着桌上的汤菜:“奶奶今做这都有讲究呢!”国庆见媛媛似有所悟,接着又咬住媛媛的耳朵说,“这下你可明白了,刚才奶奶为啥不要那盘粉(分)了吧!”
  “不要粉(分),嘿嘿,真有意思。”媛媛这才明白,刚才奶奶不要那盘粉,不是小气,而是那粉有分离之意。
  那天晚上,国庆躺在床上,不管他那双眼睛合住,还是睁开,奶奶和爷爷那两张乐不可支的脸,就像挂在他两眼的视网膜上。尤其奶奶那不时地笑声和她接二连三给媛媛夹菜的言行,不时在他眼前闪现,不时在他耳边回响。闪现回响得国庆感慨万千:“谁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说可怜天下爷奶心!”国庆禁不住默默自语着,暗自起誓,一定要让爷爷奶奶晚年快乐幸福!
  为了说话算数,国庆第二天在送媛媛回家的路上,还特意把这话,又一字不露,给媛媛重复强调了一遍。媛媛闻听,当即就向国庆发誓,一定要爷奶晚年快乐、幸福。听了媛媛的话,把国庆感动得“叭叽”在媛媛脸上啃了一口……
  国庆坐在车上,回放着这一幕幕鲜活的镜头,重放着当初那一句句响亮的回声,这一切都清楚地展现、回荡在他的眼前和耳边。此刻,国庆脚不由己地在地上跺了一下:“唉,难怪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呀!”
  国庆又不由想起后来的情景。那是国庆送走媛媛回来。也许是爷爷奶奶对他们婚事满意和高兴,也许是媛媛铮铮誓言的鼓舞和激励,国庆回家就催他爷奶,快托媒去媛媛家提亲。二赖见国庆猴急,故意装得不急的样子说:“你小子猴急个啥,二十多年你就等了,还在乎年里这几天?再说了,该是你的,打着她也不跑!”国庆见爷爷不急,急忙回身去求奶奶。秋红闻听,手指头照国庆脑门一戳:“傻瓜,你爷他是在逗你玩!其实他比你还急,他巴不得现在都抱上重孙子哩!现在还是腊月,你不知道六腊月不提媒吗?”
  “啥?六腊月不提媒?”国庆疑惑地看着奶奶。
  “对!老话说六腊月不提媒!”秋红说着,指着堂屋挂那礼吊:“你娃子看看,给你提亲的大礼吊,都给你准备好了!”
  听奶奶这么一说,国庆就像儿时巴望过年一样,板着指头算着,盼着腊月快快过去,过了腊月,就可以到媛媛家提亲了。那几天,国庆真是度日如年。一天天光景咋过得那么慢,国庆真恨不得蹦上天空,一巴抓住太阳,像扔篮球一样,把那个慢得急人的太阳,“扑通”“扑通”往西边扔去。
  终于熬到了年初一,国庆从年初一早上,就耐着性子等,可直等到年初二吃罢早饭,还没见爷奶给他备礼托媒去媛媛家的意思。他再也耐不住了,就去催爷奶。国庆刚走到爷奶的房屋门上,刚好听见他爷给他奶说去媛媛家的事。国庆心里一喜正准备往下听呢,突然听他奶拒绝说:“今天可不能去!年初二是给舅家拜年的日子。你可忘了,那年林生为了省钱,把拜年、认亲搁一起,你大年初二领林生去张磨杠家认亲,张磨杠指着你的脑门,说大年初二去给人家认亲拜年,说你们是日噘人!若不是张磨杠家里通情达理,差一点儿没把礼给摔到门外。还是等过了今儿,明天再去吧!”
  “胡说,明天,明天是个单日子,才不能去呢!”二赖生气地说。
  “哦,明天初三,是单日子,那就后天,后天可是个双日子,好事不在忙中取,不就多等两天嘛!”秋红和颜悦色地说。
  “也不能初四去!”二赖说着,脚往地上“扑通”一跺。
  “也好,那就等过了破五,初六,初六不但是双日子,而且六六大顺哩!”秋红仍然喜笑颜开地说。
  “初六就初六,就是还得几天等。”二赖说着往床边一坐,“不知咋,我就是急!”
  秋红说:“急啥,你没看电视上说,岁数不饶人了,人要……噢,人要心态好!”
  “我知道要心态好,啥事不要急,可我,可我就是不由自主。再说夜长梦多!”二赖说着又“扑通”在地上跺了一脚。
  尽管国庆急不可耐,也尽管还得慢长的三天等待,但却从他爷奶的话中,得知爷奶的心情和他一样急,也从爷奶的话中得知提亲的准确底信。“初二到初六,中间不就是多了三天嘛。”尽管国庆这么自我劝慰,但看似短暂的三天,而对于他来说,那真是度日如年呀!
  终于等到了初五这天,国庆亲眼目睹着爷爷,在大礼吊上裹了个红纸条,备好了米袋子、面袋子,还特意买了两箱好酒。尽管国庆说媛媛她父母早已答应,也尽管请个媒人不过是走个过程,但二赖还是非常慎重,不仅置的礼重,而且还是双份礼,亲自在村里找了个有脸长嘴的媒人,并把媒人请到家里;特意摆了一桌酒席,二赖在酒席宴上,还胸有成竹地向媒人保证,说:“你放心的去,别怕,咱这是木已成舟的事,明儿去也是走个过程而已。”
  初六这天,二赖还特意请了个挑篮的,并租了辆小车,临走时,二赖还在村里大腔大调地嘱咐媒人:“记住,别看这是木已成舟的事,咱只不过是去走个过程,但是咱仍然要谨小慎微,要礼貌对待人家!”
  果然照二赖说的,国庆跟着媒人和挑篮的一行三人,虽然几十里山路,现在都村村通公路了,小车开了一个多钟头就赶到媛媛家了。媛媛她爸妈一见,喜笑颜开地将他们迎进屋里,又是让座递烟,又是给他们烧荷包蛋茶。接着媛媛她爸一边忙着去村里请做菜的厨子,一边催媛媛快去接她香花奶回来。
  刚过罢年,媛媛家里鸡鸭鱼肉样样齐全,加上做菜的厨子手脚麻利,不多会工夫,一桌丰盛的酒菜做好了,家门陪客的长辈都已到齐,只待媛媛把香花奶请回来就开席。
  香花奶去媛媛叔伯家了,她叔伯家住沟垴,来回一里多路,酒菜刚摆到桌上,媛媛就把香花奶接回来了。大家见香花一回来,立即让客入席。待大家各自就位,媛媛她爸就站起来把国庆介绍给大家。媛媛她爸介绍罢,没等他把开席的话说出口,香花突然冲着身边的国庆问道:“噢,看我还没问这孩子是哪儿的,孩子,你家是山外哪儿的?”
  媛媛闻听,顿觉好笑:“奶奶,看你给查户口似的,他们是丹阳村的!”
  香花闻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啥?你是丹阳村的?那、那你们那儿,这回搬迁不?”没等国庆回答,快嘴的媛媛又抢着回答,说:“搬呀,172都搬,他们那儿才170,咋不搬迁呢!”
  香花闻听,呼哧站了起来:“啥?媛媛,你说他们那儿真要搬迁?”
  媛媛不知奶奶的心呀,听奶奶问这问那,她不耐烦了:“搬呀,奶奶你问这干啥?”
  香花闻听突然脸子一沉:“那、那这门亲,我不同意!”香花气咻咻地说着,忽哧将脸扭到一边,一双冷冰的眸子斜视在屋角的墙上。
  知娘者莫过于子呀。媛媛她爸闻听,立刻明白了什么,忙起来圆场子说:“娘,咱先吃饭,先不说这,娘!”
  “不中!”香花这话的语气果断坚决,不容分说,忽哧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指朝媛媛她爸眼窝里一捣:“你娃子若答应这门亲,往后你就别认老子这个娘!”香花说罢,扭身钻进里屋,扑通往床上一歪,呜呜地哭了起来。
  媛媛见奶奶这样,禁不住埋怨着说:“奶奶她咋这样浑呀,她简直就是存心闹事!”
  媛媛她爸理解香花,对媛媛小声指责着说:“不许这样说你奶奶,你娃子知道这多年来,你奶心里有多疼,多苦吗?”
  媛媛不知呀,前边说了,香花当年曾嫁给二赖他表弟为妻,只因上世纪60年代搬迁,香花只因在途中偷跑回家,不但落入人贩子之手,差一点儿被糟蹋遇险,而且她丈夫为之落下疯癫病后遗症,而溺水身亡。香花她娘为之气病,多亏香花遇着石铁毛这个好心人而得救成家,这场遭遇对香花的打击太大了。虽然此事已过去四十多年了,但那伤痛余痕,就像用刀子刻、烙铁烙在香花的心上,使香花至今痛彻心肺,深入骨髓。让香花每想起来,就不寒而栗,疼痛难忍。所以,当香花闻听孙女要嫁给一个又要搬迁的国庆时,生怕孙女重蹈自己的覆辙而拒绝!
  媛媛听到这儿,二话没说,一头扎进房屋,抱头痛哭起来。国庆连同媒人和担篮的,也连饭都没吃,一起乘车而回……
  二赖和秋红在屋里正筹划着,把国庆的婚事抢在搬迁登计前办理时,突然听说香花嫌他们是搬迁户,不同意国庆和媛媛的婚事。秋红是个大脾气人,她听了倒没啥。然而二赖闻听,却气得两眼一瞪:“什么?她李香花嫌咱是移民,不同意?可我还嫌她太薄情哩!”二赖撂下这句话,二话没说,就一头扎进房屋蒙头大睡,谁喊都不起来。
  眼看二赖睡到床上,不吃不喝都两天了,秋红站在房屋门上,望着睡在床上的二赖,使她这个能忍能让,天生就是个大脾气的女人,不勉有些忧愁起来。是啊,秋红和二赖从从上世纪60年代结婚至今,已四十多年了。这多年来,虽然二赖一遇难事、愁事和大事,就蒙头大睡已成习惯。但过去二赖年轻顶得住饿,也受得住气,还想得出招。可现在他已年近七旬,岁数不饶人了,一旦气出个闪失咋办?
  国庆是个有眼色的孩子,他见奶奶愁在眉头,就低声说:“奶奶,让我再去劝劝爷爷吧?”国庆说着走到二赖床前:“爷爷,我是国庆!”国庆这么一喊,二赖虽然没有应声,但却呼噜坐了起来,国庆惊诧得瞪大了眼睛。只听二赖爽快地说:“我想好了国庆,你就是不喊爷,爷也要起来的!”
  二赖说着,手指往国庆眼窝里一戳:“国庆,你知道那天爷为啥说她李香花薄情?就因为李香花当年在搬迁途中逃离!你知道吗?就因为她的逃离,致使她丈夫溺塘而死,也致使她自己的亲娘气得大病一场啊!”说到这儿,二赖深沉地唉叹了一声,“唉!说实话国庆,那天一听说媛媛是她李香花的孙女,我就有个不好的预感,就知道那媛媛骨子里流着她奶奶的血统,就想着那媛媛带着她奶奶那薄情的遗传基因,怕到时重蹈她奶奶的覆辙!现在好了,既然如此,你就趁早与那媛媛一刀两断,省得往后麻烦,招祸!”
  国庆难为情地说:“爷爷,现在只是她奶奶一人之见,媛媛和她爸妈不还没有拒绝这门亲吗!”
  “不中!”二赖态度果断坚决,神色也变得十分严肃,“老话说啥虫虫下啥娃,那是早晚的事!”
  “爷爷,我和媛媛都交往好几年了,她和香花奶不一样!”
  “我说了,不中!你没看那媛媛和她奶多带相,这说明个啥?说明她奶奶的遗传基因,在她那骨子里最浓!”
  事情闹到这份上,国庆没敢硬顶,就乞求着说:“爷,奶奶,我们早已是大人了,总该给我们一点自由选择的权力吧!”
  一边的秋红有些怜悯,帮国庆劝二赖说:“庆子说得也是,那,那就按庆子说的吧!”
  “你们说的都是,那就我这个老东西说的不是?”二赖沉沉地说着,就挪着坐到床梆上准备穿鞋,国庆麻利拿起鞋帮二赖穿着,说,“不是爷说的不是,只是……”
  二赖穿上鞋往床下一立:“好了,那就尊重你娃子一次选择。但是,我可有个条件!”
  国庆慌忙应着说:“中中中,啥条件,爷你说说看。”
  二赖眼一瞪:“不是说说看,而是说了算!你和媛媛的婚事,必须赶在搬迁登记前!否则,可别怪爷我包办!”
  秋红忙在一旁圆场说:“这搬迁不等人,你爷说的赶在搬迁前结婚,媛媛就能赶上报移民户口,就能享受移民分地、建房,还能享受二十年移民经济补偿。”
  国庆忙点着头说:“知道知道,爷的心思我理解,一定按爷说的办!”
  只想劝住爷爷不气,好事多磨,让媛媛给家里一个冷战,等她香花奶一答应,他们的婚事就成了呢。没想到都冷战一年多了,眼看他爷又是托人捎信催,又是电话里讲,说搬迁登记就要开始了,国庆正为媛媛她奶没答应着急呢,奶奶来电话说他爷病了,催他速归,还要他直接回家里看爷爷。国庆想他爷的病一定不轻,若是病轻,电话该不催他速归,也不嘱咐他直接回家,难道爷爷真的……
  国庆揣着一颗焦急沉重的心,不时的回忆着这些引发爷爷气病的往事,觉得又懊恼,又愧疚,又痛心,不时在心里责怪自己,不时为爷爷默默祈祷,老天保佑爷爷能挺过这个坷……
  按照电话里说的,国庆下了车没有在县城耽搁,也没有等着坐班车,为了抢时间往家里赶,国庆搭出租回到村里。在村里一下车,尽管人们和往常一样给他打招呼,但国庆却感觉人们的眼神异样,好像人们那眼神里掩藏着些许诡谲和怪异,甚至像有啥话要告诉他,又无法说似的。国庆心里不由一格噔,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爷爷的病不是病危,就是不治的癌症。国庆心里更加难受和愧疚,真后悔没把媛媛带回来,若带媛媛回来,就是编一个要和媛媛结婚的谎言,也好给爷爷一个临终前的安慰呀……
  打死国庆也没有想到,他提心吊胆赶到家里,却见他爷好端端的在院里坐着,正和他奶奶说笑呢。望着又说又笑的爷奶,国庆顿时怔那儿了。直到他爷奶向他招呼着说:“庆娃回来了,快进屋!”国庆才回过神来,气得不由冲奶奶埋怨着,说:“奶奶,我爷好好的,你、你咋说他病了?”
  把秋红问得不知所措地看了二赖一眼,干干地支吾着:“我、我……”
  坐在挨身的二赖,一副敢做敢当的样子,呼哧往起一站:“嗯,是这样国庆,听说上边要来登记户口了,你和媛媛的事光说没有个结果,是我让你奶奶打电话说我病了!”
  国庆冲爷爷苦笑一下,说:“爷爷,那也不能编瞎话欺骗我呀?”
  秋红忙解释着说:“嗯,你爷这不也是急嘛,一听说上边要来登记户口,满村的小伙子们,不说像你这大龄的,就连那些比你小的,只要够结婚年龄的,也都抢着办证结婚。所以……”
  二赖抢过话茬,说:“所以,要乡里你表叔在搬迁点给你提了一个姑娘,说那姑娘大学毕业,又在一家企业干文职工作,要人样有人样,包咱满意。你奶一听,当时就把你的像片给了人家。这不儿,人家拿回去一看就答应了,让你回来就登记结婚。可怕实话说了你不回来,就、就让你奶说我病了!”
  国庆闻听,气得两手一拍,哭笑不得地“嗨吆”一声,说:“爷,你、你这不是在搞拉朗配嘛。我、我不答应!”
  二赖将脚“噔”往地上一跺:“你敢!除非你在三天内能和那石媛媛登记办证。否则,你必须听老子的!”
  见爷爷下了最后通牒,国庆气得木然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答应说:“那、那就三天吧!”国庆说罢,将旅行箱“扑通”往屋里一放,一头扎到床上,将头一蒙,谁喊也不起来。
  国庆这会儿躺在床上,不是在生闷气,也不是在哭鼻子流泪,而是在思考他几个月来,一直想解决的一件事,也就是他和媛媛的婚事。国庆知道,当务之急,他如果不把这件事思考处理好,不但无法应对,而且再没理由阻止爷爷给他提这门亲事。
  这一夜,是国庆人生动脑子最很的一夜,也是国庆想得最多的一夜。国庆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先背着媛媛她奶登记领证,后等媛媛她奶同意了再结婚。因为移民户口登记,以男女双方结婚证为准,而领结婚证,只要双方已达到法定结婚年龄,双方持各自的户口本身份证,就可以登记办证。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露出风声,会惹媛媛她奶上气。可面对爷爷的最后通牒,国庆别无选择,只有走这步险棋了。国庆当即就给媛媛打手机,可手机里的回答是无法接听。国庆接住又给媛媛发信息,可久等不见媛媛回音。媛媛这是怎么了?国庆下车就给她打电话无法接通,发短信不回音,是他回来没告诉她而生他的气,故意设置无法接听?再不就是媛媛加班没带手机?不可能,若是没带手机,应是无人接听。爷爷的通牒只有三天期限,若媛媛今天坐不上回程的火车,或汽车,那只有坐飞机,若再坐不上飞机,那就要误期了。
  国庆急得又打了几次,手机里的回答仍是无法接听。国庆一急,又给一个朋友打电话去找媛媛,可他朋友去媛媛打工的厂里一打听,说媛媛已请假三天没上班了。
  正当国庆找媛媛无望时,他突然接到了媛媛的电话,说她奶奶已答应他们的婚事。国庆高兴得差一点儿没高呼“万岁”。
  一阵高兴之后,又觉得这不是真的,啥事都有个过程,一年多了,从没听媛媛说她奶奶有松口的迹象,怎么突然就答应了呢?国庆不由叹息一声说:“唉,媛媛,你别编瞎话安慰我了,我正为这事找你哩。”
  媛媛一本正经地说:“此事非同小可,怎能儿戏。我奶奶听说红泥湾是个好地方,离咱这儿又近,又听说连搬迁处的姑娘,都找着给移民小伙成亲,我奶奶就答应了!”
  国庆一听是真的,就说:“媛媛呀,你可救我的大急了。你咋不早点给我打电话说,我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媛媛苦涩地一笑:“我奶奶也是才答应的,再说,我们住在深山里没信号,我现在是站在山上给你打的,我等你回来咱就去登记!”
  国庆诡秘地一笑:“哎呀,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昨天就回来了!”
  “啊?”媛媛惊疑地啊了一声,“你真的昨天就回来了?”
  国庆认真地说:“真的,你赶快把身份证、户口本带来,咱明天就去县里登记领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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