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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一笔无形财富

作品名称:北进序曲      作者:刘国胜      发布时间:2023-07-10 08:01:17      字数:12963

  一
  这些年来,丹阳村的人们,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除了憨傻痴呆,大家像疯了一样忙着挣钱。这不,有的种小辣椒、发展大棚蔬菜卖钱,有的扩种油菜、芝麻和花生卖钱,也有的养鸡、养鸭、网箱养鱼卖钱,还有的跟着英娃种黄姜、植桑养蚕挣钱。钱钱钱,似乎钱就像一个莫大的磁场,吸引着人们围着它转。
  这也难怪,因为钱关系着每个家庭的吃喝开销,也关系着每个人的衣食住行,钱还标志着一个家庭的兴旺发达,还显现着一个家庭的贫富贵贱。还有人说得更为生动形象,说钱就是儿,有钱能买养老保险,有钱能请人护理做饭,有钱能买人财保险,有钱还能换肝、换肺、开颅破胃。所以,人们一切向钱看,一天到晚都围着一个钱字转,拼命去挣钱。
  唯独霍林生这些年,不知是他怕政策变,再割资本主义尾巴,怕划成地主、资本家?还是他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敢挣钱,死死地守住他家那几亩责任田,种了收,收了种,好像钱与他无关,好像他压根就不知道钱的魅力和作用似的。不说他大妹二弟,连他的小妹小弟也都大学毕业,先后进公司企业拿高薪挣钱谈了女朋友,而他至今还是土地爷的拐杖——光棍一条,仍和年过八旬的小大姐相依为命。
  让人们更奇怪的是,不知林生和他奶处惯了,还是他天生就有个老人癖,人们说蛤蟆蛤蟆一起,尕哇尕哇一起。而林生却与众格格不入,不找年轻男女玩,偏找那些老头老太婆谈笑聊天。尤其一到农闲时节,林生就这村跑到那村,专找那些能说会唱和会讲会排的老头老太婆聊天。可一到晚上,他又夜点明灯,埋头看写。
  起初,人们都以为林生在著书立说呢,人们无不背前面后夸林生,难怪人家林生不出去打工,也不急着说人,人家是男子汉,先立业后成家。你看林生整天勤奋好学,将来一定会编出一部大书来。甚至有人竟竖起拇指,说我们丹阳村,历史上就出过商圣范蠡,《后汉书》作者范晔,翰林大学士彭玲宵,在不久的将来,有可能会再出一个大圣人!
  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一晃十几年都过去了,不但没见林生的大书出版,而且连个小书也没有问世。却见林生今天背着一本本纸稿,上乡里找书记、乡长看。书记、乡长看后,不知是鼓励他,还是安慰他,说他那资料价值不菲,让他先拿回家妥善保管。林生明天又背着纸稿,到县里找领导看,县领导同样不知是鼓励他,还是安慰他,也说他那资料价值不菲,仍然说让他先拿回家妥善保管。
  林生从乡里、县里转了一圈回来,正抱着一大捆资料,难受忧愁得眼泪哗哗呢。村里的小三婶突然跑进屋里找他说:“林生,听俺家平平说你手里有个啥大项目,想找人出钱开发,今儿我在广播里听到一个广告,说榛子沟那个挖大理石、开矾矿的徐海娃,他的厂子因环保不达标被关闭了,正急着找合作项目,你快去找他谈谈!”林生听小三婶一说,没假思索,就随即背着资料,去榛子沟找徐海娃谈合股开发。
  徐海娃自大理石厂和矾矿关闭以后,他跑遍全县国营、集体和个体企业谈合资联营,都是高兴而去,败兴而归。倒说去找英娃植桑养蚕,碍于英娃是他的情敌,怕二人一见老将对脸谈不好反而坏事;倒说去找玉梅以承包榛子山为幌子,让玉梅给英娃说说联合植桑养蚕,却又碍于当年跟玉梅斗得过激,没脸去找。
  徐海娃正为投资转产闹心时,霍林生带着项目资料找到徐海娃的办公室来了。听林生说有个好项目找着合作,又见林生背恁大一沓子东西,还以为他背的都是钞票呢,就见财起意,想来个空手套白狼得一宝。顿时高兴得连声应着说:“中中中!”当徐海娃一看,尽是些文稿纸片时,徐海娃既恶心、孬心、又醋心,“你个书呆子,简直就是个疯子!”徐海娃心里骂着,连句安慰的话都没对林生说,就恶心醋心地朝门外摆着手,说,“你滚,你滚,你给我滚!”
  从徐海娃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林生又接连找了几个大老板合作,但人家不是说他是疯子,就笑他是个书呆子。
  林生背着文稿到处碰壁的事,很快在十里八乡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左邻右舍的人们见了,有的为他怜悯叹息,有的嗤之一鼻,甚至有的干脆劝他:“林生呀,别看人民币都是用纸印的,哗哗响,可你有了它,你就是躺在腥臭无比的猪圈里,也有人甘心情愿伺候你。”“对,有钱你出门,想坐软卧坐软卧,想坐高铁坐高铁,想乘飞机乘飞机。”“是啊,有钱能使丑变美,有钱能使死变活!”
  就连他二赖叔,也找上门劝着说:“林生啊,说句叔不当说的话,过去说‘学而优则仕’,而现在该是‘商而优则仕’了。不说你动点脑子,下多大力气挣票子发财啦!你总得挣点钱,说个女人成个家吧!”
  而林生却只是淡漠地一笑,仍我行我素,一如既往。
  小大姐天天双手抱着拐棍,坐在院里那块槌布石上,虽然她满口牙齿已掉完,两腮深陷,深陷得上唇瘪缩,下唇上翘得脸都变了型,但她仍耳不聋眼不花,听着人们的闲言碎语,是又可笑,又着急,又闹心。她可笑的是人们,只知道急功近利,抓到手里的是钱,只知道金银财宝是财富,而不知道文化也是财富。
  是啊,连古人都知道富不离书,穷不离猪的理儿,今人却不知道。过去,小大姐见林生夜点明灯看、写,一到农闲就跑出去找老艺人说唱,还以为林生是跑着图乐闲开心呢。为此,她一问林生,才知道林生比她懂,干的竟是一件大事情。
  虽然小大姐明知林生干的是正事、大事,也明知有志男儿,先立业后成家的理儿。但她眼看着和林生同龄的,甚至比林生小的都已娶妻生子,而她家林生还是光身一条。小大姐眼看黄土都拥到自己脖子了,生怕两眼一闭,看不见林生立业成家那天了,怎不让她着急闹心呀。
  虽然林生没有学过《奇门遁》,没有看过《麻衣相学》,也没研究过现代心理学,但随着知识层次的不断积垒提高,林生不仅能察颜观色,而且能知人其心。虽然奶奶没有催他成家,但他早知其心。尤其他二赖叔,自从把户口落到丹阳村以来,每见到一天老一天的小大姐,整天呆坐在院里那块槌布石上不言不语,心里就油然产生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为了却老人那桩心事,二赖曾给林生提了几个姑娘。只想林生家境差,岁数比较大,没有啥技术手艺,又没个正式工作,只要人家女娃不嫌弃他,一般看得过眼,定一个就中了。谁知,二赖接连给林生提了几个姑娘,没等林生见人,一听姑娘的家庭条件,林生就先说不中。
  “你这娃子也太不知己知彼了,你当你是干部工人家庭?你当你爹妈是乡长、县长?就你娃子那家境,要我说只要是个女人都中!”二赖心里气咻咻地说着,表面却强笑着问,“林生啊,叔说句不当说的话,叔一连给你提了几个姑娘,人家哪个不是要条个儿有条个儿,要脸盘有脸盘,一个个都是白生生的脸,黑森森的头发,你却一个也看不中。叔想问你,到底你想说个啥样的才合心?要我看,你就别过于挑剔了吧!”
  林生一笑:“看叔说那啥话,咱一个农村娃,还挑剔个啥?我只不过认为,这女子找点,男子说人,可不是买鞋子衣裳,买回来不合脚不合身再换换。那老话说得好,种不好庄稼是一季子,说不好女人,可是一辈子啊!”
  说到这儿,林生右手指点着左手掌,给他二赖叔解释着说:“这不儿,那干部家的姑娘,娇惯,还霸道;那极富裕家的姑娘,不知道东西稀罕,过于大方,还好乱花钱;那过于贫困家的姑娘,奴颜婢膝不伸展,做事瞻前顾后,缩手缩脚。所以,你前者提那几个,我没见就说不中!”
  后来二赖根据林生的要求,又给林生提了几个姑娘,林生不是嫌人家没素质,就是嫌人家没知识。二赖经过多方打听,终于给林生找了一个合意的姑娘。姑娘叫红艳,是邻村张磨杠的闺女。红艳长得心灵手巧,虽然不是貌美天仙,但既不是爱穿戴的衣裳架子,又不是浓妆艳粉的胭脂篓子,也不是那种拿腔弄调举止娴雅的纸扎美人。让人感到既普通又家常,尤其红艳两道细眉下,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加上红艳那两片红红的嘴唇,好像她一辈子也不会说出一句难听话似的。男孩子们谁见谁爱,林生见了也是如此。经二赖牵线,二人一见钟情,相见恨晚,一谈就成。
  二赖怕夜长梦多,于是就来了个枪刀马快,趁热打铁,让红艳到林生家看了点,又领林生去姑娘家认亲。
  只说这亲一认,就没事了呢。谁知,就在认亲那天,认亲的酒宴都吃罢了,按说向人家告辞一走,不说这门亲事板上钉钉,起码就算定下来了。谁想偏在这个时候,张磨杠当着二赖和众位陪客的面,向林生提出要彩电冰箱,外加五千块财礼钱。
  闻其一说,二赖顿时满脑子都是无名火。关于财礼的事,二赖虽然没给张磨杠说,但他给红艳说了,红艳也当家答应,说不要三大件和财礼钱;况且从看点到认亲,红艳和她家人,也没再提什么财礼的事儿。现在张磨杠突然节外生枝,岂不是玩人难堪,硬逼着林生退亲吗?再说了,今天担着大礼吊子,一明昭昭来认亲哩,林生若为此说没钱,一旦闹得退亲,人们不骂他霍林生抠门吗?这一闹腾,岂不坏了林生家的名声,往后他的婚事就更不好办了。
  二赖正为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见林生和颜悦色地说:“中啊,你说的三大件,外加五千块钱,合一起一万块钱足够了吧?”
  “看这不是叫花子死了不倒——硬撑吗?明明你家里困难没钱,他们真要三大件,外加五千块钱,那物是虚的,咱先借个三大件放到屋里,再借五千块钱不就唬过去了。看林生现在如此一说,人家真要拿一万块钱,这银子钱硬头货,你上哪儿去借?你借不来能剁指头给人家?”二赖这么想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够啊!那你给拿一万块钱就中了!”果然不出所料,张磨杠真个照林生说的答应了。“不中,我得赶快把林生喊到一边,嘱咐他一下,还是别答应给人家现钱。”没等二赖这话说出口,林生却冲张磨杠一笑,就轻松地答应着说:“中啊,你们大队的信贷员王丰山我就认得,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给我贷一万块钱拿来就中了!”
  张磨杠闻听,一直耷拉着的眼皮,突然抬起来了,只见他冲林生恶声恶气地说:“我问你要三大件和五千块钱,是说你们弟兄多,想为你要俩钱,往后我再给你们添点,好给你们盖座房子。看你去给我贷款,那账往后不还是你得还?”
  听张磨杠说这,二赖只怕林生一气,会把这亲事推了呢。谁知,林生没有软窝窝,反而显得十分硬气,手往胸口“啪”一拍,不怯不懦地说:“那你不是问我要钱问谁要?常言说好女不争嫁妆衣,好男不争田和地。再说我连座房子都盖不起,哪我还娶人成家干啥?”
  众人面前,张磨杠是个老好人,又是个直通通,一辈子不会弯弯绕。本来是实话实说,没想到被林生一句话,把他塞得脸红耳胀,没劲得大张嘴说不出话来。此时一位长辈慌忙起来圆场说:“哎呀,林生这娃子说得好,说得好!磨杠啊,看你有这么好个女婿,往后还用得着你添钱给娃们盖房子?”
  二赖趁机将手一拍说:“哦,对对对,这哪用得着你操心啊!”
  张磨杠弄得一脸尴尬,随即借坡下驴说:“哦,不用咱操,不用咱操!”
  直到这时,二赖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扑通落了地。但让二赖想起刚才那惊险情景,还感到后怕不已。直到二赖走在路上,还后怕得心里腾腾跳着,冲林生埋怨着说:“林生啊林生,可不是叔说你娃子,看今儿这事多悬,要不是咱遇着人家张磨杠这明白人,今天这亲事非砸锅不行!”
  听二赖这么一说,林生只是轻松地一笑,啥也没说。
  二赖一见:“哎呀林生,人家当时心都吓得快从嗓子眼里飞出来了,你娃子咋还笑呢?”
  “有啥可怕的,大不了,不就是个退亲吗。咱看点没多打发,认亲又没花咱啥。哪有啥可怕的?”林生满不在乎地说着,仍然轻松地一笑:“我就知道说人这事麻烦大,所以我就把握住大钱不花,手不往她女方篮里插。这就叫说成了是亲戚,说不成咱又没白花钱,也不亏欠后悔。”
  二赖一听,忙问他说:“哎林生,你这一招是从哪儿学来的?”
  “这还用得去学,”林生接着就说,“你没看那些开始女方要啥答应啥,再加上看点认亲,送礼打发,花费越来越大,搭进去的也越来越多。人家中间再要东西要钱,你不答应给东西给钱,说退亲吧,灶伙里退不出火柴头。不退亲吧,得再给人家添加财礼钱。这样越捞越深,人没接到家里,已经终难自拔,负债累累。甚至有的等男方提出要接亲时,再上二架坡(再要钱要东西)。到那时你已经花了大头,你不上二架坡,就只能退亲。咱这儿的规矩,男方提出退亲,女方分文不退。走到这一步,你不得不挖脓吐血,再给人家拿钱送礼。恁些活生生的例子,我早都看灵醒了,还用去学吗?”
  二赖闻听,双手抓住林生的臂膀,机械地摇着,说:“哎呀呀,没看出你小子这肚子里,还真有些弯弯绕哩,看来叔真得跟你学学哩!”
  林生一笑:“其实,我都是跟你学的!”
  二
  自林生认过亲后,二赖怕女方夜长梦多变卦。就催林生,说:“林生啊,老话说女人是根绳,男人是根虫。只要你和她一结婚,她那根绳就拴住你这根虫了,想跑也跑不开了,她才真成你的人了。听叔的没错,快结婚吧!”二赖怕锉伤了林生的自尊心,故意把女人说成一根绳,来拴他那根虫。
  谁知,二赖这点小聪明怎能糊过林生的眼睛,但是林生没有反剥,而却说:“叔哎,急性子吃不了热豆腐。你没听人家说,该是你的打着都不跑,不是你的拴住她也会飞。不急,等我把正事办成了再说!”
  二赖无奈,就去求小大姐给林生说。二赖明知小大姐盼孙子成家心切,但却让二赖意外的是,他找到小大姐一说,小大姐却木木地摆摆头说:“生娃的心操在正事上,再说生娃也成大人了,他知道该咋做,就由着他吧!”
  不知林生到底想的啥正事,二赖没再对小大姐多问,回头就去找林生问。二赖一问,林生二话没说,就把床头那个黑漆箱子打开,从里边拿出一大沓子资料文稿,摆到二赖面前。起初,二赖以为林生编的是戏剧、小说呢。当二赖一本本拿上一看,他心都凉透了。
  难怪说“人生识字糊涂始”“腹有诗书气自华”。也难怪人们都说林生是疯子,是个书呆子。原来林生记录的尽是淅川民间玩意儿和民间传统体育、民间游戏,以及民间故事传说、民间节俗、民间信仰和民歌……
  更让二赖可笑的是,他翻开一本民间游戏一看,里面竟然记载着他儿时玩的羊顶钻、蛤蟆跳井、狼吃猪娃和走方,以及小孩们玩的跳绳、斗鸡、骑马马、打翘、踢毽、打陀螺等不起眼的东西。“本来文人捏笔、农夫握锄和木匠弄斧,各人使唤着自己的吃饭家伙,著书、种田、盖大厦呢。可林生你这、这都是弄些什么玩意儿呀!”二赖这话没说出,而一口咬住压在舌底。只是埋怨着说,“林生啊,你弄这些干啥呀?”
  林生淡然地一笑,仿佛自己那是一堆宝贝似的:“二赖叔,这不知道的,就把这当作一堆废纸。然而,这对于那些会开发利用的行家来说,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呀!”
  “啥?你说这是一笔财富?”二赖哭笑不得地默默着,一边装得极度认真地听林生说着。林生不知二赖的心,以为二赖听得很认真,就饶有兴致地接着说,“二赖叔你知道吧,咱们淅川是国家命名的中国民间艺术之乡,又是南水北调中线渠首、水源地,若在丹江岸边建一个中国民间艺术示范村,把淅川这些民舞、民乐和民歌,以及咱淅川的锣鼓曲、丹江号子等一些民间玩意儿,利用声光像立体开发,让游人在室内看展览听内涵,再到室外看展演,这可是一篇文化资源开发的大文章呀!”
  “拿这办展馆,搞展演,让游人看,这有啥意思,有啥好看的,岂不是胡闹吗?”二赖心里这么嘀咕着,嘴上却“嗯、啊、噢”迎合着说,“这确实是一篇大文章,好文章啊!”
  二赖这么一附和,林生不知二赖是故意说着呛他鼻窟窿子,反倒自豪、得意,更加兴致勃勃起来。随手拿起一本民间游戏资料,仍然饶有兴致地继续演说起来:“二赖叔,就比如这极不起眼的小游戏,若把这蛤蟆跳井、羊顶钻、掐方,还有这打翘、斗鸡等民间竟技和民间游戏,图文并茂,经过声光像立体开发,再加上它的文化内涵,历史渊源和玩法,向游人展现,游人们一定会感到新鲜、好奇、好玩、爱听、爱看……”
  “哎呀,你看这个书呆子,人家胡诌两句,不知是呛你鼻窟窿子,还真登鼻子上脸,顺竿子爬起来了。哼!你娃子没拿出去,拿出去人家都说你这是一堆废纸!”但二赖为不打消林生的念想,让林生尽快结婚成家,走到正路上来,故意装得很感兴趣地鼓励林生把资料拿出去,等他撞上南墙就心恢意冷了。于是就说:“林生呀,听你这么一说,你这东西可不能再往家里搁了,你得尽快拿出去找人合作开发,向游人展现啊!”
  林生苦涩地一笑,叹息着说:“唉呀,叔,啥都是说着容易,做着难呀!这可不是嘴一张就拿出去开发的,这可得一大笔钱投资哩!”
  二赖故意将胸口“叭”拍了一掌,说:“没事,要不咱去找那些暴发户?”
  林生懊丧地摆摆头,说:“别再找了,他们那些暴发户,急功近利,鼠目寸光,都是些不顾环境污染,不顾生态,捣腾资源捞钱的主,他们对这简直一窍不通,不屑一顾……”
  “啊?这么说他已经撞过南墙了,我何不趁机打打退堂鼓,降降他那圣人蛋气焰?”二赖心里默默着,故意情调低落,叹息一声说,“唉,是啊,他们那些暴发户,大多都是文盲、半文盲,个别虽不是文盲,那也是水不深。他们不是靠钻政策的空子发财,就是靠偷税漏税捞钱,再不就是靠污染环境,以破坏资源为代价,而暴富的。他们眼里看的,脑子想的,可以说除了钱,还是钱,他们才不会拿钱往这上边投呢!”
  “二赖叔,话可不能这么说。”林生的精气神和兴致又上来了,“你没见报纸都登了,电视新闻也播了,咱这儿是南水北调中线渠首、水源地,为确保零排放、零污染,咱县几百家企业都关停了,又不让私挖乱采破坏生态了,不愁他们不来求我。到时,不给我开个相当价钱,我还不给他们合作呢!”林生说着脸上泛起了兴奋的色彩,显得充满希望格外精神起来。
  “哼,你娃子说的可轻松,这些年国家三令五申,关停小煤窑,严禁私开乱采,到现在关停了几个?那不过都是个眼时,想让那些暴发户拿着钱求你,臭美吧你!”二赖这些话憋在嘴里,见林生那充满希望兴奋的样子,又咬住咽回肚子里。嘴上却仍然鼓励着说,“哎,林生,你怎么不去乡里找找任书记,任书记是从咱丹阳村走出去的,肚里墨水多,观念又新颖,听说任书记几年前就写过一篇《南水北调与淅川的经济发展》的文章,其中就讲到抢救库区文物和你刚才说什么非……来着?”
  林生说:“哦,那叫非物质文化遗产!”
  “哎,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及在库区开发文化旅游的设想,你去找他说说,兴许他会支持你的!”
  “不用找他了,上次我去找县领导时,碰到过他,虽然他没看这些资料,但我已粗略地向他说了,当时他就肯定地说,这是一笔宝贵财富。如果他真认为这是一笔财富,他就会来找我。若他不在心,咱就是拿去找他,那也是热脸贴个冷屁股!”
  林生说着,看着摆在桌上那一本本资料,像自言自语,又像对二赖说:“唉,人们都说文化经济,连党提出的‘三个代表’,都把文化放在首位,可真到落实的时候,却都顾此失彼了。都怨这文化是个长期效应,要是咱这文化也像抓市政、搞城建和交通,跟抓季节种萝卜白菜见效恁快,那就好了……”林生叹息着,又把桌上的一本本资料,码到箱子里。
  看到这儿,二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又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安慰他,明知任书记不会来找他,但二赖却违心地说:“你娃子说得对,老话说叫有麝自来香嘛,任书记一定会主动找到咱门上来的!”
  不知是林生的诚心感动了上帝,还是二赖那句违心的话变成了真言。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村支书领着任汉林,果真找到林生家里。小大姐和往常一样,双手抱着那根拐棍,坐在院里那块槌布石上。她一见支书领着人进来,知道不是收费要税,就是派义务工。她慌忙起来,招呼着,说:“哎呀,是支书来了,俺家林生下地去了,你们是派义务工啊,还是收啥费税,你说个数,等俺生娃回来了,我让他给你们送去!”小大姐一边向他们打着招呼,一边捣着拐棍忙着给他们搬凳子,“你们坐,你们坐!”
  “任书记你看,这几年,我们都成了收粮缴款派义务工的干部了。”支书冲任汉林笑着,给小大姐解释着,“大姐奶,我今可不是催款收粮,也不是派义务工,而是领书记找你家林生来了!”
  小大姐虽然年近九旬,但却耳不聋眼不花,而且脑瓜子还管用。她看着面前的任汉林,说:“哎呀,这不是汉林,听说你不是在教学吗?现在可当书记了?”
  任汉林笑笑地说:“哎呀,大姐奶,你老还认得我呀?”
  小大姐将头一扬,看着任汉林说:“咋能忘哩,那年你和俺家林生都考上了大学,可俺林生体检没有过关……”小大姐说到这儿,摇头摆手叹息着,“唉!你现在都当书记了!”
  小大姐说着,将话题一转:“哎,说你找林生,是不是俺家林生给支书找啥麻烦了?”
  “没有没有!”任汉林忙扶小大姐坐下,“我今天来找林生,是听说他这些年搜集整理了好多民间文化遗产资料,我来是想先睹为快,一饱眼福啊。”
  小大姐是个精明人,刚才以为支书领着书记来找林生,不是派义务工,就是收缴稅费哩。现在闻听是来看林生那些文稿,表情和语音立刻就变得更加温和起来:“那你们先坐着,我这就去喊林生回来!”
  支书忙拦住她说:“大姐奶,不用了,我已经找人喊他去了!”
  小大姐说:“那我来给你们烧碗茶!”
  任汉林麻利上前拦着说:“大姐奶,我们不渴,别忙着烧茶了!”
  支书也说:“别烧茶了,任书记刚在我屋里喝了。”
  
  说话间,林生从地里回来了,任汉林当年教过林生,所以,林生一进院,就冲任书记喊着:“哎呀,是任老师来了,你可是个稀客!”
  支书忙在一旁提示着说:“现在你老师,可是咱乡里书记了。”
  “先叫后不改,还是叫我老师好!”任汉林说着,就伸手去和林生握手,林生慌忙把手往开一闪:“看我这手上还糊着泥哩!”林生说着,将手插到洗脸盆里去洗。
  待林生洗过手,支书向他说明来意,林生二话没说,就把他们领进屋里,揭开箱子把他搜集整理那些资料文稿,全拿出来码到书桌上让任汉林看。
  任汉林拿了一本翻看着,支书也不懂装懂地拿一本翻着,说:“任书记,我都给你说了,都是些锣鼓曲,顺口溜,还有些民俗、民歌、民谣之类。哦,还有咱们小时候玩那‘狼吃猪娃’、‘蛤蟆跳井’、‘羊顶钻’,还有民间验方和民间的竹编、柳编及荆关的八达件餐饮、草叶凉粉,都没啥意思!”
  支书只顾胡乱地翻着说着,任汉林理也没理,只顾仔细地翻看着,眼中立即露出了文人遇到一本好书的热情来。嘴里不住地啧嘴惊叹着:“哎呀,好东西!都是些好东西!这真是一笔财富呀!”任汉林仔细地翻看着,脸都兴奋得泛出红晕。一边看,一边饶有兴趣地向林生问着,“你当初怎么想着搜集这些东西哩?”
  林生本来见任汉林目不转睛欣赏稀罕的样子,和任汉林啧嘴称赞地声音,就估摸任汉林看出了其资料的价值。现在听任汉林一问,林生没有像平常对人们说的,没什么目的,没啥思想,只觉得有意思好玩,就记录搜集。而今天,林生却说:“我之所以搜集这些文化遗产,因为它是人类在适应自然,改造自然中,创造的文化,反过来它又塑造了人。目的是通过这些向今人和后人告知,我们人类告别动物靠文化,从野蛮走向文明靠文化,我们从古代文明走向现代文明,还是靠文化。人和动物的区别,也在于有文化,一个民族和另一个民族的区别,还在于文化。连我们国际间合作、竞争与冲突,也包含着深刻的文化内容。可以说文化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并且渗透在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
  听林生这一精辟回答,任汉林那双眸子,随即从手中拿着资料的字里行间,移到了林生的脸上:“哎呀呀,难怪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好你个霍林生啊!”任汉林说着,扬手照林生肩上拍了一掌,“若不是亲眼亲耳,看着听着你说这话,真想不到你有如此高深的见解呀!难怪你能把这些即将失落埋没的民间珍珠,一粒粒、一颗颗捡起来穿到一起来呀!”
  说到这儿,任汉林转过头对身边的支书指着:“你可别小看这些资料,这可不是一般的白纸黑字,也不是一般的民间玩意儿,这可是一笔价值连城的宝贝财富呀!”
  支书却仍不以为然地说:“任书记,你也太夸大其词了吧!这再有价值,它能有咱博物馆那文物值钱?”
  “这就是你外行了!我不给你说,还是让林生给你说吧!”任汉林说着,朝身边的林生一努嘴,“嗯,快给你们支书说说!”
  林生用手抓了抓后脑:“既然任老师让我说,那我就班门弄斧了!支书刚才把这给博物馆的文物比价值,其实这与博物馆的文物,是有着同等价值的文化遗产。只不过摆在博物馆里的文物,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文化遗产,而这些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换句话说你好懂些,搁在博物馆的所有文物,是物质文化遗产,而创造这些文物的技术和工艺,那就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
  “对对对!”任汉林点头说着,指着桌上那本《丹江号子》,“就如这丹江号子,她唱出了自夏周和春秋战国,丹江通航以来数千年的航运史,它既含有黄河文化的养分,又吸收有江淮文化的精华,它唱出了世代船工们的爱与恨,苦与乐。若利用丹江号子,在丹江风景区开发文化旅游产业,让游人在撑船拉纤的号子声中,恍惚再现当年丹江千舟百楫,号声震天,真实的再现船工们撑船扬帆的劳动场面,那将给游人带来多大的欢乐呀。”
  支书听得大开眼界:“嗯,嗯,任书记这么一说,我算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了。是啊,咱到北京皇宫旅游,都要掏钱租身朝廷的龙袍王冠,穿上坐到龙椅上当一回朝廷;到开封旅游,都要掏钱穿戴包拯的衣冠当回包公。到时游人到咱渠首旅游,能不掏钱划船拉纤,喊喊咱丹江号子,当一回艄工。”
  任汉林说:“是啊,若是再仔细做个规划,在这丹江库区沿岸开发出来,那可就是一篇大文章啊!”
  “任老师,我这儿就写有一个初步开发规划报告方案!”林生说着,从箱子里取出方案,“给,你看!”
  任汉林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每个项目的开发论证方案,和项目的设计、规划规模及实施措施,配套投入资金。任汉林突然把目光从手中的报告上,移到面前的林生身上,再次抓住霍林生的手,佩服折服地说:“林生啊,过去听人们说,你整天光守着那二亩责任田,种了收收了种,不知道抓种养搞经济,还当你真成了个书呆子呢。今天这一看,你不光称得上一个民间文艺专家,而且还是一个开发文化旅游产业的专家呢!”
  林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任老师,你也太高看我了!”
  支书见任书记说得走不开,忙在一旁提醒着说:“任书记,你还要去县里开会呢!”
  任汉林抬手一看表:“哦,咱不说了,你把那些资料收起来保管好,这个项目规划报告我拿着仔细看看,有啥我会来找你的!”任汉林说着,冲林生奶告辞着说:“大姐奶,我走了!”一直靠在书房门上的小大姐,忙拦着说:“任书记,支书,你们不在这儿吃饭,就把茶喝了再走吧,林生,快去把锅台上的茶端来!”
  林生忙上前劝着说:“任老师,支书,我奶奶已把茶烧了,你们就喝了再走吧!”
  “大姐奶,林生,今天这茶就不喝了,搁那儿等我下次来了,一定喝!”任汉林说着,拍拍小大姐的肩膀,又和林生握了个手,“我们走了!”
  小大姐捣着拐棍撵到院里,拄着拐棍木木地看着林生送走任汉林和支书回来,将拐棍“噔”往地上一戳,就冲林生埋怨起来:“生娃呀生娃,你娃子啥都长,就是不长脑子。人家几句奉承话,你就把东西让人家带走了?!”
  林生一听,急忙给小大姐解释着,说:“奶奶,任老师不是那号人!”
  小大姐白了林生一眼说:“他是不是那号人,都没在脸上写着!再说了,你那东西人家拿去一看,来个改头换面,你娃子就是拴住日头也说不清!”
  小大姐手指往林生鼻头上一点:“奶奶可是从小卖蒸馍,啥事没经过。生娃,你娃子给我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现在这人为了钱,为了官,啥事都做得出来!”
  林生可是个有心眼的人。前几次他背着资料,去乡里、县里找领导看,找个体大老板看,之所以没带项目开发规划报告,就是多个心眼留一手。今天林生把项目规划报告拿出来,是他见任汉林很有诚意,讲得如情如理,才拿出来的。只想让他看看,没想到他还要拿去看,林生本来心里都有想法,现在听奶奶一埋怨,心里给猫抓似的。为了让奶奶放心,林生就安慰着说:“奶奶请放心,他拿走的只是个项目规划报告,不是拿走的全部文稿资料!”
  小大姐眼一瞪:“日你妈,别唬老子了,我都活到黄土快涌齐脖子了,还不知道布重要,还是鞋样子重要?人家把鞋样子一拿去,谁都会做出鞋来!”
  小大姐的话,让林生为之一振:“是啊,不然任老师咋不拿资料,偏要拿项目规划报告呢?”林生尽管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仍然安慰小大姐说:“奶奶没事,任书记是我的老师,他的为人处世我知道,不会背我过河的!”
  小大姐“扑通”往椅子上一坐:“唉,但愿他不是那号人吧!”
  果然和小大姐担心的一样,任汉林把林生的项目规划报告拿去,十天半月都没有反应。不说小大姐为之担心,就连林生也为之担心起来。加上接连几个老板找上门出钱买林生手头的资料,有愿出一万两万的,也有愿出三万五万的,但林生谁也不卖。为之,人们无不埋怨林生抱着那堆破字纸不卖搁那儿干啥?但是林生不但不后悔,反而说一定要等着卖个大价钱。
  真让林生说照了,那天徐海娃亲自坐着小车找到林生门上了。林生见徐海娃从小车里钻出来,一说要买他的文化遗产资料,林生眼前立刻呈现出两个多月前,徐海娃撵他滚出办公室那极度尴尬的一幕,就像发生在昨天似的,一股因受辱而引起的悲伤愤慨立刻涌上了心头。但是林生竭力抑制情绪,没把心头的怒火喷发出来,只是冲徐海娃轻描淡写地蹭了一句,说:“徐老板,你拿钱买我那堆废纸子有啥用啊?”
  “哼,真他妈老鼠子得不住四两硝,老子找到你门上了,看把你烧的!”徐海娃心里这么恼着,表面上却向林生歉意地说,“霍老板,上次我是因矿被强行关闭正在气头上,也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不该冲霍老板那样无礼,霍老板你就宰相肚里撑回船吧……”
  林生却装得啥也不计较似的说:“哎呀,徐老板,你还提上次那事干啥?我早把它忘到九霄云外了。我说的是实话,我那一堆废纸纸子既不是古玩字画,也不是金银珠宝,你买它干啥?”
  徐海娃见林生仍没答应把资料卖给自己的意思,于是啥也没说,随手从车上拿下二十万元现金摆到霍林生面前。
  “哎呀,这、这么多的钱。我、我霍林生长这么大,就、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钱……”霍林生看着徐海娃捧着那一扎扎钱,故意惊讶不及地说着,随即将脸一沉,呼哧把目光转到徐海娃脸上:“徐老板,你来晚了,我这资料文稿已名花有主了!”
  “你说有主了?那你卖给谁了?”徐海娃惊异急切地问道。
  林生一脸认真地晃了晃脑袋,说:“这个,暂且保密!”
  “奶奶的,舍不下娃子套不住狼!”徐海娃想着,顿时心一横,说:“哪我要再加二十万呢?”
  林生淡漠地一笑说:“别说再加二十万,你现在就是再加五十万,我也不能卖给你!”
  小大姐闻听林生怎么也不卖,急得将林生衣襟一拽,低声提醒林生把资料卖给徐海娃算了。可林生不但不卖,反而劝小大姐说:“奶奶,老话说指人不疑人。再说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得等人家回话后再说。”
  徐海娃走后,人们更加埋怨林生。尤其二赖恶狠狠的给林生埋怨了一顿,说林生圣人蛋、死脑筋、固执,看着恁多的钱都不知道要。林生闻听,给二赖解释着说:“二赖叔,不是我固执,圣,而是我要让徐海娃知道,文化也是资源,也有价值,我就是要等他再次登上门来找着和我入股开发!”
  “那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二赖气得眼红,“再说人家徐海娃又不是二毬,人家再傻,也不会找着和你那一堆废纸合股!”
  正当林生干等不见徐海娃来时,半月后的一天上午,任汉林却专程来到林生家里,碰巧遇上林生在院里“哐哧”“哐哧”砍镢头把,小大姐仍然抱着拐棍,坐在院里那块槌布石上。见任汉林一进院里,忙站起来向他打着招呼说:“任书记来了,生娃,快让任书记屋里坐!”没等林生的话说出口,任汉林就说:“大姐奶,林生,那份项目规划报告,县领导同意开发实施了!”任汉林说着,随手从包里掏出那份报告指着说,“你们看,这是县长的签字,并批准由咱丹阳乡实施招商引资开发。林生啊,我都给你想好了,到时以你的项目报告和你搜集整理的资料,为资产和开发商入股开发!”
  小大姐瘪着的嘴一笑说:“哎呀任书记,不知那开发商同不同意和咱入股开发。”
  任汉林说:“同意同意,我就和徐海娃说好了,他投入资金入股,林生以文化资料入股!”小大姐瘪着的嘴再次一笑说:“哎呀,这可是好事啊!林生,还不快谢谢任书记!”
  任汉林说:“不用谢我,其实我还得感谢林生,正是林生这个项目规划报告,县领导还特意在会上点名表扬了我,说我是伯乐,还说我不但识千里马,还识好项目!”
  小大姐瘪着的嘴仍然一笑说:“哎呀任书记,你可给俺家办了件大好事啊!”
  任汉林抢过小大姐的话说:“大姐奶,好事不止这一件哩,县长说,要把林生破格招聘到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工作呢!”
  小大姐的嘴笑的更瘪了,冲林生喊着:“生娃,还不快谢谢任书记!”
  林生忙点着头说:“谢谢任老师!谢谢任老师!”
  任汉林忙拍着林生的肩膀说:“你别感谢我,这事都是你自个干的,你应该感谢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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