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作品名称:大森林 作者:枫桦 发布时间:2023-06-28 13:49:10 字数:6469
胡子把入伙称为“挂柱”,意思是“挂住”不走了,留下来当土匪。前来匪帮挂柱分为保人保举和自己投靠两种。保人保举,这个作保的人,一般都是和绺子里的四梁八柱熟悉的人,由这些人介绍,还得写个字据,交由“字匠”保管。
胡子们十分忌讳人们看不起自己,他们很讲究“行低人不低”,这个字据,就和卖身契一样,是进入匪帮的手续。上面写上表明决心,不计生死等字样。有人具保,填完这个字据,拜完香就算入伙。
对自己来挂柱的人,匪帮里一般都要进行严格审查。一是怕官兵的探子混进来,二是看看这个人是不是顶硬,留下有没有用处。
俗话说:“挂柱容易,拔香头子难”,意思是入伙容易,退伙可不容易。匪帮有着严格的制度,稍不留神,一条小命搭上是很常见的事情,土匪对待同伙的人出现叛逃或者退伙的人,都是毫不留情的,往往都是一路追杀,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就是藏进了耗子洞也给抠出来,表现出的是清除异己的决心。
当土匪们跟黄永乐说起这劝导的话来,他嘿嘿一笑说道:“既然来挂柱,早就把生死撇到了一边。兄弟尽管放心,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的疤,走,带我去入伙。”
看他意志这么坚决,劝退是不可能了,只能领他进去。
按照规矩,进山门是要蒙面的。两个匪徒走过来净身,把黄永乐身上的枪和匕首给收走。他气定神闲,抬起两手,脸上挂着微笑,看着一个匪徒从腰里抽出一条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很快,他的手里塞进一条棍子,另一头由匪徒牵引着,他们向前走去。
黄永乐虽然对土匪的这套程序很熟悉,却难免也有些紧张。他的脑子在快速地旋转着,面对将要到来的场面,心里多少有些虚。他在预想着许多不可预见的凶恶场面,心底所产生的不安情绪在翻滚着,扭动着,他不得不紧紧地按压着,可还是像狂潮一般卷起,眼看着要突破心中的那道堤坝,就此蔓延开来。
走了好久,好像这条路很遥远似的。他心里明白,就是再近的目标地点,也要多绕上几圈。这是在设置一个假象,给外来者的感觉加上个套儿。这些规矩看似平常,其实都很有深意。匪帮之中,一些手段大多是几代匪帮间的传习,算是经验之谈吧。
前边的土匪说了句“蹽腿”,他便知道要去的地方到了。蹽腿的意思是抬腿,这是要迈门槛了,要注意脚下。果然,他感觉到了门槛的高度,两脚试探着迈过。然后,他的蒙面黑布也被撤下。
这是一件木刻楞房子,宽敞明亮,东西两铺大炕,炕沿上各坐着两排彪形大汉。中间的空地有三四米宽。一张八仙桌在正中央,端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只见她轻轻一甩额前的一绺长发,露出玫瑰色的脸颊和细巧的鼻子。一双丹凤眼,细细的,长长的,眼梢微微向鬓角挑去。这是经过化妆后的脸,女人都是很在乎这张脸的,勾勒和描画是必然的,突出自己的吊眼梢子,是突出一种个性,那眼神之中不时有一颗颗火星迸发出来,仿佛那里是淬炼铁器的熔炉,闪亮的熔点耀人眼,也震人心。她一身的蓝色粗布衣裳,腰间围着两道粗麻绳,一把带鞘的尖刀斜插着,面前的桌子上,摞着两把盒子枪。
她不动声色地盯着他,让人觉得这眼神又像是把刀子,一直穿进了心窝。她想捕捉住眼神里的慌乱,一丝一毫都逃不掉。人心有时会像是斑斓起伏的海面,有风吹来,便会动荡不安。她想搅动这片心海,越乱越好,她好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黄永乐的心已然如一个老僧一般入神入定,一颗平常心,来自于无数次的生死考验。去鬼门关前走一遭,会参悟出许多生的道理。这些道理绝不是简单意义的道理,活着的意义往往是把自己置于死地而后生,把生死看淡看轻,才会有这般高深的境界。
这女人的眼神与他的眼神碰撞到一起,尖芒遇到了软盾,就是再尖利,也无法刺穿这块软盾。足足有五分钟的对峙,还是她先撤回自己的尖兵,随口来了一句:
“哪路来的蘑菇?报个蔓儿吧!”
“海边一闲人,来拜山里神。铰烂钥匙链,抬腿一脚门。”
他们所交流的话,都是土匪黑话。有问有答。一枝花问的是,你是从哪里来的,姓什么叫什么?
黄永乐的回答是,我是从海边来的,叫李铁锁。在土匪黑话中,报蔓儿的意思是报个姓名。而黄永乐所说的钥匙链就是锁,而他的蔓儿是一脚门,有话说是“一脚门里”,这个“里”字与姓“李”是谐音。而钥匙链是铁锁,是铰不烂的。
土匪黑话的产生都来自于民间生活,却要区别于民间生活。这种语言的产生,便于更好地为匪帮所用,与人群还要有区分。不但有自身的特点和运用规律,也有一定的隐秘性。
关东胡子的黑话有三大来源,一是传入关东的山东、河北土匪的黑话。二是关东民众,特别是猎户、炮手、木把们的隐语、忌讳话。三是胡子们为其行动的隐秘和方便,而给一些事物规定的,在胡子内部约定俗成的语言符号。凡是精通这种语言的人,不言而喻,都是自己人,没有许多年的历练,谁能懂得这些呢?会被胡子们看成是“里码人”(内行),一般就不会难为他。
“过堂!”一枝花尖利的一声,黄永乐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这是在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是否顽强,是否坚定的时候。往往在这个时候,有人禁不住考验,像一滩尿泥一样地态歪了。
他见过一个前来挂柱的人,就是因为神色慌张,被大当家毫不犹豫地一枪给掀了天灵盖……这次轮到了他,这时候,怎么就不让他心里起毛呢?
这时,他的头顶已经被放上一只小碗。一枝花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摸起了双枪。
“转过身,麻溜往前走!”
黄永乐随着口令,转身便一步步走去。此时的他,心无杂念,脚步稳健,不疾不徐,身形周正,小碗在头顶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他足足走出去有一百多步,眼看着要走出了山门。“砰”的一声,枪声传来,他头顶的小碗也粉碎,散落到地上。
他神色未变,慢慢地转过身来。有小匪跑过来,先看看他的脑门儿出汗没有,又去摸摸他的裤裆里湿没湿。查看完毕,便跑回去禀报。
“大姐,这个小子顶硬儿。”话语之中有无限的钦佩。
一枝花把枪往桌子上一撂,说了声“拜香。”
黄永乐听了她的话,不由心里一阵轻松。看来,又一次的考验通过了。众人听了她这句话,紧绷的脸,也松弛下来,张罗着将要拜香的事物。
“拜香”是让挂柱的人对天盟誓,表达自己对大当家以及匪帮的真心。拜香要由挂柱的人自行栽香,共插十九根。把香插成前三后四、左五右六,十八根代表十八罗汉,然后在中间插上一根,代表大当家的。
黄永乐按照要求插好了香,这时候,一枝花和她的“四梁八柱”都围拢着他坐下来,黄永乐对着香斗坐下来,便开始大声盟誓着:
“李铁锁今天来挂柱,
誓与众兄弟一个心眼,
要不是一个心眼,
必遭天打五雷轰顶,
甘愿叫大当家的插了我!
挂柱后,
不走漏半点风声,
不叛变,守规矩,
不出卖弟兄,
如若违反,千刀万剐。”
拜到这时候,一枝花才大声说了一句。“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了!”
黄永乐站起来,走到一枝花的面前。“谢谢大当家的!”
这句问话,算是随便聊天,问问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对初来投靠的人来说,要么就是一张白纸,要么就是底子高深莫测。白纸一张,是很容易通过的,大部分都是一些苦出身,因为生活不得不走入到匪帮之中,求得生存。高深莫测的人,胡子也是很欢迎的,这些人往往都是别的匪队里的人,有着丰富的胡子的生活经验,这些人往往都是精英骨干,来到匪队之中,可以安排到重要位置,去为匪队服务。
黄永乐只说自己是被解放军打散的土匪,听说这里竖起招募的大旗,便投奔而来。一枝花能够上位到大当家这个位置,是与雪上飞的覆灭有关。
在抗日战争期间,东北的土匪趁乱而起,他们高举着抗日的大旗,却干着祸国殃民的勾当。都说抗日不分先后,可有些土匪根本就没有朝鬼子开过一枪。雪上飞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简直就是中国人的败类。
他甘心当日本人的走狗,参与打击抗联,并残害乡民,用一万块大洋为一枝花赎身,这些钱财都是他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上面沾着多少劳苦人民的血汗啊!
日本鬼子投降了,没有了日本人做靠山,他不思悔改,依旧我行我素,与新政府对抗,最后落了个鸡飞蛋打的下场。这个双手沾满了人民鲜血的刽子手,被人民解放军给剿灭,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雪上飞死后,一枝花便坐稳匪帮的第一把交椅,这个出身贫寒,苦大仇深的女人,当她享受到荣华富贵的那一刻,便忘记了自己的出身,忘记了贫苦的乡亲百姓。她没有想到过如何为乡亲百姓造福,却一门心思地迂腐于江湖义气之中。雪上飞救她于水火之中,她不能忘记救命之恩。他死于解放军的枪下,一枝花便与解放军势不两立,水火不能相融。她发誓要为雪上飞报仇,并且,说到做到。她不断地袭击乡村,袭击政府机构,杀害了许多乡民和政府工作人员,犯下了滔天罪行。
她不知道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与雪上飞一样,将要改变她的一生。所不同的是,雪上飞把她从死亡的深渊中解脱出来,而黄永乐却是把她重新送进死亡的深渊。
黄永乐是个成熟的男人,刚刚三十出头的男人,是很招惹女人的眼,特别是一枝花这样女人的青睐。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美好的生活刚刚开始,是无限向往,极力追逐的。这样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有棱有角的男人,是很勾女人的心的。没想到,土匪里还有这样的男人,一枝花嘴上不说,心里却泛起波澜。
雪上飞死去有大半年了,她想的是给他报仇,却不想真心为他守寡。能有一颗不变的心,就足够了,何必要清心寡欲,苦了自己呢?她可是个青春靓丽的女人,不会让自己这副美丽容颜白白荒废的。她没有几天,就熬不过独守空房的日子,便物色了一个看得上眼的男人,来充当她的保镖。说是保镖,其实,不过是个陪床的男人,有这么个男人,可以随时填补心灵的空虚,弥补心灵间的欲望。
黄永乐的出现,让她心里一动。许多年来,没有令她心动的男人。雪上飞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外表粗犷豪放,内心也是大咧咧的,丝毫不懂一点点的男欢女爱,不懂得什么是浪漫,天一黑,灯一熄,就知道急吼吼地要她,贪恋的是女人的肉体,丝毫不理会女人的心,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这样的男人,让她失望,让她心中悲凉。不懂女人心的男人,与畜生有什么区别呢?这样的男人只会管你温饱,却管不了你心灵间的缺失。
别看她年龄不大,却有极深的阅历。阅人无数是她这样的人必须掌握的,什么样的人都经历过,是她的悲剧,也是她的优势。黄永乐这个人一定有故事,从他的眼神之中,就能阅读出许多的内容来,可以笃定他,身上是有能力,有魄力的男人。
她不由地多瞟上去几眼,心里拿定了主意,要试试他的深浅。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有本领,还怕他埋没了吗?如果真的有两下子,倒是让她有了提拔的理由。
“会玩枪吗?玩得咋样?你来跟他比试比试。”不由分说,她便指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一指身边的一个健壮的男人。
“虎头,去跟他比比。”
这个人姓王,虎头的意思就是取那“王”字。他是一枝花身边的保镖,是很有能力的。他从身上拔出一把镜面匣子枪,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了大院里。院子里有一根粗大的旗杆,上面飘扬着一面五彩旗。旁边不远有一个大木架子,那上面有许多的悬挂。挂什么呢?黄永乐知道这些,在当年他的土匪山寨里,也有这样的设施。这是用来练习枪法的地方。射击初级的,去射击大一些的东西,比如说面瓜,角瓜一类的东西。那东西很常见,而且很耐打,子弹在上面穿个洞而已,这个靶子很实用。
射击中级水平的,就要上些苹果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很金贵的,不如填进肚子里去。土匪们便有用山梨一类的来代替的。秋天来临,他们会把这些山梨多采些,储存起来,作为射击用的靶子。
射击高级的,就是射香头了,这样的水平,全匪队不过一人到两人。
这种比试是一个看似普通的环节,其实又不普通。谁都是从平凡开始,一步步走向不平凡的。没有谁是与生俱来的,都是从无到有。黄永乐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时间,去练枪的准头,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与枪结下了缘分的。记得他第一次摸的枪,是鬼子的三八大盖。这种枪后坐力强,加上他的思想有些紧张,两手发颤,放了一枪,差点把整条枪给震掉地上。大当家孙天好笑呵呵地说:“你小子,别把整个山坡当成了靶子吧?”
“想要练枪,心里一定要有枪。”这句话是大当家孙天好说给他听的,仿佛是一把钥匙,一下子打开了他的心门。心里有枪,那是在说一个人是否真的热爱,因为热爱,会让它真的扎根到心里,成长在身体的各个关节、血液乃至到灵魂里。
从那以后,大院里便天天都有个人,在废寝忘食地练习瞄准,白天瞄香火头,晚上瞄星星,那孜孜不倦的身影,仿佛一直印刻在院子里的地面上。此时,黄永乐站在这个院子里,怎么能不熟悉,怎么能不感动呢?
虎头王老二,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有着别人没有的血气方刚。他能成为一枝花身边的保镖,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一枝花能看中他,看中的不仅仅是年龄。
两个人挑选枪支,他的身上已经有两把左轮手枪,就别在腰间。他向黄永乐示意一下,仿佛在问:你选什么?
不远的桌子上,放着一杆中正式步枪,正是黄永乐所喜爱的。步枪是他所熟悉的,也是最见功夫的。他走过去把枪拿在手里,熟练地拉开枪栓,仔细看看里面的各个部件,都是非常棒的,他非常满意。
王虎头之所以非常的自信,大概是源于一枝花的信任。上千人的匪队,他是在一人之下,千人之上,难免不会有优越感。优越感过于高的人,自信心都会爆棚。他压根就没有把黄永乐放到了心上,站在靶垛前,千万次的练习,让他觉得这一次不过是普通的练习而已。他拔出枪,没有见他瞄准,便两只手轮换着击发了。
靶垛上吊着两枚铜钱,这两枪分别击中两枚钱币,子弹撞击钱币的声音很清脆,让院子里的大小土匪连声喝彩。这种比试是常规比法,却见功力。但是,黄永乐却不看中这个。
两声枪响,惊动了房檐下的几只麻雀,忽地飞起。只见他飞快地推上子弹,抬手就是一枪,一只麻雀从空中掉落下来,其余的几只一下子散开,顺着房子的坡度,展翅一跃,像颗小石子一样丢了出去。说时迟那时快,黄永乐退换子弹的速度快得出奇,并且与击发一气呵成。第二枪响了,一只麻雀刚刚跃上房脊,它的身影一下子便消失在房脊的那边。到底打中了没有?众匪徒们不免议论纷纷。
有小土匪搬来梯子,上房去查看。很快,他在房脊那边捡起一只死麻雀,在空中比划一下,扔到了地上。顿时,院子里一片掌声与喝彩声,此起彼伏,连一枝花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没想到,他的枪法出神入化,能达到如此高的境界。太厉害了,用长枪打活物,而且是非常小的麻雀,让人无法估量他的水平有多高深。众匪徒们不禁对他另眼相看,一脸的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王虎头算是开眼了,自己这两下子,是在班门弄斧呢。他自知自己的水平有限,心里服气,很自然地退到后面,默不作声。这场比试不用谁来评判,胜负已经明了。
一枝花非常高兴,能得到这样一员悍将,是山寨是福气。不过,他初来山寨,寸功未立,还不能委以重任。不过,一枝花很是高看一眼,特意吩咐下去,安排下接风酒,来为黄永乐接风洗尘。这一刻,黄永乐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才落地,这一次的考核终于通过了。
酒席宴上,黄永乐由一枝花引领着,与山寨的众兄弟见面,彼此敬酒,开怀畅饮。黄永乐的第一次亮相,给他赚足了面子,酒席间,各个兄弟都来祝贺,与他喝酒相庆,把酒言欢,没有一点陌生感。黄永乐的酒量在此时起到了作用,他喝了足足有两大海碗,把一干人众都喝趴下了。
一枝花喝得花容愈发鲜艳,两眼发直,舌头老大,在不停地拌蒜着,并伸出大拇哥来。她实在支持不住,便踉踉跄跄地先下去了。
黄永乐的酒量如此之高,源于他在烧锅酒坊里的训练。头溜酒足足有六七十度,他都能喝上两碗,就别说这里的酒,度数自然不能相比。这次酒宴盛况空前,大小喽啰参与的酒宴有上百人,院子里摆上了十几桌,喝酒时,酒碗地举得齐整,喝过后,酒碗满地,摔碎的、摔扣下的,连同人一起仰卧着,哼哼声,呕吐声此起彼伏,院子里充斥着刺鼻的混合气息。
黄永乐很自然地由小匪引领到一间屋子里。他走路有些走板,脚步有些踉跄着。其实,他心里是很明白的,有些故意这样做。小匪要搀扶他,被他推开,并一直在大声喊:“我没喝多,为啥要扶我?”他这样做,是为了更好地遮掩自己,让自己有充分的回旋余地。
他被小匪引到一间屋里,有一盏黯淡的灯火,却不是很明亮。他浑身燥热,便脱去外衣。屋地中央有个圆桌,上面有把茶壶,此时,正口渴难忍,便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他想上炕,却见黑影之中,炕上已经有一位,看身形却是个女人。
黄永乐一激灵,脑子里迅速做出判断。这是故意在试我吗?有女人送上门来,看你是不是好这一口?他端着灯凑近了那个女人,那个眉毛那个眼,都是那么的美,让他吃惊不小,她竟然是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