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峰回路转

　　1、时间过得很快，2005年的深秋悄然来临。一方面，我在当地的超市工作，愈显不满，另一方面外出工作的念头愈加强烈。大约妻也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只好同意我就在离家不远的省城找工作，既可以提高收入，也可以略加照顾到家，因为省城离家只有100公里，火车来回只要两个多小时。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我把目标锁定在省城时，机会不久便来到了。
　　那是一家民营企业，招聘财务总监。我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投了简历的，但不久便收到应聘通知。于是，我正式请假来到省城，找到了那家要聘用的单位。先考试，试题有些比较容易，但个别的如英语之类太难。几天后大约笔试通过后，很快收到面试通知书。于是又请假来到省城，记得那天来了许多面试的人，大部分是当地及周边的人，当然也有外地的，有的据说还是专程从深圳赶过来的。有应聘销售总监的，有应聘电脑工程师或电脑主管的，有应聘投融资部经理的，也有应聘财务总监如我等，而其中有中级职称与高学历者比比皆是，我顿时有些挫折感了，我能在那么多的人中脱颖而出吗？
　　但那天的面试答辩非常顺利，董事长大人也很满意，但他说若聘用，很可能不会立即在省城工作的，而是在离南水市很近的一个县城酒厂及植物园里工作一阶段。当时，我没有想那么多，便答应下来。一个星期后的周三下午，我正式收到录用的电话通知，书面通知已发至我的邮箱了。当时我正感冒并发着高烧，然一听到这样的电话，内心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这不仅能在众多应聘财务总监的人员中胜出，而且关键的是从此可以迈向省城工作了。当天晚上，我给大哥打了一个电话，因他正是在省城的，他也表示可以来省城工作。第二天，我便打点行装，杨兰默然无语，看得出她有些惆怅与不舍。这也难怪，我那时正感冒发烧，没有康复，她只是嘴上不说而已，最主要的还是我这一去，分居两地的日子就要来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心情是复杂难言的。但此时此刻我只好暂不能顾及到她的感受了，心里想，到了省城不闯出一片天地，开辟出一个新的家园，怎能对得起妻儿与自己多年的奋斗。于是乘火车很快地来到省城，如同出笼的鸟儿，欲震翅高飞了。
　　然记得那天上午，也是快到中午了，当我下了火车，来到聘用公司时候，正值秋雨绵绵，街道两旁的树叶在雨中纷纷飘落，甚有些凉意与清冷。接等我的是一位漂亮大方的女文员，好像还是我南水的小“老乡”。中午单位管一顿中餐（省城许多公司均如是，这比上海似乎好多了），下午快下班时，被安排在该集团公司（筹建中）下属的一家洗浴中心兼饭店里住宿，离火车站极近。其实是住在该中心总经理平常休息的一间小卧室内，然而毕竟有了自己的一间小窝，省了租房之苦。不久，内弟出差省城，顺便把我的被子也带来了。因住在中心并饭店内，有时晚饭居然也能去打些饭菜吃，并能洗洗澡等。只是，去集团公司上班要乘两次公交，有些不便。
　　所谓集团公司，其实是正在筹建的公司。在一个小区里租了三室一厅的房子，二楼，新进人员均在一处办公，总经理一间，办公室一间等。总经理是上海人，上海口音较浓，常常将“虾虾龙”挂在嘴边，一个约近六十岁的男人。最初我的工作便是制定各项财务制度，及相关的成本测算。不久便到离南水市不远的集团公司下辖的酒厂及植物园内调查研究。新进的五六人均同去，大约工作了近一个月，形成了许多实用性很强、可操作性的文件。离开的前一两天，董事长也来到此地，召集所有员工并相关科级以上干部开会。会上，我被任命为财务总监，进入决策层。接下来，董事长把目前的公司状况，及今后的目标均作了报告。内容较多，印象较深刻的是把植物园拿去融资，因为在香港好像也有集团公司业务。总之，前景似乎还是令人振奋的，但又觉得有些空洞。因为那个植物园面积倒是很大，但里面并没有什么像样的资产，只有一些雇用临近农民种植的仙人掌，即使加工出来，也不能带来较多的利润。况且我看了他们的报表及明细账，其实仙人掌的种植是负债经营的，风险较高。这也给我留下了不祥的感觉。酒厂及植物园里的财务经理是一位年轻的当地人，对我的到来显是不太高兴的，关键账目几乎不能看到，但因其成本核算及电子表格方面的知识，尚是有些水平，故我也只能与之周旋一番而已，况调研工作一结束，我即回集团本部的了。
　　
　　2、时间很快，近一个月的调查研究工作结束了，我们一行大多数人回集团本部，只留下一个电脑部经理兼电脑维护人员。回本部后，工作仍是老样子，没有太多的起色，反而有些清闲起来。董事长大人似乎用心不一，但却时时专心色彩，对工作也不太过问。记得有一次，董事长与洗浴中心总经理（实是其弟）及有关方面的部长等在一起吃饭，我也应邀参加。酒过三巡，董事长便色彩大发，见席间有一漂亮女秘书（可能实则是董事长情人之类）敬酒，竟当面调戏起来，且迫不及待地要开房，搞得人人尴尬之极。集团总经理即那位上海老年男人或许也是外聘的，对工作也并不多加用心，一些项目进展缓慢。
　　这时，我从洗浴中心饭店的住处搬到集团公司另一下属饭店，也就是我最初来应聘考试兼面试的地方，同时还兼任了该饭店的财务经理。住处条件大为改观，有了自己的一间大房子，外面半间兼做办公室，里面半间是卧室。同时，晚上或双休日可以在饭店员工食堂吃饭，即排队打饭吃，菜是两个花样，但质量似乎很差的，多是白菜粉丝及五花肉等。工作方式上，一个星期内，规定星期四在饭店内工作一天，其余时间在集团公司上班。集团公司由于具体事务不多，比较清静，主要是落实管理措施，协调各分公司的往来。但应当说，在所属饭店兼任财务经理时，确实有些专业上的收获，主要是是我学习到了许多饭店财务及经营方面的知识。我的具体工作是，审核饭店财务人员所做的记账凭证，审批各项费用支出，出具报表并财务分析。报税则由洗浴中心兼饭店内的一名老会计具体操作。
　　在饭店内的一天工作，最是充实有意思的。通常是审核一大堆凭证，其实也是学习的过程。若遇有报销费用的，我就细细审核并批示，一般经我的指示后，即可到财务出纳处报销了。有意思的是，在审核费用报销单时，还看到了二哥在饭店招待客人吃饭时的签字单。那时，他就在我工作的饭店对面大厦上班，当然他已是那大厦里的负责人了。想想兄弟两人，因工作原因，分别在马路对面的单位上班，岂不有意思吗？然而，我在饭店工作的时间，毕竟有限，况且我的工资还在集团公司拿，且每天还要坐公交车去集团上班的，即我的工作主要还是集团总部的。但集团公司的筹建越来越没有信心，工作毫无起色，且工资发放有时也成了问题。
　　由于没有直接的资金来源（以前发放工资，其资金主要来源于洗浴中心或酒厂等调拨，但均因其独立核算，不可能长期无偿地支付一个并没有效益的集团公司人员的工资），以至于发放工资经常推迟，出现了可怕支付问题。同来受聘的几个人员中，如销售总监（据说后来他成了省会城市里一个区的副区长及体育局局长）已经跳槽，剩下的也准备选择了。我当然也想有离开之意，只是实不太甘心，一是我好不容易来到省城，刚刚立足，又要跳槽，实在可惜；二是我毕竟与其它几位不同，因为我有饭店里的一天工作，且有住房及虽不太好但毕竟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况且还有晚餐可供，这对于一个在外地工作的人来说，十分重要的，它可以避免租房的苦恼与痛苦（这是我离开这家集团公司后，无房租房时的痛觉特别明显）。于是，我打算直接离开集团而跳槽到饭店，但董事长根本不同意，总经理也不同意。这样，我只好仍留下来，但我的去意更坚决了些，我开始留心省城的招聘广告。
　　省城的工作机会较多，春节一过，遍地的招聘，只要细心选择即可。看来，民营企业还是不可靠的，因为管理上颇为松散，早期还存在亲戚关系的干忧，还是选择国有企业可靠点。而那时，恰巧有我原来在南水工作过的超市上级公司招聘销售会计。于是，报名参加考试。考试在一所金融中专学校进行，时间一天。考试结束后，大约过了一星期，即通知面试。然而，当我去上级公司面试时，却被一位小人事专员挡住，他的理由是我既然离开本公司，为何又要来本超市公司。我说，我是想到省城发展的，这有什么不妥？况且这次应聘与离开原来的公司应没有什么多大关系的吧。自然，由于这位专员的固执，我的面试就无法通过了。但事在人为，我想起原来我在超市工作时，认识的上级公司的一位审计员，姓陈，与我原是一个不同界的省商校学友。我抱着去试一试的态度，去拜妨了他。那时，他已经是上级公司的总经理助理了，并且深得总经理的信任（总经理是一位要强的女人）。因为彼此早已认识，我把我的情况与陈助理说后，他很爽快地答应帮助。第三天，我又去了他那儿，问了一些情况，并给了事先购买的500元的消费卡。后经他的安排，进了上级公司财务部做了一名销售结算会计，这项工作是我早熟悉的，因为在下属超市做主办会计的时候，就已经做过的，只是上级公司的结算量更多了一些。于是，我去集团公司辞职，他们竟然同意了，很快地交接清楚。又去饭店交接，即与洗浴中心的那位老会计交接，也很快地交接完毕。
　　记得那天交接完后，老会计征得饭店总经理同意，为我招待送行。吃过饭后，本打算与老会计再聊聊，但因听说饭店有些闲杂人员专门拳脚相加辞职人员的情况，于是我不再停留，飞快地要了一辆出租车，把行礼拉进车内（当然行礼早就准备好的了），直接奔向省城西边的方向。由于在这之前，我听说与我一同进入集团公司另一位园林工程师也辞职出来了，就在西边的一个小社区里租了房子。当我到达那个小区时，天已经黑了。我给那位工程师打电话，他很热心地为我找房子，找了许多家，均没有理想的房子，正当要放弃的时候，进了一家小院子里一问，刚好有一间房子要出租，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房东是一位快要退休的老工人，很精明，但通情达理。讲明了房租，每个月120元，一个季度一交，房子面积约二十多过平方米，有一小间卫生间，一些较旧的桌椅等。当我把行礼抬到房子里（真的要感谢那位工程师的帮忙），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又加上临时打扫卫生，直到二点多才睡觉。过了一天，我去上级超市公司正式报到上班了。因上级公司的财务人员较多，而且结算工作比较烦琐，过了几个月后，我又找到陈助理，想更换一下工作岗位，或想谋一个主办会计。但陈说目前有些困难，要稍等待一下。然而机会很快来了，就在与我工作一个楼层里，同属于上级公司的非超市类另一家糖酒公司（原系省糖洒公司）要一名会计，但主要的工作仍是做上级公司直属的商贸公司账务，相当于主办会计工作。于是，很快地来到糖酒公司，做起来了商贸公司那一块事务。
　　大约过了半年，与陈助理关系更进了一步，并与上级公司的一位总账会计（也是商校的校友）相处得也很好，或许是因为我在商贸公司会计上的许多事务与上级公司联系较多，而且每个月还要与总账会计直接发生账务上对接的原因。因而，有时或由我出面或由他出面，常常三人在一起喝点酒，聊聊天。人总是这样的，相处得融洽了，有些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所以，我在陈助理的直接关照下，虽然糖酒公司的总经理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通过正式人事程序，专门为我下了一个主办会计的红头文件。然而在这大半年时间，虽然我不断地追求工作上的进步，但因我与杨兰分居两地，加之孩子面临中考（初升高中），来回奔波，几乎每周五下班后飞奔火车站，跑上拥挤不堪的绿皮车内，与同时奔波的行人，还有学生与农民工们混在一起；最是辛苦的时期，有时在夜里3点多从家里乘火车，到省城时天刚刚放亮。寒冬腊月，往往冻得浑身发抖，等街边早餐市场升腾起第一缕热气时，我已饥肠辘辘。
　　3、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一年（2007年）春天来到了。从我刚来省城的那家民企集团公司，又到来到上级公司工作，自秋而春，整整地又过去了两年年。而我离开保险公司也已经四年多了，但空闲时，总还是想起在南水保险公司的那些日子，渴望着有朝一日再重温一下旧梦。是的，有时只要梦还存在，那个梦还真的能出现在现实生活中，还真的能圆上一回的。当我接到糖酒公司任命我为主办会计的文件时，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一个偶然的电话打乱了我的正常工作与生活节奏。
　　那是一个清晨，我接到原工作过的南水大洋人寿保险公司马总助理的电话，他说他现在已经到B城当上一家财产保险公司（即安邦保险公司）的总经理，即将接任，问我是否来B城保险公司工作。于是，一个非常折磨人的决策开始了。无疑，这将是一个大的机会，如果马总真的能任那家公司总经理（自然马总说得很坚决，自己就已是总经理的了。其实，他的任命还没有完全落实），那么，凭借我与马原来的老关系，那么再座上保险公司财务经理的位子，几乎不成问题的。显然他要我回到他的身边，其实就包含这个意思，他需要的我的支持，我也压根需要他的权利，这种诱惑太大了。但一想，我若就此辞职而去B城，那么我近一年来的奋斗岂不白费了，况刚刚接到主办会计的文件。正当我举棋不定的时候，我原工作的南水保险公司里的一位老办公室主任（我辞职的时候，他也辞职了），也给我打来电话，说B城确实有这么一个机会，要我把握住。B城离家较省城更近一此，回家与妻说，她并没有立即答应，只是要我自己选择。其实她是没有反对的了。于是，我下定了决心。
　　时间已进入五月份，天有些热了。我在巨大的诱惑下，便去了B城，想亲自到那家财产保险公司考察一下。当火车到达B城时，那家财险公司就离车站不远处的一座楼里。我按马总事先约好的时间与地址，找到了马总，在五楼。当我见到他时，我们甚是兴奋。虽然四年不见了，但我们还是保持了那份友情，或者说，我们仍保持了那种默契。那天，他把基本情况向我作一点儿介绍，但关键的部分即他并没有完全任命的事，没有说。同时，我还见到财险公司的财务经理。他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尚未结婚。他见我的到来，并看了一些凭证等，十分地惊讶，并追问我来此的目的。我当然不会说实话的，只说来朋友处玩玩而已。考察结束后，马总便带我去吃中饭，好像是一家永和豆浆店，中午供应饭菜。我们各自要了一盘，约十元，自然是马总请的。吃过中餐后，我们在办公室休息，又聊了一会儿，真实性感觉还可以，于是进一步下了决心来此工作。马总自然欢喜，打算正式聘用我。
　　我回了省城，他也进入实际的操作阶段。他与财险公司的上级公司财务总监商谈：他要一名财务主管。财务总监并人事部门也同意了他的请求，并承诺每月工资2000元以上，并有些补贴之类。不用自己租房，与马总合住由公司租下的三室一厅大房内。而我在省城也准备辞职。我写好了辞职书，送到糖酒公司人事部门，理由是回去照顾家庭等，他们虽表惋惜，但很快批准了。于是，我来到陈助理办公室辞行，并说了我的真实去向。他先是十分地惊讶，而后也表示理解，并说保险公司的工资不错，而商业部门却不太高，并调侃自己今后也要去金融部门工作，同时祝福我。当我走出公司的大楼时，既有些兴奋，但也有些舍不得，并有些遗憾，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确实，在我走后不久，糖酒公司的财务经理也辞职了，到了一家拍买行。若我不走，那个财务经理定然是我的了。不过，又听说，糖酒公司在不到一年之后，也撤销合并到更大的一家商业公司了，人员当然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财务经理之位是否能保，很难说了），而我这一走便再没有回去了，几年后再回省城路过时，只好远远地看望一下大楼了。
　　辞职后，我立即着手退掉租房，但行李之类的物品暂又不能立即拉到B城保险公司来，只好先放到省城的二哥家里。是日，正值五月下旬，太阳热烈，气温很高。或由于心情急切，加之又快到了中午，打电话给房东，那位老工人却不在家，只好要他的老婆来看房，结算好水电费后（多了许多尾数，均悉数给了女房东）。然后在马路边约等了十五分钟后，才雇了一辆出租车，慌忙地把事先打点好的行李向车上送，杂物还真的不少，什么被子、电饭锅、热水瓶、电风扇等等，楼上楼下跑了几趟，才把大部分东西搬上车。期间，女房东见我的忙乱，亦帮忙跑了一两趟，等我完全搬好上车后，即与房东挥手告别。
　　那一刻，我似乎又完成了一件大事，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但对我生活了一年多的租房，还是做了再后的一瞥，以至于有些依依不舍。因为在近一年的时间里（2006年春夏之际到2007年夏天），我每天乘很长时间的公交车上下班，远离亲人与朋友，与妻杨兰分居两地，聚少离多，是一生中再孤独的一段日子。杨兰在南水，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更是孤寂与难熬。有时，我从她发给我的短信中知道她很累时，我心里更是难受极了。“你在淮河边，我居淝水畔。君在家中累，我亦不得闲。侬思牵柔肠，我更心心伴。莘莘如我者，不见何其叹”——这是我那时写给妻杨兰的思念与牵挂。
　　夏天，由于租屋室内窄小，高温时候几乎令人窒息，一台小风扇吱吱地扫着热风，于是走到房顶上乘凉（小镇的房子均是二三层小平房，四方形，水泥铸造，有大方形屋顶与室内直通），埔上一床破旧的草席，躺下，吹着热风，任汗直流。屋顶上毕竟开阔些，头顶上的天空无一丝云，漫天的星光耀眼灿烂，我一遍一遍地数着这些星星，但总是数不清；冬天，去一家又小又窄的公共浴池洗澡，平常若不回南水的家，便去又乱又脏的菜场买菜，购鸡蛋等。同时也无法忘怀在夏天的几个月里，给一家小超市代账的情形——那是我来租房小镇（姚公庙）的时候，星期天若不回家，所以很想在附近找一家公司代账，一则可补贴点房租，二则也可以驱除寂寥。于是在菜场附近的一家小型超市里，自我介绍情况，并提出小型超市也要有账目管理的道理，终于说动那家超市的女老板（其实不过是代她男人看店的，约三十五六岁左右），每月工资水平150元。然而，那家小超市确实混乱，只有一个不大小女孩管了一个收银系统，而且那个系统可能也是由业余人员开发的，电脑较旧，有时还打不开。出纳是一名农村来的约三十岁的男人，什么也不懂，但较淳朴。这样的环境，我只好大略地规定了一些制度，如结算及盘存等，但执行较为困难。只是盘存尚能每月坚持，有时不得不搞到夜里十一点多钟（监盘）。但对于盘点结果，则很难对比账目，只好以电脑中的数据作为账比对，实际上有些应付而已。大约女老板也觉得建账的效果不明显，而我更讨厌了此种代账的方式。于是，干脆结束代账，女老板亦旋即同意。代账前后约五个月。有时，人真的如鸿雁一般，在一个地方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又飞向别的地方，而在生活过的地方，总留下了那一串串艰辛的脚印……这些孤寂的日子，我用曾写的小诗略可表达:
　　其一：来到省城某国有企业上班后，看到的都是生面孔，回宿舍后常常也是形影相吊，想两年前自己多么地热闹，而现在呢？
　　数月置身热闹间，
　　而今独居一人房；
　　孤苦无人听声音，
　　每夜只盼短信响；
　　单位新人新面孔，
　　回舍清冷空对墙。
　　
　　其二：秋末初冬，星河灿烂。独自一人在室内徘徊，抬头看见窗外的星星闪烁，格外地想念自己的亲人。
　　徘徊一室间，
　　隔窗看星光；
　　何以解愁苦，
　　与尔诉衷肠；
　　小子用功否？
　　我心唯向往。
　　
　　出租车在城市的公路上疾驶，又拐了几个弯，便到了二哥家，下了行李，付了车费（大约三十多元）把杂物放好后，我即驱车到了火车站，购了去B城的火车票。上车前，我给马总打了电话，说我在省城已办好一切手续，正式来B城了，马总说：“好呀。”大约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我只身来到B城，除了一个随身带的小包及其它必用的物品外，没有任何东西了。太阳很快落山了，如血的夕阳余辉斜照在城市的街道上，把长长的影子投上保险公司大楼上。我简单地作了报到手续后，便一直在马总的办公室闲坐着。而省城保险公司的财务总监恰好也来了，于是在吃晚饭时，我们共同就餐。去了一家面馆，每人吃了一大碗鸡汤面，加几个冷盘。这样，我就算是又正式加盟到保险公司了。
　　
　　4、加盟那家财产保险公司后，我的工资是二千多元，很快开通银行卡。我主要工作是单据管理，即所有保单的领取与发放，当然全部是电脑管理的，其次是费用的审核，自然是马总安排的；再次是诸如税务申报等。这几项大约为主管会计的事务。单据管理我还是第一次做，有些不精，回家问杨兰——她在南水市海事局做统计时，这样的票据统计工作已有多年。主要是票号的消据有些困惑人的。然而经过一个多星期后，很快上手。费用审核，不过是复核数据，原始凭证的合法性等。
　　其实，保险公司的许多费用报销，并非发票本身的内容，这是我比较熟习的一些变通使用情况。当然，费用审核，我找到了做财务经理的感觉，只是压力几乎没有了，因为安邦公司可能还没有执行费用预算制度，很轻松。但由于我尚不是财务经理，所以由我审核费用，自然引起那位小男孩的不快，基于马总的安排，他也只好隐在心里，因为至少在名义上，他暂时还是财务经理的角色。但我对此全然不放在心上的，只要马总在此一天并能稳坐总经理之位，我迟早是要做财务经理的。工作之余，除了中午在那家永和豆浆店吃快餐外，有时就参加马总或其它经理的请客，晚上就更不用自己找饭吃了，几乎都有人请马总吃饭，而我自然加入其中了，并且喝酒是经常的事，酒后也经常光顾浴池，快活一把。有时马总还在吃饭之余，乘坐人力车没有方向地在大街上乱走一通，以此消磨那点时间。但我对于坐人力车，大不习惯，一则是露天坐车，街上的行人多有白眼；二则看到人拉车的辛苦,而自己却把快乐建立在此上面，与心何忍？然这样的乘坐也仅一回而已。况且这种生活更有点像在南水时做财务经理的感觉，真是畅快人心，又仿佛回到昨天一般。由于与马总合住一三室一厅的大房，早餐通常是喝点藕粉或煮点面条等，比较简单了。
　　马总每星期回家一次，我自然也跟着每星期回家，只是来回均是小车接送，由一位较贴心的驾驶员开车，甚是惬意和满足。早上通常是七点钟，我在家门口等候，小车便来到眼前，而马总也在车内了。于是迎着朝阳，大约一个多小时即到保险公司，刚好上班。只是每天上班，公司内有一些人很难与之沟通，他们或她们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冷眼旁观着，仿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事情在那里潜伏着——事实上，确实存在着那种可怕的变动因素，这在后几个月的时候即彻底暴露出来了。
　　原来，马总来此公司的时候，是借了一个机会来的，即原任总经理不知触怒哪位权贵而被搁在一边，但他一直还在此公司里躲藏着，俟机而动。或许上级公司对他已经失望，再次启用几乎成为不可能的事情。大约他自己也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了，但此人因系本地人，居然借用本地一批地痞、流氓、恶棍搞起了武力抢夺的把戏。他们用恐吓的方式，在一天夜里，突然用打砸的形式占领了马总的办公室。上级公司见此情景，似乎一时也没有了办法，因为公司总要生存下去，不能因为此事而使公司停业。此保险公司是股份有限公司经营，管理层谁也没有见到这类“怪事”，只好劝马总暂避。马总只好匆匆忙忙地离开此公司了。
　　当我得知这一消息时，是一个下午，他用手机通知的，并要我做好安全防范。是夜，我紧闭房门，也没有上街。第二天，我去办公室时，果见那位“潜伏者”，通知我到马总办公室里“谈话”。我心里十分地好笑，因为他非经理，只是一个“鸠占鹊巢者”，但迫于他们的淫威，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果见一大汉坐在“潜伏者”旁边，见了我瞪着凶险的目光，如同一条大狼狗瞪眼吱牙坐在旁边随时要扑出一样，也好像在屋的一角盘着一条又粗又大的毒蛇，吐着红红的信子，随时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隐者”见到我，直接对我说，“限你明天离开公司”。我说，我是由上级公司委派来的，与马总没有关系的，况且已经到了月底，可否到月底再离开，也给点时间让我找工作。他冷冷地说：“不行。”于是，我说：“那好吧。”实际上，我也觉得还是速速地离开为好，倘为了工作而丢了性命则不值得了。当然，当我离开此公司时，仓促而去，并没有写辞职报告了。事后，上级公司财务总监极力想挽留下我，但我去意已决。补了报告后，便算与此公司没了任何关系了。这样，我在B城财产保险公司过了一把瘾后，再一次的与保险公司分开，这次是永远地分开了，此后再也没有缘分进入保险公司了。
　　人生总是这样的，没有机会总想要创造机会，而有了机会还应要好好地把握住。这里最关键的是吃透人性的弱点，把持住自己的定力，与人的交往要圆通，要有灵活性。有时，即使在工作上犯了点小错误，经济上有点小问题，但均不是大问题。只要与上级（直接的、间接的均重要）相处好了，这根本不是问题。若不注意此，一旦失去机会，想再度重温旧梦，只能是一场想象力上的游戏了，现实已经远远地离去了。
　　
　　5、短暂的保险公司工作，大约两个月不到便结束了，梦也惊醒。其实，当初跳槽来到B市的保险公司，多少是不太理智的，但在当时的情况下，这种选择一方面是受到过去职场美丽的梦的诱惑，另一方面也是为力争突破职场瓶颈而作出的选择。但显然这种选择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因为保险公司是一个不太稳定的地方，正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人员随时变动，职位随时升降，这在以往的公司有了深刻的教训的；倘若这种变动再一次的降临话，则必将再一次地面临失业与重新找工作的困境。还好，当我再次来保险公司时，冥冥之中似乎上天不想再折磨我了，留下了一条后路，而这条路在我的潜意识里已隐约可见。所以当我前往保险公司时，并没有把人事关系及物品如被子等拉到B市，也没有把养老等关系迁到保险公司。一是时间不足，只能先来公司报到，二是也想到了若不顺再回到省城，这是几年来的职场感悟所得出的结论。
　　恰巧，当我再次离开保险公司时，感谢上帝的垂怜，忽然收到二嫂让我来省城出版社工作的通知（二嫂此时，恰由一家专业出版社升职到上级出版股份公司，她的空缺便向出版社推荐了我。因我的资历及职称等，出版社同意我作为人才引进事项进入。事实上，在这期间，嫂子一直在联系有关出版社里的一些工作职位，我也曾经把简历等资料交给了嫂子，以便运作）。真是上苍不负自己呵，当我感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当我在一生的职场生涯最低谷的时候，当我感到似乎快要绝望的时候，收到了那份就职的通知，那仿佛不是一份通知，而是上帝眷顾自己的喜报呵。
　　那是我第二天晚上在离开B城，无精打采地在回家的路上接到大嫂的电话的，大概意思是仍回省城，去一家出版社工作。开始时是说，我或许能到一家古籍出版社工作，当快要报名时，又不知是什么原因，临时改变主意，仍又回到一家美术专业出版社工作。然而不论怎样，自此我将走进出版社，成了一名正式订约合同的员工。因出版社那时也已经改成企业单位，而不再是事业单位了（但保留了一部分人的事业待遇），又因出版社毕竟有相对的垄断性质，至少在一定的时期内还是比较稳定的，因之，从此算是进入了后期职业上较为安定的职场生涯，而人生也因此变得相对安稳一些了。
　　2007年7月2日（在这之前的几天里，一直等待去新单位报到。而那里几天，刚好是儿子初中升高中考试，即所谓的“中考”，杨兰在家做好饭菜，我便一直忙碌着接送，压力之大如同自己经历了一次中考似的），凌晨三点。我便起身，把杨兰早准备好的行李扛在背上，打上一辆夜晚三点多仍在运行的出租车，乘火车来到省城。当走到大哥家时，他们还没有起床呢，也难怪，那时才刚刚早晨6点多。等他们吃过早饭后，便由大嫂开着自家小车带着我来到了出版社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