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自从分田以来，马秀荣一家在邓大店要算是首富了。一家四口，四个劳动力，每年除交完公粮，还要卖一定数量的议价粮，议价就是市场价，单这一项收入，每年就有一千多元，加上养猪、养鸡、种菜的收入，总收入那就相当可观了；是全村少有的万元户之一。尽管马秀荣知道儿媳流产的孩子不是儿子的，但傻儿子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儿媳，她已经很满足了。为了笼络儿媳的心，她把房子整成四合院，而且还把小院子用水泥硬化一下；另外，还给儿媳房里添了不少家具，床、大立柜、梳妆台，都是全新的看上去放光的那种。早饭做好了，马秀荣到儿媳房门外隔着门帘轻轻地喊道：“维民，维民，起来吃饭。”
　　其实，孙维民早就醒了，因为昨晚两个人折腾了几次，感觉身体有点疲软，就懒懒的不想动。按照她最早的计划，结婚后过段时间就离，但事情的发展不是以人的意志来决定的。首先是她回到农民的位置上来了，其次是她发现，有很多人打离婚打了一辈子也没离掉。而另一方面，公婆对她特别亲，想要什么只要他们能办到，从不推辞；更重要的是，邓大明看上去傻傻的，但做粗活重活比一般男人都强，特别是他床上功夫很厉害，又听话，让他仰着他决不趴着。总之，在这个家，无论哪方面她都起主导作用。不过，近来她发现，村里很多年轻人外出打工，逢年过节回来时都穿红戴绿的，个个都洋气得不得了，这大大激活了她原本沉静下来的浪漫心潮。所以，她决定今天去外面看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妈，我想今天去县城，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反正现在也农闲了，在家玩也是玩。”吃饭的时候，孙维民说。
　　“哎哟，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不方便呀。”马秀荣不是担心孙维民的安全，而是担心她跟人跑了。
　　“妈，这都什么时代了，谁还敢把谁怎么样呀？你看，田妹比我小，人家村干部都不当了去城里打工；听说她现在在一家制衣厂当上主管了，一个月六百多呢。”孙维民说着看一眼邓大明。
　　“妈，就让她哈去吧，在家也呃没事干。”邓大明似乎明白了孙维民的眼神。
　　“让她去吧。”邓启友也跟着说。
　　吃完饭，孙维民进房去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画个淡妆，然后从大立柜里找出还是马向阳给她买的一件红格子褂套上，这才出门。到了钱屋景街头公路边上，她犹豫了一下：本来是想到县城找田妹，可当看着格子褂时，就又想起了马向阳。听说赵沟水泥厂被马向阳与人合伙买去了，而且他还是厂长，这么大的厂安排一个人进去应该不是问题，更何况他们还有点老感情呢。从钱屋景往东到县城是二十多公里，往西到赵沟也是二十多公里。这条路还是十几年前修的沙石路面，不过路基还算平整。孙维民正犹豫时，从县城那边来辆班车，她没再犹豫就匆忙穿过公路，车刚停下来就挤了上去。
　　赵沟水泥厂坐落在三湖山脉脚下的山沟里，1957年建厂，是三湖县的龙头企业。因为三湖山脉赵沟地段石材质量好，所以水泥销路覆盖了周边三省三区，工厂规模也在不断扩大，由原来的一座大窑扩展到后来的三座大窑，工人也由原来的一百多增加到后来的四百多。水泥厂分为生产区、办公区和生活区。
　　“好，都到齐了，我们临时开个短会。”在办公室里，马向阳扫一眼与会人员，“听说三车间停产了，是怎么回事？李主任你先说说。”
　　“哦，是这样的。”李东说，“主要是粉碎机坏了。这台机子还是九年前买的，一直没有大修过；戴师傅说，得停两天，全面检修一次，不然出了安全事故问题就严重了。我正准备向你汇报，昨晚没找到你。”
　　“嗯，原来是这样。安全第一，马虎不得。晓敏，你把第二季度的生产进度给大家汇报一下。”马向阳向后仰一下，把头靠在老板椅的后靠上，闭上眼睛。
　　“总的情况都不错。”余晓敏打开笔记本说，“第二季度，一车间产量为九十五吨；二车间为九十二吨，三车间为九十六吨。销售量为一百一十吨，库存还有五百一十吨。”
　　“铁砂石货源充足吗？会不会卡脖子？”马向阳问。
　　“这个不用担心，他们还怕我们改道儿呢。”余晓敏回答。
　　“看来，销售科还得加把劲儿啊……”
　　“厂长，外面有人找你。”马向阳的话还没说完，执勤人员老易在门口报告。
　　“就说我不在。”马向阳朝老易瞪一眼。
　　“是个女的。”老易说。
　　“管她男女干什么？就说我不在，让她走！”马向阳有点生气。
　　“她说她是你老熟人儿。”老易又补一句。
　　“晓敏，去把那女的赶走。”马向阳转过脸说。
　　余晓敏走到门口，朝老易瞪一眼，然后匆匆下楼；到一楼楼梯口，见一个打扮得土不土洋不洋正在徘徊的女人，就过去说：“厂长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等他回来我再转告他。”孙维民转身一看，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在说话，只见她身材高挑，婀娜多姿，脸蛋粉红，蛾眉舒展，正微笑着看自己。心想，又有新欢了；看来在这里也没意思。“我问你话呢。”余晓敏微笑着说。“哦，没事；你忙。”孙维民说完转身就走。
　　离开办公区，穿过生活区，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条通往县城的公路。好在现在的班车都是私家车，孙维民刚上公路，一辆班车就停在她身边，售票员下车问：“到县城吗？上。”孙维民什么也没说就上了车。车上的人不多，她找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车走走停停，沿途又捡了几个旅客。“现在搭车真方便呀！从前公家车，人还不怎么满，你喊着喊着它就跑了。现在卖票的硬把人往他车上拉。”坐在孙维民前面的一个旅客议论说。“那叫拉客，有的车主请人拉客，拉一个给多少钱；这就是竞争，还是竞争好啊！”另一个旅客接上话茬。“好啥好？公家的东西都竞争到私人手里去了。就说这水泥厂吧，我们干得好好的，让马向阳他们几个花了八百万买去了，成了他们私人的了。”又一个旅客接着说。“看样子你是下岗职工吧？不是给你们补助了吗？”靠右窗口的一个年轻人说。“补个屁呀！养老放小！像我们这种不老不嫩的，就是个二狗愁。”下岗职工牢骚满腹。
　　大约过了四十多分钟，到了汽车站。孙维民刚下车，一个老头儿就上来问：“坐三轮儿吗？”她摇摇头往前走，没走几步，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拦住问：“上哪去？我送你。”说着指指一旁的小四轮。“维民，上哪去呀？”孙维民刚想发火，又一句男高音灌进耳朵里，回头一看，原来是雷恩柱，忙迎上去：“雷支书！你怎么在这里？”雷恩柱指一下不远处的小餐馆：“忙一上午，到现在还没吃，肚子在提意见。你吃了吗？没吃一块儿吃点？”孙维民犹豫一下说：“说真的，我也没吃。”雷恩柱抬手指一下：“走吧。”
　　汽车站周边的小餐馆，真似雨后春笋，一家挨一家，就这还几乎家家客满。雷恩柱和孙维民走了大约半里路，才在偏僻处的一家餐馆里坐下来。“二位想吃点什么？”一位大嫂笑眯眯地过来问。“炒两个菜，拿一瓶半斤的红星二锅头，主食一人一碗水饺。好了就上。”雷恩柱回应。
　　还不到三分钟，酒菜就上桌了。“嗳维民，这么长时间怎么没看见你呀？到哪儿发财去了？”雷恩柱边倒酒边问。
　　“哎哟，我的少倒点。”孙维民抢过雷恩柱手中的酒杯放自己面前，“发什么财呀，身体一直不大好，在家养病呢。哎，你知道田妹制衣厂在哪里吗？”
　　“没听说。来，先喝一杯。”雷恩柱说着自己喝一杯，接着说，“县城制衣厂多，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那里有我一个熟人，想请我去给她当帮手。”孙维民说着也抿口酒。
　　“你还没找到工作？哎呀，可惜呀！来来！再喝一杯！”雷恩柱又开始倒酒。
　　“可惜什么？哎，我这还有，不用倒了。”孙维民把自己的酒杯端了过来。
　　“这么跟你说吧。我呢，成立了一家公司，名字叫‘三湖鸿达建材有限公司’，主要经营钢材、木材和水泥。今天才把手续全部办完。现在还缺个帮手，可惜你没搞过销售，不知道能不能胜任。”雷恩柱说完一仰脖就把酒倒嘴里了。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守个摊，卖卖东西吗？哪还要学？”孙维民说完也把自己杯中酒喝了下去。
　　“干我这行可要能吃苦呀，你不怕吃苦？”
　　“农村人，都是辛苦中长大的，有什么可怕的？”
　　“那好，吃完饭跟我一块儿去进货。”
　　吃完饭，雷恩柱带着孙维民来到车站左侧的停车场，打开一辆小面包的车门，对孙维民说：“上吧，你坐副驾。”孙维民愣一下，坐上去问：“这是你的车？”雷恩柱打开发动机，边走边说：“二手货，花三万多从二道贩子手上买的。”孙维民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坐小车，感觉很惬意又有点激动，心想，还是有钱好啊！想了想又问：“你这是上哪儿呀？”雷恩柱打一下方向盘：“到物资局。”
　　县物资局在东城一个土岗上。这里原来是县高中所在地，高中挪走后，这里宽阔的操场就成了堆放各类物资的最佳场地。面包车进大门后，往右拐了一段路才停下来。到了办公楼前，雷恩柱对孙维民小声说：“等会儿见了局长，你别多说话。”孙维民点头嗯一下。因为办公楼整体全是木质建筑，上楼梯时的脚步声音量较大；像个小尾巴一样的孙维民，吓得蹑手蹑脚起来。
　　“哟！老俵来啦！还带个女秘书呀！”见雷恩柱进来，程存宽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来打招呼，“二位坐！”说着倒了两杯水端过来放办公桌对面的茶几上。
　　“按领导要求，手续全部补充齐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雷恩柱坐下来，同时示意孙维民坐下。
　　“先说着啊，数量不能太大；先报个数吧。”程存宽从抽屉里拿出笔和笔记本。
　　“嗯，钢材方面，线钢十吨，螺纹钢十吨，角钢……”
　　“哎哟我的老俵吔，你想把我这里掏空呀？还有，你要角钢干什么？不就是盖房子吗？这样吧，线钢、螺钢一样给你五吨，用完再来。”程存宽说着写张批条举起来，“拿到销售科去办手续，办完手续再过来，夜晚我请你喝两杯。”
　　“夜晚就不在你这儿吃饭了。刚开业，忙得很。等我安顿好了再请你。”雷恩柱接过批条，握着程存宽的手捏两下，笑一笑，就带着孙维民离开局长办公室。
　　办完手续，雷恩柱开车直奔东城开发区。这里地处城乡接合部，他在这里租了三间带小院的民房。车开到门楼前就停下了，下车后他就带着孙维民进了小院，进来后，对孙维民说：“我马上去工地联系客户；你看，那一小间是厨房，你就在这里做饭，吃的东西里面都有，想怎么做都可以，只要我回来有饭吃就行。”说完就一路小跑而去。
　　孙维民感觉自己好像在梦中一样。雷恩柱走后，她环视一下环境，只见四周围墙不高，顶上是水泥砌的玻璃碴，墙根处，堆放着为数不多的钢筋；回身看看房屋，只见门头上沿横挂着“三湖鸿达建材有限公司”牌匾；进屋看看，只见进门左侧有张办公桌，几张大椅子和一张排椅，整个房内显得空空荡荡的；推开右侧这扇木门，只见里面就一张床和床上用品，床前还有一双拖鞋。看见这种状况，她想：这也叫公司？想着想着，忽然一个具有时代感的词跳入她的脑海：皮包公司。管他呢，还是先做饭吧。
　　做家常饭菜对孙维民来说不难，何况这里还有自来水，还有电，比她娘、婆二家都强多了。很快，就炒了两道菜，煎了一盘馍，熬着半小锅粥。这时，听见外面车声，知道是雷恩柱回来了，就走了出来，笑眯眯地说：“雷经理回啦？生意怎么样？”雷恩柱锁好大门，从车里提出塑料袋举起来说：“一帆风顺！我们庆贺一下！”孙维民上去接过袋子问：“放哪吃呀？”雷恩柱又从驾驶室里拿出两瓶酒说：“放办公桌上。”
　　打开电灯，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摆好菜：一盘韭菜煎鸡蛋，一盘小白菜，一盘海带丝，一盘卤猪拱嘴。然后面对面坐下慢酌。雷恩柱打开瓶盖说：“没酒杯就用茶杯，多喝点睡觉入眠快。”刚倒完一杯孙维民就夺过酒瓶：“我的我自己倒。”说着倒了小半杯，举起来接着说，“来，雷经理，祝你开业大吉！”雷恩柱马上举起杯往孙维民酒杯上碰一下说：“也祝我们合作愉快！”说完大喝一口，满满一茶杯酒一下少了一半。“慢慢喝，吃点菜。”孙维民夹块鸡蛋放雷恩柱碗里，接着说：“嗳，雷经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怎么不让匡嫂来帮忙？”雷恩柱塞口鸡蛋嘴里，边咀嚼边说：“斗大的字认不到两箩筐，出了雷堂四方黑五方，连定盘星都不认识怎么认称？喝酒，不说这些。”说着把剩下的半杯一下喝了下去，接着又倒一杯。“你慢慢喝，我先吃饭。”孙维民咂口酒准备盛饭。“哎哎，别急别急。吃饭慌什么？”雷恩柱打着手势，“先陪我喝两杯，然后再吃饭；吃完饭再烧点热水，忙一天了，身上汗巴巴的，得洗个澡。”说着拿过孙维民的酒杯倒了半杯。“我真不能喝了，你也别喝多了，等会儿还得送我去休息呢。”孙维民只好又坐下来。“送你去哪里休息呀？这里还睡不下你呀？”雷恩柱端起杯接着说：“来，碰一下。”孙维民勉强端起杯伸去碰一下：“就一张床，我睡你睡哪儿呀？”雷恩柱再喝一大口：“喝，喝起，喝起烧水洗澡。”孙维民只好又咂一口：“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雷恩柱夹块猪拱嘴放孙维民碗里，自己也夹一块放嘴里：“一块儿睡呀。”喝了几大口酒，雷恩柱感觉兴奋起来：“怎么，闲我老了是吧？人家说，三十如龙，四十如虎，五十还像个小水牯，我还不到五十呢。是怕了吗？现在时代变了，和你跟老马那会儿不一样了。你看看，哪个社会面上的人不养情妇？怕我没钱吗？实话告诉你，今天这一来一去，这个数。”说着伸出四个指头，接着解释说，“四万！这样下去，一个月呢？一年呢？”说到高兴处，一张嘴把剩余的半杯又倒嘴里了。听到这里，孙维民也兴奋起来，把杯中的酒一口吞了下去：“那我呢？你也得给我个身份呀，是助理，是秘书，还是打工妹？还有工资待遇，怎么算？”雷恩柱拿一块煎馍咬一口，眯缝着眼睛说：“这要看两点，一是和我配合程度，再一个就是你的业绩。这样吧，你去烧水，我们马上洗个澡，明天早上回答你。”孙维民看看雷恩柱色迷迷的眼神，就知道他说的配合是什么意思：“水早烧好了，在煤炉上暖着的；你现在就可以去洗。”雷恩柱站了起来，拉着孙维民的手就走：“走，我们洗个鸳鸯澡。”孙维民边走边说：“那我要是不配合呢？”到了厨房，雷恩柱把房主扔了他又捡回来的大塑料盆从墙角处拿出来，提起水壶往里面倒水，接着又添几小瓢凉水，然后把木质脸架上的毛巾扔里面，才开始脱衣服，边脱边说：“脱，你也脱。”孙维民没脱衣服也没走，而是笑眯眯地站在那里。雷恩柱只好过来，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解衣扣，把脸贴她脸上说：“我是正经理，你是副经理，好不好我的宝贝儿？钱你随便用，好不好我的宝贝儿？”听到这里，孙维民的身子一下软了下来，用手勾着他的脖子，任凭他怎么脱衣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