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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喜胜逮鳖

作品名称:北进序曲      作者:刘国胜      发布时间:2023-06-21 06:51:05      字数:8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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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胜决定,不能再这么折磨糟践自己了,尤其他自己绝不能垮下,若垮下就毁了自己,也毁了俩娃,毁了这个家。他现在是俩娃上学成才、长大成家立业的唯一靠山,他一定要照顾好俩娃,他不能让出走的吉焕日后小看他,笑话他,更不能让邻居们瞧不起他。喜胜要尽快从老婆闺女出走的阴影里挣脱出来,他要把一切精力,全身心地投入到挣钱、买粮、供俩娃上学上来。他还要挣更多的钱,去找回飘泊在外的老婆和闺女。于是,他默默发誓,只要有他在,决不让俩娃误了学业,也决不让老婆和闺女在外漂泊遭罪。
  接下来这一夜,他心里想的和眼前展现的,尽是怎样挣钱买粮的事。他首先想到的是,继续到建筑队拎泥包搬砖头。可他刚一想出,却又立即否认了。不能再到建筑队去干了,俩娃在上学,吉焕和芬娃都没在家,他离家干活,谁给俩娃做饭?那河坝里草天草地,要不养牛养羊或者喂猪?他又自我否认了,养牛本钱太大,养羊本钱虽小,可羊腿快好跑,满河坝尽是庄稼,糟蹋了谁家的庄稼,人家都会不依;养猪更不行,常言说猪卖钱食食(用粮食喂出来的)换,现在连人肚子都填不满,何来粮食去喂猪?喜胜思来想去,决定捕鱼。喜胜觉得捕鱼好,捕鱼这事可行,捕到大鱼卖钱,捕到小鱼自己吃,这样既顾了肚子,又改善了生活,也有钱给娃交书钱学费,还有买粮和零花钱了。
  这大政方针一定,喜胜第二天就跑着借了个烂鱼网,拿回来一补,当天下午,就拿着补好的鱼网,准备到河里捞两网试试,看看这网能用不能。谁知,没等他跑到河边,却一失脚,“扑通”一声掉到一个泥坑里。由于那泥坑周围尽是烂柴杆子,外加一些乱草秧子遮掩着,他生怕坑里有蛇咬着,就慌忙挣着往上爬。他这么一挣,虽然坑深没爬上岸,但他那脚却猛然被一个硬东西顶了一下,这一顶,他急忙把手伸到泥里去摸,他多么希望能摸出块砖头或者石头块子,往脚底下一垫,就能助他一臂之力爬出泥坑了。
  喜胜将手伸进泥糊里一摸,觉得那东西圆圆的不像石头,也不像砖块,倒像个什么器物。随手把那东西捞出来一看,他既奇怪又惊讶,原来是一个瓶子式样的器物。他捧着捞出的瓶子,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在课本上看过那个魔瓶的故事。难道这也是一个魔瓶不成?可他又用手抠抠一看,瓶嘴是敞着的,既是有魔也早已逃出瓶子了。喜胜眼下就是闺女穿她妈的鞋——(钱)前紧,他多么希望这瓶里装的是袁大头啊,或者是金条元宝银疙瘩,前些天还有人问着收购呢。可他只高兴了半截,他将瓶口颠过来一倒,除了倒出些污水泥沙石头蛋,不说有袁大头、金条、元宝、银疙瘩了,连个铜板也没有倒出来一枚。但喜胜并没有灰心,常言说好事成双。据说过去那有钱人家的花瓶,都是成双成对,这个瓶子没盖,里边是空的,要是能再摸到另一个,还在盖着那就……
  喜胜想到这儿,心里不禁一喜,把手中的瓶子往旁边一搁,又将手伸到泥糊里去摸。哎呀,真是好事成双,喜胜果真又摸出一个同样的瓶子。他乐得差点儿没喊出声来,麻利拿出瓶子一看,让他失望得又“唉呀”了一声,原来这个瓶子也没有盖。喜胜抱着一线希望,将瓶子摇摇,又把里面的东西往外倒倒,仍然除了污水泥沙石头蛋,还是污水泥沙石头蛋。
  “真是外财不发命穷人!”喜胜不觉来气,当时就想把瓶子往泥坑里摔,“日他妈一天三顿连肚子都填不饱,谁还有闲心弄对花瓶搁那儿穷显摆!”可喜胜用手将瓶口一捏,觉得瓶子怪厚实,再说好坏也是个东西,瓶口又小,拿回去洗洗装个菜籽、芝麻种,总不怕老鼠咬。于是,喜胜将两个瓶子往鱼网里一装,往脚下一垫,一手抓住坑边的草秧子,一手握住鱼网的另一端,一只脚踩着脚下的瓶子,艰难地爬出了泥坑。然后将鱼网往起一拽,连瓶子系出泥坑,随即拎到河边趁湿将上边的泥污一洗,他这才看清,那瓶子不是一对烧制的泥瓦瓶、陶瓷瓶,而是一对黄褐色金属瓶子。
  “哎呀,是金子?”张喜胜差一点儿没喊出声来。喜胜心里说着,有些紧张,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他也有些激动,激动得好像心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抑制情绪,竭力不让自己过分激动,随手捡起一个光光石头,照那瓶子轻轻弹弹,果真那瓶子发出了“当当”的金属声。“哎呀,这瓶子果然是一对金属制品……”他慌忙用手捂住张开的嘴巴,然后转动脑袋,警惕地朝四周一看,还好,除了几只野鸭、水鸟,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
  暗暗庆幸,我的天,黄色的,又有响当当的金属声,是金的还是铜的?一想到铜字,喜胜立刻否认,不!一定是金的。喜胜穷到这份上,他太需要钱了,有钱就能买来粮食,有钱就能供娃上学,有钱就能去找回老婆和闺女。他不希望这对瓶子是铜的,但愿是一对金瓶子。喜胜有点急不可待,他这会儿真想掂起瓶子,用牙砧砧,再用石头轻轻弹一下,然后再放耳边听听声音,甄别甄别到底是金的还是铜的。这是不久前他从一个收金货、银元的贩子那儿,剽学来的甄别金银的土方法。
  可喜胜只这么想,却没有这么做,毕竟这会儿天还没黑。常言说黑眼珠子见不得白银子,何况这是一对黄货。荒河边上,四周也没个堵挡,一旦被人盯上,轻则找来麻烦,重则招灾惹祸。喜胜想着,随手在地上抓了几把沙土,往瓶子表面上一撒,然后往鱼网里一装,按住瓶子,连鱼网在地上滚着一卷,往脚下一搁,手伸到河里一洗,回过来在裤腿上正反一擦,掏出纸条卷了个喇叭头,往嘴里一戳,擦根火柴燃着,坐在河边,“叭叭”咂了起来。直到太阳落山,喜胜才拿着那对瓶子回到家里。
  由于学校放假,俩娃都去了舅家。喜胜回到屋里,顾不上抱柴烧锅做晚饭,就关住柴门,急不可待地取出那对瓶子,麻利用水洗去上面的沙土,先用牙在瓶嘴边砧砧,又用舌尖舔着仔细品味品味。也许是他亟待需用钱,迫切拿到金子换钱的心理作用,顿觉有金子般的味感。但是,不知是他剽学来的甄别方法,还是由于他是第一次试着甄别,他对自己牙砧舌舔的甄别结果不放心。接着又拿出他剽学的耳听甄别法,先从屋里找出一个铁钉,将瓶子平放在手掌里,用铁钉在瓶子上轻轻弹碰,然后移至耳边听音。他凭自己的直觉,仍然听到有弹碰金器的质感。越是这样,喜胜越发难以断定此瓶是金是铜了。
  一时鉴别不出来,喜胜就有些急躁起来。这一急躁就觉着身上有点热,就把瓶子往屋里一放,打开柴门走出去吹吹风。喜胜一开门,见天已大黑了,挨着的几家庵棚也都点亮了灯火。喜胜站在门外,经晚风一吹,使他不禁两眼一亮:“哎,听人说是金子就会在暗处发光,我何不……”
  喜胜心里说着,又一头扎进屋里,随手关住柴门,并用木杠一顶,点亮昏暗的油灯,将盆里脏水换成了一盆清水,用鞋刷将两个瓶子洗净擦干,再放进缸里盖严,然后吹熄油灯。本想揭开缸盖,那瓶子就会金光闪闪呢。那知,喜胜揭开缸盖一看,却怎么也不见缸里的瓶子闪光发亮。他随即又拿起手电往缸里一照,喜胜更失望了。虽然手电照在瓶子上有光,但那光亮却不太明显。
  但是,喜胜没有灰心,也没放弃,他想那是没把瓶子刷净。于是,他再次点亮油灯,将瓶子又刷洗了几遍,擦干,重新放进缸里,将灯熄灭用手电又照,仍然没有他想象的金光闪闪的效果。喜胜气得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这会儿觉得又累又饿,在心里狠骂了一句:“日他妈,忙半天弄了个狗噙尿泡空欢喜。”
  喜胜仍然没有死心,第二天他又早早地起来,将瓶子又刷洗了几遍,拿去和箱子鼻上那枚大铜钱一比,瓶上的铜绿和铜色,与铜钱上的铜绿与铜色完全相仿。“铜的铜的,真他妈是铜的!”张喜胜这才完全灰心、死心了,随手将瓶子往柜子盖上“当”一搁,“只有搁那儿装菜籽、芝麻种了!”
  他满腹希望,一下子变成了失望,心情一落千丈,仍然一如既往的做早饭,吃早饭,吃过早饭拿着鱼网到河里学着逮鱼……
  十天半月就这么过去了,喜胜虽然没去卖过一斤鱼,但他却过足了鱼瘾。以他的话说,虽然没挣到钱,却落了个肚子圆。喜胜没有仅仅满足于肚子圆的现状,现在是放假,俩娃都在舅家,他一个在家吃饱了不饿,光这样不挣钱,开学了能剁手指头给俩娃交学费?
  那天上午,喜胜正埋怨自己无能,挣不来钱时,靠山大队支书领着邮递员来到他门前。靠山村的社员,都是喜胜过去坑上坑下邻居后靠的,支书是和喜胜光着屁股玩大的哥们。所以,这些年处处顾着他。前两年撵返迁户,县里、公社一来人,支书就暗示他们躲避。喜胜不知支书领着邮递员来干啥,忙上前打招呼递烟。
  支书接住烟,指着喜胜给邮递员说:“这就是张喜胜,那个寄钱的吉焕就是他屋里人,你把汇款单交给他没错!”邮递员看看张喜胜,又看看张喜胜住那间草庵子,仍以迟疑的目光望着支书。
  支书哈哈一笑:“怎么?还不放心是吧?你把汇款单给他,我在签收单上给你签个名!”接住汇款单一看,果真是吉焕从堰市寄来的,竟然给他寄了200块钱。喜胜望着汇款单上的钱数,是既高兴,又难心,又惭愧。高兴的是他老婆和闺女不但有信儿,有落脚点了,而且还找到挣钱的活路了。难心的是,钱难挣屎难吃,一个正式工,月工资才三四十块钱,他老婆和闺女才出门俩月不到,一下子就寄回来200块钱,这可是她娘俩扎住脖子,勒紧裤带攒下的呀。
  惭愧的是,他一个男子汉,出去都没挣来钱,差一点儿饿死到外边,而他老婆一个女人家,出门却挣来了钱。当时他那张脸羞得腾地红了,感到自己老婆寄来的不是汇款,简直是呸在他脸上的一口口唾沫,简直是扇在他脸上的一个个耳光。直到支书嘱咐他去取款时,别忘了先到大队部盖公章,喜胜才意识到自己走神失态。他干干地“哦”“嗯”“啊”应着,没等他让支书、邮递员屋里坐会儿的话说出口,却见支书和邮递员已摆手而去……
  第二天,喜胜就到公社邮政所,取回那200块钱。200块钱,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会儿,不说一个民办教师教一个月学,才发五、六块钱,就连农户家卖一头130斤的够秤猪,才卖六、七十块钱。你想想,一个穷得吃上顿没下顿的返迁户,老婆一下子给他寄回来200块钱,简直像往滚油锅里撒了把盐——炸锅啦。一时间,这个来问他老婆在堰市干啥恁挣钱,让他给老婆打个信说说,人家媳妇闺女也去。那个来找喜胜给写个信拿上,去堰市找他老婆安置个挣钱活干干,还有人劝喜胜,让喜胜把俩娃搁到吉焕娘家,也到堰市挣大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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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人们说的都是实心话,也都是好意,但对于喜胜来说,那感觉,那滋味,却比往他脸上呸唾沫,往他脸上抡巴掌还难受。是啊,他一个大男人,不说没脸去找着靠自己女人给安置干活挣钱,就连他老婆寄回那钱,他都没脸拿着去花呀!喜胜不但不花吉焕寄回那钱,而且他发誓要自己挣钱养家,他要挣更多的钱,不让他老婆和闺女再在外边吃苦受累挣钱。张喜胜人争气,只可惜他那双手却不争气。他尽管每天起早就背着鱼网下河打鱼,但是他在河里忙活一天,捞的鱼却又少又小。为此,喜胜每天收网回家,尤其每当他躺在床上,喜胜总是辗转反侧,苦思冥想:倒说是鱼网的问题吧?可小鱼都网住了,那大鱼怎么就网不住呢?倒说是捕捞技术上的问题,恁小的鱼都难逃他网,而那大鱼却怎么就捞不住呢?喜胜思来想去,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天上午,张喜胜又在丹江河里捕捞哩,却突然从身后传来了嘻嘻地笑声。随着笑声,挤进他耳朵的竟是一句带有嘲笑挖苦的话:“看你这样咋打得住鱼呀!”
  张喜胜这些天正为捞不着鱼,憋一肚子火没处冒,现在闻听有人在身后嘲笑他,气得呼噜扭过头,就欲冲那人发火。可当他转过头一看,他火没发出,倒让他瞪大眼睛说不出话了。原来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求他说句恶言毒语那个特务脸——魏金拴。
  “哎呀,你是张先儿啊?”魏金拴惊叫着,飞跑上前看着他的脸,“真是找人不胜遇人,我正准备去找你坐坐哩,碰巧在这儿遇上了。”魏金拴说了这么些话,除了“看你怎样捞得住鱼”那一句,其他那话,张喜胜一个字也没听清记住。喜胜慌忙问道:“哎,老弟,刚才你说我这样咋打不住鱼?”
  魏金拴仰脸一笑,说:“这还用问吗?我一看你就是个外行,因为你不是把鱼网撒开扔到水里的,而是把网扔到水里再往开扯。这样没等你把鱼网扯开,早就把鱼吓跑了,你还捞得住个啥?”
  其实,喜胜早想找个会捕鱼的行家拜师学艺,一来怕人家不教,二来怕人家笑话,说他不是捕鱼的料。今天,他无意中遇上了师傅,顿时惊喜不已:“老弟,这么说你就会撒网捕鱼?”魏金拴一笑,晃晃脑袋,说:“我不会撒网捕鱼,不过我常在河边走,见人家都是那样撒网的。”
  喜胜听魏金拴这么一说,以为他是艺不外传,故意推辞说不会捕鱼。就没再强求他传艺,而却向魏金拴述说了他自己为啥要捕捞,又为啥没找行家求教的难言之苦。
  真是一家不知一家,和尚不知道家。在魏金拴眼里,他张喜胜算是个一言能定吉凶的活神仙了,满以为他是不愁吃不愁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个万事大吉无灾无难的人。现在闻其一说,才知道张喜胜也有一本难念的经时,不禁有些同情怜悯地说:“哎呀张老哥,既然你想挣钱,你学这打鱼,倒不如你学着逮鳖挣钱。”
  “啥?你说学着逮鳖卖钱?”张喜胜翘起下巴看着他说。
  “是啊,咋,你不想学逮鳖?”魏金拴说着,随即扳着指头数着,“你算算,捞一斤鱼卖毛把钱,而逮一斤老鳖就能卖一两块,你说哪挣钱?”
  听魏金拴这么一说,喜胜心里顿时一机灵:“哎,莫非他会逮鳖?”但这是他的心里话,他明里却苦涩地一笑,说:“逮鳖是卖钱多,可俺拿着网连鱼都捕不住,那逮鳖就更无从下手了。”
  张喜胜故意这么说着,试探魏金拴愿不愿教他逮鳖。
  果然奏效,魏金拴随即手指尖朝自己鼻头上一点,慷慨地说:“张老哥,你想逮鳖,我教你!”
  “哎呀呀,老弟,你真教我逮鳖?”张喜胜喜得上前一把抓住魏金拴的手。
  魏金拴冲他点头一笑:“你放心老哥,我真的教你逮鳖。”
  张喜胜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这么说,老弟你真会逮鳖?”
  魏金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笑笑地将头一点,随时抽出握着的手,转身朝搁在地上的帆布袋子一指:“不信你看,俺就是专干这一行的!”
  张喜胜麻利跑过去一摸:“这些都是……”
  魏金拴仍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冲他诡秘地一笑,将扎布袋的绳子一解,张开袋口朝张喜胜一努嘴:“嗯,你来看!”
  喜胜顺着袋口往里一看惊得:“哎呀,今天都逮这么多老鳖,你这是咋逮的呀?”
  魏金拴仍然诡秘地一笑,神秘兮兮地晃着脑袋:“我会算呗!”
  张喜胜惊疑地看着他:“啥?你会算?”
  “咋,你不信?不信我现场给你算一个看看。”魏金拴神秘兮兮地说着,沿着岸边走了两步,突然朝不远处一指,“这儿就有一个!”魏金拴说着,随即将鞋子一脱,慢慢步入水中一摸,哎呀,简直神了,果然摸出一个盘大的老鳖举了起来。正当张喜胜为之神奇惊疑时,魏金拴突然从水中跳上岸,一边将手中的王八装进布袋,一边往远处的沙滩上一指:“那儿也有一个!”魏金拴说着跑过去,果然在一个沙窝里,又逮住了一个老鳖。
  这下儿,张喜胜可是瞎子破柴,服(斧)服(斧)在地了。他瞪着双眼,敬佩地审视着面前的魏金拴:“哎呀老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刚才说你会算鳖,我还想着天下有看相算命的,有抽签算卦测字的,周易预测的,没听说这世上还有算鳖的。你这现场一试,还真让你算准啦!哎,老弟,你快教我学学咋算,给老哥也找个吃饭的门路!”
  本来见张喜胜对此神奇、惊异,魏金拴就禁不住想笑,现在见其服服帖帖,并且诚心诚意地向他求学,魏金拴再也忍不住了,就“噗嗤”一笑,上前拍着张喜胜地肩膀。说:“喜胜老哥,我给你实话实说,刚才我是给你逗着玩的,其实我不会算鳖!”
  啥?他不会算鳖,给我逗着玩的,这不分明是不想教我吗?哦,这也难怪,世上大凡怀有绝技秘方者,都是有祖训祖规的。不仅只传同宗同祖,而且只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小。何况我与他不同宗同祖,仅一面之交,怎么就轻易外传教我呢?喜胜这么想着,就十分谅解地说:“算了老弟,哥就不为难你了。我不学了,不学了!”
  “看大哥你说那啥话,你知道老弟今来这儿干啥?就是特意来找你玩的。既然你有困难,我一定帮你!我说不会算鳖,那是我说的实话。我说我会算鳖,刚才是逗你玩的,那也是实话。刚才之所以我能指鳖逮鳖,那都是根据我们祖传的逮鳖秘诀,凭我这双肉眼看的!其实,也算不上啥秘诀,更谈不上啥绝技。你要想学会逮鳖,主要是得掌握住这鳖的生活习性,熟悉老鳖的活动规律。”
  魏金拴说着,他扳起手指数着,说:“这一年四季,就是我们所说的春、夏、秋、冬,老鳖在这四个季节里,生活习性不同,它们的活动规律也不同。对此,我们祖上总结有这样几句秘诀:冬卧流水夏卧滩,不冷不热卧两边。鳖出气泛水泡,不冷不热繁鳖蛋。繁了鳖蛋不走远,躲在一边偷着看。”
  难怪那老话说聪明人一点就破,又道是真经在于口传。张喜胜果真是个聪明人,听魏金拴把这几句秘诀一说,当即就明白地“嗯”了一声,说:“那就是说,冬天逮老鳖要到流水处,夏天逮老鳖要到浅水滩上,春天和秋天要到河的两边逮。”喜胜说到这儿,陡然又发出了疑问,“哎魏老弟,这我又不明白了,虽然掌握了老鳖的四季生活习性,和它们的活动规律,可你咋能一眼就看出,老鳖躲藏的具体位置呢?就拿你说的老鳖夏天卧滩来说,河滩那么大,怎能一眼就看出老鳖在哪儿呢?”
  魏金拴闻听,冲喜胜一笑,说:“其实,我刚才都教给你了,只是你领悟了其一,却没有领悟其二罢了!”
  喜胜闻听,仍然有些不解。他抓着头皮莫名其妙地说:“这么说,你刚才都教俺了?”
  魏金拴很认真地点点头,说:“嗯,你再好好想想就明白了!”
  张喜胜勾着头,在地上当当走来,又当当走去,如此走了几个来回,仍然摆摆头说:“没想明白,真没想明白!”
  “你没想明白,那我再把那秘诀给你说一遍。”魏金拴接着,又把那几句秘诀重复了一遍,特别说到“鳖出气泛水泡,不冷不热繁鳖蛋,繁了鳖蛋不走远,躲在一边偷着看”几句时,不仅用眼看着喜胜的脸,重复着提示他注意,而且说得字清音重,暗示他记着。
  常言说会听听门道,不会听听热闹。虽然张喜胜会听,但这毕竟不是听戏听曲,一听就懂,一悟就通。尽管魏金拴如此重复着提示他注意,也尽管魏金栓暗示他记着,但张喜胜仍然没有完全明白其中奥妙。张喜胜急得催着说:“老弟,你干脆好事做到底,送佛到西天,你快把其中奥妙教我记记!”
  “好吧,因为这是最关键的一点!”魏金拴又仔细讲解了一遍,闻其一讲,张喜胜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魏金拴按春、夏、秋、冬,先判断出老鳖是卧在流水处、浅水滩处、或是卧在河的两边,再根据老鳖在水里出气泛水泡,来判断出老鳖的具体位置。当老鳖卧在岸上时,再根据“不冷不热繁鳖蛋,老鳖繁蛋不走远,躲在一边偷着看”的秘诀,先按老鳖爬行的痕迹,再按老鳖繁蛋后,躲在一边偷着看得知,它虽然躲起来了,但它却在偷偷瞅着它的蛋生崽,既然能看见它的蛋,就必然会露出鳖头。所以,只要你细心观察,你就会发现它。
  哎呀呀,真是啥难题解不开时,你会觉得很难很难,也觉得很神秘奥妙。当难题一旦被解开,你会觉得很简单,很平常。张喜胜听魏金拴这么详细一讲,顿时大彻大悟。再加上魏金拴又给他当场示范,引导实践了一番,喜胜当天就能单独观察逮鳖了。
  从此,张喜胜放弃捕鱼,开始逮老鳖卖钱。十几天后,他的逮鳖技术就更加熟练,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地指鳖逮鳖,倒也十有八九的逮鳖把握。
  自张喜胜学会了逮鳖的技术后,每天至少也挣个七、八块钱,最多一天可挣十好几块哩。这人走到找不着门路,挣不来钱的地步,整天像霜打的葱叶子一样,蔫头蔫脑的。一旦找到挣钱的门路,天天有个进项的时候,不说走路、说话有了精气神儿,就连睡到床上,也要哼段小曲儿。每到晚上,喜胜往床上一躺,他都要哼一段,自己整理改编的淅川锣鼓曲儿:
  躺在床上喜洋洋,
  如同飘在云朵儿上。
  青云飘飘轻悠悠,
  过了天河去老君堂。
  白鹤童儿对我讲,
  你站在云朵儿往下降,
  脚下就是丹江河,
  去看看丹江的好风光……
  转眼到了深秋时节,天气有些凉了,大多数人已穿上了夹衣裳。老百姓本来就没有午休的习惯,只是夏天中午太热,大多数人们拿个蒲扇,坐树阴里凉快凉快打会儿盹,就算作午休了,或者叫歇晌了。一到深秋,人们一吃罢饭,生产队的钟声一响,队长站到村边的石碾盘上,手当喇叭一喊,男的干啥,女的干啥,人们就拿着家伙下地了。
  张喜胜不管这些,他和其他返迁户一样,都是没有户口的黑人,以他们的话说,他们是一无政府,二无人管的野百姓。那些有点地的返迁户,想啥时下地啥时下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而张喜胜没有地,更是天不管地不收,他吃罢饭,就夹个麻袋下河捉鳖去了。
  这天下午,喜胜和往日一样,吃罢饭就跑到河里,按照他学的逮鳖技术刚抓了两只王八。突然发现天阴的很重,尤其他扬起头一试,这时刮的又是西风。“嗯,秋后西风雨,云彩低沉浓重,风吹到脸上带着湿凉气息,看样子雨快要来了!”喜胜自言自语地说着,他没敢耽搁,拎起麻袋往肩上一搭,就匆匆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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