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十五）

　　“拦横扯”见没人响应，遂宣布组长暂时由“狼狗”代理。
　　第二天，“狼狗”便来欧文家取公章。欧文虽是一介书生，但也不是胆小懦弱之人。他质问“狼狗”：“你凭什么来拿公章？你是选出来的组长吗？”“狼狗”被问得无言以对，灰溜溜地离开了。
　　此时的村长已是“皇帝”的堂弟，也是“狼狗”的表哥黄四长（chang），人们都叫他“黄市长”。他过了几天又来找欧文的父亲要公章，说：“你们组里有两个老党员，还有村民选他当组长，你作为党员应该要有党性原则，把公章交出来算了。”
　　父亲说：“我也是一个老党员，我与‘拦横扯’一天入的党。我是在坚持党性原则，党的原则就是民主！一个组百多号人，不是哪几个人说了算！要我交出公章可以，’拦横扯’经常叫我’上门崽’怎么处理！”
　　“黄市长”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悻悻走了。
　　为了合理合法，欧文写了个“保卫公章意见书”，叫上“鳙鱼脑壳”的二哥去全组签字。除去“拦横扯”、“假花片”、“陋鼠巴子”几家没找外，其余每家每户都签了字。
　　“鳙鱼脑壳”的大哥在外市的煤矿工作，一家子早已迁到了煤矿。他的儿子建伟在广州做废品生意，赚了不少钱，暑假带着一家回老家建房。村子里人说现在回来建房算是找对时间了，组里预制场也有，砖厂也有，可以省很多钱。
　　建伟说预制板他不要，今年的汶川大地震，倒了很多房子。现在建房一定要抗震的，他三层都准备搞整体。
　　大家都说他财大气粗。
　　建伟身材魁梧，脱下衣服做事的时候，身上全是块状肌肉。
　　他听说组里的一些怪事后，也是愤愤不平。
　　香菊没有去广东打工了，怀着身孕在自己哥哥家。
　　欧文本来也不想生第二个，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愈来愈觉得不让他生二胎是剥夺他的生育权。他也越来越觉得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的不合理性。日后独生子女结婚后面对四个长辈的养老照顾，该是多重的负担啊。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生第二个孩子。
　　镇计生办主任得知后，一帮子人来到欧文家，话里有话地说：“我们找你，不是找你什么麻烦，你只要到我那里把事情讲清楚就可以了。”
　　欧文立刻明白只要准备好罚金就可以了。
　　欧文交了6000元给计生办，说好等孩子生下来再来罚。
　　这天欧文正准备去岳父家看香菊。“拦横扯”在马路上大呼小叫说镇里来人选组长了。
　　欧文骑着摩托车到马路上一看，只见“狼狗”家门口聚集了一堆子人。镇里来了丁三根，村里来了村支书“老水牯”、村长“黄市长”。“狼狗”正忙着背凳搬椅准备开会。
　　“鳙鱼脑壳”大哥、大嫂、二哥在那里发难：“这个会我们不开，一个组几个人就可以操控，那还得了！”
　　欧文上去说了一句：“开会在这里开什么，组里没有议事厅吗？”
　　正说着，后脑勺被重重击中一拳。欧文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见建伟冲上来一拳把打欧文之人抠倒在地。原来是“狼狗”的大弟！欧文怒火中烧，提起脚猛踢地上之人，由于用力过猛，皮鞋都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
　　建伟的父亲与“狼狗”正打着，建伟跑过去一拳击中“狼狗”的眼睛。
　　欧文找皮鞋时，“狼狗”红肿着眼睛，提着一根树干要打欧文。欧文指着他说：“你动一下，动一下今天要你收尸！”
　　“狼狗”不敢动。
　　丁三根指着欧文说：“你是公职人员，不能动手啊！”
　　欧文怒怼：“公职人员就要被别人打‘死’的！”
　　“狼狗”又冲欧文叫嚷：“你你你一一是哪里的！”
　　欧文硬刚地说：“我父亲是大头冲的！怎么样？哪个动一下看！”
　　看香菊是看不成了，欧文准备推摩托车骑回家。丁三根站在摩托车边上，欧文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想起他昔日的傲慢，欧文早就想给他颜色看了！
　　往回走的时候，看见“拦横扯”龟缩在很远的一个屋角旁观。那边却传来建伟母亲的骂声：“这下别想像打我’鳙鱼脑壳’那样随便打就是的，你也要量一下体，裁一下衣！”
　　转弯快到家的时候碰到“哪吒”。“哪吒”说：“想不到‘狼狗”一家人这么凶恶，这个组长一定不能让他当！“
　　晚上，欧文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第二天才知道“拦横扯”昨晚中风了，被拉去市里医院了。一代“英豪”“拦横扯”以后就与轮椅作伴了！
　　全村子的人都在议论，这次欧文会有一餐死的打，“狼狗”五弟兄可不是好惹的，而第三个兄弟还是一个吸毒的，真正的“烂仔”！
　　欧文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吃完早饭就去了岳父家。
　　刚到岳父家，建伟的母亲就打来电话，说“狼狗”五弟兄都到齐了，他们专搞单门独户的你一家，老三放言要打断你的手和脚。
　　欧文倒想会会这位“瘾君子”。他叫上香菊的哥哥，哥哥又叫上两个一同在堂哥矿洞做事的人。
　　他们驱车到宰相园的时候，见“狼狗”家门前停着一辆车，“狼狗”的三弟正从屋里出来。欧文走上去说：“’三瘪子’，你是不是要搞我？”
　　“三瘪子”一股子神气走过来：“搞你又怎么样？”
　　“怎么搞？我们约个时间怎么样？你知不知道’疤佬’是谁？”
　　“’疤佬’我知道，街上的。我跟他玩过。”
　　“’疤佬’是樊山的你都不知道，你还跟他玩过！”
　　这时香菊哥哥几个人走了过来，那两个可都是彪形大汉。
　　欧文指着香菊哥哥说：“这个是我妻舅，’疤佬’的堂弟！”“三瘪子”一下蔫了，说：“都好说，都好说。不会搞了，不会搞了。”
　　香菊哥哥指着“三瘪子”说：“我妹夫有什么事就找你！”
　　“三瘪子”连说：“不会的，不会的。”
　　这时从“狼狗”门前的车里探出一个头来，对着“三瘪子”说：“走！走！”
　　原来是丁三根的车！
　　马路上聚集了许多人，他们以为又有一场热闹看，可是寥寥数句，“戏”就演完了！
　　欧文几个人打转回樊山的时候，看见天子街四海饭店门口聚集着一堆人。
　　原来一客人在四海饭店吃饭发现菜里有一只苍蝇，不但不出饭钱，还要赔他钱。那饭店老板就是天子街本地人，家有五弟兄。那客人是附近的一个混混，欧文认得。
　　饭店老板最小的一个弟弟指着混混说：“想吃霸王餐，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地盘！”
　　两人正剑拔弩张。
　　几个人不想管闲事，便驱车离开。
　　第二天，堂哥从市里打来电话。他听说欧文在家打架，问对方是不是五弟兄。欧文说是。
　　“那五弟兄是不是天子街的？他们在市里喊人回去打架。”
　　欧文立马想起四海饭店的纠纷，说：“那是另外五弟兄，我这边他已经不敢动了。”
　　“哦，如果是喊人去打你，我直接捉住他！他不敢动就好，敢动就搞他个鸡飞鸭走！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欧文说：“好。”
　　
　　二十五不会吝惜的罚单
　　2008年8月24日，当北京奥运会落下帷幕的时候，女儿在镇中心医院降生了。小家伙就像清晨草尖上的露珠一样清新，特别是小脸蛋儿就像施过胭脂一样泛着红晕，异常可爱。欧文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和哥嫂，他们都非常高兴。
　　计生办也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打来电话问什么时候去交罚款。
　　第二天，欧文在计生办补交了24000元，得了一张罚单30000元。
　　计生办主任叮嘱欧文行事要低调，不要跟别人发生纠纷，有事多让着别人。
　　欧文不懂其中的奥妙，心想钱都罚了，该怎么着怎么着，他不是处处让着别人的人！
　　年底的时候，学区管计划生育的专干给欧文打来电话，说有人在计生局告他超生的状，要他去找执法股王股长，否则将停职停工资。
　　欧文说他已经在计生办罚了钱了。
　　专干说在计生办罚钱没用，公职人员超生得计生局罚，在计生局结案后才没事。
　　欧文才明白，难怪计生办要他低调做人，它又没权力罚款在罚什么！告状的人除了“狼狗”和丁三根还会有谁！
　　“鳙鱼脑壳”两夫妻现在买了辆车，在市里专干送晚安床垫的活，过年回家看见欧文背着女儿，就“欧三万”“欧三万”地叫。
　　欧文说，等下就不是“欧三万”了，有可能是“欧五万”“欧六万”也不一定。欧文跟他说起要去找教育局执法股，还要接受计生局的罚款。
　　“鳙鱼脑壳”说执法股股长跟他是同学，以前应该教过欧文初中，叫王卫兵。
　　欧文把初中老师捋过遍，也没有一个叫“王卫兵”的。
　　“我现在没事，今晚打个电话给他，明天带你走一趟。”
　　欧文说：“那最好！”
　　欧文知道人熟不如钱熟，世上没有空口搭空言的事。他找了一个红包，塞进去了一些钱。
　　第二天是星期天，“鳙鱼脑壳”带欧文到那执法股股长家里。
　　进门一看，原来这执法股股长是那位曾经教欧文初三英语，“踢拉”着拖鞋很晚才进课堂，上了不到十分钟，又“踢拉”着拖鞋提前走出教室的那个“王懒子“老师。欧文只知道他叫王彬，不曾知道他曾叫“王卫兵”。
　　欧文忙叫着他老师，说他曾教过他初三的英语。
　　王股长不好意思地说：“我那时知道教什么英语，也是边教边学。”
　　欧文知道他那时在自学法律，需要考英语。他后来还拿到了律师证。
　　王股长说：“你应该跟唐永华一个班的吧？”
　　欧文说：“是呀。”
　　“唐永华现在是复旦大学的教授了，你还是一个小学老师！”王股长言语中带着轻视。
　　欧文知道王股长与唐永华是表兄弟关系。也知道唐永华后来高考考得很出色，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人生的道路千万条，有些高贵，有些平庸。但只要平庸的人不妄自菲薄，对得起社会，对得起自己，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自尊，那也就无所谓高贵平庸了！
　　“鳙鱼脑壳”说欧文只是一介书生，不谙世事。王股长笑着说：“我不也是一介书生吗？”
　　“鳙鱼脑壳”说：“你比他脑子灵活多了。小时候上课的时候，我们一同趴在桌子上睡觉，我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懂，作业我每次都是抄你的！”
　　“哈哈。”王股长得意地笑起来。
　　“鳙鱼脑壳”说：“老同学，这是我的堂弟，停职停工资就别停了，该罚多少罚多少！”
　　欧文立马把红包递过去。王股长拿起那红包略带抛物线地丢过来，那动作应该可以感知红包的重量。
　　欧文说：“请你帮忙，麻烦你跟计生局那边为我通融通融。”
　　“鳙鱼脑壳”说：“你跟计生局那边接洽也要花费，收下，收下。”
　　于是王股长半推半就地收下，说：“今晚我们就去约计生局法规股谭股长，让我去说，你莫叫我王股长，叫王老师。今晚你得请餐饭。”
　　欧文忙说：“好，好。”
　　欧文又掏出一个红包，装进一些钱，这是准备送给那个谭股长的。
　　那晚王股长带着欧文两个在市里找了个偏僻的饭店。欧文自然安排好了好烟好酒好菜。
　　那谭股长一脸的横肉，一副士匪的样子。他一进来就接连打两个电话，叫两个朋友过来吃饭。还没开吃，就拿来两个饭盒，不停地往里面装菜，说他老婆加晚班，给他老婆吃。
　　酒过三巡，欧文递上红包。谭股长理所当然地收下，说：“你这个二胎按算要征收社会抚养费六万元。你明天多打点钱给我们局长。我对他说你是王股长的学生，减你一万，你还罚两万就可以了。”
　　欧文现在已是计生局砧板上的肉，只有连连说好。
　　第二天，欧文在红包里多装了些钱，找到了计生局局长办公室。办公室边排了一队长长的等着办事的人。每进去一个，门都关得严严实实。
　　局长是一位笑容可掬，细皮嫩肉的中年男人。他问欧文什么事，欧文说明来意，然后递上红包。
　　局长忙说不要不要，然后也是略带抛物线地丢过来，他应该感觉得到那红包比较沉。
　　欧文再把红包推过去，说：“小意思，麻烦高抬贵手！”
　　局长说：“那好，你再交两万，我要他们今天就给你结案。”于是局长打电话给那个谭股长，说马上给办好，不要拖到明年！
　　欧文很快就领到一张五万元的社会抚养费结案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