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情人闲吃烧烤 母女俩不欢而散
作品名称:鸳鸯梦 作者:秋鹏飞 发布时间:2023-06-04 20:07:40 字数:3543
自从国庆节演出结束后,前进营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就名声远播。有的成立了宣传队的营,派人前来取经;还没成立宣传队的,干脆请他们去演出。特别是副坝那边几个营,他们就接连去演出了三场。这天,马队长宣布:宣传队休息半天。
吃罢早饭,何幽兰对郑建国说:“你不是说想看长篇吗?走,跟我一块儿找个地方看。”郑建国一听,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真的?走走走!”何幽兰取下肩上的书包递过去:“扛着。”“行行行!”郑建国扛起书包就跟了上去。
两个人路过林场小屋旁,穿过一片树林,往一座小山头走去。这座小山头说小也不小,它是三湖山一条支脉的尾部,左侧是高低不平的沟壑,右侧是两条山岭间相对宽阔些平坦些的山地。尽管早已立秋了,但今年的秋天暖意特别浓。山上的野菊花仍然鲜艳夺目,而梅花还枝繁叶茂。在一个朝阳的斜坡上,何幽兰指指一块石头说:“你在这里看书,我一会儿就来。”郑建国看了看何幽兰,笑一下,点点头。
何幽兰走后,郑建国坐在石头上,解开书包上的扣带,在里面翻了翻,取出《青春之歌》来。这部书的内容他曾断断续续地听说过,讲的是在大革命的浪潮中林道静和余永泽的爱情故事;遗憾的是他没看到原文,就连这两位主人公的名字对不对也没弄清楚。现在看见这本长篇,就像饥饿的大汉突然发现一桌美味佳肴,立马狼吞虎咽起来:开始时一目三行,跳跃式阅读;到了他认为关键的地方,才放慢速度,细嚼慢咽,细细品味。
就在郑建国欣赏文学作品时,何幽兰正在山坡下的山地上寻找收割后遗留下来的黄豆稞和散落下来的黄豆夹。她把捡来的豆稞豆夹放地埂上,然后找来一根死树枝,把排水用的地沟豁掏开;又找几块大点的瓦片横在沟豁里,把豆夹撒在瓦片上,再在豆夹上覆盖松毛和死草,最后才点火烧。不一会儿,被烧的豆夹发出砰砰的响声,看着响声振起的火苗和灰尘,她会心地笑了笑,接着边跑边喊:“开饭啰!开饭啰!”
“嗯?开饭?”正看得过瘾的郑建国抬起头傻傻地看着何幽兰愣住了。“走吧走吧,把书包背着,我们吃烧烤去!”何幽兰夺过郑建国手中的书,转身就走。
“哦,我说呢,火中取栗呀。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呀!”到了沟豁旁,郑建国蹲下来,用树枝扒扒草灰“我小时候也爱吃这种烧豆。”何幽兰挑一个大豆夹塞给郑建国:“这个熟透了,香,没腥味儿。”郑建国剥开豆夹,把豆粒扔嘴里,边咀嚼边感叹:“嗯,香!真香!”于是,俩人面对面盘腿坐在沟豁两边,开始吃烧烤。“嗳幽兰,听我给你讲个民间故事。”郑建国边吃边说,“传说朱元璋当上皇帝后,不少想捞点好处的发小去找他。有的人见面就说:皇上,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给大户人家放牛吗?有的人见面就说:皇上,你还记得我们一块儿讨饭吗?这些人都让朱元璋给杀了。这天,有个姓赵的发小去找他,见面时说:皇上还记得我们攻打罐子城那一仗吗?哎哟,那一仗真打得激烈呀!火光冲天,满城沸腾!在你的指挥下,我们打破了罐子城,结果跑了汤元帅,抓住了豆将军,我们大获全胜呀!听到这里,朱元璋忽然想起了这件事:那次几个给人放牛的小伙伴,在田沟里用砂罐煮黄豆吃,自己不小心把砂罐打破了,结果水都流光了,几个小伙伴只好把黄豆都捡起来吃了。想到这里,朱元璋大喜说:‘好!好!还是赵将军记性好!你不提这事,我差点给忘了,赏你二百两银子回家养老吧。’”听完郑建国讲的故事,何幽兰沉思一会儿说:“这个故事给人两点启示:一个是在先贫穷后富贵的人面前不能揭他们的老底儿,再一个就是要会拍马屁。你会拍马屁吗?”郑建国丢一粒黄豆嘴里抹下嘴唇说:“我不敢拍,怕拍马蹄子上去了。”何幽兰听着咯咯咯笑出声来。“笑什么?我真不敢拍。”郑建国话没说完,何幽兰就用手去擦他的嘴唇:“不是笑你那个,是笑你这个,胡子都长出老长了,演《老俩口学毛选》不用画妆啦!”郑建国看一眼何幽兰,也大笑起来,指着她的嘴说:“你呢你呢,也长胡子啦!”何幽兰突然停下手动说:“别说话,好像有人喊我。”
“幽兰!何幽兰!”这是王玲的声音。
“何幽兰!你在哪里?!”这是张柄楠的声音。
“幽兰!幽兰!何幽兰——”几个人在不同的方位呼喊着。
“我在这儿呢!”何幽兰匆忙跑到山坡上回应。
“哎呀,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张柄楠气喘吁吁地跑来说,“到处找到处找!你妈来了,快回去!”
原来,上午十点多黄丽华就到了,李嘉谋和马向阳告诉她说,宣传队今天放半天假,队员们都自由活动去了;她只好在林场等女儿。可是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女儿回来,心里难免有些着急:“这孩子打小就有点野,现在不知道又野哪儿去了。”李嘉谋笑了笑说:“年轻人都一样,贪玩儿;好不容易逮住半天假,那还不好好过把瘾?”马向阳也说:“黄主任不用急,吃饭的时间到了,她自然知道回来。”
“妈,你来了。”何幽兰笑眯眯地走到母亲身边。
“哎哟你个小东西,你这吃是什么吔;看你的嘴都结了胡锅巴了。”黄丽华掏出手帕一边替女儿擦嘴一边说。
“我们回避一下,让她们娘儿俩说说私房话。”李嘉谋站起来对马向阳说。
“你坐,妈有话要问你。”黄丽华指指李嘉谋刚坐的凳子对女儿说。
“干吗吔,这么严肃。”何幽兰坐下来看着母亲说。
“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在谈恋爱?”
“没有啊,我怎么没感觉?”
“不承认是吧?我都知道了。有人写信告诉我说,你和一个叫郑建国的男孩好得不得了,出双入对,有说有笑的。你对郑建国了解多少?你对他家庭了解多少?我来告诉你吧:他是农民,初中还没毕业;他还有个后妈,听说他后妈厉害得很,跋扈得很。你呢?你高中毕业,你爸是城郊公社党委书记,你妈是城郊公社供销社主任,我们全家都是城镇户口,都吃商品粮!你爸正准备给你安排一份工作!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和他能结合在一起吗?结合一起的日子怎么过?”
“农民怎么了?农民就不吃饭啦?”何幽兰低声咕哝道,“再说了,我们是一个大队的,现在又在一个宣传队,接触多点也很正常呀!”
“你还有理是吧?接触多了,日久生情。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今天就跟我走,要么住你爸那里,要么住我那里,要么住你爷爷那里也行。”
“我哪里都不去。”何幽兰咕哝一句起身就走。
“你……你个死丫头想气死我呀!”黄丽华追了出来。
“走,吃饭去吧黄主任。”李嘉谋迎上来说,“做思想工作要慢慢来,急不得。”
今天,黄丽华的到来,算是前进营招待的第一位客人,特叫来一个炊事员在林场小伙房做了几道菜。黄丽华重回小屋时,小桌上的碗筷已经摆好了。“坐坐,黄主任请坐。”李嘉谋抬下手说:“这里条件有限,没办法,只能这样了。”黄丽华笑着说:“这就不错了,有鱼有肉还有酒,真是麻烦你们了。”马向阳倒杯酒递给黄丽华说:“来黄主任,敬你一杯;天凉了,喝点酒暖暖身子。”黄丽华忙接过酒杯:“谢谢,谢谢马营长;我们共同干杯吧。”于是,三个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哦,都在吃饭呀。李书记,呃……”张柄楠匆匆进来,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李嘉谋抬起头。
“何幽兰不见了。”
“什么?”黄丽华大吃一惊,刚夹起来的一根排骨又掉回到盆里。
“什么情况?慢慢说。”马向阳说。
“刚吃完饭组织排练,清点人数时,发现郑建国和何幽兰没到。派人去找一下,发现郑建国在伙房打扫卫生,何幽兰不知去哪儿了。这时有人说,何幽兰往湖上游去了,好像有什么心思。我又让大家去上游找,还是没找到。情况就这样。”
“还不快去找!”李嘉谋起身就往外走,马向阳和黄丽华也跟了出来。
“那上游多大面积呀,怎么找?你有没有问郑建国,他知道不知道幽兰去哪儿了?”黄丽华看着张柄楠问。
“刚派人去找。”张柄楠说。
“张老师,你找我?”正在这时,郑建国跑了过来。
“你来得正好,你知道何幽兰去哪儿了吗?”张柄楠迫不及待地问。
“知道。她回连队去了。”
“她回连队干什么?下午还要排练!”张柄楠口气有点生硬。
“呃……这位是黄阿姨吧?”郑建国有点腼腆,有点胆怯,低着头小声说,“她说,她母亲……她说,为了不跟我接触,不想在宣传队了,干脆回连队去,免得有人在背后打小报告。”
“放肆!还要不要组织原则!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还得了!去!把她叫回来!再不遵守纪律我就处分她!”李嘉谋勃然大怒。张柄楠和郑建国走后,他才缓和一下口气说,“哎呀,黄主任,怎么说呢?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宣传队的这些小同志,都是阶级兄弟,阶级姐妹,他们情同手足,根本就不存在你想的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说到这里,他朝黄丽华笑笑接着说,“今天来我们招待不周呀!等水库建成后,你到我们公社去,我再好好招待你一次。我可不是撵你走哈,你看我们条件有限,你又是个女同志,不方便留你。从这里到县城,每天就两趟车,上午九点一趟,下午三点一趟,你看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
黄丽华碰了个软钉子,心里老大不高兴;但她还是勉强笑着说:“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那幽兰就托付给你们了。以后有机会去城郊公社,提前打个招呼,我招待你们。”她边与李嘉谋和马向阳握手边说;最后说了声“再见”就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