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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丹江我来了

作品名称:北进序曲      作者:刘国胜      发布时间:2023-05-30 11:39:24      字数:4959

  几天后的那个早上,启明星还在泛着光亮,英娃就按头天队长的通知,急慌慌地吃过早饭,带上被子、席子、草帽、蓑衣和劳动工具,急匆匆地跑到大队部门前集合去了。
  他到大队部才知道,此次以大队为排,由于丹阳大队去的人多,特建制为连,并由多援朝任连长。大队长宣布罢,由多援朝连长讲话。多援朝不愧军人出身,不像大队长恁啰嗦,他只讲了一句话,问大家的东西带齐了没有。当听大家异口同声说带齐了,他二话没说,上前从大队长手里,接过那面丹阳大队民工连红旗,“咔”一个立正,向大队长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冲大家喊着:“立正!稍息!向右转!”接着将手中的红旗,向前“呼嗤”一挥,“出发!”
  这会儿,走在民工队里的英娃,就像胸戴大红花应征入伍的新兵一样,满面春风,充满激情,迈着矫健地步伐昂首走在民工队中。想着过去几年里对玉梅的爱,都是自个的单相恋,那就像今天重复昨天一样,全无变化进展。而往后就要和他心爱的玉梅,天天在一起劳动见面了,这次一定要不失时机的把心中的爱,向玉梅一满表白出来。到那时,就像人们说的,男女之情就像一层薄纸隔着,只要把一个“爱”字捅破,那就由过去的单相恋,变为双相恋;就可以把满腹的爱心爱语对她倾吐为快了,就可以在饭前工后随时和玉梅相约相聚了;就可以和玉梅在花前月下相会了,就可以和玉梅膀靠膀坐在坡边石头上促膝相谈了;就可以和玉梅双双站在柳树下卿卿我我拥抱相爱了,就可以和玉梅在山下、河边手拉手漫步行走了。然而英娃欢乐里也不无缺憾,那就是还没把包藏于心的爱向玉梅捅破,玉梅心中还爱着装着赵明亮。但是赵明亮远在武汉水利学校上学,距此还隔着数百公里。
  英娃想到这儿,心里便又有些慰藉。毕竟武汉和丹江有数百公里之遥,毕竟自己将和玉梅同在一个工地,近在咫迟,每天不是看见,就会遇见,捅破这张纸是早晚的事……
  “哎,你们看呀……”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把英娃从狂妄地想象中拉了回来。此时天已大亮,晨雾就像刚揭开的大蒸笼一样,轻飘飘地从地面向上升腾着,晨露把大地上的泥土草木和田里的玉米绿豆叶子淋得湿漉漉的,湿漉得草木和玉米绿豆叶子上都挂着水珠,那水珠经晨风微微一吹,滴溜溜地闪烁着晶莹的光亮。此时,英娃随着队伍已交上了通往丹江的大路,见白庄村、南街村和北街村的民工排,也都纷纷举着红旗,从两边向大路上走来。
  对秋天的晨雾和晨露以及对大路两边走来的民工队,英娃都不关注,也都不感兴趣。他最关注、最感兴趣的,当数河湾村的民工队了,因为河湾村民工队里,有他心爱的玉梅。他瞪着一双眸子,直勾勾地望着,眼看快走到河湾村口了,还不见河湾村的民工队出村。
  他纳闷了:是河湾村的民工队前面走了?刚想到这儿,就见河湾村民工队,举着红旗从村里走出来了。英娃两眼的目光,就像电筒喷出的光束,刷一下聚集到河湾村民工队上。可是让英娃失望遗憾的是,他两眼就像两把梳子一样,从河湾村民工队的队首,看到队尾,又从队尾,看到队首,如此看了几个来回,虽然队伍里有几个姑娘,却都不是玉梅。急得英娃连连叹息:“唉,咋就没见她呢?咋就没见她呢?”
  这也难怪,英娃本来是因为玉梅,才报名来的,现在不见玉梅,怎不让他失望遗憾呢?“难道那天玉梅发现我在她姨家门外,故意给她姨妈说去丹江修水库捉弄我,让我报名来丹江修水库?”英娃这么想着不禁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轻信玉梅的话,后悔自己不该太老实没多长个心眼,而盲目报名来修水库。可后悔已晚,事已至此,别说箭在弦上,开弓没有回头箭。就是能回头,让英娃怎么张得开口,向多援朝说不去修水库了呀。弄得英娃万般无奈,神情沮丧,只得打掉牙,自个往肚里一咽,硬着头皮儿跟着民工们向丹江工地走去。
  他随着人们赶到丹江水库工地时,天上的日头,已和西边的山巅亲嘴相吻了。也许夕阳和山巅在世间万物的睽睽众目下毫无掩饰地亲吻,不好意思而自感羞涩,使彼此的脸面像喝大了酒似地泛着浓浓的红色,映得西边的天地都泛着红光。
  夕阳的红光把民工的身影拉得老长,把民工的脸色也照得泛着红晕。民工们迎着夕阳步入工地一看,首先映入大家眼帘的,是那一江两岸红旗招展,人头攒动,到处搭着工棚,和那一队队民工,举着红旗,正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工地云集的情景。耳边响着车声、人声、马嘶驴叫声,伴着丹江河道里的风声、水声和工地大喇叭里传出的《歌唱我们的祖国》的雄壮歌声,在山坳河道里回旋荡漾……
  也许民工们,没曾见过如此盛大的场面,一个个激动不已,有的瞠目结舌,目视着眼前的一切发怔;有的环顾四周,指着嚷着。尤其李跃进等几个情绪激动的小青年们,激动万分,感慨万千,禁不住双手在嘴边拼了个喇叭,冲着山川河流大声呼喊着:“丹江——我来了——”
  随着喊声,山川河道立刻荡漾出了一阵浓重地回声:“丹江——我来了——”“丹江——我来了——”……
  “大家都先站这儿不要远离!”多援朝掷地有声地撂下这句话,将行李扑通往地上一撂,转身向指挥部报到去了。
  大家目送多援朝的背影走去,望着一排排工棚,有的说:“我想住那油毛毡棚,那毡棚不漏雨!”有的说:“我不住那油毡棚,那就像城里那妮子,中看不中用!”“对,那毡棚可不如草棚。”“是啊,草棚冬暖夏凉,那薄薄的毡棚到夏天还不把人热坏!”
  人们你言我语,争着、说着、笑着,唯独爱说爱笑的英娃,却给霜打的茄子似的。英娃正无精打采,默然不语地望着河边嘀咕:“玉梅咋会不来呢?玉梅咋会不来呢?”
  喜胜一看怪了:“哎,英娃,你咋一句话不说?”
  磨杠说:“是啊英娃,你咋跟吃了哑药一样不说话呢?”
  英娃忙说:“哦,我、我看着为啥搭着这两样棚呢……”
  英娃支吾着,为掩饰不乐的情绪,随即对身边的二赖说:“哎,二赖哥,快给大家来一段!”
  本来见大家激情奔放,你言他语,二赖正想来一段而无法插言哩,听英娃一说,随即接住话茬:“好,那我就给大家来一段!”
  二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头蛋,在扁担上“梆梆”敲着,说:“叮叮当,当当叮。众同志,注意听。都莫说,也莫争。想听武的说岳飞,想听文的说包拯。一人一心各不同,你爱黄,他爱红,你说黑脸太难看,他却说黑的瓷实又灵性。依我看,这草棚冬暖夏凉好,那毡棚住着可干净。一人难称十人心,所以才搭着两样棚。要想干净去住毡棚,要冬暖夏凉你住草棚……”
  二赖正说得动情,大家正听得动劲……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说:“多连长从指挥部回来了!”
  人们闻声一看,哗一下迎了上去。
  “连长,咱们的住处分在哪儿?”
  “连长,是让咱们住那毡棚,还是住那茅草庵?”
  多援朝没有回答大家的话,只是从地上拿起行李,将手向前一挥:“都跟我来!”
  大家跟着多援朝,没有往毡棚跟儿走,也没有向草庵跟儿去,而是来到一片空地里。多援朝将被子卷“扑通”往地上一扔,手指朝地上一捣:“咱们就住这儿!”
  起初,人们还以为多援朝是故意逗大家玩儿呢,当大家见多援朝一脸严肃认真,没有丝毫逗笑的表情时,才感到他说的是真话。
  “就住这儿?”大家默默着朝地上一看,寒心得差点没叫出声来。天呀,那是一个没有工棚,没有铺草,也没有锅灶,竟是一处长满野草的石头窝。在野草石头窝里,仅扔了十几根长短不均,粗细不等的松木杠子和两卷油毛毡。大家的激情和喜悦顿然消失了,一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
  这也难怪,大家半夜起来洗脸吃饭,一路马不停蹄,跑了一百多里赶到工地,跑得舌干唇焦,饥饿难耐,累得腰酸腿疼,精疲力竭;大多脚上都打了血泡,早巴望着钻进工棚,用热水烫个脚,吃顿饱饭,然后展开被卷,美美地睡一觉解解乏。然而,让大家盼来的,却是脚下的一片荒草石头窝。大家一脸扫兴、沮丧,将被子卷和工具,扑扑通通往地上一撂,刚才还激情满怀,有说有笑的队伍,立马像一群退下阵来的残兵一样,一个个铺瘫瘫地坐到被子卷上,耷拉着脑袋,蔫得跟霜打的蚕豆苗似的。
  历来军人作风的多援朝,没有像往常一样,冲大家板着脸子,也没有冲大家发火,今天却一反常态,和颜悦色地冲大家一笑,说:“都累坏了吧?大家都先坐下歇着啃口干粮,我来给大家修灶支锅!”
  多援朝说着,掂起镢头,就动手在一个背风的土台子上挖了起来。
  多援朝率先一干,谁也坐不住了。大家随即都呼啦啦站起来,搬石头的搬石头,抬锅的抬锅,三下五除二,一个简陋的锅灶支起来了。多援朝见大家都振作起来了,仍没有分配大家干啥,怎么干,只是朝周围忙着修灶支锅搭工棚的民工们一指:“哎,都看看,看看他们都在干啥!”
  多援朝丢下这句话,二话没说,就担起水桶下河挑水去了。
  赶他挑水回来,工棚四周已栽上了木杠,刚支起的锅灶旁,已码了一大堆柴草。
  多援朝这才满意地一笑,说:“哎嗨,真是大家捧柴火焰高。毛主席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看看,只要我们大家动起手来,什么都会有的!好,大家盖工棚的盖工棚,砍芭茅围墙的围墙,割铺草的割铺草,我来给大家做饭!”
  说着,多援朝从架子车上,拿些红薯就洗,洗罢又刷锅添水切红薯,接着就生火做起饭来……
  吃罢晚饭,大家正在各自刷碗,多援朝发话了:“趁大家刷碗的工夫,给大家分分工。英娃、狗子、天才和强子组成炊事班,由英娃任班长兼管伙;二队、三队的民工共26人组成后勤排,由李跃进任排长,负责上山砍柴草。其余队的民工,组成生产一线加强排,由我兼排长。”
  多援朝说到这儿,把目光落到李跃进脸上:“跃进你听着,明天先不说,因为明天是九月一号,大家都要参加水库开工典礼。从后天起,”多援朝说着,突然将话头一转,“不,从明天下午开始,你们后勤排,就开始放飞机,每天每人完成400斤的割柴任务!”
  刚才见后勤排分26人割柴,李跃进还感到有这么多人割柴供应烧锅,那不是仨指头捏田螺轻松又快乐,不闲风发(感冒)才怪呢。现在闻听每人每天,要完成400斤的割柴任务,李跃进的心“腾”提到嗓子眼上。
  “啥?一天要割400斤柴草?这不是要人命吗?”李跃进心里这么说着,把目光从后勤排民工脸上,随即转到多援朝脸上,既带着暗里对后勤民工的鼓动,明里似对多援朝商量的口气说,“连长,一天砍400斤柴任务,那可是四担柴呀!”
  李跃进这一招真灵,他这么一说,全体民工无不感到他们的任务太重了。尤其是后勤排的同志,更觉得任务艰巨繁重,每天400斤任务难以完成,纷纷起来向多援朝求情:“连长,能不能给我们减点?”“是啊,减点!”
  大家不见多援朝开腔,连炊事班、生产一线的同志,也都纷纷帮腔求情,给他们减点。“不减!”多援朝果断地说着,那军人作风地劲又来了,脚往地上“扑通”一跺,“毎天400斤柴,谁也不能少!”
  大家知道,多援朝一个唾沫星落到地上砸个坑,历来说一不二,都不敢再说啥了。
  李跃进见大家都不敢说了,他知道张磨杠是个老实疙瘩直通通,就用眼色冲张磨杠鼓动。那知,张磨杠偏就不长眼色,李跃进连示几次眼色他都不灵性,急得李跃进不得不绕着弯子,用话激张磨杠开口替他说话:“连长,这一天400斤的任务,除了磨杠能完成,只怕其他都难完成……”
  万没想到,张磨杠这个老实疙瘩直通通,听李跃进这么一说,就来了个山上滚石头石(实)打(踏)石(实)说:“跃进你这样说也不对!其实一天400斤任务,大家干个十天半月还勉强,可要是时间再长点,谁也完不成这任务!”
  “你……”李跃进闻听一个你字没说出口,见多援朝怪怪地瞅了他一眼,没说减不减任务,也没说后勤排砍柴的事,却说,“散会,大家都去收拾地铺,尽快收拾好早点休息!”
  多援朝的话一落音,大伙都争先恐后地去抱柴草打地铺。
  多援朝一见:“哎,慢!都先把铺草抱开!”
  多援朝说着,担起箩筐,拿了把铁锨:“都拿上家伙什跟我来!”
  不知多援朝又要干啥,但谁也不敢多问,大家就照猫画虎,担箩筐的担箩筐,拿铁锨的拿铁锨,踩着多援朝的脚印跟了去。
  直到见多援朝把一担土倒在工棚地上,大家这才明白,多援朝是叫大伙担土铺床。
  大伙一看,无不嘀咕:“稀奇,咋用土铺床?”
  “是啊,咋用土铺床?”
  ……
  尽管大伙不可思议,不理解为啥不铺草要铺土,但谁也没敢明说,只管糊里糊涂跟着干。直到大伙在工棚里铺了一层半尺厚的土,多援朝才冲大家满意地一笑,说:“好了,留下中间的空间做客厅,周围全铺上草。草一铺上,拿席子的铺席子,拿麻袋、单子的铺麻袋、单子。”
  张磨杠说:“连长,我们没有拿席子,也没拿麻袋、单子,铺啥?”
  多援朝脸一沉,说:“那你就铺草!”
  李跃进扭头“噗儿”一笑,说:“你不想铺草了,那就铺土呗!”
  惹得大伙不禁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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