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集

　　
　　营区。日。外。
　　值班干部叶增光已将部队集合完毕，但只有少数人站在那里拿着碗筷准备开饭。
　　秦擎天从炊事班出来，走到队列前对叶增光说：“叶排长，叫各班班长去宿舍喊一遍，都来吃饭！”
　　叶增光面露难色：“连长，有的在洗澡，有的忙着写信，下午好让你们帮着发了，当然也有的在睡懒觉。我看，不来吃饭的就算了。”
　　秦擎天：“不行。洗澡堂我和钱自化走在最后，没人洗澡了。写信的，先叫他们吃饭，吃了饭再写，来得及，下午我们上班号响了再走。睡懒觉的更不行。各班长快去叫。”
　　待秦擎天说完，班长们便纷纷地出了队列回各班宿舍叫人去了。
　　趁等人的间隙，秦擎天问站在身旁打着哈欠的张德彦说：“指导员，你有什么讲的没有？”
　　张德彦：“没有。”
　　秦擎天：“那我讲几句。”
　　宿舍里出来的战士陆陆续续地站到队列里了，刚从睡梦中被叫起来的战士，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欠，脸上挂着没有睡醒而遗憾的表情。
　　秦擎天扫视了一下排得并不整齐的队列，对叶增光说：“你起支歌让大家唱唱，振奋振奋精神。”
　　叶增光想了片刻，就说：“大家注意了，拿出精神唱歌。”
　　队列里大家都盯着叶增光。
　　叶增光抬起双手：“日落西山红霞飞——预备起！”
　　接着战士们跟着叶增光舞动的手臂稀稀拉拉地唱了起来：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靶把营归，
　　风展红旗映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歌声飞到北京去，
　　毛主席听了心欢喜，
　　夸咱们歌儿唱得好，
　　夸咱们枪法数第一。
　　一二三四！
　　
　　软稀稀的歌声一完，叶增光征求道：“开饭吧，连长？”
　　秦擎天一脸威严地扫视了一下队列，嗓门提高了：“数第一？这样就能数第一？听你们的歌声，像蚊子嗡嗡的，就像患了高原重感冒似的。再看看这弯弯曲曲的队列，还像是咱们工程尖刀连的形象？别人说我们工程尖刀连是全师的一面旗帜，一个施工走在前面的典型。旗帜、典型就这副狗熊样？叶排长，重新整理队列，重新唱歌。什么时候好了，再开饭！”
　　于是，叶增光在重新整理队列时，下达口令的声音也洪亮了。整理完队列，他又站在队列前瞄瞄，接着又跑到队列旁边瞄瞄，真是横看竖看都是笔直的一条线，战士们个个收颔挺胸，精神饱满。他又跑到队列前，飞舞着双臂指挥大家又重唱了《靶归来》的歌曲。
　　战士们精神焕发、声音嘹亮地唱完歌，秦擎天跨步到队列前，一脸严肃地向大家行了军礼，大家这时都站得更直了。
　　秦擎天：“请稍息。我讲几句，没有洗澡的官兵，下午都去洗洗澡，让僵硬的身体舒展一下，没休息好的继续睡觉，明天才开始工作，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要发信、发电报的，下午上班号响之前，都交到邹排长和赵小刚那里，下午就给大家立即发了。第三件事，关于去二十二医院看望老连长的事，我、张指导员、孙副连长议了一下，下午我和邹排长、赵小刚代表大家去看望老连长。哦，你们说赵小刚为什么去看老连长？因为他是城市兵，三年满了，他过一段时间就该走了。当然在山上不少人都跟我过招呼，要求下山去看老连长，我代表老连长感谢大家。如果老连长身体状况不错，在孙副连长、邹排长举行集体婚礼时，我们把老连长接回来当证婚人，大家说好不好？”
　　队列里爆发出整齐而喜悦地回答声：“好！”
　　秦擎天：“另外，炊事班的同志们很辛苦，为大家做了可口的饭菜，让大家补补在路途上忍饥挨饿的损失，现在开饭！”
　　接着大家笑嘻嘻地按两列纵队鱼贯地进入饭堂……
　　
　　营区。日。外。
　　电杆上的高音喇叭里响起上班的军号声。
　　
　　秦擎天宿舍。日。内。
　　正睡得酣畅的秦擎天从床上翻身跃起，穿好衣裤，唉声叹气地伸了伸懒腰，真想再睡一觉。他看了看手腕的表：“两点半了！”
　　他在洗脸盆里洗了一把脸，觉得精神了一些，又从包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起来。
　　
　　营区。日。外。
　　秦擎天向停在炊事班宿舍外、已卸完生活用品的一辆空车走去，打开驾驶室钻了进去。
　　这时，邹洪康和赵小刚两人手里都攥着一叠要在格尔木邮局发的信件和发电报内容的信纸走了过来，上到驾驶室。
　　秦擎天：“全连的信和电报拿完没有？”
　　邹洪康：“我和赵小刚分头到各班去拿的。”
　　秦擎天驾着车：“好吧，坐好，咱们走。”
　　
　　公路上。日。外。
　　秦擎天加大油门，车上了青藏公路，向市里驶去。
　　茫茫的戈壁从车窗外掠过……
　　孤立的电杆从车窗外掠过……
　　赵小刚摇下驾驶室的玻璃，一股强大的凉风“嗖嗖”地灌了进来，他伸出头，面对格尔木城市的方向深情地呼喊了一声：“格尔木，我回来了！”
　　坐在中间位置的邹洪康拍了一下赵小刚：“快把玻璃摇上，太冷了。”
　　赵小刚：“怕啥凉呢？哪有唐古拉山、风火山上冷。让我多看几眼格尔木这城市，今后就没机会了。”说罢，把头伸出窗外，任凭大风吹乱他的头发。
　　秦擎天手握方向盘，开着车：“邹排长，你让他多看几眼吧，今后他回了温州，再来格尔木就不容易了！”
　　邹洪康又拍了一下赵小刚：“看吧，让你小子看个够。”
　　车快要到二十二医院的大门口了，邹洪康提醒道：“秦连长，快要到了。”
　　秦擎天驾着车：“我知道。咱们先去邮局把信和电报发了，回来再看老连长吧！”
　　
　　格尔木邮局。日。外。
　　秦擎天把车停了下来。三人下了车。
　　秦擎天边锁车门边说：“邹排长，你把电报给我发，你俩发信，大多数没粘信封口，注意没贴邮票的，买上贴起，钱我这里有。”锁好车门，便掏出十块钱塞到邹洪康手里。
　　邹洪康便要将钱塞给秦擎天：“我身上也有钱。”
　　赵小刚一把从邹洪康手里夺过钱：“如果你们两位首长看得起我，就让我为战友们尽最后一次义务吧！”然后将钱塞到了秦擎天军装的包里。
　　秦擎天不好再推辞，就同意了：“好吧，让赵小刚为战友们尽最后一次义务吧！”
　　邹洪康觉得不好意思：“这多不好，虽说我家不富裕，但给战友们付点发信的邮票钱还是有嘛！”
　　秦擎天边往邮局里走边说：“算了，赵小刚态度坚决，让他付吧！”
　　邹洪康把一沓写有电报内容的纸交给秦擎天说：“连长，这是十多份要家属来队的电报。”
　　秦擎天接了要发的电报：“咱们抓紧吧！”
　　
　　陆军二十二医院二○一号病房。日。内。
　　一个身穿白大褂、长得眉清目秀的护士坐在病床旁边的一个圆凳上给半躺在病床上的王大寨测量血压。
　　秦擎天走在前面，推门进来，邹洪康和赵小刚一人提了一个装满麦乳精、奶粉、水果罐头等食品的胀鼓鼓的塑料网兜紧跟其后。
　　首先看见秦擎天三人进来的是坐在另一张病床床沿上的李俊杰。刚刚李俊杰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护士给王大寨测量血压，忽然听见门发出很细的“吱吱”声，便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秦擎天、邹洪康和赵小刚三人面带微笑地进了病房，李俊杰情不自禁地喊道：“王副参谋长，秦连长他们来看你了！”
　　半躺在病床上双眼望着房顶的王大寨便一手撑着病床坐了起来，看见秦擎天他们已站在了自己的病床旁，先是“嘿嘿”地笑了，目光熠熠地说：“你们来了！李班长快让秦连长他们坐。”
　　秦擎天摇了摇手说：“没事。”
　　护士微笑着，友好地对正在晃动的王大寨说：“别动，别动！”
　　王大寨像听话的孩子，一动不动，只是满脸兴奋地看着秦擎天、邹洪康和赵小刚。
　　不一会儿，护士量完血压，便收拾起血压计，离开时说：“不要太激动了，我的副参谋长同志，注意身体。”
　　王大寨满面笑意地解释道：“田护士，刚才对不起，我见战友们来了，确实有些激动。”
　　田护士：“你别生我的气就行！”说着，拿着血压计出了病房。
　　秦擎天迫不及待地问道：“老连长病情如何？”
　　邹洪康：“王副参谋长好些没有？”
　　王大寨坐在床上，笑嘻嘻地招呼道：“先坐，先坐，坐下再说。”
　　于是邹洪康、赵小刚把提着的两包慰问品放在床头柜上，三人才坐到李俊杰刚才坐的床铺上。
　　王大寨见两大网兜的食品，不太高兴了：“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多东西干啥？人来了，我心眼里高兴呢！”
　　赵小刚：“这都是秦连长花钱买的，我和邹排长要付钱，他死活不让。”
　　王大寨埋怨道：“哎呀，秦连长你这人对别人大手大脚，对自己吝啬得很，有时烟比我还抽得孬。”
　　秦擎天：“我们三人代表全连官兵来看望你，其实大家都想来看望你。”
　　王大寨拍了拍秃秃的光头：“有啥看的，我不是好好的。你们看我哪像有病的人。”
　　秦擎天看着王大寨的精神面貌的确不错，比他想象得要好多了：“你好些了，我们就放心了。饭量如何？”
　　李俊杰：“王副参谋长饭量很小，不想吃东西。”
　　王大寨急忙解释道：“上午几瓶打吊针，药里面有营养，输完液，觉得肚子胀鼓鼓的，哪还吃得下饭。”
　　李俊杰：“一上午要输两三瓶，每天还要服三次西药。”
　　王大寨笑道：“算了，别说我的病情了，反正死不了。说说风火山的工程吧！”
　　邹洪康迫不及待地：“经过师部验收，所有工程全优！”
　　王大寨喜不自禁地：“全优，不错，不错！”
　　秦擎天不无夸奖道：“还不是你领导得好！”
　　王大寨：“别把功劳记在我头上，我是半途的逃兵。成绩是全连官兵共同奋斗的结果。”
　　秦擎天：“话虽这么说，可大家心中还是有数的，所以大家都想念你。几天前，赵副师长来山上验收时我们获知你的病情稳定了并有所好转，大家才放心了。”
　　李俊杰插话道：“噢，赵副师长、师长、师政委、唐科长，还有团里的团长、政委以及参谋长、主任、后勤处长都先后来医院看望了王副参谋长。还有王副参谋长原来在一团的战友也来医院慰问过他。原来这病房里是两个病人，师长来后找院领导谈了，就把另外一个病人安排到其他病房去了，我就住这张床。”
　　王大寨很诚挚地：“患点小病，牵动着这么多首长和战友的心。秦连长回去一定代我向全连官兵问好，感谢大家了！告诉大家我会很快地好起来，很快地出院！”
　　李俊杰：“王副参谋长做梦嘴里都是我们连的工程、我们连的官兵！”
　　秦擎天：“我们听赵副师长讲了。”说着，抬头看了一下李俊杰就愣住了——刚才进病房时没有仔细看他，现在注意一看，真吓了一跳——虽说李俊杰脸色没有在山上黑了，可人瘦了一大圈，于是他又道：“李班长也辛苦了，照顾老连长，你瘦多了。”
　　李俊杰有些伤感地：“不是照顾王副参谋长累了的，而是我……”
　　秦擎天：“是不是你考虑你提干的事？”
　　李俊杰头就低下了：“不是。”
　　秦擎天喜悦地：“我上午洗澡回连队时碰到贾副主任了，我问了你提干的事，他说没问题，师部很快就下命令了。我们为你高兴呢。”
　　然而李俊杰听到这个喜讯并没有像大家想象得那样高兴、激动、幸福，仍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赵小刚安慰道：“现在，提干真不容易，全团才你一个，李班长你应该高兴呢！”
　　王大寨：“是啊，高兴点！祝贺你！”
　　李俊杰微微抬起头，但脸上还是没有露出笑容。
　　这时，田护士推开病房门，对李俊杰说：“李班长，你出来一下，有事找你。”
　　李俊杰“嗯”了一声便出了病房，随即拉上了门。
　　王大寨长叹道：“这李班长，不知咋了，前一段时间他向我请了半天假，提了不少西药回来，我问他在什么地方看病的，他说在格尔木人民医院看的。我问他什么病，他说没什么大病，从此他每天晚上睡不着，饭量也减少了，整天心事重重的，慢慢就消瘦了。他隔一周要去人民医院拿一次药。我反复叫他就在二十二医院看看，吃药本来公家可以统一付，他就是不干。你再三追问他患的什么病，他简直像要了他的命似的就是不肯开口……唉，我想等一两天再问问，急死人了。”
　　秦擎天：“不会有什么大病吧？如果真有什么大病，提干前体检早就查出来了，也早就告诉他了。既然师部快下他的提干命令了，说明他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病。”
　　王大寨：“你的分析也对，不过……唉，急人，急人！我跟他开玩笑说我俩真是同病相怜呢，他就只是笑笑。”说到这里，停了停，心情放松了：“秦连长，你别考虑那么多，李班长的事我管了。”
　　
　　二十二医院军人服务社。日。内。
　　李俊杰在购买热水袋……
　　
　　二○一号病房。日。内。
　　秦擎天：“……今年连队评选立功的事就这样。”
　　王大寨：“好，就按大家评出来的办！”
　　秦擎天：“洗澡归队时，我碰着贾副主任，他同意我们按去年立功的比例评，说团长、政委也是这个意见。”
　　王大寨：“那好！感谢团首长对我们工程尖刀连的关怀！”
　　这时李俊杰手里提着一个新的热水袋进来了：“田护士说刚接通知，今明两天医院检修锅炉，不供暖气了，她担心王副参谋长打了吊针的手受不了，就叫我去买了热水袋给王副参谋长暖暖手。”说着就提开水瓶往热水袋里灌开水，赵小刚也过来帮忙，灌好了热水袋，李俊杰就把塞子拧紧，走过去放在了王大寨冰凉的手腕下。
　　王大寨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发烫的热水袋说：“这田护士想得真周到，要是谁娶她做老婆真是福分呢。”
　　大家嘿嘿地笑了。
　　王大寨长叹道：“唉，今年初上山前我就对秦连长许过愿，今年一下山就让你休假，年龄一大把了，也该成个家了。可哪曾想我住进了医院，再者师部又考虑沱沱河大桥明年开工，准备工作繁杂，又不让工程尖刀连官兵休假。”说到这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便微笑道：“秦连长，我看田护士这人不仅模样好，而且心肠也好，我给你们当红娘牵线搭桥吧？”
　　秦擎天笑道：“老连长，你千万别这样，我求你了。”
　　大家看着秦擎天想给王大寨磕头作揖的滑稽相忍俊不禁地又笑了。
　　王大寨一脸灿烂的笑容：“看把我们秦大连长吓得，我只是给你开开玩笑。”
　　秦擎天：“我想等八五年沱沱河大桥一竣工才休假回家找老婆呢。”
　　王大寨：“不行，那时你都二十八九了，还有姑娘要你？”
　　秦擎天：“有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王大寨：“嗯，有志气！”
　　秦擎天：“老连长，我听贾副主任说，团长、政委的意思准备明年底给方技术员报请二等功，说他研制的改性沥青路面对青藏公路改建工程的贡献大，不过还需时间来检验。贾副主任的意见是今年不给方技术员立三等功，把这个名额让给其他干部。”
　　王大寨：“那你回去再给贾副主任去个电话，问究竟能不能给方技术员在明年底立二等功，如能行，今年就评其他干部立功。总之，不能把对部队贡献大的人的心冷了。”
　　秦擎天：“这话对，我回去就给贾副主任去电话，如果方技术员能记二等功的话，那么今年那三等功就该你立了。”
　　王大寨：“不行……”
　　秦擎天：“老连长，你别忙抢话，我把话说完。排以上干部在研究官兵立功时，大家都评的是你，说你为了青藏线差点把命都搭上了。但当时我考虑名额有限，我说老连长今年就算了……”
　　邹洪康：“当时秦连长也不让大家评你，他说要多评其他干部战士。”
　　王大寨：“多评其他干部战士，是对的。秦连长没必要给我解释那么多。”
　　秦擎天：“我不是给你解释，我也知道你高风亮节！但是……这次名额一多出来，我们连还是将老连长报上去。”
　　王大寨有点火了：“扯淡，不能报我。报你秦擎天我是双手赞成！”
　　秦擎天：“我三等功、二等功早都立过了，还有‘学雷锋的楷模’的荣誉称号呢。既然你这么固执，那就在叶排长和邹排长中评选一个。”
　　邹洪康摇了摇头：“评叶排长吧，他今年工作干得不错……”
　　王大寨：“你邹排长也不错，尤其在改性沥青路面的铺设中，那玩意不好搅拌，你确实想了不少办法……这样吧，秦连长回去开个干部会，由大家在他两人中评选一个。”
　　秦擎天：“行。”
　　王大寨靠在病床的床头上，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对大家叹息道：“唉，其实工程尖刀连的干部战士人人都够立功的标准啊！”
　　秦擎天：“邹排长和赵小刚陪老连长聊聊，我去解手，一会儿回来。”说完，起身便往外走。
　　李俊杰站起来跟了上去：“我陪你去。”
　　秦擎天：“你也在这里陪老连长吧。”
　　李俊杰：“你不知道厕所的位置。”
　　秦擎天：“我一打听就知道了。”
　　李俊杰便又坐下来。
　　
　　走廊里。日。内。
　　秦擎天其实并不想解手，所以一出门就拉上了病房门，在走廊里刚走了几步抬头便见田护士推着装得满当当的服药车迎面向自己走过来，他便加快了脚步走到笑容可掬的田护士面前停了步，问道：“田护士，请问给我们王副参谋长治病的是哪位医生？”
　　田护士停住直起腰：“是我们的主任。”
　　秦擎天：“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田护士用手指了指：“她在那间办公室办公，你找她？”
　　秦擎天：“我想去问问我们老连长的病情。”
　　田护士：“我带你去。”
　　秦擎天：“谢谢田护士，我自己去。”
　　田护士：“走吧，我回来再去发药。”
　　两人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田护士站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进吧。”接着指了指一个戴着军帽、穿着白大褂，背朝门口方向的人：“她就是内科的谷主任。”
　　
　　主任办公室。日。内。
　　秦擎天先进去，只见谷主任很投入地在翻看一个绿色塑料夹子里的病历，出乎他的意料，谷主任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男主任。
　　田护士进来走到谷主任办公桌旁，喊道：“主任，主任，有人找你。”
　　谷主任这才抬起头来，“嗯”了一声。
　　秦擎天看见眼角布满了鱼尾纹的谷主任，大约五十多岁，便抬手向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道：“谷主任，你好！”
　　谷主任站起身，伸手过去握了握秦擎天的手：“你好，你好。”转过头对田护士说：“小田，把那个凳子搬过来。”
　　田护士搬过凳子放在秦擎天身旁，对秦擎天热情地招呼道：“同志，你请坐。”
　　秦擎天感激道：“谢谢田护士！”
　　田护士：“别客气，你是我们的客人。谷主任，这位就是来看二○一病房王副参谋长的战友。我去发药了。”说完，就走了。
　　谷主任：“你去。”对秦擎天说：“啊，你请坐。”
　　秦擎天坐下来便向已坐下来的谷主任自我介绍道：“谷主任，我是青藏公路改建师三团工程尖刀连的连长，名叫秦擎天，顺便来问问我们老连长的病情。”
　　谷主任慈祥的脸上顿时没了笑容：“唉，怎么说啊？”
　　秦擎天：“我刚从老连长的病房出来，我觉得他精神面貌还不错！”
　　谷主任似乎有些惋惜，轻轻地摇摇头：“王大寨刚住进医院时，你们师长、团长都来找过我，要求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他，说他是修青藏线的功臣，也是你们师目前来说职务最高的一线指挥员。我们也尽了最大的努力，这几个月来一直都使用的价格昂贵的药品，才使他有目前这种身体状况。”
　　秦擎天心情沉重了：“老连长他患的是……”
　　谷主任：“本来不该对你说，我们主要考虑一旦病人知道，对他精神打击很大。”
　　秦擎天：“我作为连长，我绝不会对他雪上加霜，我会守口如瓶，请谷主任相信我！”
　　谷主任：“唉，你们师长、团长也追问过我王大寨的病情，他们第二次来时，我就告诉他们了。”
　　秦擎天：“我们今天上午才从风火山回到格尔木，也没去问团长，下午我和一个排长、一个战士就代表全连官兵来看望他。我们的心情谷主任应该理解，我想早知道，做到心中有数。”
　　谷主任翻看了一下桌上绿色塑料夹子里的病历，抬起头：“小秦，你既然要追根求源，态度坚决地要问。我就告诉你吧，你们老连长患的是肝癌，现在已到晚期了！”
　　秦擎天犹如五雷轰顶，惊惑地睁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肝癌？晚期？”
　　谷主任：“是的，肝癌晚期。”
　　秦擎天：“不会吧？谷主任别开玩笑。”
　　谷主任：“我开玩笑？我们不仅给他的身体进行了全面体检，重点给他做了血样化验，做了B超，还给他做了肝细胞活检……小秦，你可以不相信我，但要相信科学。”
　　秦擎天呆呆地看着谷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