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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2

作品名称:第十个恋人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3-06-18 23:27:24      字数:7036

  51
  
  王籽玉离开京城,坐上前往省城的列车。他终于回到祖国,前往阔别二十年的故乡,心里愉快而坦然。当年出国时他舍弃了自己喜爱的中国文学专业,选择了国际关系专业,考取了德国一座小城的一所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然后留校任教,直至归国。那座小城的影子在记忆中闪烁,但他没有留恋之意,因为他在那里度过了太多的岁月,本该早些回到祖国。窗外的田野平坦,一眼望不到边,地里的庄稼长了一尺高,满眼绿色。他希望列车快点跑,早点跑到他熟悉的那片热土。列车穿过平原,进入山区,向黄土高原前进。
  王籽玉身居国外,一直关注国内发生的变化,得知国内进行经济体制变革,大力发展私有经济,国家有了不小变化。王籽玉想在省城逗留一天,看看省城的变化。他记忆中的省城,是座普通的城市,街道宽阔整洁,楼房低矮。他曾接父母到国外短暂停留,毕竟十多年了,因此不由自主地想起父母。父母已经年迈,期盼王籽玉早点回国,不要在外漂泊,这次遂了父母的心愿,将永远在祖国居住。他想象父母苍老而快乐的笑脸,想象见到父母后的愉快心情,心里甜丝丝的。
  王籽玉望着窗外熟悉的原野,激动起来,心里哼着喜爱的德国歌曲。突然,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哼祖国的歌曲,可早已忘记了。窗外不时出现楼房,王籽玉有点诧异,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多的高楼,不知家乡的那座县城是否也有了高楼。王籽玉眼前飞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他阔别多年的同学的面孔。王籽玉不了解他们的情况,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如何,发生了哪些变化。他仔细回忆那些年轻的面孔,回忆他们的微笑,很想立刻出现在他们面前。
  临近省城,列车缓慢行驶,王籽玉的心却快速跳动起来,期望省城发生大变化,又担心变化不大;期望在省城看到熟悉的面孔,又担心见面互不认识。当他提着行李箱走出车站,看见那条宽阔的街道高楼林立,欣慰地笑了。他坐车前往当年住过的一家酒店,酒店的外表装饰一新,他选了酒店高层的一个房间,想居高临下,饱览省城的新貌。黄昏时刻,王籽玉来到酒店客厅,想到外面看看街景,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仔细辨认。
  遥远的记忆渐渐复苏,面前的人像一粒缓缓萌发的种子,在王籽玉眼前成长。王籽玉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眼前的巧遇,以为自己认错了人。眼前的女人没有发现王籽玉,与一个男人径直向服务台走去。王籽玉站在客厅的一侧,静静地看着她登记,付钱,然后转过身来,向客房走去。突然,她停住脚步,回望站在客厅一侧的王籽玉。身边男人的目光投向王籽玉,发现是个陌生人,便催促身边的女人快点走。女人向王籽玉微笑,显然认出了王籽玉。那熟悉的笑容像一朵山花在王籽玉眼前摇曳,他熟悉她的花色,熟悉她的芳香。熟悉的花色和芳香唤醒了王籽玉的记忆,他轻轻地喊:“马月琴!”
  马月琴轻轻地说:“王籽玉!”
  王籽玉微笑,马月琴向身边的男人嘱咐一句,男人大步向客房走去。马月琴向王籽玉走来,看着久违的王籽玉,说:“真是你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籽玉说:“今天。这么巧,竟然在此遇到你。”
  王籽玉向男人走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知道马月琴与李纹银结婚了,而眼前的男人让他疑惑。马月琴看出王籽玉眼中的疑惑,说:“他是生意上的客户。”
  王籽玉仔细瞅着马月琴,虽然过了二十多个岁月,但她一点都不显老,脸蛋丰润,笑容灿烂,衣着精美,富态而阔绰。马月琴的笑依然温和而甜蜜,立刻把王籽玉带回高中时代。马月琴邀请王籽玉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坐,王籽玉想起刚才的男人,说:“我上街走走,你去照顾客人。”
  马月琴说:“无妨,老客户。这次回来还走吗?”
  王籽玉说:“永远留在国内。”
  马月琴笑了,王籽玉从马月琴的笑脸上看到久违的真诚,真诚中隐含着新鲜和期望。王籽玉担心影响马月琴的生意,向马月琴告辞,马月琴看着王籽玉走出酒店,盯着王籽玉的身影,直至他隐没在人流中。马月琴向客房缓缓走去,脚步沉重。
  马月琴进屋,客人说:“他是谁?”
  马月琴讪讪地说:“我的同学,不值得大惊小怪。”
  客人看出马月琴有点不高兴,便不再多问,说:“洗个澡吧。”
  马月琴迟疑一下,缓缓向洗澡间走去。水龙头里的水缓缓地流淌,喷洒在马月琴的头上,顺着光滑的皮肤流遍全身。她轻轻地抚摸着胸部,肌肉依然丰满,像两只精致的碟儿紧紧扣在胸前,坚挺而厚实。马月琴为自己的身体欣慰,轻轻地抚摸着上身,水帘中现出王籽玉的身影。一别多年,她不知王籽玉在国外做什么,生活怎样,是否有女人。水流与抚摸唤醒了马月琴的潜意识,她渴望见到王籽玉,渴望凝视那张熟悉的面孔。马月琴走出洗澡间,客人用焦急的目光盯着她。马月琴坐在床上,客人向她靠拢,她嫣然一笑。
  天黑了,马月琴心里惦记着王籽玉,来到客厅等待。王籽玉走进客厅,看见马月琴坐在沙发上,很吃惊,说:“你还没走?”
  马月琴含笑说:“等你。”
  王籽玉从马月琴的目光中看到了当年的热情,温暖如火,那朵本该归属他的小花留下的温馨的记忆渐渐复苏。王籽玉不愿回味往事,只想早点回到客房休息。马月琴站起来,笑着说:“如果不介意,到我家走一趟。”
  王籽玉想起马月琴的客人,有点犹豫,说:“客人——”
  马月琴说:“我已安顿好了。”
  王籽玉说:“李纹银在家吗?”
  马月琴说:“他在县城,很少来省城,我大多住在省城。”
  王籽玉犹豫,马月琴说:“早去早回。”
  王籽玉跟着马月琴来到停车场,当年不善运动的马月琴熟练地驾驶车,王籽玉说:“你长进了。”
  马月琴说:“你真的不走了吗?”
  王籽玉说:“是。多年在外漂泊,现在想过安稳日子。岁月飞逝,我老了,你风韵犹存。我惦念李纹银,他好吗?”
  马月琴说:“好。我也不年轻了,毕竟过了不惑之年,已近知命之年,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老,见到你后,我立刻回到年轻时代,自己仿佛还是个姑娘。”
  王籽玉说:“你还像从前一样,不老,外貌依旧,神情依旧。见到你,我瞬间回到年轻时代。”
  两人开怀而笑,马月琴感觉王籽玉生活如意。车开进小区,两人走进马月琴的家,王籽玉大吃一惊,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德国的小屋。那间小屋在校园的一栋二层楼的底层,只有五十平方米,屋前屋后绿树荫蔽,光线不太好。马月琴的屋不仅面积大,而且装饰豪华,极有气派。王籽玉没想到马月琴有如此能耐,不由得环视屋子。
  马月琴笑了,说:“我的屋怎样,看得上眼吗?”
  王籽玉点头,说:“太阔气了!你怎么做起生意来了?工作呢?”
  马月琴从冰箱中拿出一瓶饮料,递给王籽玉,说:“说来话长。我不甘于过苦日子,刚开始偷偷摸摸做点小生意,后来生意做大了,干脆辞职,为此跟李纹银吵了一架。李纹银和大多数人一样,不愿舍弃公职,迷恋官职,认为那是铁饭碗,我只好独自闯荡,国家经济发展给我提供了机遇,我竟然成功了。现在李纹银服了,俯首帖耳,诸事听从我。你呢?”
  王籽玉说:“用国人的话说,我是个教书匠,以此混口饭吃。”
  马月琴“哦”了一声,王籽玉听出其中意味。
  马月琴微笑说:“洋夫人呢?”
  王籽玉微笑,说:“现在我是孤家寡人,苟且度日。”
  马月琴说:“你骗我,你是甘于寂寞的人吗?”
  王籽玉说:“信不信由你。”
  王籽玉心不在焉,不愿久留,马月琴看出王籽玉有点生分,也许对自己当年离他而去耿耿于怀。
  王籽玉起身,说:“你要照顾客人,我告辞,日后再聊。”
  马月琴只好把王籽玉送回酒店,然后去见客人。王籽玉躺在床上,眼前闪现着马月琴的笑脸。马月琴依然温和,恬静的笑容中透露着内心的自得,显然是个富婆。马月琴说李纹银还在县城上班,已是工业局的局长。王籽玉想起了其他同学,回忆他们的面容,猜测他们的发展。次日,王籽玉还在熟睡,听见敲门声,赶紧穿衣开门。马月琴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王籽玉为她的热情感动。马月琴进屋,微笑着,看着王籽玉洗漱,看着王籽玉不再年轻的面容,回想当年王籽玉的模样。王籽玉回头,看见马月琴痴痴地看着自己,说:“我变样了吗?”
  马月琴笑了,说:“有点陌生。你是留过洋的人,谁知你有什么变化,不过我想你还是你,不会是别人。今天我带你在省城逛一圈,领略省城的风光。”
  昨夜王籽玉在街上逛了一阵,想早点回县城。王籽玉迟迟不予回答,马月琴说:“不愿我陪你吗?”
  王籽玉说:“我想早点见父母,毕竟多年没见了。”
  马月琴熟悉王籽玉的父母,理解王籽玉的心情,邀请王籽玉到一家酒店吃饭。饭后,马月琴与客人打个招呼,声称家中有事,要回家一趟。马月琴送王籽玉回县城,忘却多年的情感再次涌上心头。
  王籽玉说:“你何必送我回县城?我能找到自己的家。”
  马月琴温柔地笑了,没有回答王籽玉的话。回到县城,马月琴将王籽玉送回家。临别,王籽玉握住了马月琴的手。相识几十年,王籽玉第一次握着马月琴的手,感觉她的手异常温柔。马月琴温柔的笑眼中含着泪水,泪水中浸泡着她的心。
  
  52
  
  马月琴走进家门,李纹银吃惊,责怪马月琴不提前告诉一声,家里没菜没饭。本来马月琴心情愉快,经李纹银责怪,脸沉下来,说:“我的家我可以随便进出,难道回家还要事先通报你吗?”
  看见马月琴不高兴,李纹银呵呵笑起来,连忙给马月琴倒了一杯水。马月琴毫不客气,接过水杯痛快喝起来。马月琴不理李纹银,李纹银尴尬,坐在沙发上瞅着马月琴,琢磨她的心思。
  片刻,马月琴放下水杯,说:“你喜欢的人回来了。”
  李纹银吃了一惊,直愣愣地盯着马月琴,说:“谁?”
  马月琴说:“他。”
  李纹银说:“到底是谁?”
  马月琴说:“王籽玉。我把他送回家了。”
  李纹银拍了一下大腿,大声说:“这小子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怎不让他来咱家?”
  马月琴瞪了李纹银一眼,李纹银明白过来,说:“明天我去接他。”
  马月琴又瞪了李纹银一眼,李纹银笑了,说:“你怎遇到他?”
  马月琴说:“我在省城偶然遇见他,顺便把他送回家。一别二十多年,人生有几个二十年?他总算回来了。他还是那样,一点都不显老。”马月琴理了一下染过的头发,说,“改天给他接风,你准备一下,明天我去省城。”
  李纹银兴奋,想象王籽玉的模样,回忆他的音容笑貌,想立刻见到他。李纹银连忙给白丝铜和刘小金等人打电话,通报王籽玉回来的消息。马月琴看见冷锅冷灶,连忙动手做饭。
  马月琴开车回到省城,刚进家门,就接到那位客户的电话,询问她是否回到省城。这位客户对马月琴的生意帮助很大,马月琴十分信赖,渐渐成了好朋友。马月琴沉浸在对王籽玉的遐思中,对客户的态度冷淡,客户要求见马月琴,马月琴推说有事。马月琴躺在沙发上,边歇息边想着王籽玉。本来马月琴早已把王籽玉从心中抹去,突然见到王籽玉,勾起沉睡多年的心思,不明白自己那根神经出了问题,迷茫、兴奋和期盼折磨着她,令她辗转反侧。好容易熬到下午,听到门铃声,马月琴起身开门,客户手里拎着包,笑眯眯地站在门外。
  客户进门,看了一眼马月琴,说:“不舒服吗?”
  马月琴说:“不。”
  客户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在马月琴眼前晃了一下,说:“我给你带来一件礼物。”
  马月琴看了一眼客户手中的小盒,明白里面装着什么。客户打开盒子,递在马月琴面前,里面装着一只金戒指。
  马月琴微笑,说:“你总这样,我们不是外人,何用这么客气?”
  客户说:“对待朋友应该热情周到,你的那位同学呢?”
  马月琴淡淡地说:“回家了。”马月琴抬头看了一眼客户,见他眼中含着一丝忧虑,接着说,“几十年未见的同学,我早已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客户开心地笑了,坐在马月琴身边,谈论生意上的事。客户走后,马月琴神差鬼使,又想起王籽玉,立刻奔往县城。马月琴回家,又让李纹银吃了一惊,说:“早上去省城,晚上回来,折腾什么?”
  马月琴说:“我回家你不高兴吗?省城待着心烦,回家舒心。”
  李纹银笑了,拍了一下马月琴的肩,马月琴也笑了。客户给马月琴送礼物,马月琴受到启发,觉得应该送王籽玉一点礼物。次日,马月琴告诉李纹银,应该接王籽玉来家吃饭,李纹银高兴,立即上街买东西。马月琴来到王籽玉的家,王籽玉正跟父母说话。王籽玉的父母原在农村,弟弟把二老接到县城一起生活。王籽玉的父母热情接待马月琴,他们看着马月琴从小长大,自然十分亲切。拉了几句家常,马月琴邀请王籽玉到家里做客,于是两人一起出门。走到院外,马月琴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王籽玉。
  王籽玉问:“什么?”
  马月琴说:“多年不见,我的一点心意。”
  王籽玉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个精致的手机。王籽玉隐隐心动,说:“何必破费?彼此都是熟人。”
  两人走进马月琴的家,马月琴发现李纹银还没回家,嘴里嘟囔。
  王籽玉说:“李纹银呢?”
  马月琴说:“上街买东西。”
  李纹银走进院子,王籽玉连忙出门,看见李纹银手里拎着瓜果和瓜子,喊了一声李纹银,上前紧紧握着李纹银的手。两人拉着手,相互瞅着,许久未说话。马月琴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相互瞅着。突然,两人爆发出一声大笑,马月琴跟着笑了。
  李纹银说:“出国后不知你的消息,为什么不写封信?我和马月琴经常念叨你。”
  王籽玉说:“当初想写信,可刚出国,学习紧张,后来渐渐淡忘了。由于工作紧张,因此一忘再忘。我心里并没有忘记你们,孤独时总想起你们。这次回国,永远跟你们在一起,不用彼此思念了。”
  王籽玉从马月琴口中得知李纹银的情况,为李纹银有一官半职而高兴。李纹银是个十分勤奋的人,工作兢兢业业,理应升迁。王籽玉环顾李纹银的家,屋子宽敞,装饰精致,估计李纹银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李纹银倾心工作,不慕钱财,因为有马月琴挣钱。
  李纹银发现王籽玉对屋子感兴趣,说:“我的屋子简陋,我不喜欢夸张,这是我的一贯风格。马月琴是家里的功臣,这个家全靠她支撑。”
  平素马月琴不仅注意修饰自己,也把李纹银装饰得像模像样,人们都夸李纹银有个好女人。王籽玉观察李纹银的穿戴,甚是合体,说:“你俩真是天生地配,令我羡慕。”
  李纹银说:“夫人呢?”
  王籽玉摆手,说:“暂且不提,日后再说,同学们都好吗?”
  李纹银说:“好赖不一。我已通知刘小金等人,择日相聚。”
  三人边品尝瓜果边说笑,异常开心。马月琴给两人端茶递水,有时插几句话,在王籽玉的言谈举止中寻找心底的记忆。她不明白当年彼此为什么不欢而散,为什么现在自己依然惦着王籽玉,想从王籽玉的神情中寻找答案。马月琴感觉王籽玉对她并不热情,似乎只有同学情分,不知王籽玉有意掩饰内心的情感,还是对她本无留恋。马月琴不愿让王籽玉发现她内心的秘密,也不愿让李纹银窥出她的心理,在一旁看着两人高兴。午时,三人一起到街上品酒尝菜。
  王籽玉想回村走一遭,李纹银要参加县里的一个会议,嘱咐马月琴送王籽玉回村,马月琴乐意送王籽玉回村。近日马月琴一直处在兴奋中,她对自己的兴奋感到迷茫,也感到甜蜜,想乘机拉近彼此相隔二十多年的距离。车子向王籽玉的村子驶去,这是两人十分熟悉的一条路。马月琴想起两人一起去县城参加高考,想起王籽玉给她送来大学录取通知书,昔日情景宛若眼前。车子向一条山沟驶去,一边是山,一边是深沟,车子沿着山边弯弯曲曲的公路行驶。昔日的黄土路变成了柏油路,路两边的松柏树已有一人多高,绿色让王籽玉心里充满快意。两人都不言语,马月琴专心开车,王籽玉专心欣赏道路两边的景色。车子到了一条岔路口,王籽玉说:“停!”
  马月琴停下车,转头看着王籽玉,王籽玉下车,马月琴也跟着下车。原来这是通往马月琴村子的一条路,是当年王籽玉给马月琴送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地方。马月琴瞅着王籽玉微笑,说:“你想起了什么?”
  王籽玉说:“我想起当年你在此等我,我用自行车带着你到县城参加高考,也想起我把大学录取通知书递在你手里。那时黄土路坑坑洼洼,车子颠簸,而你我心里充满期盼,期盼走出这条山沟,期盼——”
  马月琴观察周围的地形,路下是一个石洞,裸露的青石板沿着山势向山上延伸,一条小路延伸到土壁背后,通向马月琴的村子。王籽玉想起在马月琴家度过的那个温馨之夜,想起两人在夜中细语。
  王籽玉说:“我们曾坐在青石板上说话,谈论去大学读书,直到天黑,不料一晃多年。”
  马月琴向前走了几步,想看自己的村子,隐约看见自己的娘家。马月琴苦笑,说:“你在我家住的那个夜晚,你睡在前炕,我睡在后炕,中间是我的家人,我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王籽玉说:“为什么?”
  马月琴说:“因为屋里有陌生人的气味,我睡不着,总被这股气味折磨。折磨人的滋味真好,可惜只折磨了一夜。”
  王籽玉笑了,招呼马月琴上路。车子爬上一个坡,进了王籽玉的村子,在山顶停下来,两人沿着山路下行,走进王籽玉的院子。本来王籽玉想看到充满亲情的院子,不承想院子里长满了荒草,连脚都插不进去。几孔年久的窑洞在阳光下静默,对家人的归来并不兴奋。窗棂依旧,有的窗纸已经破损,纸片卷起,现出深深的洞。院外的几棵枣树满树绿叶,长粗了,长高了。院中满目沧桑,王籽玉心里沉甸甸的,默默地注视着窑洞。
  马月琴说:“进去看看吧。”
  王籽玉用脚拨开杂草,小心翼翼地向窑洞移动,透过窗户上的玻璃往屋里瞧,看见屋里的陈设跟过去差不多,箱子和炕上积了灰尘。炕上没有铺盖,想必年迈的父母很久没有回家。再看别的窑洞,屋里放着农具、瓷缸和杂物,不少地方结着蛛网。门外堆着一些煤,上面覆盖着灰尘。王籽玉不忍心细看,蹑手蹑脚走到院外。当年王籽玉的父亲把院子扫得一尘不染,院里没有一棵杂草,而今遍地长着一米高的荒草。马月琴静静地看着王籽玉,生怕触动他的心。一个邻居走过来,跟王籽玉打个招呼,说:“没看头,不少人家人去院空,都是这个样子。”
  王籽玉蹲在地上,两眼盯着院子,说:“为什么?为什么?”
  王籽玉站起来,去看祖屋,祖屋是爷爷留下来的遗产,是清末建的四合院。王籽玉打开大门,发现砖铺的院里长满一人高的杂草,每个窑洞都上着锁,窗户破旧,窗纸破烂。王籽玉想起去世多年的爷爷奶奶,感叹一声,离开院子。王籽玉回村,原想寻找一份乡情和亲情,没料到境况如此。
  马月琴轻轻地拉了一下王籽玉的手,说:“走吧。”
  王籽玉载着沉甸甸的乡愁缓缓离开村子,往日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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