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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三十五

作品名称:血染长鞭      作者:碾子      发布时间:2023-05-08 18:05:29      字数:7742

  三十三
  
  自三姑走出警备队的院子之后,四痞子就有点郁闷。一夜销魂,让他眼前总闪现着三姑的影子,挥之不去,不招自来。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他躺在炕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他骂自己没出息,竟被一个野女人弄得神魂颠倒。最近日本人的碉堡被炸,四痞子被日本人骂得狗血喷头,心里很冤屈。他心里想,狗日的鬼子,人家炸你的碉堡,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叫他们来炸的,我四痞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他转念一想,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软,谁让自己吃这碗饭,忍着点吧。日本人让他抓炸碉堡的人,四痞子心中没数,也不能随便乱抓人。他带着警备队出去过几次,次次空手而归,因此成天在警备队里酗酒解闷。
  二愣子去找三儿子商量报仇的事,三儿子心里一惊,说现在不行,日本人的碉堡被炸,正在到处抓人。现在去找四痞子算账,说不定正好撞到枪口上,得从长计议。二愣子心里有点不高兴,说我为了你们舍生忘死,帮着炸了日本人的碉堡,现在替我报仇,也是为大家报仇,心里想不通。三儿子说,四痞子这家伙迟早要收拾他,现在不是时机。二愣子孤掌难鸣,只好怏怏而归。
  三儿子拒绝了二愣子的报仇要求,同时也提醒了他,何不趁着四痞子忙着四处抓人的机会,教训一下他?三儿子找了一个同伙,让他向警备队里的熟人打听消息。几天之后,同伙终于打听到了消息。三儿子找到二愣子,把他拉到村外的地里,拍了拍二愣子的肩膀,高兴地说:“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三儿子悄悄跟二愣子讲了自己的想法,二愣子说:“能行。”
  清早,二愣子从圈里拉出驴,饮水,喂料,备鞍子,嘴里吹着口哨。婆姨说:“出去驮炭,又不是去娶婆姨,值得那么高兴吗?”二愣子说:‘会有高兴事的,高兴事到来之前,我先高兴一下,有什么不行?”婆姨说:‘看把你美的,比你生了儿子还高兴。”二愣子上前摸摸婆姨鼓鼓的肚子说:“一样的高兴。”
  “啪”!“啪!”
  二愣子甩了两个响鞭,哼着小曲出了村。
  到了沟岔,二愣子猛然想起三姑,想起三姑那甜甜的笑,那俊俏的脸蛋,呵呵一笑,不知道今天她去不去驮炭。
  “啪!”“啪!”
  二愣子不管三姑听见听不见,使劲甩了两鞭,接着扯开嗓子:
  “山疙瘩瘩的太阳红艳艳,白天黑夜看不见你的脸;
  有心到你窗前瞅一下你,哎哟哟,窗纸会挡住我的眼。”
  “啪!”“啪!”
  二愣子听到了沟里的鞭声,也听到了沟里三姑的歌声:
  “狗尾巴摇来摇去摇三回,不用张口也知道你的心;
  有心掐断你的毛尾巴,哎哟哟,你摇尾巴我高兴。”
  “啪!”二愣子拍了一掌驴屁股,说:“走快点,撵上前面的那个婆姨。”
  驴“哒哒哒”地小跑起来。
  二愣子快步追赶驴,三姑早已站在路边等待二愣子。她远远看见经历了一场劫难的二愣子,恢复得不错,走起路来依然铿锵有力。二愣子还没有走到身边,三姑早已露出了灿烂的笑脸。二愣子走到三姑身边,看见三姑上身的花格子布衫很好看,就伸手摸了一摸,说:“你打扮一下,像一朵花一样,俊俏得很。”
  “能比得上你的婆姨吗?”三姑笑着说。
  “比得上。牡丹与荷花,都很美。只是我的婆姨嫩一点。”
  “家花没有野花香吧?”
  “是的。她没有你的野性,你是一匹母狼。”
  三姑捶了二愣子一拳:“那我把你吞进肚子里。”
  二人一阵哈哈大笑。
  二人去县城附近的煤窑上驮炭,返回途中,有一个人上前拦住了二愣子。二愣子把来人拉到路边,问:“你知道我是谁?”
  “看你的长相就知道你是谁。我是来传话的人,我的亲戚在警备队里,下午传消息给我,明天——”来人压低了声音。
  来人走了,三姑问二愣子:“你和谁说话,那么神秘?”
  “以后告诉你,你等着听好消息。”
  三姑意识到二愣子隐藏着什么秘密,嘱咐他不要胡乱行事,小心再吃亏。她知道,二愣子被四痞子关了半个月,吃了不少苦头,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想办法报仇雪恨。
  三姑说:“你一个人敌不过四痞子,报仇要找准机会,乱来只能伤害自己。如果需要我帮助,你言语一声。”
  “知道。我有办法。”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金花旅店门外,三姑说:“我们进去喝点水。”二愣子说:“好。”二人赶着牲口走进金花的旅店。金花正在忙着洗被褥,看见二人进来,忙停下手中的活,招呼他们。
  “什么风把你们刮来的?好久没有看见你俩了。”
  “我们进来喝口水,大热的天,渴死了。”三姑说。
  金花进屋,端出两大碗水来,说:“水有的是,尽管喝。”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三姑起身告辞,抬头一看,“起哟”一声。
  “你怎了?”金花问。
  三姑指指天,担心地说:“要下雨!”
  金花抬头一看,说:“你们走不了了,马上就会下雨。”
  天要下雨,二愣子有点担心,不过明天早上回去也不晚。
  说话之间,风骤起,接着“哗哗”下起雨来。雨停后,天已黑了。二愣子看见雨停了,要回家。金花劝道:“路还是泥乎乎的,不能走,会闪了牲口的腿,就在这里住一夜。今晚店里人少,你俩好好亲热一下。”
  金花呵呵笑起来。三姑瞪了金花一眼,说:“你总往邪里想,不正经。二愣子,你的衣服脏了,一会儿脱下来,我给你洗一下。”
  二愣子说:“那就辛苦你了。”
  金花笑着说:“三姑多会体贴人,恐怕二愣子的婆姨都比不上。日久生情,一点不错。二愣子干脆把你的婆姨休了,让三姑服侍你。”
  三姑说:“出门在外,应该相互照顾,人家二愣子也有照顾我的时候。如果你眼红,让二愣子照顾你一回,怎么样?”
  金花说:“我不夺你嘴里的食,让二愣子照顾你吧。”
  二愣子听着两个女人说笑,乐得直笑。
  雨后的店里,十分凉快,也十分安静。三人说了一会儿闲话,看看天色不早了,金花劝他俩痛痛快快洗个澡,说:“我这里水多,不像你们山上缺水。“三姑和二愣子洗了痛快澡,三姑把二愣子脱下的衣服洗了,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金花关了大门,对着三姑的屋大声说:“一个人睡觉,不嫌孤单?”
  “谁像你,夜夜离不开你家男人。”三姑说。
  屋里屋外笑成一片。
  天刚亮,二愣子叫醒三姑,要趁凉快早点走。三姑哼哼唧唧,说:“我的身子还没有歇好,再睡一会儿。二愣子只好答应。
  二愣子回到家,还不到中午。婆姨说:“三儿子已经找你好几回了,有要紧事情。”二愣子说:“知道了。”说完,二愣子去找三儿子。二人坐在村外的地里说了好久的话。
  下午,二愣子跟婆姨说:“我有事,要出去,半夜回来。”婆姨说:“小心点。”二愣子点头。
  黄昏时刻,三儿子和二愣子来到离村二十里的一个小山上,那里已经有三四个人等着他们。那几个人说:“地形我们已经看过了,你们再看看。”
  “东西呢?”三儿子问。
  “在那棵树下。”有人指指附近的一棵大柳树。
  三儿子和那几个人一起看了看地形,隐藏在庄稼地里,等待天黑。
  
  三十四
  
  三儿子一伙在地里一直等到三更天,才听见山下的沟里有了动静。三儿子带着两个人溜到地头看动静,看见灰暗的沟里晃动着一串黑影子,脚步声听得很清晰。三儿子知道等待的人来了。这段时间,县城里的碉堡被炸,日本人不敢在夜里出动,只敢在白天出来。沟里的这伙人,他猜想一定是倒霉的警备队。他想狠狠教训一下四痞子,无奈天黑,只看见人影子,看不清人的面目,不知道四痞子在前头,还是在后头,或者中间。三儿子略一思索,对身边的两个人小声吩咐几句,三人拉开距离,把手中的手榴弹扔向沟里。
  听见一阵轰响,三儿子一伙飞也似的跑向山顶。一会儿,他们翻过山顶,转过一个弯,跑得无影无踪。
  两天以后,三儿子派人到警备队里打听消息。他把消息告诉二愣子,说炸死三个警备队员,四痞子的腿被炸伤了,整天躺在炕上嗷嗷叫。二愣子回家悄悄告诉婆姨:“四痞子遭报应了,被炸伤了腿,天天哭爹喊娘。”婆姨心想,恶人恶报,真应验了。二愣子把四痞子炸伤腿的事告诉三姑,三姑说:“活该。”三姑问他是不是参加了地下活动,二愣子呵呵一笑,点了一下头。
  三姑和二愣子又打算跑一趟三岔口,贩一次粮食。天气炎热,为了避暑,他们早早就从家起身,打算在午前到达三岔口。二小总在三姑面前唠叨,说,这段时间很乱,出去很危险,不如在家待着做饭,他上地回来也可以吃一口现成饭。三姑说:“你知道我喜欢在外跑,在家待的时间长了憋气。”三姑只怕日本人找麻烦,因与四痞子有一夜之交,估计四痞子不会为难她。至于土匪,三姑也不担心,上次救了他娘的命,他感恩还来不及。三姑想,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二小没奈何,只好随三姑的意。
  快到强盗湾,二愣子又握紧了手里的鞭子,准备应付不测。他提醒三姑注意。三姑并不紧张,她想土匪还要抢我,那就不是人。二愣子记起上次三姑救母的事情,松了一口气。二愣子也想,按照常理推测,土匪不会再为难三姑了,因为土匪多讲义气。不过,如果遇到另外的土匪就难说了。
  二愣子说:“怕遇到别的土匪。”
  三姑说:“他是匪首,别人不敢做对不起他的事,我们迈开大步放心走。”
  眼看就要走出强盗湾,突然山上跑下几个人来,挡住了去路。三姑和二愣子一惊,立刻握紧了手里的鞭子。
  来人把手中的棍子一横,说:“留下买路钱,我们不伤人。”
  三姑一看,几人里面没有匪首,心想这次又遇到麻烦了,只好以硬碰硬。
  “想要钱,可以。你们问问我的鞭子答应不答应。”三姑说。
  “给不给钱,问问我们手中的棍子。”土匪说。
  一个土匪使了个眼色,几个土匪哗啦一声,围住了三姑。三姑赶紧举起鞭子。二愣子看到架势不好,一下子冲到三姑身后,准备一起对付土匪。
  “别打,住手!”山上突然有人喊。
  几人都向山上望去,只见一个大汉站在坡上,手里提着一根棍子。三姑一眼认出,他就是匪首。
  听见大汉的喊声,几个土匪都收起了架势,对大汉喊着:“这是个肥缺,为什么不吃?”
  “你娘的屄!老子说不吃就不吃。放人!”
  大汉跑下坡来,对三姑作揖道歉。大汉说:“上次你救了我娘,我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婆姨。我不知道内情,误打了你,实在对不起。你走后,我娘把我狠狠骂了一顿,叫我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手下的这伙人,他们不认识你,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向三姑赔不是!”大汉对他的同伙喊着。
  几个同伙一起前来向三姑道歉。三姑说:“免了,你们做点什么事不好,为什么要打劫?”大汉无言以对。大汉看见二愣子威风凛凛,也和二愣子打了个招呼。
  “你们有本事,就去对付日本人和警备队,不要为难我们这些过路人。”三姑又说。
  “是的。我娘临走的时候也这么跟我说。”
  “你娘走了吗?”三姑问。
  “是的,上个月。她还交代我好好感谢你。”
  “你应该听老人家的话。”三姑叹了口气。
  “前几天,日本人从我们村里抓走几个人,我要是跑得慢,也被他们抓走了。狗日的,我要好好整治一下他们。他们经常有军车路过这里,有装弹药的,有装大米的,我们要劫几次,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这才是正事。不过,一定要小心。”二愣子说。
  “我们自有办法,大哥放心。”大汉说。
  离开强盗湾,三姑和二愣子十分高兴,虚惊之后的愉悦让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到了一处浅滩,二愣子说:“天热得很,让牲口喝点水,我们也凉快一下。”三姑说:“好。”
  二人把驴拉到河边,卸下鞍子,让驴浸在河水里。驴喝足了水,站在河水里一动不动,享受清凉。二愣子脱掉上身的衣服,也泡在水里。河水凉凉的,浸润着二愣子的身子,三姑看得眼馋,也钻进水里。
  “你像水里的一面镜子,晃得人睁不开眼。”
  “那是你心里有鬼,净往邪里想,不能不看吗?”
  “不能。”
  “那你就仔细看。”
  “只看不过瘾。”
  “还想做什么?”
  “我愿做而你不愿做的事。”
  “死鬼!”
  三姑使劲捶了二愣子一拳,二愣子身子一摇,几乎倒在河水里。
  二愣子用手指指河边的一片小树林,说:“过一会儿,我们到那里乘凉。”
  在河里凉快了一阵子,二愣子拉着三姑进了小树林。小树林里芳草萋萋,花香鸟语,蜂蝶飞舞,二人躺在草地上歇息。一会儿,小树林里传出愉快的笑声。河水里的驴听出是自己主人的声音,也不理会,依旧在水里享受清凉。
  中午,他们赶到了三岔口。下午,他们在市场上买好了粮食,回到旅店住宿。
  三岔口的夜晚比较凉快,因为三条沟在这里交汇,两条沟里的河水带着清凉从这里流过。三姑和二愣子吃完晚饭,坐在旅店的院子里和客人闲聊,天南海北,十分爽快。二更天,三姑和二愣子要进屋睡觉,因为明天要早起赶路。
  “三姑,今晚你要跟二愣子睡觉吗?”一个络腮胡子说。
  “你眼红吗?”三姑说。
  “怎不眼红,你的脸蛋那么俊,谁不想摸摸?”
  “你也想摸?”
  “当然想。”
  “只怕你的东西不争气。”
  院子里的人哄堂大笑,络腮胡子脸红得像一块烧红的铁。
  “要不你试试?”有人撺掇络腮胡子。
  “试试就试试。”络腮胡子一把将三姑抱起来,扛在肩上,往屋里走。
  三姑看见他来真的,使劲在络腮胡子的背上咬了一口。络腮胡子哎哟一声,将三姑放在地上,嘴里嘟囔:“二愣子,还是你有福气,看来我得拜你为师。”
  院子里又是一阵哄笑。
  三更天,三姑和二愣子各自回屋睡觉。其他人看见三姑走了,没了兴趣,也一个个伸着懒腰回屋睡觉。络腮胡子不甘心,还在院子里坐着,他要等三姑的屋里灭灯后偷偷摸进去。
  三姑的屋里刚灭灯,络腮胡子就蹑手蹑脚走到三姑屋子的窗台下,侧耳倾听。店老板出门倒水,看见络腮胡子在三姑门外鬼鬼祟祟,大声说:“你不是没有婆姨,想了,回家抱你婆姨。”
  “老不死的,你不能小声点吗?”络腮胡子骂。
  店老板板着脸说:“你不要干见不得人的事,三姑是我的客人。”
  络腮胡子骂骂咧咧走进自己的屋。
  三姑听见门外有店老板的话,心里热乎乎的,放心睡去。二愣子却不放心,直到夜深才迷迷糊糊睡去。
  
  三十五
  
  四更天,店老板睡得正香,听见大门上有敲门声,他急忙起身提着马灯去开门。门外站着几个人,声称要住店。店老板打开大门,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屋子,几个人和衣躺下,呼噜入睡。
  不到半个时辰,又有人敲大门,敲得震山响。店老板又提着马灯去开门。店老板打开门一看,吃了一惊,赶紧后退半步,说:“半夜三更,你们要干什么?”
  “你不认识我们的这身皮吗?”来人说。
  “当然认识。警备队。”
  “你不认识老子是谁吗?”
  “不认识。”店老板摇摇头。
  “你这么大年纪,有眼不识泰山,白活!老子是四痞子!”
  “知道了。警备队长。我这里都是做生意的客人,没有什么好查的。”
  “那也要查。”
  四痞子带几个人走进院子,大声喊:“屋里的人都出来,让我看看。”
  屋里的人睡眼惺忪,揉着眼睛,相继走出屋子。四痞子拿着手电筒,一边照着客人的脸,一边盘问,要每个人都说出自己的身份。突然,四痞子在人群里发现了二愣子,他赶紧后退一步,说:“赶牲口的小子,又在这里看见你了。站一边去!”
  二愣子站着不动,两眼冒火,手里紧握着鞭子,恨上次没有炸死这只恶狼。
  “想报仇吗?”四痞子端起枪来。
  二愣子不说话。三姑站在四痞子面前,用身子挡住了二愣子,说:“你不要伤害人,否则,我饶不了你。”
  毕竟有一夜之欢,四痞子说:“我也是在执行公务,没办法。你没事,你不用管别人。”
  当问到四更天进来的几个客人时,四痞子瞪大了眼睛,要带着他们走。几个人再三申辩,四痞子毫不理睬,一定要带走。这时,房顶上有人大喊:“四痞子,你放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一定要带走人,你就别想出这个院子,这里就是你的死地。”
  听见屋顶上的话音,二愣子吃了一惊。
  天已蒙蒙亮,四痞子举目屋顶,隐隐约约看见屋顶上的人手里拿着东西,高举在头顶上。四痞子思忖,屋顶上的人只要手一松,院子里的人就会完蛋。自己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娶婆姨,不能断子绝孙。他知道,刚才盘问的这几个人一定有问题,一旦放过他们,说不定又惹出什么乱子来。想到自己的命比什么都要紧,还是先放他们一马。
  “我们各走各的路,你们要是不讲信用,老子的枪也不是好惹的。”四痞子带着人走出院子。
  原来,房顶上的那几个人,是趁四痞子敲门之际,从屋里跑出来,溜上屋顶的,其余几个来不及跑,只好留在院子里。屋顶上的几个人,其中对四痞子喊话的人就是三儿子,二愣子听出了他的口音。
  四痞子走后,三儿子没有招呼二愣子,和几个同来的人一起走了。
  天亮了,三姑和二愣子赶着驴赶紧离开三岔口这个是非之地,他们怕白天这里发生更大的事情。他们赶到县城,已到午后,在集市上卖了粮食,又急着往家走。
  近几天,二愣子没有急着出去跑生意,在家里帮着爹做地里的活。几天没有看到三儿子,二愣子知道他们这次出去一定要做活,不知道到底做什么。在三岔口四痞子认出了他,他怕四痞子又找自己的麻烦,暂时不想出去。婆姨也一个劲地劝他暂时不要出去,小心为是。
  过了几天,三儿子回家了。二愣子急忙找到三儿子,问他们去做什么。三儿子悄悄告诉二愣子,他们那天去那个旅店休息,是看到天要下雨,临时找个休息的地方,不承想恰好撞见四痞子搜查。他们据此推测,日本人一定有什么大的动静,这才让警备队出来搜查,排除危险。本来,他们是要炸日本人的另外一个据点,却临时改变了主意。那天早晨离开那个旅店后,他们埋伏在离三岔口十里远的公路边的山上,看有没有日本人的军车通过。很巧,天刚黑,日本人的军车就到了,他们扔了手榴弹,结果没炸着,让这辆军车溜走了。过了半个时辰,又来了一辆军车,这次他们炸着了,军车上装的是弹药。
  “真过瘾!”二愣子说,“怎不叫我呢?”
  “因为你在跑生意。这次我找的是三岔口附近的几个人,没有带我们这面的人去。”
  “那天晚上,我在院子里听到你在房顶上说话。”二愣子说。
  “我也知道你在院子里,因为三姑出来为你说话。她真是个有胆量的女人,我们男人都比不上。”
  “她是个难得的女人。”
  “还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我们那天没有炸掉的那辆军车,到了强盗湾,被炸掉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会是谁?”
  “不知道。”
  日本人派四痞子出去排除危险,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一辆军车被炸毁,四痞子被日本人叫去,骂了一通不说,还被吊在门框上毒打了一顿。四痞子被打得皮开肉绽,整天躺在炕上哎哟哟。
  三姑也在家待了一段时间。二小知道日本人军车被炸的事,加之那天晚上四痞子看见了三姑,他怕三姑受牵连,劝三姑待在家里。三姑说:“我一个女人家,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我只是一个赶牲口的女人,又不是游击队,我怕什么?”二小劝了一遍又一遍,又想着天气很热,三姑就留在家里。
  六月,二愣子的婆姨生了个儿子,二愣子喜得贵子,心里甜滋滋的。二愣子的娘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她跟二愣子爹商量,孙子过满月时,多请点人,热闹些。二愣子的爹也这样想,自己的头一个孙子,又是一个续香火的小子,应该隆重些。三十多岁的二愣子,晚来得子,十分感激他的婆姨。晚上,他喜欢躺在婆姨的身边,看着婆姨掏出硕大的奶子,安详地喂奶。也喜欢看着胎毛未退的儿子闭着眼睛,贪婪地吮吸着奶头。他心里在谋划,要种好庄稼,多挣点钱,将来给儿子修两孔窑洞。儿子满月这天,二愣子请了村里家族的人和亲戚朋友来祝贺,酒席办得热热闹闹,村里人好不羡慕。有人对二愣子说:“你办的满月喜事比你娶婆姨还要热闹,晚上你要好好亲你的婆姨。”二愣子笑着说:“如果我晚上不亲我婆姨,哪会生个儿子?”还有人说:“你应该每天晚上吃你婆姨的奶,让你的婆姨抱着两个儿子睡觉。”二愣子笑着说:“你这人不晓事理,你说反了,应该让婆姨吃我的奶。”
  二愣子的儿子满月时,三姑也来了。三姑送了一斗米,两块布,一块是二愣子的儿子的礼物,一块送给二愣子的婆姨做件衣裳。三姑对二愣子的婆姨说:“二愣子真有福气,第一胎就是个小子,以后他做事更有心劲了。”婆姨说:“我家二愣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听我的话,总往外面跑。你说今天杀人,明天放火,多危险!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不就苦了我们娘俩?”婆姨说着唏嘘起来。三姑摸摸孩子的脑袋说:“他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的秃小子吗?男人总得出外面走动,地里能种出庄稼来,刨不出金子来,里里外外都得顾及。”婆姨破涕为笑,说:“你说的有道理,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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